常乐

我是相府嫡女。
少女顶着张跟我娘一模一样的脸回府认亲时,我那便宜丞相爹哭得老泪纵横。
「老夫就说我们一家子硕学通儒,怎么能出了位女壮士啊!!!」
我扶起刚不小心掰断的柳树:「爹,娘当年生的是双姝啊,我不还是江家的女儿吗?」
本以为是阖家欢乐,可没几日少女非要顶我的婚事进宫嫁给新帝,说对新帝一见倾心。
可我进宫是为了保护新帝啊!
新帝喘气都费劲,她也能一见倾心?

-1-
世人皆说相府满门知文达礼,偏偏生了孔武有力的嫡女。
人家葬花,我葬人家脑花。
人家赏柳,我倒拔垂杨柳。
人家相看,我给人看面相。
拳打世子,脚踢国公老爷。
多亏我有个把权的丞相爹庇护,可今日来了个少女说她是相府被人换了的嫡女。
我一眼就确认她是,因为她跟我阿娘长得一模一样,温婉娴雅。
「这一看就是我儿。」我爹更是哭得老泪纵横,「老夫就说我们家满屋的硕学通儒,怎么能生出江灼这种暴虎冯河啊!」
我爹抹干净眼泪踢了我一脚,压低声音:「御史大夫在门口看热闹呢,这事不能外传,阿灼去给他点颜色瞧瞧。」
我瞬间抹泪,哭咧咧地猛地推开门:「妹妹刚回来你们就不疼我了,我走还不行吗?」
「你,你……」御史大夫捂着被拍红的脸哀号:「你敢殴打朝廷命官!」
「我哪知道堂堂御史大夫林!齐!大人!!听人家墙角啊。」我哭得更凶了,「难不成您是来看我家笑话的?」
我爹骂骂咧咧地将我拖回院里,甩门拍在御史另一边脸上:「关府门!老夫今日就正正家风!」
折腾一通,阿娘还抱着少女痛哭:「孩子,好孩子。娘终于找到你了。」
少女泪眼朦胧:「终于?」
「当年我生了你们姐俩记得妹妹耳边有个小痣,你生下来就被人抱走了,我们找了许久。」阿娘轻抚少女后背:「可刚寻到抱走你的老妇,她就自尽了。」
「所以这么多年,相府都称你体弱被抱去我母家抚养,只等哪日能将你找回来。」
阿爹缓了口气:「孩子,你怎么知道自己身世的又怎么找回相府的?」
少女红了眼眶:「进城时,爹娘被土匪杀了,我躲在白龙寺才捡了条命,有个白龙寺上香的Ţũ²香客说我像丞相夫人,我才来瞧瞧的。」
阿爹给身边的青玉使了个眼神:「孩子,你放心地在这住下,你叫什么?」
「我叫卢月。」
「阿娘当年给你起了名叫江晚。」阿娘怜爱地握着少女的手,「若是你不愿意就叫江月可好?」
少女伏在阿娘的肩上,痛哭起来:「我听阿娘的,我喜欢江晚这个名字。」
「好孩子,你回来得正好,后日你阿姐及笄礼,你们一起。」阿娘泪如泉涌,「娘就把你介绍给京中贵眷,我可怜的女儿~」
阿爹扶起快哭撅过去的阿娘,怒吼:「阿灼,你日日聊猫逗狗的,带你妹妹去选处住处!」
我在角落抠墙抠得欢快,猛地听见阿爹点我名,一脱手推到了砖墙。
我尴尬地拍了拍手:「妹妹交给我,爹娘放心吧。」

-2-
「爹爹什么时候派人去查我的身世啊?」江晚小心翼翼地跟在我身后,「姐姐,我会不会不是阿娘的孩子,我长得跟姐姐不像呀?」
「父亲为何要查你身世呀,双生子本就有长得不同的。」
「你长像阿娘,我长像太奶。」我带江晚转了一圈相府,「妹妹不必担心,你先选个院子住下,阿娘会安排人照顾你。」
「我马上要进宫了。」我放轻力气拍了拍江晚的肩膀,「你回来正好多陪陪爹娘。」
江晚点点头:「姐姐进宫做什么?」
我悠悠叹了口气:「做妾。」
安排好江晚,我摸黑钻进了阿爹的书房,饮牛似的灌了一碗茶:「她会武。」
阿爹拿着折扇敲了下我的手背:「婉约些!」
「我带她转一整圈王府,她丝毫没嫌累。」我放下茶杯,「手掌柔软,身量纤细,我问了两遍她爹娘的事都滴水不漏像是提前背好的,说了一堆却连个名字地方都没问出来。」
「她怀疑我的身份,应该是知道阿娘当年只生了她一个。」我脑子转得飞快,「她还打探了阿娘身边的老人。」
「前些日子确实有些流窜的土匪在城外横行。」阿爹面色发寒,「青玉去白龙寺查了她确实在那待了多日,还供了两盏长明灯。」
