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云

我娘是夫人的陪嫁丫头。
我是小姐的陪嫁丫头。
小姐说，以后我也生个女儿，和我一样做陪嫁丫头，算是女承母业。
可后来，我成了高高在上的将军夫人。
而小姐，做了人人唾弃的荡妇。

-1-
「夫君，轻些……」
我垂着头站在床脚，听着床榻上小姐的娇吟。
今天，是小姐和将军的新婚夜。
按理来说，我应该站在门外等候。
可小姐不允许。
她偏要我在房内听着，说让我好好学着以后怎么伺候将军。
我努力忽视这些声音。
但距离如此近，即便我不想听，那些声音也相继钻到我耳朵里。
小姐还刻意大声。
一声呻吟仿佛要拐出十七八个弯，夹杂着男人的喘息，恨不得让整个将军府都知道。
待到红烛燃尽，小姐才安静下来。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一只白皙纤细的胳膊，我便弓着腰上前搀扶她。
小姐身上泛着红，腰窝处全是青紫。
她坐在浴桶里，任由我给她按摩着肩膀。
「刚刚可听清楚了？将军就喜欢那个样子的。」
我低着眉，不去附和她。
「奴婢不敢。」
小姐不喜欢别人染指她的人和东西。
以前，小姐得了个新奇样式的簪子，她在我面前显摆，被父亲看见了。
我是婢女生下的孩子，在府里是轻贱的庶女。
不得父亲宠爱，但父亲还是随口问了一句为什么我没有。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小姐就抢先一步把簪子塞到我手里，说送给我。
父亲高兴极了，觉得小姐小小年纪就有一颗善心。
我那时不懂，得了好看簪子自然高兴，不住在头上比划着。
可等到父亲走后，小姐就带着一众丫鬟仆人闯到我房间。
小姐当着他们的面把我摸过簪子的手踩在脚底下，用力的捻着，还让嬷嬷绞了我一头长发。
我疼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娘在一旁磕破了头，小姐也不看一眼。
我到现在都记得小姐恶毒的眼神，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你一个贱婢生的小贱人，也有脸肖想我的东西，你也配？」
我当时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什么。
虽然不解，但只要是小姐的人和东西，在明面上我都不去碰。

-2-
小姐轻哼一声。
她还想说什么，将军就进来了。
他赤裸着上半身，拿起一旁的帕子就要往自己身上擦。
小姐娇娇的笑着，那块帕子是她用来擦脚的。
其实也不怪将军认不出。
他是草莽成的将军，平时行军打仗过的艰苦。
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也洗不上一次澡。
怎么会知道平常名贵至极的丝绸只是高门贵族的擦脚布呢。
小姐看了一会，眼神落在我和将军身上。
「将军是累了，拨云，你去给将军擦擦。」
我的动作一僵，在小姐的目光下。
缓缓拿出一条帕子，擦在将军胸前。
将军炽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头顶。
我不受控制的回想到那夜。
锦被翻滚，我受不住的低吟。
我极力克制住自己，只觉得漫长煎熬。
将军皱皱眉，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帕子。
「猫挠似的，忒敷衍人。」
将军不满的嘟囔一句。
嫌弃意味十足。
小姐又高兴起来，挥挥手让我退下。
这样折腾许久，天微微亮时，小姐才睡下。
我终于可以歇一下。

