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他们后,我去修仙了

青梅竹马的江闻州前来求娶。
却只是为了守护我堂姐的幸福。
我跪在天心观前:「仙长,燕婉愿意随您入太元宗修行。」
两界之门,一甲子一开。
与江闻州再见,已是六十年后。

-1-
常青道长一年前来此。
为夏氏皇族测灵根。
不想,皇族无人身负灵根。
倒是我变异冰灵根,乃修行天才。
常青道长当时问我。
愿不愿意随他拜入太元宗门下。
我鼓起勇气拒绝了:「燕婉只羡鸳鸯不羡仙,舍不得家人朋友。」
也舍不得青梅竹马的江闻州。
从小,我的愿望就是嫁给他。
常青道长不曾怪罪:「念你年幼,不懂机缘难得,本尊愿为你候上一年半载,如若后悔,可随时来天心观寻本尊。」
不到一年,我便来了。
为表诚意,在天心观门前长跪。
常青道长抚须:「界门一甲子一开,此行亦是永别,家人朋友,你可放得下?」
我以额叩地:「燕婉六亲缘浅,强求不得,唯有舍得,方能放过他人,亦放过自己。」
常青道长欣慰赞叹:「不错,我等修行之人,不耽于过往,心境开阔方能长久,此物为健体丹,凡人服用可百病不侵,拿去赠与你的亲友,也算是成全了过往恩情。」
我俯首接过,感激不已:「多谢师尊成全!」
生来,我的一切都是父母给予。
即便他们因伯父的死,更怜惜堂姐。
我也该报答生养之恩。
常青道长听到我称他为师尊,愣住了一下,随即高兴大笑起来:「难怪出行时,掌门说本尊鸿运当头。」
他赠我功法与保命玉镯。
「遇到危险,可砸碎此物,天涯海角,为师都会救你于水火。」
「此方地界也有灵气吗?」
「你生于此,天地于你有孕育之恩,你拥有灵根,更得天地偏爱,于此地开启修行法门,对你有利无害。」
我手持心法玉简,在师尊的教导下学会如何观想。
有什么悄然间发生了改变。
疲惫一扫而空。
下山的步伐都轻盈了不少。

-2-
六天前,ŧūₛ宫里举办百花宴。
皇后把我唤到近前问话。
回去当晚,堂姐李寒月伤心欲绝。
爹娘对她百般关心。
原来,皇后是在为太子挑选太子妃。
李寒雪对太子仰慕已久。
可我并不想嫁给太子。
好在两天后,江闻州的母亲来到李家。
为他求娶李家二小姐,也就是我。
终于得偿所愿,我高兴得一整晚没睡好,眼巴巴等到第二天,匆匆出门去寻江闻州,想问他为何如此突然。
侯府下人却说江闻州出门了。
我只能失望地回家。
没想到日思夜想的人。
正好也在我家中。
看到他在湖心亭静候的背影。
我心跳如擂鼓,突然有点害羞。
也正是一瞬的迟疑。
亲眼看到李寒月走了过去。
她低头拽住他的袖摆,温声软语地道谢:「行止,多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可是你并不喜欢燕婉,娶她会不会太委屈你了?」
以往别人拽他袖子,他早就扯回去了。
眼下他没有拒绝,摇头苦笑:「她一向喜欢我,若是其他人上门求娶,怕是会被她拒了,唯有我能让她答应下来,只要你能幸福,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顷刻间,耳鸣声贯穿我的大脑。
我身形不稳往后退去。
慌乱的动静惊动了湖心亭的二人。
他们看向我时的眼神如此惊慌。
坠入湖中的瞬间。
我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母亲怀孕八个月时动了胎气。
生下我后,伤了身体不能再孕。
所以他们喜欢李寒月,把对子女的感情寄托在她身上,我也从来不敢生出嫉妒的心思。
可为什么,连江闻州也要这么对我?

