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几百亿身家的容大小姐看上了我的竹马,开出了每月几十万的高价。
可他却拒绝了。
不仅拒绝了,还将大小姐给他的房卡狠狠丢在了地上。
「爱情是无价的!我的心里只有敏敏!」
可笑。饭都要吃不起了,要什么狗屁爱情。
于是当天晚上,我将自己洗干净,换上了最整洁的衣服,敲响了酒店房间的门。
「大小姐,非得要男的吗,看看我行吗?」
-1-
容玉的脸上写满了惊讶和不解。
我的手搅动着裙摆,只觉得脸上的温度像是要烧起来一般。
这种事情我也是第一次做,没有经验。
可邻居阿姨们总说我长得好看,从小到大追求我的男生也很多。
我想我应该不比林思危生的难看。
听说有钱人玩得都很花,万一刚好容玉就吃这一口呢?
我强忍着快速跳动的心脏,垂着眼眸开始胡乱解起衬衫的扣子。
「我、我平时都有锻炼,身材不错。」
「而且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很干净,没有生病。」
「我很懂事,不会给大小姐惹麻烦,您能不能看看我…」
下一秒,一只柔软而温热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ťů₇的手。
光滑而细腻,上面没有干活留下的老茧,也没有冬日生长出来的冻疮。
就连指甲,都透着好看的粉色。
「你等一下。」
我终于有胆子抬起头看向容玉。
她单手扶着脑袋,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
「你叫什么。」
「苏敏。」
她露出恍然的笑容来。
「你就是林思危口中的敏敏?」
「那个青梅竹马的小女友?」
我并不满意容玉口中的形容。
虽然我从未拒绝过林思危的示好,却也并没有答应过他的追求。
他成绩不错,是个很好的潜力股。
但潜力股解决不了眼下的危机。
「我不是他女朋友。」
「他是单相思。」
容玉笑出了声,她挑眉看向我,伸手将我胸前的扣子重新扣好。
「单相思?」
「我可不觉得,林思危虽然不聪明,但也不是个蠢货。」
「要是你不给他信号,他会这样笃定地说你们是情侣吗?」
我抿了抿嘴唇,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可心里却已经把林思危骂了个狗血淋头。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害的我在大小姐面前的初始印象就不太好。
可我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憋出了点眼泪来,吸了吸鼻子。
「如果大小姐介意,我可以和他说清楚。」
「林思危会的我都会,他不会的我也会!」
「小姐,看看我好吗,求您…」
我伸手扯住了容玉的衣角,抬起头来用祈求而可怜的目光注视着她。
这个动作和眼神,我昨天对着电视剧练习了很多次,确保万无一失。
容玉如我所料地捏住了我的下巴,仔细端详着我的脸。
「给我个原因。」
「因为…因为我爱慕您!」
她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冷淡,甚至嗤笑了一声。
「妹妹,你知道我一个月要遇到多少像你一样的人吗?」
「当着我的面说谎不是个好习惯,你以为我是林思危吗?」
「还有,我不搞姬。」
-2-
我失魂落魄的离开了酒店。
容玉的这一条线,多半是走不通了。
从哪里得到钱,成了我当下最头痛的事情。
打开手机,最上面的都是林思危的消息。
【敏敏,等周末了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新上映的电影好像不错哦!】
【或者我们一起去公园怎么样,我看了,最近都是晴天。】
【再或者我们一起去图书馆学习吧!】
【敏敏,你在忙吗,怎么一直不回复我?】
【是我哪里做错事情惹你生气了吗?】
【那个容小姐我真的已经拒绝了!敏敏你相信我,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电影电影,公园公园,图书馆图书馆。
我就想不明白了,男的怎么能这么啰嗦!
难道他就不需要为了钱焦虑的吗?!