-3-
不曾想，将军又来了。
他只看了我一眼，我就心生胆颤。
「你叫拨云？」
将军声音低沉。
我死死的低着头，要是现在地上有缝，我恨不得马上钻进去。
「是。」
或许是看出了我的抗拒。
将军向前一步，伸手握住我的手腕。
「不是陪嫁丫头吗？这难道不是你该做的？」
听到这样的话，我瞬间双眼含泪。
我们这样的丫鬟，说好听点是陪嫁丫头，实际上就是小姐的陪嫁财产，连人都算不上。
将军兴致来了，我们就得伺候着，事后再灌上一碗避子汤。
这辈子就得磋磨在后宅里。
若是侥幸有了孩子，夫君宠爱还好，说不定以后能有个好婚事。
可若是不宠爱，男孩大多夭折，女孩为嫡女铺路。
生生世世，无穷无尽。
我用力抽回手，抬起头对上将军的眼。
「奴婢是陪嫁丫头，可那也不是奴婢想做的，将军若是想要，拿去就是，何必说这些折辱人的话。」
我边说边落泪。
将军一直混在男人堆里。
哪里见过这样的女人。
他手足无措起来，笨拙的想要替我擦眼泪。
我却向后退一步，行了个礼，看也不看将军就跑了。
等终于脱离将军的范围，我才倚靠在柱子上。
娘，你看，想要吸引一个男人的注意力并不难。
他们不把我当人看，可我不能不把自己当人。
否则，这一辈子，真的连个出路也没了。

-4-
第一步很成功。
我安心的歇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就回到小姐身边去伺候她梳妆打扮。
小姐正在赖床。
她在家时就有这个毛病，夫人纵容她，到现在都没改过来。ţũ⁼
可今天是新婚第一天，按道理是要去拜见公婆的。
将军孝顺，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眼看着将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小姐的贴身丫鬟翠云瞥了我一眼。
「你去，伺候小姐起床。」
伺候小姐起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上一个擅自做主叫小姐的丫鬟现在坟头的草都有一丈高了。
翠云不敢去，就让我去。
我看了将军一眼，他正沉着脸不知道想什么。
我把手中的东西递给旁边的小丫鬟，自己推开门进去。
众人见我进去，纷纷精神起来。
就连将军都抬起头，等着我的消息。
我站在小姐床前。
轻轻叫着她。
小姐被吵到，不耐烦的翻个身。
手中拿起枕头甩向我。
我顺势就倒下，头直接就撞在旁边的梳妆台上。
声音大到将军都破门而入了，小姐却丝毫没有动静。
额头上的血留下来。
我胆怯的抬起头，看着将军。
将军脸都黑了。
他一甩袖子就走。
「既然不想去，那就永远别去了。你去找府医给你治一下吧。」
将军走后，翠云小心翼翼的进来。
她看见我的样子很幸灾乐祸。
我不管她，顶着一脑袋血去找府医。
去的路上，我把从小姐梳妆台上拿过来的香囊扔在池塘里。
里面是迷药，能让人短时间沉浸在梦里。
这是我特地给小姐准备的。

-5-
新婚头一日就不去拜见公婆，放在寻常人家都说不过去。
更何况是将军府。
据我所知，将军父亲去世的早，是他母亲养大的他。
将军对这个母亲孝顺至极。
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妻子不孝顺母亲。
只怕之后夫妻两个之间少不了隔阂。
我重新回到小姐身边。
经过刚刚一阵闹腾，小姐已经醒了。
她正在梳妆打扮。
看见我后轻飘Ṱŭ̀⁴飘的一眼。
我就跪在小姐身边，任由小姐践踏。
「今天，是你叫我的？还是我伤了你的头？」
小姐的手摁在我的包扎处，刺得生疼。
「今天是要去拜见老夫人的，也是翠云叫奴婢去的！」
翠云听见我说她，赶紧跪下来请小姐原谅。
小姐笑笑，让翠云起来，说她的那份，让我替了。
小姐不依不饶。
「昨天晚上，你给将军擦身子，猫挠？我看，你是刻意勾引吧！」
明明是小姐让我去给将军擦的身子，现在又变成了我的错。
我正要说话。
小姐的玉簪子就挑起我的下巴。
随后，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来。
「下贱就是下贱，总想着有一天攀高枝，别忘了，你娘是我娘的陪嫁丫头，你是我的陪嫁丫头。你们娘两，天生就是做妾的命！滚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起来。」
我忍着心中的恨。
顺从的跪在门口。