-3-
一阵慌乱过后。
江闻州把我从湖中救起。
我奋力推开他,抬手打了他一巴掌。
这一幕被赶来的爹娘看到。
母亲对我未曾有一句关心,上来就甩了我一巴掌,戾声呵斥:「道歉!」
前所未有的伤心裹挟了我。
我头一回没有听她的话,含着泪质问:「真这么恨我,为何当初不一把掐死ŧŭ̀²我算了?」
这一次,等待我的是父亲的惩戒。
他怒声喊人拿来戒尺。
江闻州挡在我面前,被我发疯地推开。
「滚,你给滚啊!」我崩溃得大哭不止,哭得父亲怔在原地,戒尺拿在手里,始终没有落下。
最终,我哭得晕了过去。
我不知道李寒月又是如何编排我的。
可有些事,我想明白了。
常青道长为我检测出变异冰灵根,唯有皇室清楚内情,他们想要借我的体质来孕育出有灵根的孩子。
碍于常青道长在天心观。
皇室不敢对我下手。
距离界门重启只剩一个月。
陛下又起了心思,想为太子选妃。
江闻州为了李寒月的「幸福」,不惜得罪皇室,抢先一步与我定下婚约。
届时,陛下只能退而求其次。
选择与我一脉相承的李寒月。
走在下山的石阶上。
我握紧药瓶,突兀地笑了起来。
随后一刻不停,径直去了皇宫。
皇室肯定有派人驻守在天心观附近。
他们指不定早就收到消息。
与其等他们来请我,不如直接找上门去。
果然,我刚走下马车。
一抬眼便看到人群当中的太子。
他坦荡荡地走上前来:「恭贺燕婉姑娘踏入仙途,福寿绵长。」
我回以一礼:「师尊赠我丹药偿还生养之恩,燕婉并无兄弟,只需两颗赠与父母,其余丹药还请陛下定夺。」
他神情严肃起来:「这里不方便说话,烦请姑娘随我进宫一趟。」
我沉吟不语,举步跟上。
皇宫里藏不住秘密。
陛下的一言一行,早已落入他人眼里。
否则江闻州也无法抢先与我订下婚约。
何况常青道长的身份不是秘密。
想要从仙人手里获利的比比皆是。
一路上,守在我们身边的护卫已经杀了四个刺客。
从我下山开始。
或许就有人在一路护送。
否则我无法安然抵达宫门前。

-4-
太子亲自候在宫门口。
侧面说明陛下对我很看重。
与上次迎接仙长的庄严不同。
如今,陛下一袭素衣立于长廊之下。
正随手往清池中撒下鱼饵。
以往不敢直视龙颜,不曾ẗů⁰发现陛下年近五十,却比常人年轻不少。
仙家每年来到皇室,筛选有灵根的皇族后人,这当中必然有互惠互利的交易,否则仙家不应该只和皇族接触。
若非我是珍惜的冰灵根,师尊根本不会为我驻足。
陛下接过太子奉上的丹药,捏住瓶颈对着阳光高举。
从他娴熟的动作可看出来。
应该不是第一次接触这类玉瓶。
他随手递给太子,终于把目光转落在我身上:「既然是仙长赐予你偿还父母恩情的宝物,何必拿到寡人跟前来。」
我知道,关于我的第一个考验来了。
对师尊,我需要有悟性。
对帝王,我得知恩图报。
当即俯首回答:「父母恩情难割舍,还请陛下为我转送,其余健体丹,则是感激陛下恩德,仙长并非为我而来,我不过是蹭到了些许福缘。」
陛下没说满不满意。
但药瓶没有回到我手中。
足矣看出健体丹有多重要。
否则以皇室的傲气,不可能选择留下。
何况,一国太子的接送。
并非一个小喽啰能拥有的待遇。
一路上,太子说话语气亲和得像是对待自家妹妹:「距离界门开启还有一个月,这群人就留在燕婉身边,既能保护你安全,也能帮你跑腿办事。」
为了避免我想太多,他还特意透露:「健体丹是仙家与皇室的交易物品之一,唯有被挑中的弟子方能获得健体丹,此次我夏氏一族无人被选中,也就失去健体丹的份额,好在燕婉你出类拔萃得仙长看重。」
他加重语气强调:「此物对仙长来说只有健体的作用,但对凡人而言,不止能解百毒,还能增强内外功夫。」
他的这番话,或许是希望我能提点要求。
我顿住步伐,面露苦恼:「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太子微微侧首:「但说无妨。」
我为难地开口:「说来有点惭愧,我大伯和我父亲子嗣不丰,倒是没有什么需要发愁,唯独我三叔家多子多福,成天为儿女婚事发愁,堂妹文卓饭量大,遭人笑话,我实在是见不得长辈忧虑,不知殿下可有解决的办法?」
他与我对视片刻,缓缓弯起唇角笑了:「燕婉放心,孤还真有个合适的人选。」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顺心遂意。
比起让李寒月得偿所愿。
不如让堂妹李文卓成为太子妃。
江闻州不是喜欢李寒月吗?
那就成全他们二人好了!

-5-
回家途中,马车被人拦下。
平安在外面禀告:「姑娘,江小侯爷有请。」
一路奔波,我又累又困,实在没心思下去应对江闻州,干脆闭目养神,吩咐下去:「让他靠过来说话。」
他不是消息灵通吗?
