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理的亲戚

春节期间我突然要加班,不能回家。
晚上就接到了我三舅的电话。
「你不回家正好,你表弟和他的同学到你那玩几天,好好招待一下。」
我没同意,三舅立即骂我不懂事。
我这次不忍了,直接回怼。
「你他妈脸多大啊!充大头还想白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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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前突然来了个项目,项目完成提成大概有五万。
我思前想后决定今年过年不回家了。
却没想到前脚刚跟父母报备完,后脚就接到了我三舅的电话。
「你不回家了是吧,那正好你表弟和他的同学要去上海玩几天,你就带他们玩一下。」
三舅说话的语气顺其自然得就像是我是他奴隶。
我有些头疼:「三舅,我要上班。」
「要上班?春节还要上班,你骗我吧。」
「这有什么好骗人的。」我有些生气。
「行行行,那你就让他自己在那边玩吧。」
我应了一声,但他们既然要来,我还得叮嘱几句。
「上海消费高,三舅你记得让他多带点钱,别跟上次一样没钱……」
「带钱?」三舅发出惊疑的声音,「你不是在上海吗?去你那还得掏钱啊,酒店门票你就直接给他订了呗,你再给他俩小的转几千,他们都还是学生,哪来的钱。」
呵,我冷笑且咬紧了我的后牙槽。
上次也是这样,我去北京旅游,他二话不说就把表妹送过来了。
那一连十几天,吃的喝的都是我掏钱不说,表妹还要我给她买个好几万的包。
不买,回去告状,三舅还说我不懂事,当表姐的连个包都不买。
我都不用这么贵的包,凭什么给她买。
这次又来这么一出,我越想越气,压抑许久的暴脾气直接上来了。
拿起手机就对那边喊。
「没钱!没钱来什么上海!喝西北风吗?
「没钱还充大头!一整个白嫖,拿我做人情是吧!
「三舅你是老了,脑子不好使了!你哪来的脸啊!」
我哐哐一顿输出,对面鸦雀无声,然后噌地一下挂了电话。
而我的内心畅快无比,只有一个字:爽!

-2-
之后就是挂了电话的三舅就开始在家人群里对我疯狂输出。
他说什么,我读的书都喂了狗了,不尊重长辈,说的话如此难听,没有良心。
连家里的兄弟姐妹都不照顾照顾,一点都不懂人情世故,以后也是个不孝顺的。
那 60 秒的语音条长得,看得我直想笑,偏偏还有人附和。
我老早就想翻脸了,但奈何家里还有个老母亲、老父亲,勤勤恳恳地要守着这段关系。
果不其然,三舅刚在群里吐槽三分钟,家里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先抢过话:「爸,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表弟要来上海就来,我忙得焦头烂额的,的确是没时间没精力伺候他们。
「我请吃个饭,带他们转一两天都可以,但别想让我包他们一连十几天的食宿,他们想自己玩就自己掏钱。」
我爸叹气:「那你也可以好好说话,哪有晚辈那么跟长辈说话的,你看看他们现在怎么说你的。」
「爱怎么说怎么说去,这些年说得还少吗?」
反正干的都是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我爸可不这么想,觉得都是亲戚没必要计较那么多,反正这回你帮我,下回我帮你,都是一家人。
我爸每次都是那个和事佬。
他语重心长地跟我说:「你三舅说了,这次是你表弟高三准备考上海的学校,让他来上海转转。
「见过上海的繁华,说不定回去之后就会努力读书了。
「他要来就来,让他们在你那住两天,我知道你上班工作累,爸爸给你转点钱。」
我看着打来的五千块钱,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3-
「爸,这种事情你有什么好帮的啊!
「他都全年级倒数了,你能指望他来一趟上海就洗心革面?」
听着我像是要发火了,我爸直叹气。
「那你三舅都到我面前说了,我还能不帮?」
「你就是个冤大头,他们就是吃准你没脾气。」
我也不想对我爸这么动气,直接把钱点了退回。
「行了爸,这事你别掺和。」
说完然后我手机关机,洗澡洗漱直接睡大觉,任凭群里腥风血雨。
后来我表弟来了,打我电话,我没接。
他们不知道我家地址在哪,找不到我。
我三舅给我打电话,说表弟在上海人生地不熟的,让我表弟住我那,照看一二。
三舅的语气缓和许多,知道在上海能帮的人只有我。
可我还有个三岁的女儿,家里哪能住进两个十七八岁的大男生。
但想想我不能让我爸太难堪,于是给他们订了三天的酒店。
当晚表弟就给我打电话:「姐,你能不能再多订一间房啊?」
「一间房还不够住?」
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所以然来,我手里还有工作,想着两人可能有些生活上的不方便,也没多问,多订了一间。
可接下来几天我这表弟又三番两次问我要这要那的,我直接开骂。
「要什么东西问你爸去!我哪来的钱!
「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就你一个也就算了,还带什么朋友,我是什么冤大头嘛?!」
他啪地一下把电话挂了!再也没给我打电话!
后来我才知道,表弟带的哪是什么同学!
那分明是他的女朋友!
为了充面子说过节可以带她到上海玩,本以为他能赖在我身上,让我好好招待,带着人到处玩,结果没想到我根本就不搭理!
人家看上个什么他都没钱买,那天我骂的时候,刚好被他女朋友听得一清二楚。
因为这件事情,他和他女朋友彻底黄了。
三舅在群里骂我骂得不行。

