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惹人间桃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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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文女主为何幡然醒悟?
这背后是良心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都不是,我告诉你,是人性的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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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我是一名虐文女主,我是听我师姐说的。
师父方才下凡历劫去了,我刚准备跟着下凡,但走到半路被大师姐拦住了。
「阿菁,你的心莫要继续放在师父身上了,师徒间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大师姐朝槿劝我道。
她说得没错,我确实是看上了我师父。
「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无人配白衣」
这大概就是形容我师父的,瑞云山上的雪落在我师父的油纸伞上,那一番美景世间难得。
「师姐,你怎么知道?」我不屑地嗤笑一声,「我执意拜入师父门下,为的就是他。」
「你与师父不仅没有结果,你还会因此生恨,搅乱你师父的婚礼,最后坠入诛仙台。」大师姐一边说一边拍了拍我的肩膀,「其实,他在人间会遇到他注定一生的人,那人也会随着他上天宫。」
我没反驳,因为我知道我还真的能干出这种事情。
「师姐,我知道了,但是我还想试一试。」我道。
大师姐自知阻止不了我,摆了摆手放弃了。
我以为她是不打算拦我了,提起裙子就准备走出南天门,没成想后头突然有人对我动手。
临昏迷之前,我听到师姐叹了一声。
「阿菁,我来就是为了不让你执迷不悟的,既然你不听话,就别怪师姐不讲武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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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的时候,我不是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而是躺在瑞云后山的桃林里。
山的这边向阳,葱茏的草木之中还有一条溪水,水声潺潺。
「小师叔,要不你高抬贵手,放我走呗。」我真诚地对着坐在石桌旁的男人道。
他身着耀眼的红色,发髻高挽,长相阳光,盯着我的一双美目亮得惊人。
原是我那骚包的小师叔阮珩。
「阿菁,你师姐说等到十天后再放你走呢。「他一边说一边拿起茶盏,撇了撇茶叶抿了一口。
十天后?
十天后师父都能找到新欢了,准能把我忘了。
「再说,我若没有高抬贵手,你现在就是一具尸首了。」
阮珩的话让我的小心肝抖了抖,因为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话里的真实性。
这个小师叔与师父是截然相反的两股气派,师父疏冷,他狷狂;
师父像夜空中遥不可摘的星辰,美好纯净而柔和;他像血色里探出头的曼珠沙华,混合着迷幻而似腥甜的雾气,极其危险。
听说我拜入师父门下的时候这号人物还在云游天地,但不知怎的我一来之后,他就经常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
整个瑞云山我最烦的就是他,见到他恨不得躲着走。
「小师叔,朝槿师姐给你什么好处,我出双倍!」我气得一拍桌子,想把他手上的茶盏给丢了。
……
阮珩目光微沉,不为所动。
「阮珩你到底图什么?」我语气一沉,摁捺住朝他俊脸来一掌的冲动。
听到这话他好像来精神了,眼梢一挑染上点点笑意,「阿菁,你知道的,喜欢你这句话我已经说了好多遍了,你不知道我图什么?「
这话里听着挺认真的,但又有几分揶揄调侃。
我一把抓起他的衣领,逼他跟我对视,「可我、不、喜、欢、你这句话,我已经说倦了。」
阮珩不以为意,阳光透过树梢,洒在他脸上,
半面俊朗,半面阴郁。
「那好,我去杀了阮淮,你不是喜欢他那身白衣吗?但我不一样,我更喜欢白衣上染点血。」他轻轻拨开我的手,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让人胆战心惊的话。
「你疯了是吧。」我与他对视的时候,竟从他眼底看到一丝恨意。
漫无止境的春风中,我竟然感到一丝凉意从头顶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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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槿师姐?」我余光突然瞥到山间小路上走来的朝槿,连忙放开了阮珩。
她是那种气质美人,模样算不上顶尖,气质却是一等一的好。
「阿菁,我和你小师叔都不想看到你陷入无劫不复之地,到那时,一切都晚了。」师姐道。
「可我就是不死心,我能怎么办。」我一摊手,就像面前有一座墙,但我就是想撞一下看看。
阮珩袍袖一拂,「不死心是吗?那小师叔今天带你下凡看看,看看你师父到底对谁用情至深。」
「小师叔不可,之前可不是这样商议的!」朝槿师姐一着急,说漏了嘴。
我连忙看向朝槿,他们两个有事情瞒着我呢。
「无碍,朝槿,我最后向你确认一次,真的是她回来了吗?「阮珩临走之前,询问朝槿道。
朝槿很确定地点了点头。
我对他们的对话只觉莫名其妙,其实我总觉得,大师姐知道很多事情,甚至能预知未来。
「不是要下凡去吗?还不走?」阮珩催促我一句。
「哦。」我嘟囔了一句。
我能感觉到他的怒气,回望山间开得灿烂而热闹的海棠,都像绽在他的眼角眉梢,幽深的眸子就像是要卷了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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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凡的时候,阮珩就看着我,怎么说都不让我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我没办法,只能趁他休息的时候翻墙跑路,但没跑出院子就撞到了一堵仙障。
再回头的时候,小师叔就背手伫在廊前,徐徐清风略过他容颜,衣摆被风吹乱了。
「小师叔中午好。」我心虚地朝他招招手。
「这么早,去哪呢?」阮珩配合着我的演出,故作不知地问我。
我支支吾吾了半日没说出来,之后随便指了个地方,「外头的桂花糖挺香的,馋了。」
于是他随意一抬手,掌心出现了我刚刚胡诌的桂花糖。
我一边微笑接过一边心里骂了他不下百遍。
但我怎么能这么容易放弃呢?
地上跑不掉,我还不会走水路?
小院背后有一池塘,直通外头的河水,我只要施个诀从那跑就行了。
而且这回我学聪明了,挑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小院里一片寂静。
我果断跳进池塘里,但没游几米,又被阮珩这丫的逮着了。
我这个小师叔表面看着温温和和的,实际上一点都不好说话。
毕竟阮珩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就是一肚子坏水而已。
「阿菁,大晚上的又打算去哪呢?」
这回他的脸色好像没这么好看了,语气也隐隐有些不耐烦了
我指了指池塘,「我打算救鱼呢,他们好像快淹死了。」
阮珩不想听我解释了,这是我今天第六次尝试脱离他的掌控,从早上开始主意就没停过。
这会子阮珩直接把我拎起来,丢回房间去了。
「小师叔我发誓,我下次一定不跑!不对,没有下次,真的。」
「对不起,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信任可言。」阮珩无情道。
我:……