也该知道我今日做了些什么。
没过多久,车外传来敲击声。
「婉婉,我想和你聊聊。」
「有什么,你直说就是了。」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过错,我愿意道歉,也可以赔偿,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尽心竭力去办。」
事到如今,他对李寒月依旧满心维护。
我以为,我至少能得到一句道歉。
现在看来,我算什么东西?
他只是担心我会报复李寒月,特意过来揽责,想要一个人承担我的怒火。
我不禁自嘲:「江小侯爷能有什么错呢?只怪我蒙蔽双眼,看不清你心里惦记的人是谁,实在不识好歹,成天往你身边凑,一定让你很烦吧!」
他似是怔住:「不,不是这样的,婉婉,我们单独说会话好不好。」
我轻叹着轻拭眼泪:「你我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你愿意为所爱之人的幸福牺牲,那是你的事。」
说话间。
热闹的街道渐渐远去。
周遭安静了下来。
金鳞卫的盔甲发出整齐的摩擦声。
江闻州许久没能说出一句话。
隔了不知道多久,我听到他问我:「你进宫,是为了悔婚吗?」
原来是担心我抢了李寒月的婚事吗?
原来……不爱一个人。
真能做到肆无忌惮的伤害。
一颗心仿佛被他紧紧攥住,硬生生扯出来,好像过去很久,我发不出一点声息,越在乎的人,越能轻易的刺伤我。
「对,我后悔了!」我低低地哭笑起来。
他顿住片刻:「我不答应退婚!」
马车停下,平安上前掀开帘子。
我俯身走出,居高临下地与他对视:「你答不答应,谁在乎?」

-6-
他失神地想要上前。
金鳞卫拔刀挡住他前行的脚步。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疲惫地往家里走去。
感情就是如此不讲道理。
即便对他满心失望,还是无法彻底排解干净。
年少时,李寒月还未到我家。
他待我与别人完全不同,是我从未体验过的偏爱。
常常有什么都往我跟前送。
与诋毁我的人争辩,全心全意地维护。
一开始只是跟在他身后喊哥哥。
直到母亲开始为我相看那年。
伯娘想为她家侄子定下我。
他不知从哪里打听到,那少年在花楼豪掷千金,只为买花魁一笑。
想方设法让我爹娘知道情况。
结亲的事才不了了之。
也是他亲口对我说:「别嫁给别人,嫁给我好不好!」
如今不过是过去六年。
李寒月来我家也不过六年。
一切都变了,他们都喜欢她。
回到院里,还未躺下休息。
母亲身边的红叶端着一碗燕窝过来。
她小心翼翼道:「夫人也是打心底关心姑娘,母女哪有隔夜仇,还请姑娘不要置气了,这几日夫人心里一直不太好受。」
我盯着看了许久。
每次都是如此,没有任何的软话。
每次觉得愧疚的时候。
她就会让人送来一碗吃的。
我端起来,手一松,碗跌落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
满屋寂静,红叶慌忙跪在地上:「是奴婢没有抓稳,可有伤到姑娘?」
「你可以回去了。」我让人带她下去,对平安嘱咐道:「不相干的人,就不要放进来了。」
可我忘了,平安也是家里的下人。
她更听我爹娘的话,而不是我。
房门被推开的瞬间。
母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眉头紧皱:「听人说你进宫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总盯着月儿,她与你不一样,那些都是你大伯挣来的功劳,不是你能想的!」
我眉间难掩疲惫。
换做李寒月,母亲早就满口关心了。
她对我,只有一些无端的指责。
不等她继续质问。
屋外传来下人通禀。
「夫人,宫里来人了。」

-7-
宫里来客,母亲作为当家主母,定然要出去相迎。
她撂下一句:「晚些再来与你分说。」
等她一走。
我就拿出卖身契递给平安。
吓得她跪在地上:「姑娘,奴婢错了!求姑娘别赶奴婢走!」
为奴为婢。
比为人儿女更不容易。
万事皆不由己。
我扶起她:「别害怕,以后我身边用不着人伺候了,迟早会有分别的一天,只是这一天来得早了一点。」