-4-
我是真觉得这群亲戚没什么必要深交,但奈何我爸妈不愿意,所以我非必要不回去。
春节已经不回去,元宵还是要回去过过的,我赶紧赶慢地把手里的项目收尾完成。
我算了算时间,现在回去还能待几天。
我闺女早就嚷着要见外婆外公,我便让我老公带着我闺女先走,我去公司把文件资料整齐了再来时间也差不多。
没想到我刚收拾好东西,就接到了我闺女的视频电话。
她在视频里面嗷嗷大哭,一张小脸上满是泪痕。
「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我大惊:「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啊,你是妈妈最心肝的小宝贝啊。」
她也说不清,只一个劲地哭,紧接着我就听见了旁边来自七大姑八大姨的声音。
「你妈妈不要你了喽,不然你妈妈怎么会不和你一起回来啊。」
「妈妈不要你了,舅舅要你好不好啊。」
「爸爸妈妈要是离婚了,你选择跟谁啊。」
我攥紧了拳头,我家孩子一向安全感很足,也不知道这些人是说了多少烂话!
在她小时候就是爱说这些!这么多年死性不改,非得爸爸妈妈里面爱一个!
我担心再出点别的事情,公司的文件我也不管了,直接丢给了另外的负责人。
在路上我老公还跟我打电话,说也不知道谁用筷子沾了白酒逗米米,把米米弄醉睡着了。
我立即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到家的时候刚好赶上吃饭,我直接掀了桌子。
立马汤汤水水溅了他们一身,狼狈不堪。
我二姨站起来尖叫。
「你你你,干什么呢?!
「王妮!你反了天了?!」
我冲进厨房拿着刀直接插桌子上!
「你们听好了!谁要是再动我女儿,说我女儿一下,下回我就直接割了你们的舌头!剁了你们的手!」
亲戚们想骂人,但又见着我手里的刀硬是忍下了。
「妮妮啊,你这是干什么呢?我们不过就是逗逗小孩罢了。」
「我们喜欢她,才逗她嘛,你较什么真呢?」
「大家都是一家子,有什么事说两句就好了,你这是干吗呢?快把刀放下。」
「你要再这样,可就是你不懂事了啊。」
我满胸的怒气:「懂事?什么都顺着你们的来那才叫懂事!」
大伯把筷子往地上一甩:「怎么说话的呢!她要不是你女儿,我们还不见得喜欢逗!喜欢她才逗她!」
我真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们那是喜欢吗?!你们那都是满足自己的恶趣味!拿我的女儿寻开心!你们以后都离我女儿远点!」
他们对着我指指点点,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说我,无非就是那些话。
以亲情之名裹挟,满足自己的私欲与利益。
早些年我就认清了,只不过我懒得去撕开罢了。
而现在更是年纪越大,做事越烂。
他们喊住我让我道歉,我是一点儿也不想听,抱着我女儿就走。
上车的时候因为动作过大把我女儿弄醒了。
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妈妈,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
我亲了亲她的额头:「怎么会呢?妈妈永远不会不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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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的名声就在我家那片传开了。
我心里也清楚的,在他们那群人的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我也不想回去跟那一堆亲戚交涉了。
动谁都不能动我女儿。
于是我打电话问我爸妈:「你们要不跟我一起来上海住。」
这事我之前就说过,但他们在那生活习惯了,习惯了农村的生活,换个新环境也受不了,所以后来也不了了之了。
但现在我还是希望他们能认真思考一下。
我妈说会仔细想想,但还没得出个答案来,我妈便出事了。
Ţũₓ一天夜晚,我妈突然腹泻,剧痛,紧急送往医院,查出来急性胰腺炎。
我嫌自家的医院我不好照看,所以转到了上海。
挂号,住院,手术,精心疗养。
我妈消瘦了一圈,但好在人是没什么大事了,只是吃饭什么的还需要注意。
也因此我妈在上海住了下来。
毕竟我爸是个软性子,真有什么事了,这个亲戚要帮忙,那个人要办酒,这里那里的都是事,我妈也不能安心养病。
我妈就日常在家人群里说说话,和朋友们打打视频,过过清闲日子。
可没想到这也能让他们找上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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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伯最近查出来糖尿病,你看看能不能给他们在上海挂个号。」我妈问我。
「挂号?来上海挂号?」
糖尿病是挺常见的,但在我们当地的省医就可以看了,为什么要大老远跑到上海来。
我妈也不明白:「可能觉得上海的医疗条件好些吧,对了,他们让你挂那个方医生的号,说那个医生会看。」
这一下我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了。
「你让他们别想了。」我摆摆手。
「怎么了?」我妈问。
「方医生是全上海最有名的医生,他的号早已经排到了好几个月之后了,而且最近这一个月他出国进修,我上哪挂号去。」
这家事情她知道,都还是因为她住院的时候听那医院的小护士提起的。
我拒绝了,他们又来骚扰我了。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我就把那些家人群都退了,但他们还知道我的电话。
我不接,就打到了我爸妈那。
我大姑说:「生老病死可是大事,让你女儿挂个号能怎么了?她在上海这么多年还没得几个人脉吗?这可是她亲大伯啊,你都不帮一把。」
我二姑说:「之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上次的事情我们也不会要求她道歉,但都是家里人,她总得要上点心。」
我大伯母哭哭啼啼……
「接他们电话,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找罪受嘛?!」
我恨铁不成钢,又翻着白眼地挂了个号。
我把话放出去了,我没那个能耐,方医生的号我确实挂不上。
结果倒好,不是方医生的,我那大伯还不来!
还在我老家到处谴责我办事不上心!煞笔!
后来还是同村的老同学告诉我。
「你妈在你那吃好的,喝好的,什么事都不用操心,还有保姆伺候着,闲来没事还可以逗逗孙女。
「他们眼红你妈去上海跟你享清福了,作的呢。」
这样啊……呵呵……
那就不用管了。
然后有一天,我爸就慌慌张张给我打电话。
「妮儿啊!你大伯没了!」
我:……啊?