-6-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不停的打量着我。
偶尔的窃窃私语更是让人难以忍受。
但这样的羞辱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
我娘死的时候比这更难堪。
就因为父亲来看了我娘一眼，夫人就生气了。
她诬陷我娘和人私通，当着全府所有人的面扒了我娘的衣服。
说我娘是荡妇。
那还是个冬天，我把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都脱下来也盖不住我娘的尸体。
最后，我只穿着里衣，拼着一切求到了老夫人跟前。
才给我娘求来了一副薄棺材。
从那时我就知道，脸面不能当饭吃。
小姐和夫人，是我此生唯一的敌人。
我不要做妾，如果我以后生下孩子，我的孩子也不能再过我这样的日子。
这种事情传的很快。
将军刚从宫里出来就知道了。
他怒气冲冲的来到小姐院子里。
「你平常就是这样对待下人的？」
小姐丝毫不惧。
在她看来。
自己是世家嫡女之首，嫁给将军这样的粗人已经很委屈了。
更Ṭü⁴何况昨夜里将军还和她抵死缠绵。
于情于理，将军都不应该和她起争执。
或者说是忤逆她。
可小姐错了。
正因为将军是粗人，是她瞧不起的下等人。
他才更会觉得小姐这样的举动是对他不满。
将军看着小姐无所谓的样子，怒气更甚。
他一把推开翠云，站在小姐面前。
「你既然嫁给我，就要遵守这府里的规矩。世家那套奢靡作风不要用在这里，我不希望在府里听见什么风言风语。你好自为之吧。」

-7-
将军说完就走了。
临走时还让身旁的小厮带着我去换药。
小姐房间里传来劈里啪啦的声音和翠云的惨叫。
是小姐在发泄怒气。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离开这里。
经过今天的事，小姐以后更不会有好脸色对我。
但这正是我所要的。
现在小姐刚嫁进来，根基不稳，将军对小姐感情也不深。
我下手才有机会。
要是等到时间长了。
小姐在府里树立了威信。
我的日子就难过了。
之后一连几天，小姐都没召见我。
反倒是将军，眼神总是似有似无的落在我身上。
我并不去回应他。
只是偶尔轻飘飘的递个眼神过去。
对于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最让人惦记。
回门当天，我站在马车旁，准备和其他丫鬟一起走着回去。
小姐掀开帘子，笑着看我。
「你也上来吧。都是姐妹。」
将军就坐在里面，听到这句话动也不动。
我知道小姐不安好心，还是听话上去。
一路上，小姐对我嘘寒问暖，完全看不出之前对我颐气指使的样子。
小姐说着说着就惊讶的啊了一声。
「是我疏忽了，你今年也十六岁了，是该嫁人了，瞧我的记性。」
小姐自己唱着独角戏。
见将军不理她，又自顾自的说。
「这次回去，正好让父亲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你虽然是我的陪嫁丫头，但更是我的妹妹，和自己的妹妹共侍一夫，我做不出来。想必你也是。」
小姐语气的笃定的说着。
我心下一紧。
她这几日一反常态已经够可疑的了。
现在还当着将军的面主动提出我的婚事。
我现在怎么回答都是错。
都会在将军心里留下影子。
到时候我这几天所做的努力都会变成一场笑话。