「还记得以前我说过么,一定会为你攒一份嫁妆。」
我打开柜子,ťű₀搬出一个小箱子。
从中拿起一对明月耳珰在她耳边比划。
「手里有点积蓄,往后你想做什么都能方便不少,只是切勿感情用事,被人哄骗了去。」
平安红着眼,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她与我一起长大。
我说得轻松,实则也是不舍。
可我没办法把她带走。
倒不如早早放她自由。
这样她打算留在府里也好,离府生活也罢,都能自己做主,不会受制于人。
平安一走,院里像是少了点什么。
外面不知道出了什么好事,格外热闹。
衬得兰院过分安静,像是被世俗遗忘了。
隔天,红叶又来了,眉飞色舞地说起昨天的事:「姑娘,昨日宫里赐药,夫人服用后容光焕发,大夫说旧疾已尽数痊愈,老爷用了后,白发也都变黑了,真是太奇妙了。」
我知道她不会平白无故过来,直接问她:「既然如此,你来我这做什么?」
红叶干笑两声:「夫人想问,这药还有没有?想为大姑娘求一枚,大姑娘体弱……」
在我平静的注视下,她话音渐渐弱了下去。
我没有为难她:「这药可不是糖豆,不止那点功效,既能强身健体也能百毒不侵,母亲生我损伤了身体,如今能恢复,也算是报答她的生养之恩。」
父亲劳心劳力,为我提供优渥的生活。
亦是对我有恩。
得知他们吃下药丸起了效果。
我心里宽慰不少。
即便红叶来问一些不愉快的问题。
我也不觉得生气。
望着窗外的腊梅,我只觉得……心里的枷锁,好似又松动了不少。

-8-
之前不曾吩咐金鳞卫注意府里的动向。
以至于一些事安排妥当,我才知道消息。
江闻州的母亲来李家商议婚事。
说是江老夫人身体不大好,想看孙子成亲,希望我能早点嫁过去。
母亲想拉我的手,我躲了一下。
她似觉得膈应,不再强求:「为娘已经替你答应了,往后嫁了人,多孝顺长辈,万不可这么大的脾气。」
江闻州还真是执着于为李寒月牺牲。
「我不可能嫁给他。」我没有再为他们遮掩的意思,「他亲口说,为了李寒月的幸福什么都能做,包括娶我!」
我以为说清楚,她至少会骂江闻州两句。
没料到她深吸口气,语气反倒强硬起来:「说这个有什么用?早不说晚不说,现在什么都迟了,你们定亲一事外面所有人都知道,现在悔婚,你是想让李氏一族的女子都嫁不出去吗?」
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
我倒是成了李家的罪人了!
一直都是这样,她竭尽全力地挑剔我身上的瑕疵,试图验证什么。
好像只有我特别听话,才值得她努力生下我一样,我以为自己应该学会习惯,没想到心里还是一钝一钝的疼痛。
「况且,他喜欢旁人又如何?」
「相处几年,你难道还笼络不住他吗?」
她喋喋不休地找理由。
仿佛只要说得漂亮,事情就没有那么严重。
她尖锐的话语不断钻进我的耳中。
巨大的情绪碾压过来。
我浑身发麻,僵如雕塑,怔怔道:「如果你不是我的母亲就好了。」
聒噪的斥责戛然而止,她错愕地僵在原地。
不等她回过神来指责我。
红叶慌里慌张地闯进来:「夫人,大姑娘晕倒了!」
头一回,她听到李寒月的消息,没有立即离去,望着我几次张口,可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李寒月晕倒的理由很简单。
太子妃人选定下来了。
正是我三叔家的女儿李文卓。
一个出乎意料的人选。
刺激得李寒月一病不起。
我看她是没脸见人,不想面对事实才称病。
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所以不曾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管外面如何议论纷纷。
与我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算算日子,太子还挺会挑时间。
再有十天就是界门开启的日子了。
届时太子与太子妃一同得到仙长赐福,绝对是一件能安定人心的好事。
可惜就算是最后一些时日。
依旧会有麻烦找上我。
李寒月气急攻心,病得不轻。
他们居然都来向我求药。

-9-
我实在是有些看不懂。
这把火居然还会烧到我身上来。
到底我是他们女儿,还是李寒月是他们女儿?