「确实有些巧得严丝合缝了。」我挠了挠头,「要不先让娘热乎两天,我再去查?」
「阿娘眼前正忙活忙着给妹妹请赞者下个月办及笄礼呢。」
「先查,如今多事之秋,陛下身子愈发地差了。」阿爹摇了摇,「宫里又查出两个探子,查完了才放心。」
我捻了块点心塞嘴里:「阿爹,我要的东西备好了吗?」
阿爹嫌弃地翻我一眼:「备好了,谁家女儿进宫要什么穿肠散,马钱子,牵机,桃花瘴的啊!」
「我明面上是进宫做静妃。」我耸了下肩,「但实际上不就是让我进宫去保护陛下吗?」
阿爹好像被一口气梗住,噎了半晌才道:「陛下后日要来你的及笄礼。」
我满脸嫌弃:「他那身子骨行吗,喘气都费劲!」
「别忘了送你进宫干什么!」阿爹怒拍了下桌子,「你要是再踢断了陛下的腿,家里的免死金牌也保不住你!」

-3-
喘气都费劲的新帝程昱睡觉也费劲。
谁家好人天不亮就来看人家的及笄礼啊!
天色刚泛白,我素着一张脸带着俩黑眼圈去前厅给程昱请安。
「愿君如星如月,日夜流光皎洁。」程昱美滋滋地递给我一支玉钗,「朕亲手做的。」
我接过玉钗行了礼:「谢陛下,臣女先回院梳洗。」
程昱跟阿爹打过招呼后跟在我身后:「外面凶险,阿灼得保护我。」
「陛下放心吧,我爹知道你要来已经布防好了。」我睨程昱一眼,「你这身子骨往外跑什么?」
程昱捂着胸口咳了半晌,「阿灼,我已经命人收拾出离我最近的宫殿了,等你进宫。」
我嫌弃地往一旁挪了下:「我爹说让我住你的勤政殿。」
「咳咳咳,咱俩住一起啊?」程昱耳梢悄红,「那我,那我命人把勤政殿收拾下。」
「不用,我睡偏殿,阿爹说这样方便保护你。」
梨清哆嗦下手,描眉的笔一哆嗦:「姑娘,时辰差不多了,该去前厅了。」
「陛下先去前厅吧。」我扶着梨清起身。
程昱坐在上席看着长公主为我簪好钗环:「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程昱笑着拍我爹的肩:「您家有女初长成……」
程昱话音未落就瞧见了我握碎了宁远侯夫人送的玉钗。
「力拔山兮气盖世!」
忙活半晌,有司刚准备撤去陈设摆醴酒席时,阿娘拉着江晚唤住了众人:「诸位留步,这位是我刚从母家归来的小女江晚,过几日办小女的及笄礼还望各位赏脸。」
江晚红着脸跟各位见礼,身子一转瞧见了坐在尊位的程昱,满脸慌乱地朝着程昱走了两步。
「元宝哥哥。」
侍卫忙上前拦住神情恍惚的江晚。
我微不可察地往程昱的位置歪了些,以防有人出手对他不利。
「元宝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吗?」江晚满脸受伤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几年前在蜀南青山我救了你,你给了我这枚玉佩说要娶我的啊,元宝哥哥。」
「阿灼,朕是去过蜀南也受过伤,可我不认识她啊。」程昱比江晚还慌,「阿灼,你得信朕啊!」
满厅贵客窃窃私语:「江灼封妃的圣旨都下了,这江家岂不是要出一后一妃了。」
我看着程昱衣袖角落绣得憨态可掬的元宝,抿紧了嘴。
程昱顺着我的视线看了眼衣袖:「母后是叫朕元宝,可朕从未与别人说过!」
被侍卫拦住的江晚急得快哭了:「元宝哥哥,你胸前有道箭伤!」
阿爹缓过神,忙开口:「感谢诸位来参加小女的及笄礼,已备薄宴,诸位挪步。」
江晚趁乱梨花带雨地往前挪了两步:「元宝哥哥,我是阿月啊,难道你真的不愿认我吗?」
「你,你……」程昱捂着胸口往后退了两步,「你为何要构陷朕?」
程昱一口血呕在地上,晕死歪在我身上。
满屋的手忙脚乱,随程昱一起出宫的暗卫梧柒不知从哪钻了出来塞了一把药在程昱的嘴里。
阿爹推了我一把:「阿灼先随陛下进宫,家里的事情我来处理。」
我瞟了眼跪坐在地上泪眼婆娑的江晚点了点头:「阿爹,我把白术留给你,有事给我传信。」
我嫌弃地扛起肩上的程昱。
呵,男人,关键时候什么也指不上的男人!