-8-
正在我思索着如何回答的时候。
假寐的将军开口了。
「我在外打仗时看其他人家嫁女儿都万般不舍，怎么到了京城，反而还催着，是有什么说道吗？」
将军问的真诚，听起来却很讽刺。
世家大族之间嫁女儿能有什么舍不得，都是利益交换罢了。
小姐嫁给将军，不就是老皇帝制衡将军和其他几个年轻皇子的一步棋吗？
小姐深知这些道理。
她难得被噎了一下，笑笑不知如何回答。
车厢里瞬间鸦雀无声，一路尴尬的到了侯府。
父亲和夫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他们一看见小姐和将军就热情的迎接上去。
众人将他们围在中间问东问西，我被挤到一旁傻站着。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背地里拉了我一把。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个意想不到的人。
来着虽然穿着普通，却难掩身上的气势。
我赶忙跪在地上，不敢抬起头。
眼前的人正是当今太子。
也是小姐之前的未婚夫。
「今日是偷偷出来的，孤不愿意多事，只是想来看看雅茹。如何，宋序对她好吗？」
雅茹是小姐的名字。Ťû₀
我这才抬起头。
只见太子的眼中全是痴情，目不转睛的盯着小姐的方向。
我斟酌着开口。
「小姐她，过得很好。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9-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往太子胸口插刀ẗü⁸子。
原本还双眼放光的太子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
他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
这个时候小姐和将军已经被簇拥着进了府里。
我正要跟上去。
太子又开口了。
他把一枚玉佩放到我面前。
「你告诉她，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我接下玉佩，匆匆离开。
小姐正在和夫人说话。
两人看到我的时候，目光中透露着同样的不善。
「我原本以为她和她娘不一样，没想到这是个有主意的。」
小姐语气里带着嘲讽。
夫人微微抬眼。
「既然这样，就把她留在府里吧。正好孙嬷嬷的孙子今年刚刚及冠，配她绰绰有余。」
我当下一惊，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孙嬷嬷是夫人的奶嬷嬷。
她的孙子平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只靠孙嬷嬷接济。
要是真的嫁给他，只怕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微微侧身将太子给我的玉佩露出一角，正好呈现在小姐眼里。
小姐正要点头的时候看到了这枚玉佩。
她的话拐了个弯。
「舟车劳顿的有些乏了。女儿先歇一会儿，这个丫头的事等女儿歇好了再与母亲商量。」
夫人有些疑惑，但没说什么。
她转身出去后，我把玉佩放在小姐面前。
「太子说他心匪石，不可转也。」
小姐拿起玉佩。
又听到这句话。
脸慢慢红起来。
「他还说什么了？」
我低下头，一字一言谨慎回答。
「太子难掩失落，只问了一句小姐过得如何。」

-10-
小姐不出声了。
我悄悄抬头。
看到小姐满是思绪。
看来一时半会儿小姐是不会把我留在府里了。
毕竟我要是走了，她身边就没有可用的人去和太子通信了。
太子并不是皇后娘娘亲生的。
他从小就养在皇后娘娘膝下，和小姐是青梅竹马。
两人甚至都有口头婚约。
如果不是将军横空而出，只怕现在小姐已经成了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而太子也顺利地得到上官家的助力。
到手的鸭子飞了太子怎么能不急？
我默不作声的退出去，把空间留给小姐。
小姐性子高傲，嫁给将军已经让她觉得很委屈了。
更不论这几日将军还刻意的冷落她。
现在突然遇到太子给她示好。
她不仅会心动，还会觉得这是自己有魅力的体现。
果然，在看到玉佩之后，小姐绝口不提让我留在府里的事。
任凭夫人怎么问，小姐都不答。
毕竟当年小姐和太子还有来往时，都是我在当中替他们传信的。
翠云也干过这件事，但翠云的野心太明显，她想要勾搭太子，小姐自然不满意。
再加上我在中间刻意表现。
这么多年我倒是成了他们爱情的见证。
可即便如此，也挡不过夫人。
夫人直接把孙嬷嬷的孙子孙三送到了将军府。
孙三进了将军府后，日日缠着我，让我没有办法脱身。
时间久了，府里的风言风语会把人淹死。
到时候尽管将军对我还有些意思，只怕也不会把我放在心上。

-11-
又一次，孙三挡在我面前。
「拨云姑娘，这是要去哪儿？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今日不是姑娘当值吧。正好酒楼里有了新菜，我带姑娘尝尝去啊。」
孙三一边说着就来薅我的手。
我正要把他推开就听见不远处的脚步声。
我拔下头上的簪子，直直的对着他。
「你要是再过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孙三眼里带着调笑。
眼神黏腻的在我身上转来转去。
「这能有什么不客气的？咱们迟早要做夫妻。」
孙三的手落在我的衣服上，不停的拉扯着。
我一边挡着他一边往后跑。
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拿起簪子就要孙三手上插。
孙三反应过来，大声辱骂。
「小娼妇还敢拒绝，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真以为做了陪嫁丫头就能一步登天了！将军眼里恐怕你叫什么他都不记得吧。还不如好好跟了我，能让你快活快活！」
听着这些污言秽语，我手下的动作越发狠辣。
但终究抵不过一个男人。
眼看着孙三马上就要抓住我。
将军出现了。
他站在那儿就比孙三高两个头。
现在身上的盔甲还未脱下，更显得气势凌人。
孙三一下子就瘫软在地上。
他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上也传来一股骚味儿。
将军一言不发，挥挥手，就有人把孙三拖下去。
我支撑不住的就要倒下，将军一把把我拉起来。
我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将军擦擦我的泪。