-6-
我拼老命跑出去的原因还简单,还不是为了我师父。
听闻师父投胎成国公府的世子,皇族算计,家族荣光,制衡世家,桩桩件件都落到他肩上。
昨日下凡的时候,我在皇宫门前见到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黑发如墨,容如雪玉,飘逸如仙。
只是他身边已然牵着一个女子,那女子娇娇柔柔的,一袭暖粉色长裙,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羞涩地低下头。
那个姑娘叫念念。
我第一次看到师父用那种充满柔情蜜意的目光看着他人,既是含情脉脉,又让人心痒痒的。
但无奈,他看我的时候,从来都只剩下疏离和淡然。
但我还没来得及再看一次那女子的容貌,阮珩便抬起手挡住了我的视线。
「嫉妒不嫉妒?」阮珩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拖长了一点音调,轻嘲的意味更明显。
「不嫉妒,就是有点恨。」我皮笑肉不笑地道。
「恨就对了。」阮珩故作玩笑地道。
我忍不住用手捶了他一拳,他也没躲开,就是找了个附近的小院落脚。
现下已是月上中天,我托腮看着窗外的月,亮晶晶的大玉盘很好看。
都说师父他像天上月,非常人能肖想。
「阮珩,我想喝酒。」我隔空对外头喊道。
师兄们说可以借酒浇愁,其实整个瑞云山都知道我对师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师父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半晌之后,阮珩已经立在窗外,撩袍坐下,靠在藤椅上显得惬意无比。
酒没有半滴,花茶倒是有一壶,还有一盘葵瓜子。
我走出抓了把瓜子,靠在另外一张藤椅上。
「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小师叔给我倒了杯茶,茶烟袅袅,模糊了我的视线。
他肯定指的就是我师父。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觉得他好看吧。」我含糊其辞。
这个答案肯定是糊弄不了阮珩的,他侧头看着我,「阿菁,我也好看,你要不试试喜欢我?」
我别过脸不去看他,埋汰他道:「小师叔,你一天几顿仙气,怎么飘成这样?」
阮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天上的月。
「师叔,我突然想起个事,」我一翻身弹起来,凑近他道:「我昨日看到站在师父身边的女子,很眼熟,眉眼间那种感觉,好像在哪见过。」
「哦?」阮珩可能是来了兴致,坐起来直视我。
我思索了半晌,「说不出哪里像,但看到她的时候,熟悉感一瞬间充斥着整个脑门。」
「你是不是记得什么?」他面色骤变,目光沉如水,试探性问道。
「不知道,不记得。」我看着他的眼睛轻轻摇头。
此时他浅浅的鼻息瞬间扑在我脸上,温得很,其实我还挺喜欢这种柔和的感觉,就像是感情,
太热烈不好,太凉薄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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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静静地过了几日,这几日的光景在天宫不足一提,但在人间居然让我感觉过了整年。
我是被鼓声吵醒的,滴滴答答的吵得我心烦意乱。
一跃而上屋顶,我看见了满目的红。
礼乐相和,霓裳锦绣,想来传说中的十里红妆,也不过如此吧。
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的那人,平日披散的头发此时高束,往常的一身白衣的,今日竟然身穿大红喜服骑着高头白马,却不是朝我这个方向来。
师父即使是穿大红的喜袍,我还是感受不到喜气,他也远不如小师叔来得张扬热烈。
他是去迎喜轿的,我忘记了是哪家的小姐如此好运气,反正不是我。
整个京城沉浸在一片喜气之中,特别是国公府张灯结彩,红绸子就挂在屋檐下。
想到他今晚会从喜嬷嬷的手里接过一杆红绸缎缠住的乌木秤,揭开红艳的盖头,看到身披凤冠霞帔的新娘,然后和她执手合欢过这短暂的人间一生……
我再也抑制不住,嫉妒掺杂着艳羡浮上心头,我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掩饰内心撕裂一样的疼。
手中若隐若现的一个仙诀,实不相瞒,我就是想毁了这一切,让什么大婚仪式都见鬼去吧。
再抬眼,师父迎新娘时唇角的一抹浅笑让我开始犹豫了,我其实是不是该选择成全?
呸,成全说得好,孤独直到老。
「阿菁!」
一声怒喝吓得沉思的我差点把手上的仙诀丢出去。
阮珩匆忙地飞身上屋檐,旋即握住我的手腕呵斥道:「你能不能冷静些?」
「我怎么冷静?」我甩不开阮珩的手,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不管不顾地对他喊道。
阮珩目中厉色更甚,一看就是怒到了极点,「你今日能阻止第一次,那第二次呢?!」
第二次?我气上头的时候哪能想这么多。
其实他说得也对,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第四次,都不会是我。
我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无力。
「他娶的是别人,爱的也是别人,师叔,我就是不死心也不甘心……」
说到一半我就说不下去了,因为我哽咽了,情绪一上来我就控制不住。
又不能动手将这一切砸了,只能一把抱住阮珩的臂膀。
阮珩身形一僵,带着怒气的面具猛地碎裂,好一会子只好才抬起手象征性地拍了拍我的后背安慰我。
他一看就是不会安慰人的,抱得那么手足无措又那么用力。
「小师叔,我的喜欢是不是就这么一文不值?我是不是很傻?」我哭得差不多了,还不小心打了个嗝,气息不稳地含糊道。
大师姐之前跟我说过了,我要是继续选择挂念师父,最后痛彻心扉做傻事的一定还是我。
如果我每一日都少挂念些,是不是现在就不会彻底崩溃?
「不傻,我之前认识有个人,比你更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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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我见得最多的就是一个喜字,触目可及之处皆是艳红,仿佛是一个鲜明的嘲讽。
晚些时候,我跟阮珩坐在国公府的屋顶上,准确来说,是师父跟那女子的新房顶上。
反正下面是付银子才能看的内容。
「也许我应该谢谢我师父,谢他从来没有给过我希望;对了,还得谢谢朝槿师姐,让我别陷这么深。」我垂眸叹息,其实说不难受是假的。
其实说放手,还不如说我是放过。
「我有点失望,你谢的居然不是我。」他一摊手无奈道。
我抱了抱小师叔,凑近的时候发现他表情里除了平和还多了一点哀伤,浅浅淡淡的,仿佛被这带着喜气的风一吹,就能彻底弥散在夜空之中。
「阮珩,你有故事。」我别过头,抹了抹鼻子才道,「你是不是挺讨厌我师父的?」
「嗯。」
阮珩应了我一声,像是逃避似的跃下房顶,缓缓走在街道上。
国公府的宾客尽数散去,门前只剩下几个小厮在收拾残局,灯笼明灭,晕开了阮珩的身影,夜中更显柔和。
好奇心促使我跟了上去,他回到小院里,又躺回了前几天晚上喝茶的地方。
问了阮珩许久,他才磨磨蹭蹭地跟我说回当年的事情。
其实又是一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几百年前的仙妖大战,小师叔和师父一同跟着思源上神去抵御妖族。
当时我师父年轻气盛,小瞧了妖族,为了尽快结束战争冲动上前强杀妖皇。
妖皇当时秉着必死的决心以妖族上万士兵的血祭出血刃,以此血刃给师父致命一击顺带拉着仙将们陪葬,当时阮珩上前助了他一臂之力,两人之力终究微薄,还是无用。
思源上神为了挽回师父这一时的冲动,只能选择以身化屏障,将万千血刃挡在阵法之外,最后消散在三界之外。
「他用一时的冲动换来了之后的威名,也换走了她的性命。」
阮珩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如地狱寒霜,我突觉得头顶的下弦月也如一把寒刀,森森闪着冷意。
其实吧,还是挺难想象孤冷的师父竟然也有年轻气盛的冲动时候。
我突然记起,师父也是几百年前因为杀了妖皇,从此一战封神。
只是没成想,里头还搭上了一位上神的命。
「这就是你之前想杀了我师父的原因?」我追问道,「可你不是一直都那么的……大度善良的么?」
我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好词形容这个师叔,就随便诌了个。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他头也不抬,手上拎起茶吊子往紫砂壶里注水,「再说,若你经我苦,也未必有我善。」
我沉默了,视线落到了他指节分明的大手上,妥妥的一个稳当。
烫茶杯,沏茶,斟茶,每一步看起来都那么随便,但又稳得滴水不漏。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叫思源的女子?」
阮珩沉默,手上动作微微一滞,我只当他是默认了。
「那阮珩你又说喜欢我。」我继续道。
他还是沉默。
「师叔,你真是个渣男。」我最后无情地道。
这回他不沉默了,只是笑一声,可能是自嘲,也可能是笑我天真。
「阿菁,花开花落自有时,情起情灭不由人。」
「你就装深沉吧。」我冷哼一声,拿起那杯茶灌了一口,入口才发现是热水,烫得我直抽气。
这回轮到阮珩嘲笑我了,「说错话了吧,拜托你有点良心吧。」
良心?
笑死,根本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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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这种东西很奇妙,想看见某个人的时候偏偏一次也遇不到,不想看见的时候却又多次出现在眼前。
所以这几天下来,我看了不下十遍师父和那个姑娘泡在糖罐里的柔情蜜意情调生活。
早晨看日出,午后赏花吟诗,晚间相拥共眠,就连互相凝视的眼神都浓得像蜜糖,难舍难分。
我从一开始的嫉妒,再到不甘心,直至最后的麻木无感,也不过是短短几日。
「他们待在一起这么久,就不嫌腻歪吗?」我嘀咕道,就像糖果,太甜了就变得齁了。
「放弃了吗?要不再努努力?」阮珩倚在树上,悠闲地调侃已经没眼看的我。
阮珩现在已经懒得拦我去找师父,因为他笃定我一看到师父就会绕道走。
「不瞒你说,死心了。」
我已经不只是放弃这么简单了,反正努力不一定会成功,但不努力一定很舒服。
趁着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就和阮珩驾云回天宫去了,师父有命数庇护,再过些时日肯定就能回天宫了。要是被师父发现我偷偷下凡偷懒不修行,那他对我肯定不会像对那位姑娘一样温柔包容。
其实师父很早之前就察觉到了我的心意,但他却无动于衷甚至不肯多看我一眼。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自作多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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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天宫后的我自闭了几天。
经历这么一遭,我竟出乎意料地没有太惦记尚在凡间的师父。更加奇怪的是,这几日我脑海中频频想起阮珩那副满怀心事的深沉模样。
真是见鬼了。
一段时间不见后山的花,竟然开得更旺了。溪水载着桃花一路流向山里,山里有一泉眼,里头是瑞云山山脉孕养的花露。
我到后山去寻阮珩,只是后山被一只狐狸守着,正面闯不进去。
正在我爬树翻墙的时候,脚一滑直接摔到他面前,他本是站在桃花树下,突然被吓得后退一步看着跌下地的我。
我们四目相对, 一双惊愕,一双尴尬。
僵持了半晌,还是由我打破了沉默。我故作无辜地道:「小师叔,我摔得腰疼,屁股也疼。」
阮珩轻嗤一声,「平日不都是在前院蹲着?怎么今天有空往我这来?」
之后他伸出手缓缓将我扶起来,我突然摸到了他手中的薄茧。
小师叔当年也是握长枪的人,但那次大战之后就再也没有拎起过兵器,当年天帝封赏他和师父的时候,他通通都拒掉。
这些年想拜入他门下的小仙君也不少,无一不是冲着他一手好枪法而来。
「你倒是大胆,不晓得后山花露池不得随便靠近?」他等我站稳之后才道。
「是吗?」我假装不知,反问道。
花露池子的佳酿散发迷人的香气,就是不知道这东西会不会醉人。
「你记东西怎么这么慢。」阮珩无奈地摇摇头。
「但我忘东西快呀!」我挑眉道。
「你是不是觉得你很幽默?」阮珩一叹只觉好笑,面色朗朗,不掩轻嘲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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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一道金光划过天际,我突然记起原是师父要回天庭了。
按照大师姐的说法,那个叫做念念的姑娘也会在的。
按照目前的情况,整个瑞云山都知道我对师父有意思,大伙等着届时我在师父和念念姑娘面前大发雷霆,要死要活,最后闹得整个瑞云山鸡犬不宁。
其实我觉得我本来确实会这么干的,但现在跟小师叔下凡走了一遭,突然觉得心累了。
瑞云山前院人头攒动,空地处师兄弟们分列两侧,神色恭敬。
我一眼就看见朝槿站在人群前头,跟大师兄不知道在说什么,眉梢笑意都掩盖不住。
在场诸位师兄师姐们看到我的出现,马上就换上了等看戏的激动表情。
「阿菁,我听说师父带了师娘回来,你要不要看看?我觉得有些人可能一时接受不了师娘。」
二师兄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事越大他越不怕的人,一见我他就拉着我兴奋道。
「要不,你直接念我名字得了?」我皮笑肉不笑地道。
二师兄说完之后,几个师姐也凑过来了,「小阿菁,要不我们等下帮你问问师父?」
「是呀,指不定你还是有些希望的。」
……
她们七嘴八舌地拉着我唠嗑,吵得我太阳穴直直发胀。
「别别别,哥哥姐姐新年好,求求你们别乱搞。」我就差给他们跪了,他们一人一口唾沫,我都能直接在里面游泳了。
更可怕的是,他们提到这点子关于师父的八卦,甚至眼里有光。
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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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菁,来这边!」 大师姐好心地把我从人群里拉出来,带我去前排。
「我站这?」我狐疑道,她还敢把我这个定时炸弹放最前排?
「怎么了?不敢了?」大师兄程焕义摇了摇手上的扇子,一派风流,「对了,我们没看到过师父脸上有除了冷漠之外的第二种表情了,小师妹可以试着挑战一下。」
师父对我们确实只有疏离,但对念念可就不一样。
大师姐瞥了师兄一眼,「程焕义,你是不是有病?不对,你是不是觉得你得了精神病之后整个人又精神了?」
我眼角一抽,朝槿师姐骂起人来总是奇奇怪怪的。
随后她拍了拍我的肩膀,「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嗯嗯,前有冷漠无情师父领着小娇娘,后排八卦师兄吃瓜不嫌事大,简直就是双倍崩溃双倍尴尬的极致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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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散开了,一条光柱从上至下洒在瑞云山山顶。
隐隐约约的光之中,我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色身影,尽显飘逸出尘。
师父气质相当儒雅,用一根乌簪便轻松固定起发髻,神情高贵而淡漠。
金光渐淡,我在凡间看到的那个女子果真站在了他后面。
只不过她这次不再身着粉色衣裙,而是随着师父一般的白色道袍,轻纱覆面,整个人也是一副清冷而莹润的气质,与师父气质绝配。
朝槿悄悄看了我一眼,确认我神情平静之后,悄悄地舒了口气。
我第一次见到念念的时候,确实是心有不忿,恨不得把她人都给吞了。
但此时此刻我心底早已惊不起什么波澜,那点子不合规矩的心思早就被埋了,可能再过一段时日就能算是消散了。
有些事情无论他人如何劝说,终究比不上自己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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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弟们想要等来的好戏没有上场,师父的训诫我也一句也没有听进脑子里,我的注意力一直留在了念念身上。
方才金光散去的一瞬间,有一道黑色气息也借着金光瞬间消失。
也许是金光太灿,又或是大伙的注意力全在师父的训诫之上,竟然没有人看出有丁点不对劲。
纤细娇小的凡人念念,不该和妖气拉扯在一起才对……
「阿菁,作揖!」
朝槿低声提醒了几次走神的我,我连忙随着她和其他师兄弟拜了拜。
之后便是散场了,惯例是师父先离开。
师父对关于这位念念的事情一句不提,离开的时候也轻轻牵起她的手,朝着书房而去。
念念不知为何悄悄转头看向这边,恰好和我的目光撞个满怀。
山风有点大,扬起了师父的袖子,也吹起了她面上的轻纱。
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念念熟悉的五官轮廓,还有她唇角一丝诡异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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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抹笑容吓得我抖了抖,明明夏日已经到来,我却打了个寒颤。
朝槿的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立马看向她,还留在眼中的警惕吓到了她。
「怎么了?」
「有……有妖气。」我目送着师父离去的方向,努力地想再看出什么端倪。
朝槿愣了愣,顺着我的目光看去,但除了师父和念念,再无别的不妥。
于是她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没发烧呀,莫非是难过得傻了?」
我拨开她的手,「方才你没看见吗?一道黑气从她身边窜走,这个念念有问题。」
「若是有问题,师父会看不出?」师姐摸了摸我的头,抱了抱我道:「阿菁,我知道你难过,也知道你不想那个姑娘站在师父身边,这些我都理解。」
你理解个锤子。
「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师姐的肩膀借你靠靠。」师姐耐心地道。
「我正常得很,没嫉妒。」我气急败坏道。
「难道是气得胃液倒流把脑子消化掉了?」朝槿嘀咕了一声。
她根本不相信我的话,气得我当场甩袖子走人。
不过后来我冷静了些,至少我想知道那个叫念念的姑娘是什么来历。
于是傍晚时候我又去了大师姐的院子里,只是还没走到里头就能听见大师姐气急败坏的喊叫声。
「程焕义你站着,否则我保证你不出一炷香时间,连人带盒不超过五斤!」朝槿师姐怒道。
程焕义是我大师兄,平日里是跟着小师叔混的,有着跟师叔同款的散漫随性。
偏偏大师姐又是那种端庄严肃的人,也不知道是惹了多大的祸才把人气成这样。
我轻轻地敲了敲门,他们两人看着我,都有一瞬间的怔住。
现在的画面是,朝槿师姐一手揪着大师兄的头发,一手拿着剪子。
「阿菁来了,你等下。这货把我家大橘的胡须剪了,等我也把他的头发拔了先。」 朝槿师姐跟我说话的功夫,大师兄反手握住她的手腕。
我也没什么优点了,就是眼力见好,走的时候立马帮他们把大橘抱走,门也给锁死了。
这只大橘猫是朝槿师姐的心头好,叫乙醇,大师姐就差把她认成干儿子了。
我问师姐为什么叫乙醇,她说这种东西能醉人。
撸猫好一会之后,大师兄终于推门而出,理了理被扯得凌乱的青色道袍。
「师姐,你这是?」我疑惑地道,把她儿子塞回到她怀里。
朝槿师姐耸了耸肩,「有些人就是手贱,欠收拾。」
「乙醇这么乖,搞得我也好想养只灵宠。」我看着大橘猫拼命拿脑袋蹭师姐的手,「可是吧也不知道养什么比较好。」
「我记得师叔那里养了只白狐很有灵性,你可以去看看。」朝槿师姐思索了一下道,「要最后没决定好养什么,可以省事养只乌龟。」
「为什么?」我问。
「龟它虽不能给你养老,但养好了能给你送终。」她一本正经道。
这,我一时间想不到有什么可以反驳的。。