-4-
太医们在勤政殿转了半宿圈才稳定了程昱的病情,说是切记不能再费心神。
梧柒递我一个眼神匿回暗处,可我关个殿门的工夫就跟从站在程昱龙床旁的刺客面面相觑。
「我直接给你塞他被窝里多好呢?」我朝着刺客扑了过去,他的刀没准比我快啊。
我踏了下门柱借力仰倒在程昱的身上握住了刺客的匕首,刺客抽刀不成反将匕首朝我压来。
我屈膝一脚踢在刺客的下三路,趁着刺客疼得跪倒在地伸手扭了他的脖子。
忙活完了,程昱才悠悠转醒:「阿灼,你怎么跪下了?怎么还有人躺朕床上了?」
什么眼神,跪着的是刺客!
我手疼得倒抽了口气:「陛下,有没有一种可能床上的是我啊?」
「好大的血腥气。」程昱咳嗽着起身,「阿灼,你受伤了?」
我忙伸手捂住程昱的嘴:「别声张,他们怕是有后手,我们等梧柒取药回来。」
程昱扒拉下我的肩膀:「外面还有刺客?他们不敢进来?」
刚肩膀被那刺客划了下,我闷哼一声:「我也不敢出去啊,守在外面的暗卫怕是被解决了,不然应该有人进来护驾。」
黑暗中,程昱利落地把寝衣脱了:「阿灼,我夜盲什么也看不见,我帮你把肩处包扎一下吧。」
我半褪衣裳任由程昱折腾,顺手扯了一条明黄的寝衣包扎被穿透的手心。
程昱摸摸索索地替我包紧了肩膀伤处,没等穿好衣服,梧柒带着一群暗卫匆匆进殿:「陛下无碍吧?」
梧柒忙命人点亮烛灯:「外面的暗一部的暗卫都牺牲了。」
程昱眼疾手快地将被子捂在我身上:「朕,朕无碍,阿灼受伤了。」
我缩在被子里穿好衣服:「皮外伤。」
「先查宿卫军,这么大动静,朕的亲兵还没到,他们吃干饭的吗?」程昱正了脸色吩咐梧柒,「让你暗二部的人来守着勤政殿。」
我举了下手:「派些人去相府帮我把ẗų₄收拾好的东西搬进宫,顺便告诉我娘让她别担心,我直接在宫里住下了。」
趁着梧柒安排人手的时候,我伸手推倒了程昱,转身坐在脚踏上:「陛下睡吧,我守着。」
「要不阿灼上来一起睡吧,朕床上有两床被子。」程昱探头瞧了我两眼,「朕把捂热的被子给你。」

-5-
程昱愁得焦头烂额,日日在勤政殿叹气。
我百无聊赖守在程昱身边贴身保护,我爹说国政水深,让我别好心少说话。
可梧柒却是个嘴碎的:「阿灼,茶杯都让你握碎六个了。」
我一巴掌抽在梧柒的后脑勺:「叫静妃娘娘!姐升官了!」
「行,静妃娘娘~」梧柒一本正经的阴阳怪气,「外面都传陛下与你妹江晚两情相悦,定了终身,是要迎娶进宫做皇后的。」
「这是有人在给陛下压力?」
我俩在梁上窃窃私语,程昱在底下唉声叹气。
没两日,程昱就下了旨意,定了江晚为慧嫔,还选了各部尚书家的女儿进宫平衡朝中势力。
可程昱依旧挨骂,说江晚是丞相之女合该是皇后,连带着还翻出了我的身世,说我长得不像是江夫人与丞相。
我爹为了悠悠众口直接翻出了他祖母的画像跟我长得七八分像,这才堵住了众人的嘴。
梧柒看着我太奶的画像一阵迷茫:「这不是咱御卫司暗三部的纪前辈吗?」
我点点头:「对啊,这是我亲娘。」
「你不是丞相之女?」梧柒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就说丞相之女怎么会做暗卫。」
「夫人生产时江晚被人抱走了,相爷怕夫人伤心就寻个女孩说是双生子,可真正的江灼六岁时同夫人回江安省亲被贼人所害,江灼当场就没了。」我摊了下手,「丞相就从御卫司挑了长得像的我在庄子养了半年安排进了相府。」
梧柒恍然大悟:「那你这身功夫是跟谁学的?你是暗几的?」
「御卫司四个暗部本就是独立运行的,不认人只认信物。」我掏出紫玉环,「我是暗四部的,相爷亲自教出来的。」