也对,他确实不用。
他还有个累死累活上班的姐姐替他分担。
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压下了心中的烦躁,正准备回复林思危的消息,却突然有电话打来。
不出所料,是医院的电话。
「苏小姐,您母亲的状况不是很好,劳烦您赶紧来医院一趟。」
「我马上来!!」
深夜的马路并不好打车,我索性直接朝着医院跑了过去。
好在我平日做服务员和拣货的兼职习惯了,这些路程并未给我带来多少压力。
可等我到医院的时候,还是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几分钟。
「医生,我妈怎么样了!」
刚刚走出病房的医生见到我后下意识搀扶住了我的身体。
「别这么着急,已经抢救过来了。」
「但还是需要尽快做手术才行。」
我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医生的下一句话却又一次让我的心高高悬起。
勉强向他道谢后,我小心打开了病房。
病床上的女人脸色苍白,身体瘦弱,因为做化疗,她的头发已经不剩多少。
但平稳的呼吸还是让我的心稍稍安稳了一些。
我坐在病床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只有母亲温热的体温,才能让我在夜晚睡一个好觉。
可我又要去哪里筹到手术的费用。
自从父亲入狱后,所有的亲戚都和我们断绝了来往。
母亲靠着卖菜将我养大,如今却又身患重病。
哪怕我辍学没日没夜的打工,也筹不到这个手术费。
倒不如,直接将自己卖出去算了…
「敏敏。」
病房门口传来的声音让我回过头去。
林思危站在那儿,看向我的眼神担忧。
我走到门口,轻轻带上门后才疑惑道:
「你怎么来了?」
「你不回我消息,我担心你,猜到可能是伯母出事了,所以过来看看。」
「没事吧?」
林思危眼中的真挚差点灼伤我的目光。
我不再看他,而是坐在了病房外的长椅上。
「老样子。」
「敏敏,你相信我,等以后我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医生,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会治好伯母的!」
林思危的语气是这样的笃定。
每当这样的时候,我总会格外厌恶他。
我厌恶他眼底那种充斥着希望的光芒,厌恶他总是阳光向上的语气,厌恶他看向我的时候真诚的目光。
所有的一切都会让我觉得,我是这样狼狈不堪的臭虫。
可我还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和从前一样仰起头看向他。
「我相信你,林林。」
林思危的脸上爬上了一抹羞红了。
只是还没等他说话,走廊的尽头就有个女人朝着我们大步走来。
然后一个巴掌,落在了我的脸上。
「你这个贱人!我就知道肯定又是你勾引了我儿子!!」
-3-
「妈!你怎么来了?!」
林思危立刻抓住了女人的手腕,可我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仍旧难以消除。
林思危的母亲眼神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埋怨,抽出自己的手后指着我的脸。
那指甲都快要戳到我脸上了。
「我怎么来了?!你说我怎么来了!」
「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医院来干什么!明天不上课了是吧?!」
「我和你爸供你读书到现在,不是为了让你谈恋爱的!还是跟个劳改犯的女儿谈恋爱。」
她眼神和语气中的鄙夷太过明显,连假装忽视都不给我机会。
印象里,林思危的母亲并不是从最开始就这样厌恶我们一家。
最开始的时候,她也曾因母亲独自带着我生存而表露出善意。
直到听说我父亲进了监狱。
自那之后,好像进监狱的不是他,而是我和母亲。
被困在这座名为成见的监狱中,不得逃脱。
我低着头,长发挡住了自己的脸。
林思危和他母亲的声音就像是逃不开的魔咒,在我的耳边不断响起。
一句接着一句,烦躁极了。
「妈你别说了,是我自己要来的,和敏敏没有关系。」
「凭什么叫我别说了?!」
「她自己勾引男人,还不让人说了吗?!」
「我看她就是和她那个妈一样!全都是靠着男人吃饭的东西!贱人!娼妇!」