-16-
我在外面等太久,差点忘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你说找我什么事来着?关于师父的还是关于他身边那个女子的?」
「都有,我还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联合阮珩阻止我。」
我实诚地道,接过她手上递给我的冰水。通过透明的杯子可以清晰地看见里头深紫色的葡萄味冰块,杯壁挂了些水珠子,入口酸甜清凉的,除了有些冻牙齿。
「不过我先问你个问题,你是怎么做到看见师父成亲的时候这么淡定的?按照你的性格,不去砸场子都不对劲的。」师姐支肘托腮,好奇地看着我。
她还说,我的人设到现在有点崩,理论上我应该满心想着去报复那个叫念念的姑娘。
「我主要是,打架打不过阮珩。」我扶额道,「不然我何至于这么憋屈。」
要不是阮珩那家伙阴魂不散,家住海边似的管这么宽。
朝槿师姐笑得好大声, 我不明所以,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跟着呵呵了一下。
「不过师姐你是怎么知道,我确实是打算去砸场子的?」我问道。
她微微蹙眉,垂眸仿佛在思索些什么。
等到杯子里的葡萄冰块彻底融化的时候,她终于抬起头看我了,「偶然之下知道的,要是因此改了你的命运,这也不错。或许你应该感谢一下小师叔。」
不过她好像想起了什么,连忙先站起身来朝门外看了几眼,确认无人经过之后关上了房门。
「阿菁,这事我只能悄悄告诉你,我其实不属于这个天宫。」 朝槿在我耳边低声道。
我微微眯眼看清楚大师姐心虚的样子,她认真的神情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
「师姐你不属于天宫,难道是妖?」我一拍手,恍然大悟道。
朝槿扶额,「不是,算了算了,你就当我没听过这句话吧。」
「那还有谁知道?」我追问下去。
她眼珠子转了转,「我之前跟程焕义提过一句,不知道这货当真没。他也是挺烦的,一天天就在我眼前瞎晃悠。」
「也许是大师兄对师姐毫无抵抗力呢。」我笑了笑道。
朝槿冷笑一声,「没抵抗力就去多锻炼,来我这讨打算什么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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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念念唇角那个诡异的笑容真让我耿耿于怀,望着沉下来的天色,我幽幽叹了叹,一脚踢飞了山道上的小石子。
然后好死不死地砸在了今天提到的那只狐狸身上。
要不是阮珩在屋子里,它肯定先扑上来揍我。
他在弹琴,我脚步声尽量放轻,里头的人埋首专注在琴上,右手轻抬,飘逸的袖摆扬起。指尖轻拢慢捻着琴弦。
琴声好似让人看见了诗文里真正令人遐想万千的绝世佳人,秉倾城之姿,无与伦比。
末尾曲终,阮珩收手拨动琴弦,尾音一颤,余音绕梁。我总觉得其中有诉不尽的相思意,但这份相思并无归属,只能随着一点点春风消散空中,最后了无痕迹。
「何故叹息?」阮珩拍了拍我的头顶,顺便拿走停留在那的花瓣。
「师叔,我真的没看错,那个叫念念的,有问题。」我又叹了一声。
他不知从哪变出一个杯子,里面装有花露,不顾狐狸要杀人一般的眼神递给我。
「我知道拦不了你,但行事谨慎些。」
谨慎些……阮珩也觉得那个念念可能有威胁?
「若是搞砸了怎么办?」
「那就搞砸了。」阮珩放缓了口吻,抬手替我将一缕碎发拂至而后。
正当我准备感动一下的时候,他又继续道:「本来对你也没什么期待,所以不要有压力。」
原来是我错看小师叔了。

-18-
但我一人去显然目的性太明显了,所以朝槿师姐大半夜地被我拉起来,借口我都找好了,就当是大师姐出面问候一声新来的访客。
她被我烦得没辙,之后配合我一下。
「念念姑娘,这么晚还叨扰,实在抱歉。」 朝槿帮我拎着食盒走近她的院子。
念念此时面上轻纱已经取下,面容姣好,温婉而不带刺。
「无妨,上了天宫反而无人与我聊天,正觉无聊得很。」她轻抬皓腕,邀我和朝槿坐下。
朝槿为人比较谨慎,一进门便环顾了四周,确认无什么不妥后才撩袍坐下。
我看着她端起火上水壶的麻绳吊子将沸水倒入紫砂壶,泡开了一杯茉莉花茶递到我和朝槿面前,动作极其优雅。
不一会,清香扑鼻,茶烟氤氲。
师父喜欢这种冷清的美人,原是我气质不配。
「不过我这人,还是比较爱清静,选了这么个偏僻的地住下,难怪无人寻我。」她娇笑一声。
我象征性地笑了笑,捧着茶杯却不敢喝,只是看着茶杯上面的花样。
这一刻我只希望是之前的我看错了,面前这位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只是月下佳人。
「对了,我给你带了些糕点,你试试?」我把食盒递给她。
她捻起一块正准备入口,但突地秀眉一皱,仿佛发现什么不妥,惊悸地把糕点往地上一丢。
糕点摔成两瓣,内芯里金光微闪。
我与朝槿交换了一个眼神,她唇角微微上扬。
「你们这是何意?试探?」念念面上有瞬间的不可置信,冷声质问我。
我佯装疑惑,上前拿起食盒里的一块糕点掰开,「里面只是融了些修炼的丹药而已,于人无害,姑娘何故这样说?你是师父心上人,我还能害你么?」
这话并无不妥,我真的只是放了写修炼的丹药,只是这丹药对妖来说,有反噬修为的效果。
修为不足,容易现出真身。
若非是妖,断不会如此敏感。
她脸色有瞬间的凝重,看着我和朝槿淡定的样子,才渐渐放下了一点防备。
「许是我多想了。」她慢慢地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推开那盘糕点后拿起茶盏抿了一口,「也许是第一日来此,身体不太舒坦,你的这番好意我怕是要拒了。」
我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朝槿便客套地和她寒暄了几句,问了些住得习不习惯之类无关痛痒的问题,念念明显是口不对心,一番打探下来毫无结果,索然无味。
整个聊天过程,她不论怎么样都不再碰这个糕点,我也只好拿起食盒走了。
临出门之前我回头看了一眼坐得端庄的美人,勾起唇角道:「哦对了,念念姑娘你喝的茶,也有此丹药。」
念念持杯盏的手一颤。
「你不知道,师姐喝茶喜欢这个味道,我就随便给你斟了点。」我随口把锅甩到朝槿头上。
反正方才趁着朝槿跟她客套的时候,我一甩袖子添茶,就是这样算计了她。
朝槿捏了我手臂一把,但面上还是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念念听到这话,淡定的面具骤然碎裂,惊呼一声把茶水洒地上了,留下一室茶香。
「莫非,姑娘你不是……」我点到即止,故作无辜地说道。
茶水微微露了金光,也量太少,也就是转瞬的时间。
今夜无风,她的住处却又偏僻,此时针落可闻。
她清亮的眸子顿时一暗,就如被人拆穿了心事,但她也不恼,半晌后只是手心处燃起了一道深紫色的火光。
火光照亮了她的脸,紫瞳闪过一丝狠厉而兴奋的笑意,看得人背脊一凉。
「被你发现了,可我明明藏得很好呢。」

-19-
「我去。」朝槿脱口而出。
我顿时站起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她。
「如果我没猜错,你尽早随我师父上天宫的时候,被缭绕的仙气所伤,所以才不得已漏了点气息吧。」我尽量语气平稳地道。
其实念念她还是淡定的,你看她手里的火光幻化成多个团状,飞得到处都是。
火团将我和朝槿团团围住,她十指相对,两手掌心成中空形状放于胸前,似在控制火光。
「你说对了,但是你要想说出去的话,先试试能不能过这个捆仙障?」她温温和和地道,说完还妩媚地朝我一笑
若不是四周燃着的紫色火光,我都快要以为她只是朝我撒个娇。
「阿菁,早知道我就多吃点了。」 朝槿对我叹息道。
「啊?」我迷惑了,望着朝槿。
朝槿噗嗤一声笑出来,「今晚过后,指不定我们连人带盒就没几斤了。」
我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念念没理会我和朝槿,而是口中念念有词,紫色的火团便慢慢地向我处收拢,我不敢确定要是我碰到这些团,会不会重新投胎。
「都说反派死于话多,这反派咋不说话的?」 朝槿又插了一句。
我利索地掏出短刃,全神贯注地留意着明灭的火光。
朝槿动作比较利索,几枚飞刀就往念念的方向飞去,打断了念念的节奏。
「闪!」她回头对我道。
还没等我真正施展开拳脚,一道水咒忽然精准地朝着空中飘散的火团击去。但火团又岂是那么容易被浇灭的,念念好看的柳眉凝起,口中念咒更快,火光更甚。
只是水来得更加霸道,直接形成球包裹住火团,将火团束缚住。
「谁?!」念念一声怒喝。
无人回应。
她不跟那虚浮的人继续纠缠,飞身朝我而来。
我看到她洁白的袖子下黑长指甲且青筋暴起的手,白衣魔爪尤其可怕,实在不敢想象要是这黑色指甲嵌入我的脖子里会是怎么样。
我掐了个诀朝她扔去,她为了躲我的法术不得不侧身避让,只是手一直朝我脖子方向来,我觉得她应该是气狠了想掐死我。
就是这么一个侧身避让的功夫,她就被一道白色的身影狠狠撞开,撞到了门上!
空气中充斥着被火蒸发的水蒸气味道,水雾氤氲之中,我看到了某只讨人烦的狐狸。