-7-
大伯母披麻戴孝地瘫坐在我爸家门口撒泼,旁边还有一群村民看热闹。
「要不是妮儿不给她大伯挂号,他也不会死啊!
「他走的时候都还在生气自己养țũ⁼出个白眼狼,明明自己在上海吃好的,穿好的,却不管亲戚死活了。
「我家的糖尿病也没让你家出钱,只是你家妮儿在上海方便,去挂个号,都不愿意挂。
「想当初你们家穷,交不上妮儿的学费,那学费大半还是我家出的,临了临了居然是你家妮儿还害了他啊。
「上次元宵也是,我们也就逗逗她女儿,一回来就拿着刀嚯嚯地吓人,后来就不认我们了。」
大伯母一把鼻涕一把泪,闻之动容。
我爸是没想到这事情也是能赖在我头上,偏偏人又老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匆匆赶上来的时候,就看着大伯母在那喋喋不休,我爸垂着眉抽着半根烟。
我顿时只感觉到心酸,提着的那股气泄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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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戚这种东西,就是嫌你穷,又怕你富。
小时候我家没什么钱,别说房子了,连个代步的工具都没有。
小学是在村里上的都还好,到上了初中就要去县城里,即使是寄宿也得一个星期回来一次,偏偏等我放学,镇上的大巴早就没了。
每次我去上学都是求着几位姨姨叔叔给我带上县城又带回来,就连学费也是叔叔凑的。
他们当着爸妈面的时候,那叫一个热心,说什么都包在他们身上了,可关上车门,就开始各种嫌弃我们家。
我和爸妈说过这事,但他们只说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只要能在困难的时候帮上你一把,你管他一开始什么心思呢?
我想想也是,后来家里慢慢富裕,我成绩也好了起来。
读了重点高中,成绩更是飞速上升,读书最用功的大哥成绩也被ŧū⁾我远远抛在后面。
他们便开始说一个女孩子家家读了那么多书没什么用,最后还是要嫁人。
让我爸妈别花太多精力在我身上,让我有时间给表弟们补课。
可我爸妈不愿意,全力供我读书。
再后来我读研考博,中间质疑声不断。
不是说出了远门就不回来了。
就是说嫁了人,你们家就没人了。
我之前不懂我家的亲戚怎么千方百计地想把我拉回去。
后来遇见了我的老公,我看到了他们家的亲戚是如何相处的,我刹那间懂了。
所以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定居上海。
但就算是怎么说,当年确实是他们在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
所以我在读博的时候,他们能帮的我就帮。
辅导小孩的功课就不必多说了,逢年过节我送的礼可不少,人情往来我给的钱更不少。
但凡他们家缺了点什么东西,只要不太过分,我也就添上就添上了,算是还了那些年的恩情。
可没想到他们这些年是变本加厉。
尤其是知道我定居上海,嫁了个不错的老公,年薪还有几十万的时候。