如果不是确定李寒月和他们长得都不像,我都要以为是我们小时候弄混了。
听到父亲说只要一颗的时候。
我实在没忍住与他分辨:「我算什么东西,这药想求就能求得来吗?你们为什么不进宫去求,是觉得我膝盖比较软,合该跪着吗?」
父亲这人,一向是说服不了我就讲情面。
「月儿一向心高气傲,这次受了那么大的挫折,没有药怕是会撑不下去,你大伯只有她这么一个孩子,就当是可怜可怜她,皇后对你分外亲和,想必是觉得合眼缘,你去求药,机会更大一些。」
我气极反笑:「你们也不想想皇后为何忽然对我关爱有加?原来你们也知道李寒月心高气傲!妄想成为太子妃,是她想成就能成的吗?即便她想方设法让我与江闻州定亲,这不该是她的位置,她也坐不上去。」
「既然病了,那就待在家里好好修身养性,免得出去看到什么都想要,她要得起,你们给得起吗?」
「况且有事没事就生病,别说皇后瞧不上,其他人家也要瞧不上她。」
父亲沉默良久:「不是她想成为太子妃,是我们不希望你成为太子妃。」
我愣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逮住机会,父亲声音拔高不少:「你自小性子软弱,偏偏还爱较真,宫里尔虞我诈,你怕是应付不来,可皇后在那么多人面前把你叫到近前说话,为父担心你会被选中,为你定亲一事虽有些不合心意,但到底比入宫安稳实在。」
「江闻州让你不开心,为父还能帮你教训ṱűₖ他,换做太子,为父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他长叹一声:「月儿主动说她可以进宫,没想到宫里会挑中文卓,月儿固然有自己的心思,但她只是失去父母之后心无所依,才会想要旁人的偏爱。」

-10-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但根本经不起推敲。
我只问他:「为何不同我商量?」
他们商量事的时候,李寒月在场。
我呢?我算什么?
我不是他们的女儿吗?
父亲面露为难:「月儿说怕你不同意……」
看来他也知道说服不了我。
「ţŭ̀³你们总是这样,愿意听她的劝说,却没想过私下来找我打探一下消息,皇后怎么会无缘无故对我好,这一点你们不是应该来问我吗?」
有商有量的才是一家人。
而我始终被排斥在外。
「你们怎么知道我性格懦弱呢?」
「如果我较真的话,家里早该天天吵翻天了。」
「你们总是这样,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做出一些让我为难的事。」
「你真的是我爹吗?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想告诉他,界门一开我就要走了。
他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刺痛人的话让他挂不住脸面:「谁教你这么与父亲说话的!」
我难过不已:「没人教,我的爹娘都不喜欢我。」
他脸色瞬间苍白,正想说些什么。
外面突然传来女子与金鳞卫的争执。
「你们拦着我做什么!」李寒月虚弱地呼唤,「叔父!叔父!」
上一刻还在生气的父亲,一听到李寒月的声音,转身就往外走去。
我站在原地,隔着门墙听到她对我父亲说:「叔父,我没事的,别为我和妹妹吵架,莫要气坏了身体,你看,我一点事也没有。」
她三言两语哄得我父亲宽慰地笑出声。
也能在瞬间倒地,让我父亲的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她的身上。
金鳞卫进来禀报:「江小侯爷求见。」
江闻州不顾一切地闯进来。
金鳞卫迅速拦住他,没让他继续越线。
他脸色沉沉,冲着我喊道:「李燕婉,你有什么怨气直接冲我来,是我对不起你,全是我一人的意愿,与她没有任何干系。我已经进宫询问过,殿下说需请示你的意思,只要你进宫求来一颗丹药,我江闻州愿意给你当牛做马!」
我与他遥遥相对,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再不问以后就无法获得答案。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说要娶我的不是你吗?」
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我的心意?
江闻州挣扎得眼眶通红:「因为你不快乐,每次对着你,都感觉你在强颜欢笑,她不一样,明明身世凄苦,却不会像你一样自怨自艾,懂得想要什么就去争取什么。」
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李寒月吗!
她每次讨好别人,都是要从别人那里获得什么。
我愣住:「所以,你是嫌弃我,不曾像她一样讨好你吗?」
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清楚。
年少时的江闻州和现在的江闻州是两个人,他们之间早就不相关了。
他话里话外,还是有太多矛盾的细节。
我问他:「既然你不喜欢我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这样我说不定早就和别人定亲了,也不用你亲自出马牺牲色相。」