-20-
「傻狐狸?」我脱口而出,「你跟着我干嘛?」
那半人高大的狐狸回头狠狠瞪了我一眼,抬起爪子摁住了想起身反抗的念念。
朝槿连忙朝我这个方向靠近,看到狐狸时候眼底有瞬间的惊愕。
「要不是那谁说的,我才懒得来,后山吹风不比在这打架强?」狐狸冷哼一声。
「它会说话?!」 朝槿不可思议道。
狐狸无语地瞪了她一眼,就差说出愚蠢两个字。
「不是,我家大橘怎么就不会呢?!」
「那种生物,又岂能与吾相提并论!」狐狸龇牙咧嘴,恶狠狠地道。
朝槿戳了戳它的大脑门,「你再说一句我儿子试试?!」
我:……
难道我们不应该先考虑考虑念念姑娘的感受么?
不好!
我余光瞥到了前院有人靠近,脚步声匆匆忙忙的,明显就是朝这个方向而来,而且屋内的一切已经被来人尽收眼底。
这个点来这偏僻地方的,除了我师父,还能有谁?
狐狸收了爪子,摇着毛茸茸的尾巴优雅地走到我身旁,趴在我脚边,一副无辜模样。
「念念!」师父进门,眼神都没留给我一个,径直向倒在门边的念念去。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师父眼底除淡漠之外的另一种神情,又气又急。
倚靠在门边的念念被师父缓缓扶起,无力地靠在师父怀里,抓着我师父袖子的手还是那么嫩白娇软。
「朝槿,你怎么也跟着胡闹?还站在此作甚,都出去跪着!」师父回头怒喝,脸色阴沉。
我正想说点什么,却被朝槿拉了拉袖子,她轻轻摇头示意我闭嘴。
既然朝槿先退出去了,我便只能跟着。
看了身边的狐狸一眼,狐狸也看了我一眼,它眼中分明是嘲笑我。
要不是师父在,我现在肯定敲爆它这颗不羁的脑袋。
月色正好,我朝着房间方向双膝跪下,青石板路有些凉,寒气从膝盖往脑门上钻。

-21-
入夜,晚春乍暖还寒,我又打了个喷嚏。
朝槿倒是坚持得住,依旧腰板挺直,面上没什么表情。
「师姐,你为什么不说刚刚的事?」我终于忍不住,一会之后便低声问道。
朝槿无奈地摇摇头,表示说什么都无用。
「受伤的是她,理亏的是我们,师父本就火大,你还上去浇油,不是引火烧身吗?」
「那我们现在不也是吗?」我道。
我知道朝槿做事很稳重,事事都比我谨慎些,但也用不着这么憋屈吧。
真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但她还是长长叹了口气,嘟囔了一句:「阿菁,你的体质就是无论你说什么,男主……不对,你师父便不相信什么。这个设定是虐文永远的神。」
啥玩意?我有点听不懂,虽然我听不懂大师姐讲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那师父怎么样才会信我?」我愣了愣,继续追问。
「等你死了。」 朝槿师姐很认真地托腮想了想之后才道。
……?!
「等你死了,他会后悔,会认清事实,然后替你报仇的。」 她补充了一句,面上尽是嘲讽之意,「可惜迟来的情意比草都贱,你还是不要指望了。」
我想笑笑,发现笑不出。

-22-
半个时辰过去了,没动静。
我觉得我看天上的星星都出幻影了,月亮时不时会摇摇晃晃分身成两个,不知道是它裂开了还是我裂开了。
又半个时辰过去了,屋内的门打开,师父一袭白衣在夜色中极其出尘。
「阿菁,」朝槿连忙提醒我,「别低头,脖子会掉哈。」
我应声抬头,曾几何时,我就是喜欢这么个出尘的身影。
他的脸色没有好看几分,反而见到我和朝槿的时候更黑了。
「朝槿,你来说,今晚此事是何故?」师父指着师姐,声音凉得要渗出寒意。
朝槿不卑不亢,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一陈述,还强调了念念并非他所看到的那样良善。
其实朝槿越说下去,师父的脸色就越沉,直至最后面上覆了一层阴霾。
「你说她不怀好意?」师父一拂袖子,语调一提道:「荒唐!她只是个凡人,如何能将你们俩围困住?再说,她与你无冤无仇,你们又何故招惹她?」
凡人。
我听着这个词就很想笑,师父您摸摸良心再说话好么。
「师父,我们并非有意要伤人……」 朝槿的态度比我想象中要强硬。
「可你们还是出手了!」师父打断了朝槿的话,语调一提,额角青筋暴起。
朝槿可能血压都要上来了,垂头压抑着什么,脸色白得吓人,拳头紧紧攥着。
直觉告诉我,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压抑不住的。
「师父,你不问问我们动手是为何吗?」我可能是糊涂了,转头对他道。
「那好,你说是为何?」他大概是被我气笑了,慢慢踱步到我面前。
「我没错,她想杀我,我为何要跟站桩似的任由她动手?」我抬头看着他,他眼底的冷意我熟悉,但是此时此刻我还是觉得这个师父有些陌生。
他为什么就是不相信,甚至不愿意辨是非?
难道就真的像朝槿说的那样,只要是我说的,就都会被当做谎言?

-23-
师父不再继续说,越过我俩就准备离去。
看他的意思,还真的算让我和朝槿在念念的房间前忏悔一晚上?
傻子才理会他,这是我跟朝槿同时达成的共识。
「我高估人了,早知道上去干一架还没那么憋屈。」她无力地道,「都差点家门失火了,还跟闹着玩似的。」
我本想趁师父走远了拔腿就跑,但他还没走两步就被拦住了,我听到背后师父再度出声:「阮珩,你怎么来这?」
「当然是来看看师兄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场面,这该是多么的稀罕。」阮珩半调侃地道,「再说,思源临走的时候交代,若是师兄再有什么冲动之事,得拦着。」
「那我徒弟的事,你也要来管?」师父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才道。
「我管的,又何止是你徒弟的事?」
这么几句话间,阮珩不知何时已经换了副神情。
只见他就这样和师父对峙,眉目间疏冷之意有过之而无不及,昂然挺立,姿态极高。
我仿佛能看到传闻中一手好红缨好枪法的阮珩,到底是何种模样。
但他对师父是有股恨在心头,我总是有点担心。
「阮珩,你什么意思?」师父眉间褶皱堆叠起,质问道。
「方才山南空中一道黑雾稠似浓墨,飞闪而过之时甚至能盖半轮月。你是看不见还是不想看见?」阮珩语气凌厉。
不够淡定,不够凌厉,不够一针见血,这就是我跟小师叔之间的差距。
师父脸色一变,面对阮珩极其蛮横却有道理的话忘了如何去反驳。
方才阮珩说的黑雾,莫不是念念施法时不小心露了的气息?
念念姑娘还是大意了。
「你又如何确定念念与此事有关?」师父反问阮珩。
阮珩不疾不徐地抬手指了指念念所在的屋子,「师兄,有关无关,一试便知。」
如果是阮珩,试肯定是能试出来的,但师父就未必了,而且他老人家还真未必敢试。
念念有什么办法能瞒过师父这么久?
可能是随着师父活过人间一世,故而……
「此事我会处理,你不必操心。」这明显是回避的态度。
师父最后带着一丝迟疑离去。
无论如何,今夜终究是在他心底留了隔阂。

-24-
朝槿极好的教养,此时也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师姐,骂人带人家全家会不会不太好。」我悄悄道。
她看了我一眼,「骂人不骂妈,仿佛弹棉花。」
最后她被匆匆忙忙赶来的大师兄扶着回去的,两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走,好笑得很。
「小师叔,我膝盖疼。」我坐在原地,抬头朝他道。
阮珩走近,换了副表情掩了不经意间流露的戾气,可能是怕吓到我。
但事实上我已经被他吓到了,方才他眼底那一片阴郁,仿佛能遮了我头顶的月。
「果然搞砸了。」阮珩一上来就埋汰我,「算了,本来也没什么希望」
他背后那只狐狸摇了摇尾巴,那副表情就差跟我说:还不快感谢爷?
阮珩,人没到,事考虑得还算周全。
「要不好人做到底,借你的狐狸背我回去算了。」我眼前一亮,看着狐狸道。
那只狐狸顿时抖了抖,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写着抗拒。
「你还真出息。」
阮珩抱起我,我觉得我的脸色只能用一个成语来形容,那就是姹紫嫣红。手有点不知所措,我只能放在他肩膀上。
他就这么……直愣愣地抱了我,此时我就静伏在他肩膀上,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师叔,要是我回头再去试一次念念,会怎么样?」我还是惦记着这事,问道。
「会变矮。」
我狐疑地看着他,他一步步走在山路上,总是留了一分心神在我脸上。
「我会把你腿给打断。」阮珩道,虽然话有点狠,但眼里融融笑意掩盖不住。
我别过头,发现躲无可躲,他无论如何余光都能看到我面上任何一点变化,
「这不是我的院子。」
我挣扎着想下地板自己走,阮珩这个方向分明就是后山去。
「你就不怕有人半夜过来报复你?」阮珩给了我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突然又想起了今日朝槿师姐说的话,会不会等我死了,师父才会发现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因何不快?」回到房间,阮珩拉了软椅到我榻边,带着丝探究。
我揉了揉眉心,躺倒在一旁才道:「可能真的像朝槿师姐说的,累觉不爱吧。」
「有这觉悟,还不错。」他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还这么开心。
说完之后,他起身支起半扇木窗,挑灭了灯,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我就是这样睡了一晚上,伴着外头不消停的雨声,阴沉沉的特别惬意。
可能是半夜雨水打落了桃花,那股香气淡淡的,让我在梦里都能闻到。
随着那股桃花香,我梦到了我就站在小师叔后山的那片桃林,走得很慢,因为步伐太沉重。
恍惚间,我看到有一个女子在我面前经过,脚步匆匆,因为走得太急,头上的粉色步摇掉在了我面前,我捡起来打量了一下,原是一支花簪。花瓣呈水滴状,木质簪身却没有繁杂的花纹,花蕊在和煦的阳光下泛起细碎的金色涟漪,尤为好看。
我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脚步,她闯入了后山这片桃林,恰巧与桃林深处阮珩撞个满怀,阮珩也是这样替她拂开额前被风吹调皮了的碎发。
他们周身的桃花由浅至深的开着,开得那样灿烂、热闹。
我有点踌躇,看了看手上的发簪,不知该不该上前打扰他们。但好奇心还是促使我走上前去,我眯了眯眼努力地想看清她的长相,他们两人果不其然被我惊扰到了。
小师叔的眉眼我是熟悉的,但那女子一转头,我竟看到了与念念几分相似的轮廓!