「相爷也是御卫司的人?」梧柒更惊讶了,「那相爷也敢骂陛下脑子里灌粪?」
梧柒贱兮兮地凑过来:「我还听八卦说你小时候是陛下的武师傅?你还踢断过陛下的腿?」
我刚准备开口炫耀的时候,程昱抬头盯着我俩:「朕是没有武功,耳力不佳,可朕不是聋!」
程昱恨恨地喊了声:「岑今安,给朕滚进来!茶都凉半炷香了!」
岑内侍连滚带爬地将茶杯放在程昱手边:「陛下,各宫的娘娘们都在门口说是要给陛下请安。」
我从梁上一跃而下,乖巧地坐回程昱旁边的软椅上装宠妃。
众嫔妃进殿请安后转过身又齐齐地给我请安。
江晚刚要拉住我说话,老岑匆匆进殿:「陛下,献王带着王妃回京了,眼下已经到宫门了。」
程昱捂着胸口咳了半晌,喝了口老岑递来的茶才将将能开口说话:「王叔可是带着神机营一起回京的?」
老岑满脸惶恐地跪在地上:「神机营整营的人都随献王回京了。」
老岑身都没起,外面就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何人敢骑马进Ŧù₄宫?」我闪身站在程昱身前,「让宿卫军来护驾!」
程昱拦了下往外跑的老岑:「这宫里还有谁敢如此放肆。」
程昱靠着椅背喘着粗气,献王进殿将马鞭扔给一直跪在一旁的江晚,笑问:「这就是陛下刚娶的姐妹花?」
献王转头瞧了我一眼:「陛下这身子骨能行吗?」
「不,不必王叔操心。」程昱一口气不上不下,「王叔,没有朕的召令,带军回京……」
程昱呕出一口血后直接晕死过去,勤政殿乱成一团,隐约间听见了献王嘟囔了一句「废物。」
我跟梧柒守在殿内看着太医们忙得脚打后脑勺,梨清悄咪咪塞了封信给我:「相爷给您的信。」
这是闹哪出?
我爹为了避嫌连传话都通过梧柒传给我。
梧柒睨了我眼:「许是相爷有什么事嘱咐你。」
我一目十行地看完信后将信扔进火盆:「我爹说我娘想我跟江晚了想进宫瞧瞧我俩。」
梧柒猛敲了下脑袋:「还有一事,相爷昨日跟我说查到了些事情,江晚是献王的人。」
我垂着眼瞧着火盆里燃烧殆尽的密信,叹了口气:「我阿娘终究是空欢喜一场。」

-6-
程昱醒后一脸惨白地靠在软枕上:「阿灼,谁在外面吵闹?」
「你王叔替你批奏折被我爹看见了。」我塞了颗药丸进程昱的嘴里,「我爹正文明骂人呢。」
程昱气若游丝吩咐老岑:「让丞相与献王一同辅政,朕这身子怕是得休养些时日。」
「让我爹跟献王去政阁吧,别在外间影响陛下休息。」我补了一句,「派人去盯着陛下的药。」
程昱日日呕血呕得比我那死了的三舅爷都白,就这还拉着我半夜起来烤地瓜。
银炭盆烤地瓜直接防毒,程昱烫得手指发红,倒吸凉气:「阿,阿灼,快尝尝,朕让你爹从外面带进来的蜜薯,你爹尝过了,没毒。」
「你拿我爹试毒?」我啃了口蜜薯,抬头看了眼梁柱,「梧柒要不要吃蜜薯?」
「梧柒去查他暗二出叛徒的事了。」程昱擦了擦指尖,「御卫司已经被献王渗透了,之前各部传信的路子都不能用了,朕安排了新的人。」
我拦住了程昱的话:「别跟我说安排的是谁,我的任务只是保护你的安全。」
「阿灼,若是有一日你不用保护我了,你想做什么?」程昱叹了口气,「不用听丞相的安排。」
满殿寂静,连咀嚼声都听不见了。
「陛下,刚拿到了献王给江晚传的信!还截住了江晚给献王传的信!」
梧柒进殿时愣了下,视线在我俩身上扫了一圈:「气氛怎么有点诡异?你俩不会因为个烤地瓜吵架了吧?」
程昱接过蜜蜡封住的信,扫了一遍:「献王要江晚给朕下毒。」
程昱从未召过嫔妃侍寝,各宫也都安守本分。
只有江晚日日来给程昱送ŧŭ₍羹汤,老岑命人检查过,确实是补身的羹汤还非常适配程昱的体质。