我听过太多次这样的话。
抬起头的时候,林思危母亲的神情狰狞,嘴巴长得很大,口水飞溅的模样就像是一个马上要吃人的怪物。
那一刻,我的视线甚至有些恍惚。
隐约间,像是回到了我年少的时候。
衣衫褴褛的母亲被人从家中赶了出来,什么都没来得及拿,只来得及将我抱在怀中。
我的视线越过了母亲的肩膀,看清楚了那些围着她叫骂的人。
他们和林思危的母亲一个样子。
狰狞,愤怒,怨恨,看不清楚原本的模样。
我不知道我们做了什么,才会迎来这样的对待。
可活下去,本就是一件充斥着愤怒与怨恨的事情。
「我没有勾引你儿子。」
我站起身,没有吃饭的身体晃晃悠悠,就连声音也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林思危的母亲瞪大了眼睛,抬高了音量。
「你还撒谎!」
「看我今天替你妈好好教训教训你!!」
她高高举起手臂,却没有能够落下。
我闭上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疼痛,最终却听到一声熟悉的轻笑。
「闭着眼干什么呢?」
「苏敏,你来找我的时候,胆子不是很大吗?」
睁开眼的那一刻,我看见的却是容玉。
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没有理会我的惊讶,而是偏过头对着林思危道:
「带着你妈,滚出去。」
「你谁啊你!你凭什么让我走?!」
她还想叫嚣,但林思危太了解容玉的身份了,当即拽着他妈的手离开了。
我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头一次切身体会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那对我来说是甩不开的口香糖。
可对容玉而言,却是一句话就能够解决的麻烦。
有钱,真好。
「所以这才是你来找我的原因?」
容玉坐在了我的身边。
我目视着前方,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申请学校帮助。」
有用吗?
没有用的。
我不认识什么人,没有所谓的后台和背景,那些助学金从来轮不到我的头上。
可笑的是,助学金本来给穷人。
我却因为不够有钱,不够有权,失去了资格。
容玉见我不回答,也就没有再追问。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我终于扭头看向她,抿了抿嘴唇。
「我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可怜了。」
虽然这样做也许很愚蠢。
可我宁可让自己看上去像是个贪慕虚荣的坏女人,也不愿意让自己看上去是个摇尾乞怜的可怜人。
这是我仅剩下的一点自尊。
毫无价值的自尊。
容玉看了我好一会儿,最终站起身来。
她停在我的面前,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
「有时候,不撒谎,也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4-
我尚且还不明白容玉的意思。
支付宝就显示了三十万元入账。
「这是…」
「这个月的包养费,嫌少?」
容玉挑了挑眉,大有一副如果我开口就再给我打二十万的意思。
我急忙摇了摇头,捧着手机就像是捧着烫手山芋。
胸口处的心脏就像是要跳出来一般。
容玉点了点头,又上下打量了我两眼,颇有几分不满的皱起眉来。
「就是你这个身材,实在是太瘦了,看着营养不良的样子。」
「不知道的带出去还以为是我虐待你呢。」
「从明天开始一日三餐,都由我来负责安排,直到你的身体看上去是健康体型为止,有意见吗?」
容玉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手机准备拨打电话。
我的脑子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只能呆滞的摇了摇头。
「没、没意见。」
她点了点头,接着道:
「你住在哪里?」
我将地址报给了她。
「老小区了,环境一般,今天太晚了,明天放学之后我来接你,换个地方住,做我容玉的人,生活水平不能太差。」
我又点了点头。
她接着道:「你妈的事情我会负责,放心吧。」
「这医院是我投资的,明天就给换个单人病房。」