这个问题问住了他。
他望向我的眼神轻颤:「我不知道。」
我逐渐看不清他的神情,抹去眼角的泪珠,怅然地叹息:「因为你贪图她带给你的片刻欢愉,却依旧想要娶我,不是吗?」
以前不明白李寒月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现在发现,不是我对他们不好。
而是我从来不会向他们索求任何东西,只一味地付出,导致他们对我所拥有的一切,都习以为常地支使。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就不值得珍惜了。
比起和我从小的情分,对李寒月的求而不得,反而成了悬在江闻州面前的月光。
他对这种钓鱼游戏上瘾了。
以至于忘了和我的约定。
每次我说要退亲,他都下意识拒绝。
或许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喜欢谁。
可我要的,从来都是坚定不移的偏爱。
我走出院门,路过挣扎不休的江闻州,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既然你做不了决定,不如我来成全你们!」

-11-
途径金鳞卫身旁,我顺手抽出他的佩刀,一步步走向倒地不起的李寒月。
父亲连忙挡在前面:「你这是做什么!」
我冷声下令:「拿下他们!」
金鳞卫不再留情面,涌上前来的主仆一个不落,全被抓着退出一条路来。
父亲满脸不敢置信:「你真是反了天了!」
我毫不费力地拎起长刀,指向地上的李寒月:「你们让我处处不顺心,那我就拿她开刀,你们说我是划破她的脸呢?还是砍掉她的手?」
话音未落。
举起的刀就毫不犹豫朝李寒月砍下。
刺啦一声插进地面,陷入两寸。
李寒月尖叫着滚到一旁。
她脸色煞白,看我的眼神像是见到鬼。
满场寂静,父亲和江闻州同时失去声音。
她反应过来,眼里蓄起泪,委屈的哭诉道:「我只是不想三天两头生病,我太想要一副健康的身体了!」
我抬手拔出长刀,继续追上去。
李寒月吓了一跳,径直往我父亲的方向跑去,可怜地哭喊着:「叔父,救我!」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我把刀递给金鳞卫:「去宫里请个太医过来,为我堂姐好好诊治一下,看看她到底有没有病!真病了的话,怎么还这么能跑?」
父亲连忙喝止:「没病是好事,切勿把脸丢到宫里去!」
「怎么,她没病装病,害我被你们斥责就这么算了?」我不肯罢休,冲金鳞卫道:「对了,江小侯爷对我堂姐情真意切,还请殿下做主,帮我退亲,成全这对有情人。」
江闻州脸色惨白:「等等,ṭũ̂ₖ我不退婚!」
金鳞卫指挥使对他的制止充耳不闻。
娶我对江闻州母亲而言是乐见其成。
人选换成无父无母的李寒月,她恐怕就要不愿意了。
这也是李寒月追求一步登天。
也不愿意选择江闻州的根本原因。
一样要被人瞧不起身份。
她也要让别人不敢当面瞧不起。
江闻州终于被放开,他低头转动手腕:「你退婚以后,恐怕难以再嫁,燕婉,你会受人非议的!」
我直截了当地问:「怎么,你是要当着李寒月的面说后悔吗?」
他与李寒月四目相对,神情微顿。
我真心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我祝贺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父亲连忙打岔:「你真以为退亲说退就退吗?陛下不会由着你们胡闹的。」
江闻州再次看向我。
仿佛在说,事实就是如此。
我不予理睬,轻笑:「谁知道呢!」
李寒月凑上前来:「二妹妹,我知道错了,我也是意识到错误,才想来找叔父说清楚,谁知道躺久了,突然跑得太急,眼睛花了一下,害得大家担心了。」
很奇妙,我非但不觉得膈应,反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以后别跑太急。」
这下,不止是她没能反应过来。
父亲和江闻州亦是直直地盯着我,仿佛想找出我撒谎的痕迹。
我不是没看出他们想说点什么,但还是抛下他们回到了院子里,任何辩解在我这里都没有意义。
以前我乐意听,现在觉得没必要听。
他和我父亲就算得知被骗,也没有怪罪李寒月的意思。
他们喜欢她,不管她做了什么。
也都是下意识偏向她。
连我也一样,以往爹娘对我苛刻一些。
我下意识会拿自己害得母亲难产为理由,认为他们对我不好不是故意的,只是人之常情,心里意难平罢了。
他们觉得李寒月所作所为,只是一个小女子的贪心,没必要多加惩戒。

-12-
赐婚的旨意当天就下来了。
家里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
江闻州几次求见,我都让人拒绝了。
我喜欢的始终是以前的他。
现在的他变得让人厌倦。
……
前有太子和李文卓,后有江闻州和李寒月。
李家双喜临门,道贺的人源源不断。
只是后者不太光彩。
我和江闻州定亲一事,虽没有宣扬,但熟悉的人都知道。
突然听闻江闻州和李寒月被赐婚,各家亲戚都忍不住打听,问怎么突然换了人。
好在家里所有人都为李寒月打圆场。
母亲特意解释:「平日我们和月儿太合得来,江家还以为月儿是我们二房的姑娘,定亲的时候说错了,现在更正过来,也算是皆大欢喜。」
明明她之前说过,我与江闻州定亲一事人尽皆知,早已没有转圜的余地,现在换成李寒月居然又有别的说法。