-25-
我被吓醒了,惊得满头都是冷汗。
一看窗外的天,雨还没停,天也还没亮,淅淅沥沥的落在屋檐上。
于是我点了灯,裹着衣袍抱膝坐在床上,回忆了一下方才梦里看到的人。
准确的说,她不是长得像念念,而是念念长得像她,从眉眼、轮廓、再到身形。
至少外形是像的,但气质不一,念念随了师父的清冷莹润,娇娇柔柔。而她方才的回眸,勾人的桃花眼,六分飒爽,三分清艳,还有一分摄人心魄。
我在她的眼底看到了我自己模糊的影子,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浮上心头,我不禁怀疑,那到底是我的梦,还是我的经历?
天蒙蒙亮,一阵凉风从窗内灌入,吹灭了灯,我撑了伞走出门。
对面阮珩的屋子也很安静,我没有看到那只狐狸,可能是出去了?
但我想了想,还是折回去想看看。正要敲门,我才发现这扇门透着缝,压根就没落锁。抬手轻轻一推,便听见木门叽呀一声响了,我有些忐忑地走进去,却发现那人就半倚在榻上闭眼休息,我就算走得那样近,他也没有睁眼。
只有等他闭眼的时候,我才敢放肆地将目光流连在阮珩身上。平日的他有些耀眼,难以直面。也许是疲惫,他很安静地倚着,少了几分张扬,却多了一点疏冷和平静。
看够了我就准备移开眼,忽见一支发簪躺在他案上,粉色的,花簪。
我心头猛地一惊,想也没想地伸手去拿,手只差半寸就能够到,但凭空一只手掌钳住了我的手腕,我的手再也难动弹。
「醒了不睁眼,耍我算什么本事?」我先告状,不满地道。
阮珩没说话,但是放开了我的手,任由我伸手拿起了那根发簪。
「我见过这支发簪,所以好奇。」我细细打量着,顺带解释了一句。
他顿时抬眼看着我,我的身影挡住了门外透进的光,他的面容就这样陷在阴影之中,只一双沉了的眸子就像要看进我的心底,这样咄咄逼人下来,我心虚得很。
「哪里见过?」他语调一提,还夹杂了一点点的不可置信。
「梦里,」我看着他眼底一点点染上别样的光,有些莫名其妙,「实不相瞒,我也梦到你了,但是你和别人在一处。」
阮珩好像忽略了我后半句,我不明白为什么梦里这么荒唐的答案都能让他有些欣喜。
他站起身,将发簪在我发间比了比,然后挑了个合适的地方插入。
「甚好。」
「阮珩,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惊讶地后退了半步,「我长得可一点都不像念念。」
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就没半点相似的地方。
「这与她有何干系?」阮珩动作一顿,疑惑。
「我梦到与你在一处的人,长得有几分像她。」我掩下内心一点点复杂的情绪,尽量装作毫无波澜地回答他。
「只是一副皮囊而已。」他本是一愣,随后笑叹道。
我拿下发簪塞给阮珩,「别人的东西,我不想要。」
「阿菁,这是你掉下的。」阮珩轻柔地带起我的手,将那根还温热的木簪塞给我。
看着手上的木簪,我再抬头看阮珩根本没打算跟我玩笑的神情。
这个男人真的太蛊了,他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即便前面是悬崖我也会忍不住跳下去吧。
「别逗我了,我还能不认得我自己的东西?」我想推脱,但他拍了拍我的手背安抚我。
「你连你自己都不认得,忘记这个又有什么稀奇的。」他温言道。
稀奇,当然稀奇,从我开始见到念念以来,哪哪都是不对劲。
「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我连忙道。
「你是她,她也是你,不是别的什么人。」阮珩一字一句道,我头一回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眼底的热切,那样明晃晃,那样分毫不加遮掩。
仿佛有某种不可言宣的情感,在已掩埋许久的角落疯狂滋长。

-26-
拿着发簪走出门,我恍恍惚惚的,其实我有种直觉:朝槿能给我一个答案。因为一开始拦住我,让我不要靠近师父的就是她。
她对我的到来一点也不稀奇,还热情地招呼我试试她新采的蜂蜜。
蜂蜜水里面加了柠檬和冰块,还有薄荷,入口酸甜清爽。
「师姐,你知道思源吗?」我满脑子都是这个名字,于是径直问道。
她给我添蜂蜜水的动作一顿,面上尽是讶然。
这股子惊讶让我更加笃定我的猜想,朝槿看来不简单的。
「知道,清楚,很清楚。」 朝槿点了点头,笑道,「你为什么这样问?」
「我昨天梦到了一个人,她长得很像念念。」我道。
「错了,是念念长得像思源。」 朝槿道,「只是长得像,你师父之前喜欢的是她的人。现在人没了,只能喜欢脸了。」
啊这……我有点发蒙。
渣男原是我师父?
「你要是还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朝槿说完站起身,看了看门外,然后把门关严实了。
对于朝槿的谨慎我一点也不奇怪,关好之后她就重新坐在我跟前,抓了把核桃自顾自剥起来。
「那我呢?阮珩说她是我、我是她,那她是谁?」
「思源呀。」
我晕了。
朝槿丢了块核桃给我,「来六个核桃补补脑吧。」
我默默拿起一个核桃,却见窗外闪过一道白影。
「傻狐狸,」我对着门外不经意出现的大尾巴喊了一声,「站那干嘛?」
「额,我在想被门夹过的核桃能不能补脑。」狐狸跳进来,看着地板上的核桃。
「这不正巧补补你被门夹过的脑子?」我笑它,但是那只狐狸脾气大,恼羞成怒下一爪子把我的核桃拍碎了。
正好,反正刚刚砸地上也砸不开,现在正好借这个爪子拍核桃吃。
「思源不是救我师父的时候死了么?」我理了理思绪才重新问道:「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
我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但朝槿还是不慌不忙,递了个核桃给我才慢慢道:「作为虐文高烧级爱好者,你撞到我真算是走运。不过你也算开窍,不枉我一开始提点你。」
对于这个提点我实在是不敢恭维,一言不合就动粗。
她换了个姿势继续道:「思源一开始是殉世,这一点无可否认,不过真这样简单便没有你的事了。阮珩临离开魔界之前用魂灯保下了她一丝魂,但是一丝显然是支撑不了躯壳的,只能依托瑞云山上花草灵气一直散养着。此处灵气足,魂养全了自然就能成肉体。」
狐狸听到阮珩的名字,顿时爬上桌子来蹭了蹭我的手,好奇地竖起耳朵。
「阿菁,他虽神通广大,但百年来只知道那一缕魂在山上,无法感知是何种状态。而我到这来的第一眼就认出你是思源了,你容貌变了,魂却没变。」
朝槿说到这的时候,眼底有一丝小骄傲。
「原来如此,我就说主人这么喜欢思源,不可能这么快就移情别恋。」狐狸嘀咕了一句,又帮我拍碎了一颗核桃。
「还是有点不对劲,他也喜欢思源,那他为什么开始看到念念就无动于衷?」我疑惑了。
「他看起来就比较机智。」 朝槿揉了揉我的头,把我额前发丝全部揉乱了。
……
要不是我认识朝槿许久,我几乎以为她是白骨精说人话,妖言惑众。

-27-
「你知道若我不在,你后面的路会如何?」 朝槿低声道。
我摇摇头,这种东西怎么可能预料得到。
「你之后会因爱生恨在师父的婚礼上闹得不可开交,然后被这个长了和你相似的念念推下诛仙台。」她顿了顿,「最后师父就会发现你才是思源的化身,懊悔不已,含恨而终。」
朝槿的脸背着光,在昏暗中伸出了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我肩膀,唇角那一丝寒冷笑容吓得我浑身起了疙瘩,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果然是,高烧级别虐文爱好者。
「含恨而终?迟来的情意比草贱。」狐狸不屑地道,说出了我的心声。
我沉默了许久,震惊二字已经表达不了我的情绪,此刻我仿佛能感受到自己双眸顿时放大而后缩小的慌乱感,握着的发簪早已染了手心的汗水。
发簪的流苏晃了晃,折射的光闪到了我眼睛。
怎么想我都觉得我活在戏里,念念长得像前世的思源,所以师父喜欢她。而我,就是本来的思源,只是换了副皮囊,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不信是吧,是不是觉得震撼一整年了。」 朝槿看着双目无神的我问道。
「我不记得,没有这个记忆,你让我怎么相信?」我苦笑道,抹了抹自己手心的汗。
她一摊手耸了耸肩表示没办法,「我看书时候没看到你恢复记忆的情节就结局了,对不起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我把头埋在那只狐狸肚皮上,它本来想挣扎一下,但最后还是拧不过我,只能安安静静趴着。
「其实也难怪你师父认不出你,思源姐姐不在魔界战场上的时候,可比你温柔多了。」狐狸转头默默地对我道。
于是我狠狠拍了他一下,它还是敢怒不敢动。
「没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吃一顿!」 朝槿对我道,把颓废的我从床上拉下来,然后摁在桌子面前。
我看着热腾腾的汤锅,辣椒在里面翻滚,然后下面烧着火。
一只大橘盘在她脚下,一直哼哼唧唧地讨吃的。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所以阅文无数的师姐告诉你,千万别对这种男人动心,不值当。」 她夹了一块肉放在我碗里,语重心长道。
「这种是哪种?」我愣了愣才问道。
「就是没点眼力见的,垮起个批脸但真真假假都分不清的,看到那个脸就当是本人。」 她义愤填膺道,「我看不惯这种套路很久了,这种就是典型的男主配狗、专业对口。小师叔这种用心眼看人的才比较正常,不会换了个壳就翻脸。」
「这和阮珩又有什么关系?」我嘀咕道。
朝槿拍了一下我的后背,「关系可大了,没他救你也不会有今天,还守了你这么久,妥妥的好男二呀。」
我眼角一抽,反正不敢出声,听她絮絮叨叨地跟我唠嗑了半日,她心里是舒畅了,我心里却是更堵了。