可程昱从未给过江晚好眼色,连带着汤也不喝,更奇怪的是程昱也不让我喝,每日的汤都浇在盆栽里。
「江晚确实是江家的女儿。」我挠了挠头,「要不你假装让她毒一下,抓人也抓现行,不然我娘可能受不了。」
「去请丞相一起去芷萝宫吧。」程昱叹了口气,「梧柒留下守勤政殿,阿灼同我一起去。」
芷萝宫已被暗三部的人围住,我爹看完献王给江晚的信叹了口气:「臣常觉得亏欠这孩子良多,就算知道了她是献王的人也只是派人看住她换了她给陛下的汤羹。」
「家门不幸,望陛下能给江晚留具全尸。」
江晚站在阶上居高临下地瞧着我仨:「看来是暴露了。」
「你与献王什么关系?」
江晚面色不变:「我同献王的关系,御卫司查不到吗?」
「阿姐这御卫司的暗卫做得真是一无是处。」江晚笑了起来,咬紧了后槽牙,「没有人可以拦住王爷!」
我忙伸手去卸江晚的下巴,可终究是慢了一步,只能瞧着江晚痛得蜷缩成一团:「终究还是一枕槐安。」
阿爹瞧见江晚晃了神。
我从怀里掏出温热的烤地瓜塞进阿爹的手里:「阿爹,夜深露珠,多添一件衣裳吧。」
阿爹红着眼眶点点头:「夜深寒凉,阿灼同陛下也回吧。」
我看着阿爹深一脚浅一脚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阿爹这些年胖了这么多还跳得上房梁吗?」

-7-
程昱最近闲得要命,非让我教他Ṭű₍两下能保命的招式。
我满脸的不情愿,程昱九岁的时候,我就是教他学武的时候踢断过他的腿。
我琢磨半宿才想了两招半死没劲的人也能学会的招式。
程昱呼哧带喘地打了一套拳后,一脸求夸奖地看我:「阿灼,怎么样?」
「陛下这套拳高低能打死两个残废的鬼。」我敷衍地点点头,只琢磨换个防卫的招式教他。
可在我第十五次锁住程昱的喉,程昱还是没学会后,我彻底摆烂了:「陛下别学了,有这功夫不如躺着歇会。」
程昱后脑勺靠着我的下巴,一动不动:「阿灼你小时候就是这么教我的。」
我叹了口气:「若是陛下想怪罪就怪罪吧,省着我天天提心吊胆的。」
「我怪你做什么,小时候若不是你保护我,我不知道被欺负了多少次。」程昱拍了拍我的小臂,示意我松手,「阿灼,你要不要做皇后啊,反正你也没想好除了保护我外还想做什么。」
我猛地松开手,提起程昱站好:「我是江家的养女!」
「养女不也姓江吗?」程昱蹙眉,「你为何如此在意身份。」
我一阵语塞:「可我是御卫司的暗卫啊!」
「做皇后也不耽误你干御卫司的任务啊。」程昱阴恻恻地瞧了我眼,「难不成你不想管我了?」
「从小到大,你一直陪在朕身边,你知道的我这个身体学两招都费劲,要是没有你,我估计得一天就得被人戳十刀八个洞的。」
我推开程昱凑近的脸:「我做暗卫也可以保护你啊。」
程昱瞪着双桃花涟涟眼地瞧我:「你想啊,阿灼,做皇后的话晚上就可以睡龙床贴身保护我。」
我不解地瞧了程昱一眼,爬到他床上掀出多余的被子:「可我现在也能睡龙床啊,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程昱一溜烟地爬到里侧,盖好被子:「阿灼,还是睡你旁边安心。」
我抻了下腰:「确实,睡龙床是比睡脚踏舒服。」
睡得迷迷糊糊间仿佛听见了窗棂间的高丽纸被划破的声音,起身就瞧见透过高丽纸的刀尖。
我转头瞧了眼依旧熟睡的程昱,一阵无语,还他喵地睡呢,刺客都扒你窗框了。
我气得狠狠抽了程昱一巴掌。
这都不醒?
我心里一哆嗦,忙探手摸了程昱的腕脉:「还好,只是中毒了,没死。」
我将程昱藏进被子里抽出剑跳上房梁看着脚下这几个蹩脚虾。
笑话,姐运筹帷幄!