不管别人信不信。
李家上下都只会这么说。
李寒月和江闻州的名声,莫名其妙地缓和了。
反倒是我这个夹在中间的二姑娘,突显出些许尴尬。
毕竟李家大房的大姑娘许配给江小侯爷,三房原本差点嫁不出去的文卓更是成了太子妃,运道一个比一个好。
衬得我这个二房的姑娘格外没时运。
他们不知,未来的太子妃就在我的院里。
她理了理衣裙,直接在我面前跪下。
「殿下说了,他会选我是姐姐的意思,他想问一问姐姐,可愿成为大夏国师,若是有仙人护国,皇族地位会更加稳固,否则他担心人心浮动,于民生不利,还请姐姐多多垂怜。」
以往仙人只会从皇族遴选弟子。
现在师尊选中了我,神权与皇权分离开,一旦旁人起了歪念,确实能在这方面下功夫,借此扰乱民心,动摇国运。
担任国师,等同于担起一份责任。
我垂眸深思,松口道:「告诉他,我答应了。」
依旧是那句话,我蹭的何尝不是夏氏皇族的福运。
师尊也说,天地于我有恩。
我守护此处,也算是投桃报李。
「二姐姐,此事叔父他们知道吗?」
我笑了下,轻声呢喃:「迟早会知道,他们一定会很高兴,不是吗?」
临近界门开启只余一日。
许多事务,正紧锣密鼓地安排下去。
通天祭台正有条不紊地布置。

-13-
通天祭台开启的那天。
天清气朗,万里无云。
我离开家的时候,还遇到了江闻州。
他停下了步Ṭū́⁹伐喊住了我:「燕婉,是我对不住你。」
在把他和过去的他分割之后。
我对着他的时候总感觉有些陌生。
在我眼里他不再拥有过去的优待,所以能轻而易举地看出他的试探。
「没必要来我这里寻求原谅,你从我的身边走过,我都觉得这片空气令人作呕。」
我的喜欢不会遮遮掩掩。
我的厌倦也不会遮遮掩掩。
这一次,我很直白地让他看到我眼里的厌恶,他似乎有点难以接受。
我不介意说得更明白一些。
「你和我伯娘的那个侄子,没有任何区别。」
他身形晃了一下。
我背过手不再理会,一步步往外走去。
今天所有人都会去观礼。
江闻州应该是来接李寒月一同前去。
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作甚。
通天台,有一道很长的通天梯。
两侧的观仙台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我站在仪仗队前,与太子说着话。
母亲领着人过来,悄悄扯了我一下。
我没有理会,而是向走来的常青道长见礼:「师尊。」
常青道长轻甩拂尘,笑眯眯道:「跟上。」
我正要紧随其后。
母亲惊慌地拽住我:「婉婉,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师尊?」
我没有挣扎,认真地同她说道:「母亲身子应该已经好了不少,以后想生几个就生几个,我就不在跟前碍眼了。」
她脸色霎时惨白,一开口就是遮掩不住的哽咽:「不是的,没有碍眼,我只是心里难受,我怕面对你,我怕把不好的念头发泄到你身上。」
我怔住片刻,点了点头:「人之常情,我能理解,只是……」
只是什么,我也说不明白。
好像越不想发生的事情。
越是在压抑中悄然发生了。
她不想把坏情绪带给我,但也在刻意之下冷落我。
没有打骂,胜似打骂。
她忽略了我,别人就会欺负我。
现在对着他们,我想到的只有他们对我的教诲。
于是我对着父亲道:「别让大家看笑话了。」
父亲悲戚道:「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璀璨地笑了起来:「以前,我在宴席里被其他孩子欺负得大哭,你们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父亲强忍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母亲捂住嘴,呜咽的痛哭出声:「婉婉,我的儿,怪娘那天打你,让你伤心了,你打回来好不好?」
我忽然想起来那天。
父亲没有落下的戒尺。
母亲让红叶送来的燕窝。
原来他们什么都知道,只是都没想过为我做主。
不知哪里来的风。
吹得我眼睛有点疼。
我没有哭,只是想起每一次出门赴宴,母亲不自觉为李寒月整理衣襟。
我展开双臂,在她面前转了一圈,歪头询问:「娘,我的衣裙可有乱了?」
她走上前来,颤着手为我整理衣冠:「没有,很漂亮。」
一句话说完,再次泣不成声。
显然她也想到了过去,每一次我都会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她。
可每一次,她都不曾回应。
师尊在前方呼唤:「徒儿,该走了。」
我毫不犹豫地转过身,踏上通天台的阶梯,与师尊一起登上通天台。
在师尊的指点下,我为太子和太子妃赐福。
时辰一到,界门在上空展开。
师尊的拂尘柔软如云。
托举着我飞向界门。
六十年后,界门再次开启。
与过去记载不同。
一柄红缨枪破云而出。
钉在祭天大典的看台上。
通天台寸寸爆裂,众人躲避不及。
睁开眼,竟发现没有受伤。
烟尘散去,他们方看清楚,碎裂的通天台被一层薄冰凝住,这才避免了惨状发生。
仔细一瞧,哦豁。
通天台上居然有一座巨大无比的猛兽。
「陛下,天塌了,这妖怪不会活过来吧?」
我刚从云间落在看台上,便听到这么一句话,连忙道:「不会,它已经死了!」
众人纷纷朝我看过来。
他们茫然不已,表情仿佛在说:你是谁啊?