-9-
那边人群吵闹得不行,我大伯母依旧在指责。
我爸问:「那大嫂你说你想怎么样?」
大伯母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万,给二十万就算了事了。」
「不可能!」这摆明了敲诈。
我把包扔到一边,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就过去。
大伯母看着我,像是见到了仇人,顿时一双手伸到我面上来!
「就是你!就是你!害死了你大伯!」
她那手指都快ţṻ⁺伸到我眼睛țŭ̀⁽里去了,我赶紧甩开。
没想到她直接摔在了地上,还打了个滚。
她愣了一下,随即立马哭天抢地了起来。
「老天爷啊!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太婆吧!
「我家就这么一个挣钱的,我儿子早年出车祸就没了,现在只剩下我和我的女儿孤儿寡母,我的女儿还嫁在外面回不来。
「我丈夫现在又死了,你让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你女儿一年几百万,给个二十万又能怎么样了。
「你们就是存心不给我这个老太婆留活路!」
她在地上嗷嗷大哭,村民们看我的目光也越发的不友善起来。
「小时候看着挺机灵的小姑娘,怎么长大了这么没良心。」
「不是,不就挂个号吗?举手之劳都不帮?」
「别说了,越有钱的人越抠,越看不起咱们这些人,你还不知道嘛。」
「小姑娘,你虽然现在不在这住了,但你不能这么忘本的,你小时候家里没钱,还是你大伯家接济的呢。」
说话的人越来越多,都是站在她那一边,而且自带一种鄙夷且看不起的腔调,听得人刺耳。
我爸争辩的声音直接被埋没在人海里,他说了几句,旁人马上接嘴堵住他的话,说什么那是你的女儿,你肯定帮她说话。
我心寒得直发笑,撒泼是吧,谁不会啊。
我把大衣一脱,我也滚到地上。
地上还有鸡屎,我也不怕一起滚到身上,像小孩一样在地上哭。
他们都吃了一惊,然后就听见我在那喊。
「冤枉啊,天大的冤枉。
「大伯哪是我害死的,糖尿病本来就是要精心养着的,大伯又喝酒又熬夜,从来不控制自己,我能怎么办。
「我挂了号,可他们嫌那医生名气太小不来啊。
「你们只知道他们小时候帮我家忙了,可你们不知道。
「我每个月的工资才一万多,去年我大伯母还从我这要来一万走。
「今年我还给他们家添了个大冰箱,这些可都是白送的啊。
「我们以前借的钱,可都是扎扎实实地还了。
「我现在还有个小女儿要养,哪来的那么多钱。
「你看我身上的衣服都是九块九包邮的……」
大伯母哭哭啼啼地说我在说谎。
我也哭哭啼啼的,可什么转账付款截图我都有。
不知名人士早已经摸不着头脑,但架不住我大伯母在村里早就深入人心,所以一直僵持不下。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叫了村里管事的来。