她丢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全程没说一句多余的废话。
徒留我愣在原地,很久之后才终于回过神来。
我像是踩在云朵上进入了的病房。
麻醉药剂还没有过去,母亲躺在病床上睡得安稳。
我趴在床边,握住了她的手,压低了声音道:
「妈,我是不是在做梦…」
「原来被别人包养的感觉,是这样的吗…」
小说里常形容有钱人出场多么华丽,我一直都不相信。
直到第二天放学的时候,我在校门口见到了一辆加长林肯。
容玉摇下车窗,摘下了自己脸上的墨镜。
「愣着干什么,上车。」
身后,此起彼伏的惊叹声振聋发聩。
我捏着自己两根磨损的全是毛边的书包带子,微微张开了嘴巴。
「啊,来、来了…」
「苏敏,这是你什么人啊?你家远房亲戚?这么有钱!」
「什么远房亲戚,这是容玉,容玉你都不认识?」
「苏敏,你和容玉什么关系啊?」
往日里对我总是不屑一顾的同学们纷纷围绕在我的身边。
他们的脸上带着友善的笑容,对我的称呼不再是「劳改犯的女儿」「小贱人」「垃圾桶」,而是真正的名字。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被人尊重的滋味。
原来是这样的。
心里像是吃了块巧克力一样甜。
我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朝着容玉走过去。
可偏偏这样大好的日子,总有人来找我的不开心。
「敏敏!你别过去!」
「容玉,我和你说过了,我绝对不会答应你的!你别想找敏敏的麻烦!」
「敏敏,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林思危不知何时从人群中窜了出来,挡在了我的面前。
他那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让人看了便觉得牙痒痒。
不知好歹的蠢货。
眼看着容玉的脸上已经浮现了不耐烦的神情,我立刻一把将林思危推到了一边。
他震惊的看着我,但我却皱眉道:
「容小姐是来找我的,和你无关。」
「林思危,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我无视了林思危受伤的眼神,直接上了容玉的车。
加长林肯缓缓发动,车外传来了林思危的怒吼声。
「敏敏!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你不用为了我牺牲你自己,我明白你的心意!!」
……神经病。
有没有人把他带走啊?!
-5-
容玉一路上都没说话。
直到车子停在了一家高级小区门口。
我忐忑不安的跟在了容玉身后,与她一起进了电梯。
我这辈子都没有来过这样好看的地方。
茂密的绿化,明亮的灯光,甚至电梯的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玫瑰香味。
哦,也有可能是容玉身上的味道。
她就站在我的前面,低着头回复着消息,露出来的那一截脖颈如同高傲的天鹅。
要是,我也能成为和她一样的人,就好了。
「愣着干什么,进来吧。」
容玉的声音唤回了我游走的思绪。
我这才意识到她已经走出了电梯,连忙跟上。
明亮的房间如同对我展开的珠宝首饰盒,只有在电视里看见过的落地窗,能够看见整座城市的夜景。
大理石的地面,干净完整的桌子,柔软的沙发,还有不用担心下雨天会漏雨的屋顶。
所有的一切,都和我梦想中的一样。
容玉背对着我,嘱咐道:
「这房子是我的财产,你放心住就好了。」
「等你母亲出院了,你也可以接过来,匹配的肾脏我已经让人去找了,你不用担心,你只需要好好读书就行。」
「至于别的,你…」
「你这是干什么?!」
转过身的容玉大惊失色,直接扯过一边放在沙发上的毯子朝着我丢了过来。
身上的校服已经散落在了地上,我穿着内衣站在原地,身上烫的不行。
还好,今天没有穿有破洞的内衣。
要不然也太丢人了…
我抓着毯子,朝着容玉一步步走去。
「大小姐帮了我这么多,我、我也想付出点什么…」
「我在小说里学过的,被包养的人就已经懂事听话才对。」
「您放心,虽然我是第一次,但我会去学的!我…」
然而,话还没说完,容玉却已经一把捏住了我的脸。
她的脸不妨多让,红的像是喝醉了酒。
可容玉的眼神中却带着笑意,如同绽放开的烟花。
「苏敏,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没事少看点小说。」