-28-
我从朝槿那出来走回院子前的时候,天黑了,夜色有点浓。
「念念姑娘?」我眯了眯眼,努力看清站在我房间门前的那道白衣身影。
确实是念念没错,她带着白色斗笠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只是这片白衣在一片浓重夜色中显得身影尤为清亮。
「嗯。」她轻声应了我一下。
等我走近,她取下斗笠看着我,面无表情。
她这张脸看得我真是十分难受,昨晚才在梦里看到,现在又在我面前晃悠。
如果我能记得什么的话,我真想问问我自己:思源,你看到这张跟你很像的脸站在面前,站在他身边,会不会觉得有点悲哀?
「你不会在这里杀人灭口吧?」我防备地道,「你来这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没那么蠢,」念念轻嘲一声,「我确实来这有想做的事情,但我本意不想杀你。你不要掺和其中,不然我不介意连你一起送走。」
「你知道我在人间的时候恨得想杀了你吗?」我打断她的话。
念念脸色一僵,大概没想到我这么早就盯上她了。
「晚了,明天你会收到惊喜的。」她缓了缓,转身离开。
惊喜,明明是惊吓。
明明是意料之外,但我居然一点也不惊讶。
师父要大婚,宴请仙界宾客,婚期有点匆忙,定在下月初。
这个消息来得突然,我在逗那只狐狸的时候,朝槿急急忙忙赶来对我说。
她之前聊天的时候也跟我提过,我命中还有一劫,就是师父的婚礼。
「确有此事?」我抱着那只半人高的狐狸,「他老人家不是在凡间成亲过一次了吗?这般补婚礼为的什么?」
朝槿说我不懂,「那叫仪式感,仪式感!」
「她给师父灌了多少迷魂汤药?」我嘀咕道。
昨晚她莫名其妙来我院子前,就是给我炫这么一通?
朝槿摇摇头,「陷入爱情的男人就是可怕。」
她走了之后,另外一个陷入爱情的男人来了:程焕义大师兄鬼鬼祟祟地摸进来,生怕被朝槿看到似的。
「师妹,我要是想抽个时间表白,你看我要怎么做比较合适?」他凑到我跟前问。
「你请师姐喝酒就行。」我摆了摆手。
「为什么?」
程焕义抱着剑的手抖了抖,差点没把剑砸我脑袋上。
「她要是对你有意思,那就会装醉给你表白机会;要是她一直不醉,你就自己体会。」我一摊手道。
一直不醉,可能就纯粹把大师兄当兄弟了。
大师兄思索了几分,觉得还是不对,「我为什么不能把她灌醉?」
我递了一颗核桃给他,「别跟她硬拼,指不定最后喝到吐的是你。不对……肯定是你先倒下。」
上回吃火锅的时候师姐怒饮三坛好酒,最后还站起来送我出门,跟我说下次再来。
从那个时候我才真正发现,这个女人不好惹。
他思索了许久,可能是心里有点盘算了,没拿过我给的核桃就走了。
师父要成亲,忙起来的自然也是我们弟子,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在准备婚事,总之不能让瑞云山在众仙君面前丢人。我偷懒的时候,大师姐就睁只眼闭只眼,任由我躲着划水。
半日之后,朝槿又喊人叫我去后山一趟。
后山是阮珩的地盘,对我来说简直是熟门熟路。
刚刚踏上青石板路,突然就被人一把抓住手腕往后一拉,我顿时摔进某人怀里。
「没长眼睛?」阮珩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故意压低了声音。
与他处在一块的时候,他身上总有花香,一点点绕进我的鼻尖,惹得人心如鹿撞。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到的是程焕义和朝槿两人,离得太远听不清说了什么。
程焕义脸红得跟柿子一样,师姐的表情则是有点迷惑。
一会子之后,程焕义鼓起勇气一把抱住了朝槿,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
我抬头看了看阮珩,他居然看得正起劲,还示意我别出声。
「阮珩,我们这样不好吧。」我叹气低声道。
「你现在走出去更不好吧。」阮珩回答我。
好像也是。
等到日上中天,小师叔轻咳了几声,装作刚刚到的模样大摇大摆走出去。
我还愣在原地,阮珩面上表情一滞,转过身拉住我的手一块走出石块后。
这回轮到朝槿脸红了。
「刚到,真的。」我道。
说完之后,朝槿脸更红,红得跟能滴血似的。
缓了半晌,她终于找了最近的一个亭子坐下,说出了此次的目的。
「你白日这么辛苦筹备婚礼,竟然就是为了砸了它?」
师姐点头,摊开一张纸,竟然是瑞云山山顶的平面示意图。

-29-
筹谋了半日,其实归根结底也就一句话,逼念念现出真身就完事了。
「她用了化仪散,这种药散确实稀罕且厉害,如果不是我去过妖界,恐怕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存在。」 狐狸跳上来,趴在桌子上面道。
「什么东西?」朝槿微微皱眉。
「用妖皇内丹炼的,能掩盖一切妖气息,使容貌幻化成所需模样。也就是切切实实将自己化成另外一人。」狐狸补充道。
妖皇,当年被杀了之后妖丹便不知所踪,没成想化成了药物在念念体内。
「那应该怎么做?」程焕义问道。
「除了让她自己现出来,我们没有别的方法,除非杀了她。」 阮珩摇摇头。
「不可!」朝槿一拍桌子,「杀了她不就便宜了师父?」
哈?我没搞懂朝槿跳跃的逻辑。
「鲁迅说过,悲剧就是把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必须让他看清念念的模样,不然以后念念都会活在他心里,活人是斗不过死人的。」 朝槿说着,还眼神疯狂示意我。
鲁迅……?算了不重要。
等程焕义和朝槿走了之后,我默默跟着离开。
他看到我跟着他进房间有点惊讶,我走得入神没看路,踉跄了一下扑到他怀里,扶着他的手。
于是干脆没起来,就一直挂着。
「阮珩,我可能还是记不得你,我真的想不起来。」我埋头道。
「那就慢慢来。」他摸了摸我的头顶,。
其实吧阿菁,思源,好像都是我,又好像都不是我。
一下子都来得突然,我已经搞不清楚我到底有没有辜负谁。
我站直上前抱了抱阮珩,鼻头发酸。
这个安静的下午,阮珩跟我说了当时魔界战场是如何寸草不生,荒无人烟;又说起第一次相见时候是在东边苍莽山脚,当时我……思源与他就在山脚住下,她这么爱热闹的性格,住下就是为了看来年初春莺飞草长的繁华景象,甚是惬意。
说了半日,无非都是些平平淡淡的事,都是点点琐碎得不能再琐碎的日常。
末了,他还很遗憾地说这些年他也再去过苍莽山下,看着满山的花开,却再也找不回当初。
「许是少了个人,一切都冷清了几分,我好想等回一人相伴。」
这是他今日说得最露骨的惦念。
「要是我永远都不会记得呢?」我揪着他的袍子抬头道,心头早已滋味难辨。
「那就随缘吧。」 也许是释怀,又或者是意识到不能强求,阮珩敛了眸中情绪才道。
我喉头一滞,心里顿时塌了一角。
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辰,我终于捋顺了心绪,朝他露出一点点笑:
「阮珩,我比当初喜欢师父还要喜欢你,百倍那种。」
随后,他落了一吻在我眉心,明明是风吹过浸凉了的感觉,绕入心却还妥帖。

-30-
大婚当日,仙鹤飞过,前山布置的花和红毯让平日平静的瑞云山热闹起来,装点的一派喜气洋洋。众仙君身着华丽向微笑的师父道贺,师父也礼貌地回应着。
师父第二次穿上大红袍,还是为了同一个念念,终究与我无关。
看着他那身红袍,早已不觉得扎眼。可能是不爱了,所以也不嫉妒不恨无所谓了。
师姐也在瑞云山前迎宾,眼神示意我进去看场子。等到各位仙君都坐下了,仪式正式开始。
其实席间许多人在议论,为何师父一介清冷君子为何娶一个凡人,毕竟天界很少仙君历劫后还眷念凡情凡心,师父不仅惦记这某个女子,而且还办了婚礼。
仙乐奏起,直拂云霄,丝竹之间,热闹至极。
大家都等着看,到底是哪般女子能让师父如此倾心,等新娘出场的时候大家都屏住呼吸。
我不禁纳闷,大家究竟在期待什么?
等到念念走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呼吸直接一滞。
我随着她款款靠近师父,明显看到在座的人神情都跟我初见念念时候一样,惊愕怔然。
「那是思源上神的脸!」
「不,不完全是,但足足有八分相似!」
「可思源上神百年前早已消失,可惜了。」
……
大多数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剩下的都是愣在当场,师姐慢慢靠近我。
也许是准备动手了,她示意我时机差不多了。
人算不如天算,本来我们确实打算在这一刻动手的,只是我们目光瞄到了念念手心有一道紫光闪过,此时此刻她已经很靠近师父了。
「不好。」我突然右眼皮一跳,连忙惊呼。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师父本是伸出手朝念念,念念在抬手的瞬间那股妖术就已经贴上师父的手掌,灼热而滚烫的气息顿时升起。
再然后,比两人嫁衣更鲜红的血滴落在礼台的白玉阶梯上,扎眼得很。
程焕义和朝槿连忙上前,师父防备不及,还没推得开念念。
人声混乱之中,念念轻柔的声音响起:
「你当年妖族大战杀了我父皇,今日我便要在众人面前杀了你,这样可算公平?」

-31-
我一把抓住了念念的肩膀,死死地扣住她把她往后拖。
师父此时总算是反应过来,眼底闪过震惊和失望,以及一点点的心痛。
此时程焕义和朝槿已经团团围住了念念,念念见形势不妙,竟然反手抓住我,并且从手心抽出仙剑就挟持我,仙剑散发幽幽红光,与她紫色的妖力格格不入。
此剑一出,再次激起人群热议。剑上花纹繁重,散发着微弱的寒芒。
「这……不是思源的三尺青锋?」有人立马认出。
「有一说是当年随着思源上神去了,也有说落在魔界,早已失踪许久,居然在这妖女手上?」
「她是妖界公主?!」
……
我只觉颈边一凉,随后念念口中吐出几句咒语,便化作一道紫光飞向半空。
「你去哪?!」我慌了。
念念此时已经不再掩饰朝我一笑,她大红的喜服配上极其妖冶的妆容,与平日清冷美人的形象大相径庭。
「若不是你拦着,我早就把他给杀了。警告过你别掺和,为何偏偏不听话?」念念道。
「你如果要报仇,很久之前就有机会,又何必等到今天?」我尽量冷静下来质问她。
她不屑地一笑,「当日他杀我父皇时候我在场,我偏偏要在他充满希冀的时候再给他这么一刀,他不是很喜欢这张脸吗?若不是这张脸,我还真的靠近不了他。」
「可是师父他对你极好。」我忍不住道。
「好又怎么样?全都不是给我的。」念念抵在我颈边的剑更近,也更寒。