刚出手解决了两个刺客,房顶又跃下两排黑衣人,我扬声高呼:「老岑摇人!」
守在门口的老岑手脚麻利地将手里的信号弹扔出门外,扬声道:「静妃娘娘,外面都是禁军!」
「陛下呢?」梧柒从后窗钻进殿内,「外面被献王的人围住了。」
趁着梧柒解决了殿内的刺客,我封住了程昱几个穴位:「陛下中毒了,我们先带他走。」
程昱咳着醒过来一个猛子起身:「咳咳咳咳咳,这解药药劲确实猛!」
我摸了下程昱的腕脉,一脸不解地看着程昱:「你,你体内的毒呢?」
「睡前就吃了枚解毒的丸药。」程昱舒展了下身体,「怎么样,献王反了吗?」
我呆呆回道:「老岑说献王的人在外面。」
程昱掐了把我的脸:「走啊,先会豺狼。」
可程昱刚开门就往后退了两步,尴尬地瞧了我眼:「阿灼怎么没说他们来这么多人啊?」
勤政殿已经被宿卫军围住,暗卫营的人在门前与带着亲兵的献王对峙。
宫门紧闭,献王瞧见生龙活虎的程昱,怒喊了声:「岑今安!」
老岑蛄蛹着从暗卫身后探出头:「王爷,我可是按照您的吩咐,每次都足量给陛下下毒的!」
「只不过每次下完都告诉了陛下。」
「好,跟本王玩文字游戏是吧,你们以为本王没后手?」献王笑了,「梧柒!」
身后传来刀出窍的声音,站在程昱身后的梧柒刚将刀架在程昱的脖颈上就浑身一软歪倒在地,满脸不可思议地瞧着程昱:「你给我下毒?」
「嗯。」程昱点了下头,「我不信你,你截到江晚的密信的时候我就怀疑你了。」
「没有探子写信诉情思的。」程昱瞧了眼倒在地上的梧柒,「不过是舍江晚保你。」
我叹了口气,补充道:「而且那日我爹给我送的信里只说我娘想我,烧信不过是我的习惯,我还没说话,你就迫不及待地说了我爹查到的结果。」
「而且我刚跟你说了我爹是御卫司的,相府书房连夜就被人摸了。」
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献王嗤笑一声,吹响了银哨:「拖延时间罢了,宿卫军跟神机营都是本王的人。」
「程昱,若是你乖乖退位给我,我留你跟你那心肝的性命。」
程昱叹了口气:「王叔知道Ťū́ₘ为何皇爷没传位给你吗?」
「谁知道你给父皇灌了什么迷魂汤,让父皇把你带到身边亲自教导。」献王眼眶发红:「本王以为斗倒了你爹,本王就是父皇的唯一选择,可没想到父皇传位给了你这个病秧子皇长孙。」
「王叔差在没有仁心,当年华清池的鱼凫水,水拍在你脸上,你抽干了那池水杀光了所有的鱼。」程昱的语气平和,「皇爷说王叔心里没有仁!」
「王叔都知道,可王叔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不甘心。」
「程昱,本王身边的是本王的亲兵,宫门外是本王的神机营,你觉得你跑得掉吗?」
「今夜过后不甘心也变成甘心了。」献王挥了下手,「既然陛下不愿意退位,那就帮他退!」
满院只能听见刀剑交接的声音,利剑从耳畔擦过,我护着程昱边打边退。
程昱抽出我袖中的软剑顺缝补刀,看这招式分明也是个会武的!
顶在前面的暗卫不断的倒下,我歪头看了眼城墙搭起密密麻麻的箭矢,暗自估算能将程昱带出去的几率有多大。
本来准备拼出个口子送程昱离开,可紧闭的宫门缓缓打开,蜀南总兵林奇骑着马慢慢晃了进来,身后是整齐划一的重甲兵。
「神机营已被臣尽数拿下,臣等得实在是太无聊了就进来瞧瞧。」
献王愣了半晌,扯了下嘴角:「原来这瓮中的人是本王啊。」
「朕还以为王叔不敢来谋反呢。」程昱脸色微寒,「朕本就是想法子除掉神机营,可偏偏找不到理由,等了多年还是等到了。」
「王叔还没发现打了半天倒在地上的都是您的亲卫吗?」程昱剑尖指向献王,「王叔在宿卫军里的人早就被朕换过了,宿卫军不过是陪着王叔摆摆样子,顺便激励下王叔谋反。」
我偏头看了眼意气风发的程昱,不知为何一股怒气直冲脑门。
我借力跃起,剑尖直逼献王:「婆婆妈妈,你俩再絮叨下去天都亮了!」
献王抬手挡剑,可却没有挡住分毫,只眼瞧着我的剑穿过手臂直穿他的胸口。