「……哦。」
我被捏着脸声音含糊不清,只能一边点了点头。
她拿起地上的衣服,披在了我的身上。
好在开了暖气的房间感受不到一丝寒意。
容玉走到了落地窗前,缓缓点燃了一根烟,烟雾缭绕间,我看见了她那过于复杂的眼神眺望远方。
带着我看不懂的情谊。
「我不用你付出任何东西。」
「苏敏,我只需要你一步步往上走,直到有一天,走到我的身边来,你能做到吗?」
容玉斜眼看我,却像是透过我,在看另外的人。
我下意识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笑了起来,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脑袋。
「好孩子。」
这一日,我在新房子里睡了个好觉,睡梦中没有名为贫穷的怪兽追的我无路可逃。
也没有母亲临死前埋怨我不够有用的画面。
有的,只是容玉。
-6-
自那天后,我再也不用吃冷冰冰的馒头,每天都有营养师给我搭配好午饭和晚饭,让我带去学校。
也不用再穿不保暖的廉价衣服,冬日里的鞋子也不会在下雨天的时候裹上塑料袋。
不用再担心,别人投来的视线,是因为身上哪里破了洞。
但如果没有林思危这个神经病,我想我的生活应该会更加顺利一些。
至少,不用忍受他每天的唠叨攻击。
「敏敏,容玉那天把你带走之后到底做什么了?!」
「就算你不和我说我也知道,她肯定不会做什么好事情!」
「这种有钱人都是一个样子,自私又自大,敏敏,不管容玉说什么你都别放在心上!」
「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我早就已经认定了,你是我这辈子唯一喜欢的女生!」
「真的,你相信我!」
「像容玉那种人,是绝对不会理解我们的感情的!」
林思危自顾自说着,没有注意到我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我停下脚步,抬头对上了他疑惑Ṱůₖ的视线。
他总是这样,嘴上说着永远喜欢我,不会离开我。
可实际上,最嫌弃我的人,最看不起我的人,是他自己。
「大小姐不是这种人。」
「林思危,以后别人我听见你说大小姐的坏话。」
林思危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他朝着我走了两步,试图牵起我的手。
「怎么了敏敏,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我后退一步,躲开了林思危的动作。
而就在我们对峙的时候,班长却气喘吁吁找到了我。
「苏敏,班主任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知道了。」
我不再给林思危一个多余的目光,而是跟在了班长的生活。
只是等我到了办公室才意识到,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班主任的身边站着满脸委屈的学习委员江宁,她眼眶泛红,抽抽嗒嗒的。
而江宁的身后,则站着一个中年妇女,ƭùⁿ鼻孔朝天,双臂环胸。
「苏敏啊,你来的正好,过来。」
我一头雾水的朝着班主任走去。
她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却如同尖刀般扎进了我的心里。
「苏敏啊,江同学说你拿了她的钢笔,赶紧拿出来还给人家。」
「大家都是同学,这种小偷小摸的行为一定得改啊,不然以后怎么相处?」
「老师知道你现在生活不容易,但还是需要克制自己的贪欲。」
她每说一句,我心中的那团乌云,便大一点。
没有询问,没有取证。
什么都没有。
她就这样轻飘飘定了我的罪。
站在一边的江宁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来。
她不喜欢我。
因为上一次考试我越过她成了年级第一,班里同学都觉得,或许学习委员交给我更加妥当。
我也不喜欢她。
因为她就是那个抢走了我资助生名额的人。
那笔钱,被她拿去换了新的手机。
「苏——苏同学是吧,劝你还是赶紧把钢笔拿出来,这钢笔可是去瑞士买来的。」
「你赔不起。」
江宁的母亲冷哼了一声,没有拿正眼看我。
她们三个人站成一排,像是正义的联盟,逼迫我认下不属于我的罪行。
可我没有做,为什么要承认?