-12-
「早就让你做我的侍妾，你还不愿意 一直躲躲藏藏。」
将军的力气很大。
擦得我脸发疼。
我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将军。
「那将军让奴婢怎么办呢？承认那天的人是奴婢？然后以侍妾的名义伺候将军。一辈子当个奴仆吗？将军也看到了做寻常人家的正妻尚且如此。如果做侍妾，日子更难熬。」
将军被我堵的说不出话。
迄今为止，将军只拥有过两个女人。
一个是小姐，另一个就是我。
小姐的亲事定下来之后，我陪着小姐上山奉香。
夜半寺庙遭到劫匪。
小姐抢先一步穿上我的衣服跑了。
留我自己在寺庙。
我原本以为此生会死在那里，却没想到遇上了将军。
他中了媚药，看到我之后强行把我拉过来解毒。
我在惊慌失措间用头上的簪子扎了将军的肩膀。
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场遭遇小姐并不知道，可她见我在寺庙里凌乱的待了一夜，便对我更加放心，这才带着我来到了将军府。
之后我替将军擦身子，看到了他身上熟悉的伤疤。
才知道原来那天寺庙里的人是他。
将军也很敏锐，仅凭我的力道，就认出那个人是我。
男人对于自己的女人总是有占有欲的。
他在小姐面前维护我，不想让我嫁人。
可那又怎么样？这样下去，我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在将军身边做个侍妾。
日复一日的熬着。
还不如一开始我就不承认。
引起将军的兴趣，让他觉得我和别的女子不一样，对我多几分上心。
就像今天的事，也是我故意设计的。
用将军的手把孙三赶出府。
夫人再想往将军府里插人就不容易了。
至于小姐，我正等着她生气。

-13-
将军听到这句话皱皱眉。
「那我就向圣上请旨，让你做个平妻。你是你家小姐的亲妹妹，做个平妻也不算辱没了你。」
我诧异的抬起头，没料到将军会这样说。
毕竟我和将军之间只有露水情缘，我知道他对我有感觉，但不知道能让他做到如此地步。
我第一次主动攀上了将军的脖颈。
抱着他在他耳边气吐如兰。
「奴婢的娘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在夫人怀孕之后，被送到了父亲的床上。后来夫人生下了小姐，而娘这个时候怀孕了。夫人害怕是个男孩，就给她下了堕胎药。但庆幸奴婢命大，一碗一碗的堕胎药灌下去，奴婢还是活下来了。」
「后来娘生下了奴婢，夫人发现是个女孩就没放在心上。但她让奴婢去做小姐的陪嫁丫鬟，走娘的老路。奴婢不想，可没有办法。将军，你不是女子，不知道我们的苦。奴婢曾发过誓，这辈子只做正妻。哪怕夫君不爱我，也要做正妻。」
我感受到将军浑身变得僵硬。
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一个对自己有意思的女人这样抱着他说话。
即便这个人是将军，他也抵挡不住。