「有劲吧。」我带回剑尖又蓄力插了一剑,「姐当年宫宴拔柳树给大家助兴的时候,献王怕是没认真看吧?」
我抽回剑擦干净指尖,冷眼睨了程昱:「陛下命人给献王收尸吧。」
程昱嘱咐了身边人几句话,小颠着朝我跑来:「阿灼,你生气啦?」
我目不斜视往宫门外走:「不曾。」
「阿灼今夜救了我,我得以身相许。」
「陛下原来这么容易就以身相许啊。」我扯起嘴角,「当初就是这样对我那炮灰妹妹说的吧?」
「朕当年是受伤了,可是梧柒救得朕帮朕包扎的啊!」程昱欲哭无泪,「估计就是梧柒跟江晚说的,他们串通一气!」
我眼珠一转,冷哼问道:「那陛下的意思是ţŭ̀⁺还想对梧柒以身相许?」
程昱眉头微皱:「阿灼,ťü₊朕活着妨碍到你了吗?」

-8-
皇后回家省亲多日不归,京中议论纷纷。
有人说是皇后怒杀献王给皇帝造成阴影,还有人说是献王与丞相一同谋反,如今的皇帝已经是傀儡。
我升官了,从静妃变皇后就连御卫司也归我管,朝内议论纷纷非说怕我恃宠而骄。
我靠在软枕上看着阿娘绣花,时不时地还往阿娘嘴里添颗荔枝。
「阿灼这是堵阿娘的嘴呢?」阿娘笑了敲了下我的脑袋,「你在家里待了这么多天,陛下日日来,你不见?」
「见他做什么?看他满身心眼?」
阿娘笑得前仰后合:「陛下若是不忍辱负重怕是早被贼人拆吃入腹了,再说他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的周全,有些事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他是君,我是臣,他告诉我做什么。」我满脸不情愿,我杀一摞叠一摞的刺客不危险吗?
我接过阿娘的绣绷:「我不回,我要陪着阿娘。」
「小祖宗,快玩去吧,我这针都被你捏歪了。」阿娘忙夺过绣绷,「你爹说下朝给你带酱鸭,去迎迎你爹。」
可我没迎来我爹,迎来了拎着酱鸭的程昱。
「阿灼,我来啦。」程昱朝我晃了晃手里的酱鸭,「岳父说你最喜欢吃南街的酱鸭。」
我翻了个白眼转头就走。
程昱跟在我身后碎碎念:「阿灼,是不是那日献王造反把你吓着了,说不出话了?」
「你才被吓到了呢!」
「没哑就好。」程昱抚了抚胸口,「那咱们吃酱鸭?」
「吃个屁!」
程昱心一横:「阿灼,你非要吃的话,我陪你!」
我嫌弃地甩开程昱直奔阿爹的书房,坐在阿爹的对面,兴味索然地磨墨。
阿爹心疼地夺了我手里的墨条:「这千金的墨条都捏出坑了!」
「阿灼不想回宫的话有什么打算?」阿爹塞给我一把松子糖,「御卫司也不管了?」
我欢快地往嘴里填了块糖:「没想到,但是眼前什么也不想管。」
阿爹叹了口气:「阿灼不愿进宫可是因为身世?」
我晃了下神,没说话。
阿爹接着道:「你这孩子从小心思就重,陛下登基之前先祖将陛下托付给我的时候,你在外是不是听见先祖的话了?」
我点点头:「先祖说御卫司的职责就是护陛下周全,要分得清君臣。」
「这话是点我的,太祖怕我生了不该生的心把持朝政,没承想被你听了去。」阿爹一抖手从袖中翻出一封蜡封的密旨,「这是陛下留给你的,说若是有个万一,这密旨能护你周全。」
我看着密旨红了眼眶:「他,他要封我做异姓王?还把先祖塞在深山老林的死士给我?」
「陛下筹谋多年,可从未将阿灼当作是臣。」
阿爹话音刚落,程昱乐滋滋地推门进屋:「阿灼,我钓了条大鱼,我们晚上吃鱼吧?」

-9-
程昱前脚跟我爹一起上了朝,我后脚悄咪咪地回了宫。
程昱下朝后,一脸见鬼似的表情伸手掐我的脸:「阿灼,你真的回来了?」
我打掉程昱的手:「嗯,回来尝尝宫里的鱼好不好吃。」
「走,我去给阿灼钓。」程昱拉起我的手,「阿灼想吃渡鹤池的,还是听泉塘的,慧香池的也行。」
没等我回话,程昱自顾自道:「都钓,哪个好吃,朕命人都给阿灼捞上来。」
钓三个塘的鱼的结果就是快半夜才吃上这鱼宴。
程昱拉着我在院里消完食洗漱完后,耳梢悄红地问我:「阿灼睡床?我睡脚踏?」
我好笑地拍了下程昱:「你不给我暖被子了?」
程昱笑眼弯弯地吹灭了蜡烛躺到我的身旁,僵得像是他死了四天没埋的王叔。