「不是苏敏做的!」
林思危从办公室外冲了进来,将我挡在了身后。
「苏敏今天一直和我在一起,根本不会做这种事情!」
他撒谎了。
我没有一直和他在一起,中间回过教室,而且那个时候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不明白。
我没有做。
为什么他要撒谎来保护我。
难道不知道这样,会让我更加有口难言吗。
-7-
江宁冷笑了一声,朗声道:
「苏敏明明就回过教室,我亲眼看见的!」
「而且那个时候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不是她是谁?!」
「林思危,谁不知道你和苏敏关系最好,你帮着她撒谎,肯定是因为就是她做的!」
林思危惨白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反复重复着她没做这三个字。
「江阿姨,你刚刚说,那个钢笔是瑞士买回来的。」
我突然的开口引起了所有的关注。
江宁的母亲没说话,只是冷着脸点了点头。
「你们有钱去瑞士,可为什么江宁拿到了资助生的名额。」
「如果没记错,资助生条件首当其冲第一条,就是需要家庭条件困难吧?」
「去瑞士玩,应该不符合家庭条件困难这一条。」
我的话音刚落,三人齐齐脸色一变。
如果去瑞士是真的,就说明她们在资助生这件事情上动了手脚。
如果是假的,就说明那钢笔根本没有那么昂贵。
很显然,江宁一条都不想承认。
「别转移话题苏敏!现在我们说得是你偷东西这件事!」
「是你别转移话题,江宁。」
「这钢笔,真的是瑞士买的吗?」
我从林思危的身后走上前去。
我不需要他保护我。
更不需要,他借用保护的名义,来抹灭我为自己辩解的权益。
江宁的神情狰狞,咬țů⁺牙切齿的样子像是要将我碎尸万段。
「为什么不说话了?」
「还是连你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瑞士买的,那钢笔只是你为了陷害我随便胡诌的借口罢了。」
「但是抢占资助生名额的事情却是真的,你买通了班主任,将我的名字从资助名额上划去,换成你自己的名字。」
「用我的痛苦,来为自己谋取利益。」
「江宁,这样的钱,你用着开心吗?」
「你胡说什么?!」
「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做事不讲道理随便说话呢!怪不得都说你是劳改犯的女儿!果然一身臭毛病!」
「有妈生没妈养的东西!」
江宁的母亲瞪大了眼睛,对着我破口大骂。
又是这样。
每一次只要我占据了道德的最高点,就会有人跳出来说我爸的事情。
好像就因为有一个进了监狱的父亲,我的一生都会有洗不掉的污点。
好像不管我多努力,这辈子,都只能活在他的阴影下。
江宁含着泪,啜泣道:
「苏敏你别太欺人太甚!」
「你这样污蔑我,有没有想过我以后怎么见人?!」
她这样污蔑我。
又有没有想过我将来怎么办呢?
我还想说些什么,可站在我身边的林思危却拽了拽我的衣角。
「算了敏敏,江宁也不是故意的。」
「大家都是同学,就这样算了吧。」
他皱着眉,看向江宁的眼中满是同情。
真可笑。
明明最开始被污蔑的人是我。
可就因为我说出了真相,她不想得到惩罚,掉了几滴眼泪,就能得到别人的怜悯。
那我呢?
我又算是什么。
「凭什么算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浑身一震。
几日不见的容玉从门口走了进来,脚上的高跟鞋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心上。
她站在我身边,抬着下巴,声音冷冽。
「苏敏,再教你一次。」
「我的人,从不说算了。」
-8-
容玉的这个名字,不管放在哪里都很好用。
只要她出现,对我来说很困难的事情,对她而言,都是手到擒来。
校长被此事惊动,亲自调取了监控,证明江宁是在撒谎,逼迫她向我道歉。
我拿回了属于我的资助生名额,而江宁也交出了作为资助生拿到的所有补贴。
到了最后,江宁泣不成声,而她母亲站在边上点头哈腰。
「对不起啊容小姐,实在是对不起。」
「是我们家孩子不懂事,你看这件事,要不就…」
「是和我道歉吗?」
容玉欣赏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开口。
可江宁的母亲却顿时变了脸色,转身朝向我继续鞠躬。
「实在是不好意思苏小姐。」
「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真是对不住。」
有眼不识泰山。
所以她们觉得抱歉的,只是因为招惹错了人。