-14-
我说完后，早已泪流满面。
将军轻柔的拍着我的背。
他在心疼我。
心疼我的遭遇，心疼我的境地。
今天做到这就够了。
我松开胳膊想要离开。
将军一把把我搂进怀里。
「你放心，会给你个交代的。」
得到这句话，我的心安下来。
早在一开始将军和小姐的这场婚事就不纯粹。
这是一场世家和皇族之间的博弈，是老皇帝刻意安排的结果。
将军是草寇，他没有任何根基。
这样的人老皇帝用着才放心。
他把小姐嫁给将军。
看着是把将军推到世家那边。
但实际上是让几个皇子对将军起疑心。
手里有兵权，妻子又有地位。
之后不管是哪个皇子上位，将军的结果都不会好。
要是将军想自救，那就只能先站队或者一直效忠皇室，帮助皇室打压世家。
这样的情景下，将军和小姐之间决裂是迟早的事。
我不过是在中间推了他们一把，让将军更好的认清自己的心。
与其娶一个名门贵族的妻子，还不如找一个好拿捏的女人。
我看了将军一眼，轻轻的吻上他的嘴角。
将军抱紧我，随即加深了这个吻。
「她到底是正妻，这段日子你先忍忍。机会会有的。」
我倒在将军怀里喘息，轻轻的点着头。
将军走的时候还给我留了几个暗卫。
说是要照顾我。
我心中嗤笑，究竟是照顾还是监视？将军心里比所有人都清楚。

-15-
孙三的事很快就传到小姐耳朵里。
她把我叫到跟前。
一巴掌就甩在我脸上。
随后让人拿过来银针。
这是她惯用的折磨人的手段。
十指连心，我疼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姐用脚挑起我的下巴。
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丫鬟就是丫鬟，我和将军不和睦是我们之间的事，你别想着趁这个机会就上位。碾死你跟碾死一只蚂蚱一样简单。」
小姐说完就让人把我拖出去。
我的手还在滴滴答答的流血。
小姐就站在走廊下。
看着我狼狈的样子。
这样的日子在过去的十六年里几乎隔几天就会上演。
时间长了。
我都有些麻木。
尽管小姐这样对我，我还得乖乖的传递她和太子之间的消息。
只因为我母亲的尸体还在她和夫人手里。
老夫人虽然赐了一副棺材下来，可夫人才是当家主母。
我娘下葬的事情也是她一手安排的。
为人子女不能让父母去世之后还不安心。
这也是为什么，不管小姐怎么欺辱我，我都不能先背叛她的原因。
我跪了一天，小姐的气才消下去。
她递给我一封信，让我去交给太子。
我恭顺地退下去。
等到没有人的时候，自己把信封拆开。
是小姐约太子在酒楼里见面。
小姐回到将军府之后，出去的次数就少了，两个人长久见不到自然想念。
我记住了时间地点，又把信恢复原样。
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这些事情我早已熟练无比。
也不怕有人看出破绽。

-16-
我把信交给太子后就走了。
离开的路上，我敏锐的察觉到将军留给我的暗卫少了一个。
想来是去给将军报信了。
太子和臣妻勾结着，这放在哪里都说不过去。
等回到府中，将军就把我叫过去。
他的动作熟练很多，抱着我就坐在床榻上。
「你恨你家小姐吗？」
我点点头，这是自然。
将军的手绕着我的头发。
「可我和她是圣上赐婚，不出意外，这辈子就算是死了，我们也得在一个棺材里。你要是想做我的正妻不容易。」
我对上将军的眼睛。
「那奴婢就做别人的正妻，将军手底下的小将那么多，随便给奴婢一个，奴婢就高兴的不得了。」
我说的很认真。
好像将军只要给我一个人，我就能毫不犹豫地嫁给他。
将就被我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今天那封信上的内容暗卫已经告诉他了。
将军不想站队，可一旦小姐和太子真的勾搭在一起。
那太子势必会让小姐说服将军站在太子这边。
三人成虎，将军到时候不想上贼船也被拉上贼船。
可要是和离，圣上赐婚，如何和离？
那就还有一个办法。
就是小姐死，或者名声大败。
这样的事他不好做，但是我好做。
在外人眼中我是小姐的心腹，又是小姐的妹妹。
我说的话做的事都代表小姐。
我才不相信将军对我有什么爱意。
不过是在有那么一两次的基础上增添了些许利用。
将军觉得自己会把我迷得神魂颠倒罢了。