-32-
诛仙台。
风好大,还挺冷。
我想起朝槿跟我说的话,本以为能躲过一劫的我,居然阴差阳错又陷入此番境地。
这难道就是命?反正最后都是注定好的,过程怎么挣扎又有什么用处?
众人追到诛仙台身边的时候,朝槿怒骂:「卧槽,什么垃圾剧情,还有这茬!」。
「你说什么?」程焕义边防备边疑惑。
朝槿大喊一声,「我说,这垃圾情节怎么就躲不掉了呢?老天非要这样收尾么?」
程焕义很迷惑,也许只有我跟朝槿才能知道她想说什么。
「放开她!」师父眸中仅剩失望,抬起手想制止念念。
念念冷笑一声,「你最好别过来,今日横竖是死,不如拉个陪葬!」
师父果真站在原地没有上前,竟然出了几分犹豫。
在他犹豫的时候,一道红色身影自他身后穿出,越过人群。
「阮珩你做什么!」师父停在原地,却见阮珩提着长枪从云端而来,矫健之姿马上就跃到众人最前面,如带血锋刃,散发无可比拟光芒。
「师兄,到底谁才是思源仍旧分不清。」阮珩冷笑一声
「你什么意思?」师父眉心一皱,听出阮珩话里有话。
「你看她站在你面前,又有几分像从前?」
不像从前,模样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无相似之处。
「阮珩,她早就死了!」师父淡然的面具早已崩裂,此时面目有些狰狞。
阮珩转过头看了我一眼,「荒唐。」
那边气氛很热烈,我却觉得凉飕飕的。
看着念念的这张熟悉的脸,就突然就记起来很多东西。
桃林中的人,还是苍莽山山脚的人,原来都是同一人。
至于那一身的白衣,不过是后来离开苍莽山后初至瑞云,瑞云山最绝的是冬日雪景。那天山巅落了雪,银装素裹的,有人撑着一把油纸伞朝我走来,那是师父阮淮的面容,温和宁静得如裹上了雪的大地,让人一时间不小心入了眼、迷了心。
云游多时的我们定居在此,直至到某场战争的出现。
其实还有后来的很多琐事,那些人,还有物,紧要的,又或者不紧要的。
但是面前念念这张脸……真的很碍眼。
念念只是稍稍一用力,我便能感觉到有血滴涌出。
血滴到仙剑上,仙剑突现出更猛烈的红光,烫得她再也抓不住,只能吃痛放手。
她松手后,仙剑没有掉下地反而浮在半空之中,悬浮在我面前。
耳边早已听不见众仙君的惊呼声,随着记忆而来的还有一股力量,我全身被一股涌起的力量席卷着,以心口为中心向四肢散开,汹涌得能让我忽略颈边尖锐凛冽的疼痛。
我下意识地握住跟前漂浮的仙剑,背后的人又挥起手就想给我一掌。
下一刻,一杆长枪嗖地一声劈开寒风,犹如流星划过头顶,然后穿过念念的腕间,逼得她往后一仰!
背后就是诛仙台,她惊恐不已,下意识地扯住我的衣角想将我一起坠入这万丈深渊。
「你为什么能拿起这柄剑?这柄剑我捡到的时候,已经毫无生机。」念念不可置信地道。
我伸手斩断了那一抹衣角,对她莞尔一笑:「我不喜欢有人顶着我的样子,还在我面前招摇。」
她瞪大了双眼,目中尽是惊慌,最后含恨而坠。
「阿菁,」阮珩喊了我一声。
冷得渗人的寒风吹起他红色的衣袍,俊逸翩然。
「你上辈子临走的时候说过,这辈子是留给我的。」
「算数算数,我说过的都算数。」 我回头道。
「番外一」 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

-1-
诛仙台一事之后,我病了一场,回去之后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现在秋风起了,山上树枝也光秃秃的,瑞云山迎来了它一年最破败的时候。
也许等到山巅落满雪的时候,我才提得起精神出去走走。
在我思绪飘到不知哪里的时候,阮珩轻轻敲了敲门,我虽是听得出他的脚步声,但也懒得动一动去开门。
一会之后,他果不其然自顾自推门进来了。
他顺势坐在我床边,轻巧连着被子捞我进怀里,「闷好几天了,也不怕闷坏了。」
话里毫不掩饰,带了点心疼。
「你看着我这个模样,会不会觉得很奇怪?」我眼睛留了条缝看着阮珩问道。
可能是我这问题很奇怪,他愣了愣之后倏而靠近,佯装掂量灼灼盯了我许久,目不转睛。
此刻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秋日还算明媚的阳光,我整个人几乎被黑压压的阴影笼罩着,差点透不过气来。
我本来就有点头晕,这下彻底顶不住了,干脆换了个姿势缩进他怀里,懒得再睁眼。
阮珩垂下头鼻尖碰到我的耳垂,低声道:「用心看了许久,就不什么也不稀奇了。」
耳边的声音惹得我不自觉老脸一红,勉强在喉咙里挤出下个问题:「那你看着念念的脸,就不奇怪了么?」
他大概是被我逗笑了,「只顾看你,没别的空档看他人。」
明明知道他就是嘴贫,我还是忍不住笑出声,只是他下一句话就把我的好心情坏了一半。
「我师兄又来了,你的意思是?」
我当然是不乐意,我也忘了是第几次了,总之来一次我就拒绝一次。
前几日在诛仙台上,惊愕过后的阮淮本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很快就被我打断了。
我就跟他说:世间万千,再难遇我,我们不能再回到从前了。
「你是害怕?」阮珩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我顺势翻了个身睁眼。
「不是害怕,是一时间没能做到这么坦然。」
从放过到放下,都不是立马能缓过来的。
「若是以后都不想见,换个地住就是了。」阮珩道。
「要等看完这场初雪。」等他起身出去拒绝某人的时候,我朝着他喊了一句。
「好。」他话里带了几分无奈,本来再想说点什么,但到最后只化作一句深沉的叹息。

-2-
今天朝槿来了,抱着她儿子来的。
那只大橘一见我就哼哼唧唧的,估计是记上了我上次骂它的仇。
然后我一边挠它下巴一边又说了一次它胖,干脆让它再记一笔。
「几天没见你,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朝槿给我带了糖果,看起来小个很精致。
「那时候拿着剑,好像一瞬间耗光了力气,累得慌。」我说完啃了颗软糖,是葡萄味的。
「我还以为你是心里堵得慌呢。不过老话说得对,只要新欢足够好,没有旧爱忘不了。」 她扯开我的被子,摸了摸我的额头。
不过这什么老话,为什么我就没听过?难道我又不记得什么东西了?
「对了,还有个事要跟你说。」 朝槿抓起趴在我床上的大橘猫,低声在我耳边缓缓道:「你从诛仙台下来那晚上,师父醉了整整一晚,第二日难得见到他凌乱而狼狈的样子。」
我眨了眨眼,「我还知道他第二日在我门前站了一天,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沉吟了半晌,「确实没什么关系。就是我有一事很好奇,你当初是瞎了眼还是蒙了心,为什么就喜欢他了呢?」
要不是放下了,我都不敢跟旁人聊起这点子事。
「可能年轻吧。」我随口道。
朝槿扶额,「瞧你这几百年的,也算是白活了。」
我掰手指算了算,朝槿其实比我小了好几轮,为什么人家能活的这么通透?
突然有点相信她不是这里的人了……
「你是不是很喜欢葡萄?」我又吃了一颗糖,突然发现那一小盅糖果居然全都是葡萄味道,上面还裹着一层糖霜。
她点了点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回头我去花神那里替你要几棵好苗子,搭个棚子栽在后院,季节到了就会挂满枝头。」我立马道。
朝槿眼前一亮,揉了揉我的发顶后直接亲上来,被后面刚进来的阮珩看了脸黑了半截。

-3-
等缓过来的时候,我终于打开了房间的门。
待在屋里不觉得冷,一开门原来真的入冬了,小小的雪花细细簌簌从空中盘旋落下。
「阮珩下雪了!」我对着来人兴奋地道。
阮珩的面容隐在伞下,抬起伞的瞬间,眸子里尽是光亮。
这人在一片白雪之中就是出挑,与周遭一片白雪格格不入。
「等到了初雪,满足了?」他站在屋檐下示意我到外面去走走,我闷在屋里太久了,一个着急脚滑了径自扑到他怀里了,鼻子撞到他胸前撞了个扎实,眼泪都疼出来了。
阮珩轻然笑开,如飘落的雪花浅浅凉凉。
「你这狼狈的样子要是让旁人看到了,丢人不?」
我不管不顾,「丢人怎么了,要是有人笑我,我就把狐狸放出来去咬他。」
那只狐狸可能听到了我喊它,从某个角落里摇着尾巴走出,冷哼一声:「您当我是狗呢?」
「没有,但也差不多。」我朝它一笑,它又被我整炸毛了。
我们走到了悬崖边去,这个冬天好像并没有跟以前差太多,明明是一样的冷,一样的寒凉,一样的雪花飘落,但又处处透着点不一样的地方。
一盏茶的功夫后我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原是他搁在我腰间的手掌还带着温热,能隔开山顶的寒气。
看了一会,雪突然变大了,扯絮拉棉在空中飞舞。
我听到了后边有脚步声,他也随着我一起回头。
来人白衫飘飘,乌黑的发丝披在肩头,恍如和天地融为一体。
「思源。」他喊了一声。
我这回反应的时间有点长,一会子之后才记得他是在叫我的名字。
突然记起,阮珩平日里会习惯性地喊我阿菁,我也习惯性地应了。
今日突然转换过来,居然开始不习惯。
「嗯。」我此番也应了他一声,语气还算平静。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他越走越近,声音也越来越清晰,「我承认我之前有错,可为何你连道歉的机会都不曾给我。」
听着他满怀失落的话,我摇摇头,「我没有怪你。」
他又继续靠近了我一步,想伸手握住我的肩膀,却被我笨拙的躲开。
阮珩见我不乐意,直接拦在我面前,不给他接近我的机会。
「那便是在恨我了。」他语气酸涩,自嘲一笑。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也没有恨你,我只是不会像之前一样放你入心。所以我对你也自然同对旁人一样礼貌。我早就忘记了你的所有不好,也包括忘了爱你。」
说完之后,我舒了口气,这回才算是将胸腔里的那口浊气吐出来了。
他的动作一滞,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停在空中有一丝尴尬。
半晌之后,他才无力地放下手,垂下眸子。
这个白衣身影曾经让我品味到某种心痛,零星的,细细碎碎的。如今换做他后悔,换做他细品丝丝入扣的酸涩和失落,也算是公平。
「我看完这场雪之后,大概会离开这里,另外找一个开满层层桃李花的地方。」我补充了一句,他蓦然抬头,眼底尽是不可置信。
「那我等你。」
「不用了,早就有人等我很久了。」
真不差你一个。
「番外二」 朝槿丨拯救虐文女主计划

-1-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飞升了。
本人朝槿,职业仙女,这年头穿越的原因很多,有看小说笑死的,有写小说猝死的,我是因为骂男主骂得太狠遭报应的。
狗有时候可能不是狗,但人真的就可以不当人。
比如这本小说的男主,表面看着衣冠楚楚白衣飘飘,背地里却是个眼瞎的。
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我很轻松地在几十个师妹里认出了女主角,没有什么难的,一排弟子之中就她看师父的眼神最炙热。
毫不夸张地说,整座山都知道她整天跟着师父背后跑,说没点旁的心思那肯定是假的。
但这不是什么甜宠文,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会等来圆满结局。幸好我穿越的时候故事才开始,若是已经走到了诛仙台结局,那我就算是佛祖也救不回。
既然给我遇上了,那我肯定不能让她继续傻傻地沦陷下去。