他们口中的陛下豁然起身,提起衣袍往我这边跑过来:「二姐,是二姐吗?」
我抬手一召,通天台上的红缨枪就发出铮铮嗡鸣,雀跃地朝我飞掠而来,「是我,身体还好吗?」
曾经的太子,现在的陛下顿时笑了。
「很好,文卓也很好,有健体丹在,没有不好的。」
他寒暄过后,终于想起通天台上的巨大怪物:「二姐,那是什么?」
我笑得灿烂:「那叫噬灵兽,界门打开时,它就潜伏在附近,揪准时机闯进来,打算饱餐一顿。」
陛下脸色骤变:「那可如何是好?」
「这不是坏事,反而是一件好事。」红缨枪在我手里变幻成一根簪子,被我随手插在发髻间,「我身为大夏国师,国运与我息息相关,前些时日我突破至大乘,多余的灵力被我反哺给此界,简单来说,咱们这里要升级了。」
他脱口而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我愣了一下:「话糙理不糙,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与师尊前往太元宗修行的六十年来。
我除了修行与历练,剩余的时间都在看师尊打包给我的常识。
看完才知道,此界是太元宗的众多辖区之一。
不同等级的辖区,有不同的管理方式。
灵气等级就是衡量一切的标准。
噬灵兽以灵气为食,寻常等级它根本不屑一顾。
「往后此处会与上界连通,界门也会长期开启,不过得先在每个区域布下防护大阵, 方能开启界门, 否则外界的灵兽涌入其中,对你们有害无利。」
说话间, 不断有人脚踩各色武器从天而降。
他们纷纷在看台这边停下,躬身作揖:「小师叔!」
我对皇帝妹夫道:「之后的事便交予他们来处理,我还有事务需要处理, 便不在此处多停留了。」
妹夫许是上了年纪, 反应有点慢:「不见一见文卓他们?只是可惜家中老人前几年已经离世,不然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我摇头:「不了,他们安好即可。」
忽然,有一人从人群中走出:「等等,燕婉!」
他看上去和我妹夫差不多年岁。
太元宗弟子出列,挡在那人面前:「不可直呼师叔名讳!」
我罢手, 笑了一下:「无碍!」
大概认出来是谁了。
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但我也从他身上看出灵根的存在。
「对了,身负灵根之人,可领取长寿丹延长寿命,到时候会有人安排你们进入太元宗外门进行修炼。」
该说的已经说完, 我没有再停留。
随手掐诀,平地而起。
犹如一柄红缨枪破空而出。
多年前, 师尊曾说过。
「夏氏皇族虽没有灵根, 但满大街上, 倒是有不少身负灵根之人, 但他们天赋太低, 这样的人在上界得不到太多重视, 最终会放纵自我, 把野心往下界延伸。」
「仙家手段非凡人能抵挡,未免民不聊生, 我等便不在下界收取资质差的弟子。」
「除非有朝一日灵气充裕,太元宗才会在此开山立派,他们才能有机会见识到万千世界的风采。」
江闻州:
有灵根, 能修行, 并非一件好事。
我原以为恢复年轻时的容貌。
进入太元宗外门,便能去找她说上话。
直到我从驻守弟子那里得知。
「小师叔可是你们追云界的希望,天地宠爱,承运而生,自然与寻常人不同,如今她一人镇守太元界东南尽头的魔族裂缝, 一杆长枪戳得那些魔族不敢冒头,别说她与你的距离十万八千里, 便是我等再修上几百年,也赶不上她现在的进度。」
「诶, 你年纪和我们小师叔差不多, 突然跑来来打听她,可是以往认识?」
年轻的弟子掏出笔墨:「不如说给我听听,好让我写个牧野道长前传。」
六十年再见, 我与她如隔天堑。
她当时已经认出我来,非但没有任何怨恨,反而提醒我们去检测灵根。
过去的一切,根本没有在她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活在过去的只有我们罢了。
我忽然想起她走的那天。
眼里是对我明晃晃的厌恶。
本以为,如果她能恨我。
也算是好事。
现在想来,是我小人之心。
才会如此揣测她。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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