我翻了身子看着程昱的侧脸:「程昱,你还记得你去相府找我玩,然后偷摸亲我的事吗?」
程昱猛地咳了起来:「你,你当时没睡着啊?」
我靠在程昱的肩上,轻声问:「程昱,你要不要亲亲我?」
熟悉的勤政殿不知为何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满殿安静,只能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红着脸猛地反应过来:「程昱,你这衣扣解得挺利索的啊,你是一点也不夜盲了是吧?」
半晌后,我迷茫地看着程昱:「你十五岁的时候没有教习嬷嬷强叉你吗?」
程昱一脸悲愤地瞧着我:「我一把就推开了那老宫女!」
「阿灼,进宫前丞相夫人没教你吗?」
我恶狠狠地一掌拍在程昱脑门上:「我及笄礼那日为了保护你进宫了啊,我娘连话都没跟我说上!」
程昱心虚地穿好中衣出了门不知跟老岑说了什么,半晌捧着一沓子书回来。
「来,阿灼, 咱俩先一起研究下春宫图!」
番外—程昱
我爹是当朝太子,可是我七岁那年,他就死了。
宫人说是我的献王叔设计害死了我爹, 估计下一个就是我。
我爹死后,皇爷将我塞进了御卫司, 皇爷说我在这无人知道我的身份也无人敢害我的性命。
皇爷没想到是没人害我性命,可有人敢欺负我。
在我被欺负到角落时,五岁的阿灼挺身而出, 肉丸子似的阿灼一拳放倒一个暗卫。
这是哪来的壮士?
回宫之后, 我就跟皇爷要了阿灼,可阿灼刚过了六岁的生辰就被丞相带走了。
皇爷说只要我不愿意,他就让丞相把阿灼送回来。
可后来我瞧见阿灼一头栽进丞相夫人怀里乖巧喊「阿娘」的时候, 觉得让阿灼做丞相之女才能做更多的谋划。
丞相上朝就把阿灼一起带进宫, 让阿灼教我功夫,可阿灼的功夫是基于有劲, 一般人学不会。
在阿灼踢断了我的小腿后,皇爷再不让阿灼进宫了。
皇爷说:「凡事预则立, 不预则废。」
我可做好了能护阿灼一世的准备?
我一夜未睡,我明白内忧外患, 阿灼如今是丞相之女,若是我将她暴露在明面岂不是要她成为众矢之的。
从前都是阿灼保护我, 今后我想保护阿灼。
我谋划好了一切,本以为做了皇帝除去献王之后,我就可以同阿灼在一起。
可献王死后,阿灼一声不吭地回了相府。
我日日去相府点卯,只希望能接回阿灼,可一连多日,阿灼连话都不愿对我说。
丞相带我去瞧了相府的一棵老树:「当年我夫人不喜欢这树,阿灼一夜拔光了院中所有的槐树, 唯有这棵被留了下来。」
「只因我夫人说过树活得越久, 心愿就越容易实现。」
我转了一圈, 看见树干上刻得小字:【江灼程昱要永远在一起。】
「这棵树阿灼精心照顾了多年,直到先祖驾崩, 那晚阿灼听见了先祖对我的嘱托说御卫司的职责就是护陛下周全,要分得清君臣。」
「阿灼压住了所有的心思把自己归到了臣。」丞相叹了口气,「可这孩子又艮住了, 她伤心陛下有事不同她说, 她不是气陛下是气自己。」
我明白有些事若是说不明白, 我跟阿灼怕是要错过, 本想着下朝给阿灼闷倒扛回宫里, 可一下朝老岑笑得跟朵老菊花似的说是阿灼回宫了。
温香硬玉在怀,我跟阿灼从我爹死到设计献王细枝末节都说了一遍。
好日子来得太快, 快得我都晃神,日日对朝臣也多了些好颜色。
可这帮朝臣给两分颜色就上房揭瓦,说要把我前些日子送回去的宫妃再给我送回来。
我挑了个岁数大官大的一起用午膳, 用完膳后,阿灼放筷子的时候拍碎了檀木桌,老头哆嗦得牙都打颤。
我看着阿灼的背影,喃喃自语:「家有悍妻, 不容妾室。」
转头问老头:「爱卿家的女儿可扛打?」
眼瞧着老头头甩得比拨浪鼓都快,我心满意足地拔腿就去追阿灼。
「阿灼,晚上吃鱼不?」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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