-2-
我在房间思索了半日,最后决定从男二开始筹谋。
阮珩这个小师叔,虽然看起来不好惹,但至少是个好人。
别误会,我这里说的好人是个褒义词。他时不时会出现在后山,于是我蹲点三日后终于看到了那一抹红衣飞扬,来人样貌张扬,气质不俗。
后山鲜少人来,只有几个弟子时不时来此清扫一下,他路过我身旁时甚至看都没看我一眼。
但我只用了一个词就让他成功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思源。
这个名字是瑞云山挺敏感的存在,大多数人只知她救了师父一次,但不知她同时存在于两个男人的心尖上,百年来不曾有变。
「她回来了。」我对阮珩道,清清楚楚地看着他眼底从毫无波澜到染上点点不可置信。
「你又如何知道?」他沉声道,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准确来说,她一直在瑞云山上,但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完之后,我带他去看了一下坐在悬崖边上看夕阳的阿菁,阮珩认得她,平日里出于兴趣还会多关照她几分。
但有些可惜的是,她的心一直挂在师父身上,现在坐在这也不过是为了多看一眼师父。
这本书还有个与思源长得很像的人,叫念念。
我还没有见过念念,所以我也不清楚思源长什么样。
但阿菁我是知道的,据说她和思源在容貌上并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她也绝非是一眼勾人魂的绝色,但由内而外的含蓄和透出的婉约,再加点点可人疼的娇气,耐看得很。
「阿菁?」阮珩指了指阿菁,不敢置信地问道。
我点了点头,他看着阿菁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疑惑。
怀疑是正常的,如果他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才是有问题。
「她的灵魂是真的,你当年将她一缕魂放在这座山养,如今有结果了。」我指了指阿菁。
他脸色有些沉重,「为什么会是她,不是旁人?」
「她喜欢这里的桃花,更喜欢这座山落满雪的模样,没有人比她更期待一场初雪。」
夕阳洒到阮珩的面上,半明半暗间隐去了他神情。
等到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我耸了耸肩无奈地道:「信不信随你。但要是继续这样沦陷下去,她不会有什么好结局的。如果你觉得她还能抢救一下的话,明天阻止她随着师父下凡吧。」

-3-
在阿菁准备追下凡的时候,我让阮珩直接把她打晕了。
主要是我这人做事比较温柔,先是能劝就劝,劝不动就上手,方便效率高。
只是事情的发生总是有点出乎意料,阮珩做事没按套路出牌,直接就把她领到凡间去了。
我当时只觉太阳穴都在发疼,十分后悔找了阮珩这人来帮我一把。
就这样任由她追着师父跑,那不是把人丢沼泽里,越陷越深?
不过显然是我太天真,想得太简单,也太小看阮珩这个狠人。
他直接把人带到师父凡间大婚现场,让阿菁目睹师父娶了别人,让她眼睁睁看着师父对别的女人好、对别的女人呵护备至。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残忍的了,这就等于直接告诉阿菁:你看,你心上人仅存的那点温柔,没有半分是给你的。
真是客厅里长竹子,笋(损)到家了。
但不得不承认,这是让阿菁死心的最快办法。

-4-
修仙的日子不仅朴实还无聊,于是我养了一只橘猫,给它改了一个名字叫乙醇。
提到我的猫,就不得不提一个灵魂里装了钢板的男人,程焕义。
他居然无聊到拿剪刀把猫的胡须给剪了半截,气得我当场就揪了他三根头发。
这丫的没事就在我面前耍存在感,仿佛他不闭嘴就有人能把他当哑巴。
人不犯他,他就犯贱,这句话送给程焕义再合适不过。
「程焕义,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很严肃地跟他说。人一旦涉及到自己,心思是很敏感的。所以我总觉得他对我不怀好意,也不知道图什么。
「我明白。」他若有所思道,「毕竟瑞云山百年来也见不到像你脾气这么爆的。」
「你明白个锤子。」我皮笑肉不笑道。
我就知道,不会有多少个人相信我这话。
但他对我好也是真的,他老是想尽了办法逗我开心,有什么好玩的都往我这塞。
其实我只是有点想家而已。

-5-
师父历劫回来了,那一道金光划过天际,身后还随了一个女子。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念念,可惜她面上覆了轻纱,我没看清楚她的五官。
只是从这轮廓来说,跟她相似的思源肯定也是个美人。
阿菁看到念念之后,脸色煞白,十分难看。
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的好戏,但她还好稳住了,并没有太冲动。我是很欣慰的,至少这段时间以来做的努力都有了回报。
「脸色这么难看,莫非是难过得傻了?」散场之后,我轻笑调侃她。
她只是摇摇头,目光一直放在念念离去的方向。
「有妖气,你没有看到吗?」
我没当回事,只当阿菁是找了个借口掩盖自己内心的苦涩和不甘。
可惜的是当晚我就翻车了,没想到念念居然是妖,道行还不浅。
如果不是阮珩的那只灵狐及时救场,我可能就挂了。
当时那几团火球围住我的时候,我连墓碑上刻什么都想好了,不用像其他人那么复杂又写铭又写志的,就五个大字:广告位招租。

-6-
翻车什么的还不是最气的,最让人血压上升的是师父竟然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信。
都知道虐文男主狗,但没想到这么狗……
我情绪上来了,不就是救一个人,怎么这么难?
知道企鹅为什么在南极吗?可能因为它也跟我一样难(南)。
跪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我仰天长叹,突觉前路无望。
「你好像不开心。」程焕义把我从前院扶回去,边走边对我道。
「没有。」我咬咬牙硬撑道。
他一挑眉,低声在我耳边说:「朝槿,你心里是藏不住事的。」
我差点就想哭了,但最后忍了又忍,无奈转头对他道:「肩膀借来靠一下会死啊?」
回到房间后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一坛酒就往喉咙里灌。
这里的酒软绵绵的,一点劲都没有。
喝了之后既不能让人保持清醒,也不能让人醉倒,就这样让人卡在半梦半醒之间,更难受了。
程焕义什么也没问,就静静地陪我坐着,直至天明。

-7-
「我没事了,真的。」天亮了之后我伸了个懒腰,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时候情绪上来了就是这么矫情,等酒醒了后发现那些都不是事。
「你是没事了,我有事了。」程焕义面无表情地道。
我愣了愣,皱眉问道:「你能有什么事?」
「我肩膀要废了。」他指了指已经抬不起来的胳膊。
于是我使出祖传的按摩大法,不过一盏茶时间他就生龙活虎鬼哭狼嚎。
「朝槿你是不是有毛病?」他从凳子上弹起来,揉着胳膊狼狈地道。
「嗯,多少沾点吧。」我点点头,笑了笑道。
程焕义前脚刚走,小师妹后脚就来了。
她走的脚步有点不稳,心事重重的,手上握着根粉色的发簪,还挺漂亮。
我赶紧给她上了杯冰水让她冷静冷静,但她一开口就让我愣住了。
「师姐,你知道思源吗?」她问我。
啊这……
难道阮珩这么藏不住事的吗?回头就把我卖了?
程焕义说得对,我的确是藏不住事的,她一看我犹豫不已的神情就知道我肯定知道点什么。
于是我干脆就坦白了,如果她不死心的话,之后会因爱生恨在师父的婚礼上闹得不可开交,然后被这个长了和思源相似的念念推下诛仙台。
思源也不是别的谁,正是我这个小师妹。
至于为什么她没有记忆,我自己也搞不清楚,甚至没有看到书里有说她恢复记忆的情节。
「阿菁,听师姐一句劝,要带眼识人。」我一边端上火锅一边道。
对于这种替身情节……我看不惯这种套路很久了,有了替身还能破镜重圆的,实在是有点一言难尽。可能这种就是典型的男主配狗、专业对口吧。
对了,我还夸了一下阮珩,阿菁看起来不蠢,应当懂我的意思。

-8-
程焕义向我表白是我意料之外的事。
当时后山不仅开了桃花,也开了李花,李树的花又称玉梅,素雅而清新。
「你认真的?」我疑惑道,「我哪里值得你喜欢?」
难道他和师父一眼,都是眼瞎的?
程焕义脸色一直红到了耳后根,然后一把抱住我疯狂点头。
我没有推开他。对于这种事情,我承认我的反射弧是比较长,等到玉梅花落在我肩上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
「不是,我……」
我话还没说完,阮珩就牵着阿菁从亭子后面走出。
从阿菁憋笑憋得辛苦的表情来看,应该是看了全过程。
……
如果有网络热词字典,那么「社会性死亡」这个词的解释旁边,应该画着我的脸。

-9-
师父的婚礼来得突然,我身为大师姐当仁不让地包揽下所有的琐碎事。
上至邀请仙界众仙君,下至准备喜服礼袍,无一不是我在操心。
别看我准备得这么勤奋,其实我无时无刻不想把这场破婚礼给砸了。小说里就是因为这场婚礼,才演变到诛仙台这么惨的结局。
女主坠入凡尘,男主含恨而终,真是个不错的结局。
到了婚礼那日,人算始终不如天算,我还没动手呢,念念自己就先露出原型。
当时师父的手受伤了,拿不起剑;阮珩也不在,当时我就觉得不妙。
果然,我最不想看到的情节发生了,当时我就差点崩溃了,如果做什么都是同一个结局的话,那我这小半年来付出的又算什么?
诛仙台前的风是凛冽的,带着煞气。
我眼睁睁看着念念带着阿菁靠近那个深渊,然后……
然后在一片通天的红光之后,被推下诛仙台的不是思源,而是长了和思源相似面容的念念。

-10-
诛仙台回来之后,阿菁就病了一场。
等到暮秋时候,我带着做好的一小盅糖果去探望她,其实她精神还是不错的,只是一时间接受不来太多事情而已。
好吧,其实我是去道别的,她和阮珩会过得很幸福,而我就可以安心回家了。
这世间本来就很多痴男怨女,何必多这么一对?
如果说我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那就是我儿子大橘。
我把大橘托付给了程焕义,仔细叮嘱了他一些杂事,他当时眉头一皱就察觉到了什么。
也可能是我的语气太温柔,从见到他开始就没骂过他一句。
「朝槿,我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还会看到你的对吧。」他握住我的肩膀,手有些颤抖。
本来不想把这件事情说破,但不告而别也不是个事,
于是我心一狠,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
「师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直执着就没意思了哦。」

-11-
回去之后,我有好一段时间没有碰小说。
主要是后劲有点大,干脆不翻不看不听,一想起什么就立马转移注意力。
可惜没用,越想抓住的越抓不住,越想忘记的越忘不掉。
所以我还是在餐厅吃饭的时候打开了那本小说,其实很久之前就完结了,但是作者又补了两个番外。我翻到了最新一章,阿菁和阮珩果然过得很好。
他们离开了瑞云山,挑了一个春日能开满桃花的地方办了场婚礼。许多仙君都想看看思源的风采,可无奈他们的婚礼没打算大办,能拿到请柬的仙君少之又少。
再过了几百年之后,他们连孩子都会打酱油了。那只大白狐狸被折腾得很惨,因为太松软,总被老二抱着睡,口水全都蹭到它身上。
但又有什么办法,它向来敢怒不敢言……
手机不经意间息屏了,我的脸倒映在黑屏上,明明笑着,但又好像流过泪。我胡乱擦了擦眼角,生怕被过往的人群看出来。
匆匆忙忙看完了全部番外,我没看到程焕义三个大字,通篇好像被遗忘了一样,连名字都不配拥有。
午后的阳光有点刺眼,我放下了葡萄汁,窗外走过了一个熟悉的人。
匆匆忙忙结了账,推开餐馆的门,风一瞬间把我梳好的刘海吹起。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看错,只是加快了脚步追上去。
后来他停住了,停在了公园的玉梅花数下,俯身捡起了一朵玉梅花,突然转头看着我。
我被吓了一跳,本来悬着的心就更悬了。
他居然一点都不惊讶,反而问我道:「你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我的语气尽量平静:「春风迎面吹来的时候,我就站在你身后了。」
你看,连春天都把你推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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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飞升我下凡:傲娇小仙女的天庭作死事件簿
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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