-10-
村里的管事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瞧见我了,还是忍不住眼抽抽。
农村鸡鸭鹅多,我乱滚一通,头上都有屎。
但管事的听了我大伯母要那二十万的原因,那是连脑门都抽抽了。
从来没听过,因为没挂号就死人的。
「就算不是因为挂号,那也是被她气的!
「这些日子,你们可不知道我男人因为她生了多少气!」大伯母大喊。
村里的可不管这些了。
「别闹事,闹事你们的补助津贴什么的,我可就不管了。」
这一招有用,大Ţũₕ伯母又怒又急,瞪了我一眼,但还是走了。

-11-
我回家洗澡洗头发,出来的时候看我爸在那猛抽烟,他已经许久没抽这么猛了。
「妮儿啊,爸护不住你。」我爸很惭愧。
我从来就知道我爸是个什么性子,所以我也没抱什么期望。
他干不来的事情,我能干,我来干就行。
之前他们做得不过分,我也就懒得撕破脸。
后来是撕脸就撕脸,不能动我女儿,也别想把我扯进那一堆烂摊子里。
现在他们居然又动到了我爸头上。
二十万?!也亏他们说得出来。
「爸,你跟我走吧,以后这边的人,这边的事就都别管了。」
我爸叹气:「我知道你心底有意见,但你大伯刚走,你大伯母也是伤心难过。
「别怪她,毕竟上次元宵节过后,你大伯常常就念叨你。
「虽然说话做事不好听,但心底还是疼你的,更何况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现在你大伯刚走,过几天就好了。」
噌噌噌,我的血压立马有点高,刚洗的头有瞬间蒸发干的趋势。
我压着怒气:「爸,你把他们当家人,他们可只拿你当冤大头,那二十万的数字你忘了嘛。」
我爸摇摇头:「什么冤大头,那大家有难了,不都是你帮一把,我帮一把的吗?二十万是有点多,我也拿不出来,但你大伯母现在这个情况也……」
我看我爸那深思熟虑的表情,我有点心梗。
爸,你没救了,真的。
到现在还看不清他们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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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把那天的事给发网上去了,无赖亲戚的话题一路飙涨,引起了一波不小的热度。
有人铺天盖地地顺着网线爬到了我大伯母的账号去骂,甚至还人肉到了她的电话号码。
我知道这件事情,还是大伯母嫁出去的女儿告诉我的。
接通了她的电话那一刻,对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乱骂。
因为这种事情,村里的人肯定是干不来的。
她认定只有我这种在大公司里的人会玩这种把戏,而且我早就与大伯和大伯母有矛盾。
她让我赶紧把东西删掉,然后去找大伯母道歉。
我真的是#@%¥&%@#¥#(一阵鸟语花香)。
我虽然没找到是谁发的,但我找到了同伙。
我的老同学兴冲冲地跑来邀功。
「不是我干的,但推流我花了钱,我早看他们不顺眼了,看网上那一片骂声真的爽。」
我听电话那头她奸笑得像个傻子,没好气地笑了,然后她又丢出了重磅消息。
「再顺便跟你说,你爸决定给她们三万块钱,你大伯母在那嘚瑟呢,说要不是你们心中有愧,这钱怎么会给。」
我开始头大了,我回去想彻彻底底地跟我爸好好谈谈,这样下去不是个事。
谁能想到,我刚一回去就瞧见我爸在和我二姑争执。
推搡之间,只看我爸的身影突然倒了下去,从二楼的台阶上一直滚到了一楼。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抽走了。