而不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事情。
如果今天的我不认识容玉,如果我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普通人。
等待着我的,将会是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我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
所以,我只能努力改变我自己。
成为和容玉一样的人。
「我不会原谅你的。」
江宁因此事得到了学校的大过惩罚。
虽然没有开除她,但我也已经心满意足。
跟着容玉离开的时候,身后却传来林思危的叫喊声。
「敏敏!敏敏你等等我!!」
他气喘吁吁赶到我们面前,对着容玉怒目圆睁。
「你到底教了敏敏什么?!」
「如果是以前,她绝对不会这样咄咄逼人!」
「容玉我告诉你,就算你把敏敏变成和你一样的人,我也绝对不会放下敏敏的!」
「你…」
「你说够了吗?」
我打断了林思危的话,语气冷淡。
他面露惊讶,像是不懂我为何突然对他如此冷漠。
在林思危的面前,我总是懂事又弱小的模样。
因为我知道,他喜欢这样的我。
又或者说,所有男人都喜欢这样的我。
可容玉不一样。
在她的面前,我可以暴露自己的野心和贪婪。
可以露出我所有的黑暗面。
她不会像林思危一样,说我「咄咄逼人」。
「林思危,我一直都没有变,只是从前在你面前隐藏的太好。」
「你说你喜欢我,可你喜欢的,只是我装出来的样子。」
我步步走到了林思危的面前,看着他那双没有被杂质污染过,过于单纯的眼睛。
「林思危,你真的什么都不懂吗?」
「你是天秤被偏爱的那一方,你姐姐在外地工作,每个月打回家的钱都被你爸妈花在了你的身上,从小到大,你有的都是最好的,可你姐逢年过节,却连一件新衣服都没有。」
「你妈总说我家穷,是,我家是穷,可你姐呢,比起我又好到哪里去?」
「你老说你不嫌弃我,可世界上最嫌弃我的人就是你!」
「只是你不说而已,你都放在心里,但在你看来,你就是永远比我要高大,永远比我要厉害,林思危,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顺着你吗?」
「不是因为我爱你,而是因为你有用啊。」
林思危的视线逐渐变得呆滞。
我知道对他而言,这些信息量有些太大了,索性直接将他晾在了原地。
直到将林思危抛在后头很远,容玉才笑道:
「说的不错啊。」
「憋了这么久,怎么突然说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
「不能给你丢脸不是吗?」
容安的妆容精致,身上带着高级香水的味道,香奈儿的套装让她看上去更加雍容华贵。
我想了很久,终于没忍住开口。
「大小姐,你会嫌弃我吗?」
「嫌弃我爸是个劳改犯,嫌弃我是劳改犯的孩子…」
容玉看了我一眼,对着路边的流浪猫抬了抬下巴。
「你要是收留他,会嫌弃他爸妈是流浪猫吗?」
「苏敏,厌恶你的人总能够找到千百种理由,可爱你的人,没有理由。」
-9-
那一天,容玉对我说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她并不是人们所想的继承了父母遗产的超级富二代,而是一个过于幸运的普通人。
容玉说,在她十八岁那年,遇到了一个足够改变她一生的人。
一个得了癌症的超级富二代。
「她叫夏玥,我们认识的时候,医生说她只有半年可活了。」
「那个时候我是个孤儿,夏玥说自己养过很多动物,却从来没有养过人类,临死前,她想做点有趣的事情。」
「于是我成了夏玥身边最有趣的事情。」
「我们只相处了半年,可半年的时间里,她教会了我很多很多,她死的那天,是个难得一见的晴朗日子。」
「夏玥没有别的亲人了,将所有的遗产全部都给了我。」
「我成了旁人眼中的幸运儿,可对我来说最幸运的一件事,却是遇到了夏玥。」
容玉仍旧笑着,可她的笑容在我看来却比眼泪还要悲伤。
她看着杯中的红酒,眼中似有泪光闪烁ṱŭ̀ₕ。
「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就想到了我自己。」
「可是苏敏,你比我要勇敢,也比我要坚强。」
「夏玥救了我一命,我也想救你一命。」
容玉含着泪看向我,却像是透过我,在看她自己。
那一夜,她喝了很多酒,最终醉倒在了沙发上。
我替她盖被子的时候,听到她念叨着夏玥的名字。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张陌生却明媚的女人的脸。
我想,初次见面那天,她就对我撒了谎。
那天之后,林思危没有再来骚扰我。