-17-
将军笑了。
他抱着我。
「不过是玩笑话，怎么能当真呢？你我之间都这样了，我怎么会把你让给别的男人。」
我也适时的露出笑，魅惑的看着将军。
将军克制不住的就要把我推倒在榻上。
就在这时门被拍响了。
「将军，夫人那叫拨云姑娘过去。」
我动作一顿，伸手推开将军，仔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临走的时候站在门边。
「奴婢是想做正妻不假，但如果那个人是将军的话，奴婢觉得，也可以。」
说完这句话我就匆匆离开。
男人嘛，适当的时候给点甜头，总会把他们勾住的。
我是这样说的，但做起来可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小姐正在屋里发脾气。
我刚一进去，茶盏就直直的向我飞过来。
「你确定那封信是太子给你的？」
我双手扣头。
「奴婢不敢瞒着小姐。」
小姐坐下来大喘着气。
她跟太子出去私会的时候，一般都是太子等着她，但是这回却放了她鸽子。
这让小姐心中很是不满。
我微微抬头，试探性的开口。
「奴婢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小姐看了我一眼。
我连忙把头低下。
「奴婢拿信的时候听到太子府其他人说，皇后娘娘已经开始着手选太子妃了。想必今天太子没来，也是被这件事情绊住脚。据他们所说，皇后娘娘看中的太子妃人选是韩丞相的嫡女。韩梦雪。」
小姐听完。
直接就把手边的一套茶盏摔了下来。

-18-
太子妃人选是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韩梦雪。
两人在闺阁时就互相看彼此不顺眼。
小姐总是仗着自己是未来太子妃就对着韩梦雪加以指责。
若是之后韩梦雪成为太子妃了，那小姐见到她还要向他行礼，这让小姐怎么能忍？
「太子可还喜欢？」
小姐问了一句，我不敢出声。
小姐等不到回答，心中自有判断，她痴痴的笑着，坐在窗前描眉。
「我记得过几日就是皇后举办的赏花宴。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我低头应是。
将军还说没有机会。
但现在机会就来了。