-13-
好消息,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只是腿骨折了而已。
坏消息,我不放心让他做了个全身检查,查出来肺癌。
我进去了那之前退的家人群,把结果发在了群里面。
平日里叽叽喳喳的群聊,一下子鸦雀无声。
因为后面还贴了一张检查单。
化疗检查手术费用,加起来需要个几十万,这些还都是无底洞。
贴这个单子我就只有一个想法,我要借钱。
我今年三十三,28 岁读完博之后,立即结了婚生了孩子。
目前我工作的这家公司是我在读博的时候,我就在上班了。
但之前工资都不多,年薪几十万也是这几年的事情。
上海物价又高,结婚要一笔钱,孩子又是个吞金兽。
虽然我老公工资也还可以,但房子车子大头的钱一出,手里存款其实不剩多少。
我打电话给三舅。
三舅说:「妮儿,咱家是真没钱。」
屁,你那儿子谈那女朋友的时候,你还说彩礼能给出二十个来。
我打电话给二姨。
二姨说:「你要是早说就好了,我刚把钱给了我女儿,她要买房要付首付。」
țű⁴你一个重男轻女的老东西能给你女儿出首付?结婚时候你连嫁妆都没给多少。
我打电话打到我大姑。
好家伙,直接不接电话了。
打电话不行,我就直接上门。

-14-
人性的险恶在此刻展露无遗。
我二姨趾高气扬:「小孩子家家的,气不要那么盛,谁还没个困难的时候呢?你说说你之前把我们的脸子摔得多么难堪啊,现在不还又是求到了我们头上。」
我低着头,拿着礼品往前一送:「是,我年纪轻,不懂事嘛,还希望二姨,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二姨眼神扫过我上下一身:「人呐也就是怕生老病死,你说说你们家突然出了这事,肯定是之前的福没有积够。」
我连连称是,二姨又说:「想当初你小时候都是我们带大的,怎么长大了就变得这样没良心了,还跟我们吵吵。」
她说什么,我点头什么。
说了十几句,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反馈,她觉得也没什么意思。
「你爸最近在医院怎么样了?」
终于进入正题,我松了口气。
「就那样,只是查出来有点晚了,治起来有点费劲。」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
我问:「二姨能借我多少。」
二姨相当为难:「早就在电话里跟你说了,我的钱都给燕子出房子的首付了,身上根本没几个钱,但是……」
她从兜里拿出几张红的,我抬头看向她的脸,她笑盈盈的:「但我还是能给借你三百的。」
我买的礼品都不止三百块钱。
后来又去了三舅家,三舅也是那话。
「没钱啊,去年生意亏了不少,前几年的利润也砸进去了,你总不能惦记我那点棺材本吧。」
然后他砸了自家孙子的存钱罐,拿出那些五块十块的来。
「就这些,你要不要。」
我想动手,但我忍住了。
后来我又去了大伯母家和二姑那。
其他人也就罢了,但大伯母和二姑我倒是想看看能有什么幺蛾子。
那天推搡就是二姑知道我爸要给大伯母三万块钱,上门来搅和来了。
我问过我爸,这钱给是因为大伯不在了,大伯母一个人过日子艰难给的。
而我二姑并不知道我爸的意思,只觉得大伯母不能平白得到这笔钱,或者说她也要分一杯羹。
结果推搡之间,我爸便摔下楼梯了。
怎么说这两人总得要意思意思吧。
我来到大伯母家,可奇怪的是我上门敲了许久,却迟迟空无一人。
我再次打电话,用耳朵贴近门面,我听到了里面的震动声。
我站在门口站了很久,然后给我二姑打了电话,二姑没接,但很快我面前的门里传来了声音。
「她从你那走了?她刚刚跟我打电话,我没接。」电话那头我二姑的声音听得很清晰。
我大伯母长舒了一口气:「应该是走了,她来了,我没开门。」
她点了灯,又笑:「要借钱找她老公那边去啊,找我们干什么,就她爸那病,钱借出去了不就打水漂了。」
「谁说不是,但你那三万可得给我分点,没有我你哪来的点子去他们家闹。」
「行行行,分分分。」
「就是可惜我哥了,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你也不看着点,他本来就不能喝……」
那时已经是晚上了,我透过楼梯间的窗户看上天边的月亮。
广寒宫冷嘛?
很冷吧。
但怎么冷应该也没我爸冷。
「爸,你瞧清楚他们的嘴脸了吗?」