我和容玉的关系经过江宁的嘴巴,响彻了整个学校。
虽然给我带来了一些不好的影响。
但至少终于可以让我安稳学习。
很快,冬日结下的冰雪融化,春风拂过了所有人的脸庞。
容玉给我定了新的校服,让我无需再穿紧绷的夏季校服而不敢脱掉外套。
我在她的投喂下逐渐长出肉来,不再像竹竿一样瘦弱。
母亲的手术很成功,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医生说一切都在好转。
高考在即,我做出了一ťŭ̀₈个前所未有的决定。
我去了监狱,探望了自幼儿园起就不曾见过面的父亲。
面对面坐着的时候,我因紧张而头脑一片空白。
倒是他主动开口,问起我们是否一切安好。
「都好,我要高考了,爸。」
生涩的发音让他泪流满面。
他哭着捂住了自己的脸,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我和我妈。
我曾经无数次做梦梦见他哭着对我们忏悔。
然后我站起身唾骂他是个没有责任感的畜生。
可当这一幕真的发生的时候,我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想,我真的放下了过去。
我的身世,还有他。
六月,夏季酷热。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那一刻,我放下笔,冲出了教室。
学校门口,满脸不耐的容玉穿上了旗袍,还是出现在了指定地点。
我想起今早出门的时候,提起旗开得胜,她满脸不屑的说都是封建迷信。
如今,却成了身穿旗袍家长中的一员。
我笑着扑进了容玉的怀中, 环抱住了她的腰。
「大小姐, 我是不是所有金丝雀里最长脸的那个?」
「他们都没有我聪明吧?」
「是是是——松开我, 我不搞姬。」
-10-
那天,我在 qq 上收到了林思危很长的消息。
他说自己想了很久关于我说的话,才第一次正式自己与姐姐的关系。
临近高考的时候, 林思危的父母逼姐姐结婚,那是他第一次站出来,为自己的姐姐说话。
那天夜里, 他们姐弟两聊了很多。
【敏敏,我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永远无法发现这一切,无法发现她为我付出的一切。】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的成长环境, 让我总觉得自己高你一等, 我很抱歉, 但你说的是对的,我对你的喜欢建立在我的英雄主义上。】
【很抱歉, 曾经那样纠缠过你。】
【但敏敏,撇去那英雄主义不论,我仍旧对你怀揣着满心欢喜。】
【所以,等下一次见面的时候,请给我一次机会。】
我没有回复林思危的消息, 因为距离下一次见面, 还有很长久的距离。
我去了理想中的大学,在那里,没有人会叫我劳改犯的女儿。
他们只会叫我敏敏, 调侃的说我是卷王。
我交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 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做青春。
四年大学结束后,容玉自费送我出国留学。
我如同海绵一般吸收着所有的知识。
只等回国后,继承容玉的公司。
那一天,容玉看向我的眼神中满是欣慰。
「如果夏玥知道, 应该也会感到开心吧。」
我笑着,握Ṭũ̂ₗ住了容玉的手。
「大小姐, 辛苦了。」
我接过了容玉手中的棒子, 她陪着母亲开始四处旅游。
而上任后面对的第一个合作,对方的负责人竟是许久不见的林思危。
他看见我, ṱṻₑ明显有些惊讶。
随后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我还以为下次见面我能够自豪的说出自己的年收入, 没想到还是比不过你。」
我耸了耸肩, 无奈道:
「没办法。」
「谁让多年前我选择了跟着大小姐呢?」
抱对大腿, 少走十年弯路。
「敏敏,我们…还有可能吗?」
我阅读着手中的文件,头也不抬道:
「抱歉, 我不谈恋爱, 只包养。」
「物价飞涨,我现在只能给你开十万一个月了。」
「毕竟十年过去了。」
林思危最终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很多年后,我在咖啡馆中看见了一个正被客人纠缠的女生。
和我当年差不多的年纪, 那双眼睛,与我很像。
我想,也是时候培养一个属于我的继承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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