-19-
赏花宴那日很快就来了。
我伺候着小姐梳妆打扮。
镜子里的她明媚动人。
丝毫看不出来已经嫁为人妇，更像是闺阁女儿。
小姐大胆的把太子送给她的那枚玉佩挂在腰间。
这是太子的私物，寻常人见不到。
这次赏花宴的排场很大。
来的多是世家小姐。
小姐已经成亲了，再和其他闺阁女儿待在一起就有些不妥，皇后便让她坐在自己身旁。
我站在小姐旁边，注意到皇后的目光落在小姐的玉佩上。
皇后自然看出来不对劲，她不动声色拉着小姐的手不让她走。
小姐有些心急。
刚刚太子已经来过一回了，和韩梦雪聊的还不错，两个人你来我往周围的人都觉出了点儿意味。
皇后更是和韩夫人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我看准时机开口。
「小姐的药已经煎好了，再不喝就要凉了。」
小姐很快就反应过来。
顺着我的话就说下去。
幼时，每当小姐对一件事情不感兴趣时，都会找这样的借口。
皇后也不好意思再留着小姐，挥挥手让小姐下去。
小姐得了空，心情也好起来。
「这次算你机灵。」
我恭顺极了。
「太子昨日传来信，说今天在御花园南角的小房里等着小姐。」
小姐微微诧异。
我紧接着回Ŧũₗ答。
「昨日将军一直在小姐身旁，奴婢也没有找到机会告诉小姐，还请小姐恕罪。」
小姐这次罕见的心情好，听到我这么说也没有怪罪。
我便扶着她一起去了小房间。
果然，一进门就看到太子正等在里面。
他们两个一见面就迫不及待的抱在一起，我知趣的退下去，站在门口守着。
听着房间里传来靡靡之音。
我克制不住的想笑。
等了这么久，总算要有结果了。
想必这个时候将军已经带着人正在往这里赶。
我就在外面等着，没过多久就听见吵吵嚷嚷的声音。
我直接躲到一旁的草丛里。
只见将军正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
脸色黑的像锅底。
一旁的皇后也很焦急。
将军目的明确，来到小房间门口就一脚把门踹开。
里面的场景就大大方方的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只见两具白皙的身体交缠在一起, 衣物散落一地。
有不经事的小宫女发出尖叫。皇后赶忙让所有人都下去, 可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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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着急忙慌的坐起来, 小姐躲在他身后，两个人就像一对儿苦命鸳鸯。
小姐看到将军后, 两眼一翻就晕过去。
而将军直接拿起桌子上的茶水就泼在小姐脸上。
他拎着小姐带到众人面前，又反手把太子也拖到一旁。
「微臣是个粗人, 但也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更何况是上官雅茹。这是将微臣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吗？」
皇上得到消息也赶忙过来。
他想过将军有很多种解决方法, 但唯独没想到是这一种。
太子夺臣妻，即便是史书，都不可能给他描绘的多么美好。
老皇帝手中的权力并不大, 因此他只能鼓动世家和皇子相争, 自己渔翁得利。
现在将军把这些都捅到明面上，他势必要给出一个交代。
老皇帝摸摸自己的胡子。
「太子德行有亏，今日起废除太子之位。允你与上官雅茹和离, 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将军的脸色这才好起来。
跪着的太子没料到自己的结局是这样。
狡兔死走狗烹。
他抓起一旁的小姐, 就想要把罪名全都推到她身上。
可小姐哪是那么好惹的。
看见自ẗṻ₋己的情郎背叛自己小姐姐劈里啪啦的把他们所做的事情都说出来。
一时之间场面乱作一团。
等到夫人和父亲知道消息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回天乏术了。
将军当场写下一纸休书。
扔在小姐面前。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我才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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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次我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小姐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
「是你, 是你对不对！是你说太子在这里等我，才让我到这里来的，也是你故意在我面前提起韩梦雪的名字！」
我笑了。
「是, 那又怎么样。如果你自己不起心思的话, 我再怎么算计也不会成功啊。」
按照我之前的计划，在小姐嫁入将军府之后, 我再想办法勾搭上将军，让将军出手解决小姐。
可我没想到太子对小姐这ẗū₇么情深义重，哪怕小姐嫁人了也不放过。
于是我将计就计, 刻意引诱小姐和太子在一起。
小姐不常说我和我娘都是荡妇吗？
现在正好让她也尝尝被人叫做荡妇的滋味。
「上官氏百年没有出过一个弃妇，小姐应该觉得荣幸才对。」
世家大族把名声看得很重。
小姐做出这样的事, 已经丢进了上官家的脸。
待她回家之后, 父亲是不会放过她的。
我娘死的那样惨，也该让她们母女两个尝尝这样滋味。
这样想着。
我还从口袋里掏出药。
小姐眼睁睁的看着我把药灌到她自己嘴里, 没有任何力气反驳。
「当初你们为了诬陷我娘和别人私通特地给他下了药, 现在我把这药都还给你们。上官氏的大小姐, 从今往后就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将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冷眼看着这一切。
「你倒是心狠。」
我嘴角微微上扬。
「一切都是将军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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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开始我就知道那晚和我在寺庙春风一度的人不是个平常人。
后来认出是将军，我便刻意勾引。
将军需要一个出身不好的妻子，而我需要以后的一个保障。
我们两个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今天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将军的监视之下。
否则。
怎么可能这么顺利？
小姐被父亲带走了。
那药发作的极快，每日小姐都在地上狰狞。
父亲觉得她丢净了上官家的脸，不管夫人怎么哀求。
目前还是把她送出去。
夫人不舍得一路护送。
谁知在路上遇到了劫匪, 母女两个双双拼命, 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而我和将军也已经成婚。
将军给我安排了一个新身份，还把我娘的坟给迁出来, 重新入土为安。
老皇帝这下一对将军挑不出毛病, 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将军给足了我体面。
他让我当正妻, 此后不管纳多少个妾都得喊我是主母。
我没有像夫人那样苛待庶出子女，而是把他们都放到自己名下。
庶出的苦我已经尝够了，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我不想让他们也尝到。
很多年之后将军因病去世，我的孩子就成了将军。
我也过上了三世同堂的生活。
这一生，我没有走上娘的老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