-15-
病床之上,我爸的脸色相当难看。
我妈在一旁削着苹果,抹着眼泪不说话。
旁边的和我的通话时长已经打了一天,而这一天我都在各个亲戚家奔走。
这一切都是个局,为的只是让我爸看清楚这群亲戚的嘴脸。
没有肺癌,只是骨折罢了。
我爸总说,有困难的时候帮一帮,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心底其实还是亲的。
可问题是现在有困难,却没有一个人会伸出援手了。
「爸,你在医院的这些天,他们可有人来看你?可有打电话问过你腿怎么样,身体怎么样?」
他们现在知道借钱就是把这钱打水漂的,一点都不愿意沾惹上。
「可他们以前明明……」我爸尝试解释。
「爸,他们会帮你,但会什么时候帮呢?
「他们会等到我们房子卖了,车子卖了。
「为了治病花光全部家财,带着孩子灰溜溜地回到原来的地方,一穷二白,走投无路的时候。
「他们才会慢悠悠地伸出援手。
「但那个时候的帮忙,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虚荣与好胜心罢了。
「他们最喜欢用一点点利益,然后将人踩在脚底下。」
信息量有些大,我爸张着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我的另外一个手机来电话。
「二伯,有什么事吗?」
另一头的声音很爽朗。
「妮妮啊,你手里现在是有多少钱了?」
我爸的眼神一下子又亮起来, 紧紧盯着我。
我斟酌了一下:「大概就几万吧,二伯要帮忙吗?」
二伯咳嗽了两声:「你看啊,妮妮,你爸年纪也这么大了, 我找医生看了看, 你爸肺癌也治不好了, 也别让他受罪了。
「你堂弟最近要买房,你看看那笔钱能不能先给他拿出来用用。」
沉默, 良久的沉默。
我一把把电话挂了。

-16-
我爸低头过了很久。
「妮儿, 爸爸错了。」
这些年他尽心尽力地维护大家庭。
各家谁都只要有事,他都会帮上一把。
毕竟都是一家人,那不就是你困难的时候,我帮帮你, 我困难的时候,你帮帮我。
但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我爸喃喃自语。
什么时候呢?
我想便是我们生活过得好, 他们生活开始走下坡的时候。
人这种生物真的很复杂的, 有些人能同苦但不能同甘, 有些人见不得别人过得比自ŧù⁰己好。
但不管怎么样, 吸血不能吸到别人头上。

-17-
我爸松口了, 我想让他到上海跟我一起生活。
他拒绝了,说这些年一直没有好好玩过, 想跟我妈出去旅旅游散散心, 他们想去东北玩一阵。
说走就走,前天我爸还在跟我谈这事。
第二天就办理了出院,买了机票走了。

-18-
至于那些亲戚的联系方式我统统拉黑。
后来的日子过得也算安逸。
直到有一天警察找上了我, 问我认不认识李强。
李强,我三舅的儿子,我的表弟。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
「你们一家子打架都打成一片了,你不知道吗?」
我:……啊?我知道什么?
了解了之后我才知道, 我爸去旅游之后没多久, 我的一个姨便中了彩票, 中了三十万。
她嘴上没什么把门,嘚瑟之后, 一下子全部人都知道了。
还偏偏那张彩票是我妈买的,家里又是我爸当家, 我爸那边的亲戚就想掺和一脚。
两边为了三十万, 闹得不可开交,甚至还打了一架,都是一把年纪的人, 哪经得起这些。
骨折的骨折, 心梗的心梗。
偏偏还要争那三十万, 最后都变成了仇人。
最后那三十万被李强偷走了。
结果一兑奖, 假的!
这只是个骗局。
那个时候李强已经成年,不知道从哪借了贷款, 利滚利欠下了十几万。
以为自己能一次性还清, 愿望成了泡沫。
情绪受到了刺激直接从三楼上跳了下来, 而且还是在上海跳的,因为他原以为剩余的钱还能消费一把。
但人没死,只是在医院里。
我听得瞠目结舌, 只想骂一句活该。
「他们的事情我管不到,也管不住,你们还是找找他父母吧。」
(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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