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冒充别人的身份,偷到了周晏宁一年的爱。
事情败露那天,他对我说。
「夏漫,你真让我恶心。」
那个夏天,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我手足无措地怔了许久,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直到三年后意外重逢。
他说他过得很不好。
「这几年我一直在想,既然你当年决定骗我,为什么不把自己藏得好一点?」
「为什么要让我发现?」
-1-
棚顶倒塌的时候,我冲过去护住了他喜欢的女生。
我想,这一次,总不能叫他难过了。
-2-
我没想过会再遇到周晏宁。
三年来,我避开了所有可能遇见他的地方,没想到还是碰到了。
之前收到的材料里,这次北宁大学和南城大学的交流项目人员名单里明明没有他。
以至于看到他人时,我像硬化了般怔在原地。
显然,这个重逢并不让人欣喜。
周晏宁的表情很难看。
南城大学的同学打着招呼:「夏漫和老周好像是同一所高中的,你们应该认识吧。」
瞥到周晏宁不悦的眉心,我干巴巴地说:「不认识。」
周晏宁这时冷笑了声。
「毕竟有些人连自己是谁、不是谁都分不清楚,记不得一些同学也很正常。」
我脸色白了白,尴尬地笑。
南城大学的人不明所以,用略微讶异的眼神看了看他,转头乐呵呵地缓解气氛:「走走走,我们带你们参观一下南城大学。」
我走在末尾,目光错也不错地看着周晏宁那个冷硬的背影。
喉间泛出苦涩。
他果然还在怨恨我。
但也确实是我活该。
……
高三那年。
我在路边捡到了一个陌生女生的日记本。
里面满满的全是她和一个男生书信往来的记录。
没能等到失主,我带着日记本回了家,后来翻了翻,发现这个男生好像是周晏宁。
周晏宁,一个我私藏了很久的名字。
我起了坏心思。
某个阳光正好的下午,我在楼梯拐角处拦住了他。
「周同学,你不是想见小艾吗?」
「现在,我站到你面前了。」
我偷了那个曾经在周晏宁低谷期帮助过他的女孩的名字,以卑劣蛮横的手段扎根进了周晏宁的生活。
那一年,是我长到十八岁的人生里第一次触摸到爱——虽然是偷来的别人的爱。
但也因此遭到了报应。
-3-
他们将我们送到学校宿舍。
那个叫骆泽英的男生热情地介绍:「老师给你们申请了宿舍,不用在校外住酒店了,省得来回跑。」
在宿管处登记时,一个女生从我们身后小跑过去,脚步声听得出雀跃。
「周晏宁!」
「你怎么来了,正好我要去找你呢!郑老师说要我们一起去她办公室。」
声音很甜、很热烈。
骆泽英挑着眉拍了拍周晏宁的肩膀:「行,那我们先走,不打扰两位二人世界了。」
女生害羞地跺了下脚:「骆泽英!你又瞎说!」
男生嘻嘻哈哈地走了。
女生在跟周晏宁说什么,周晏宁为了照顾她的身高,微微弯下腰,低头听着,点了点头。
他们离得很近。
然后并肩离开。
我看得失了神。
宿管「哎哎」了两声:「同学,签字不用这么大力握笔,胶套都快被你掐破了。」
我慌忙松开手指。
「抱歉。」
我低头签完名字,又不受控地再次向外看,他们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放下行李后,我们收到了项目启动座谈会的开会通知。
进到会议室的时候,只剩下周晏宁身边还有空位。
我犹豫了下,坐过去,小心翼翼与他拉开些距离。
他低头看着桌子上的材料,像完全没注意到我似的。
宣讲老师是个上了年纪的学究,讲起话来没完没了,我逐渐有了困意。
忍不住开始打瞌睡。
一根冰凉的钢笔突然托住我的下巴。
我猛地睁开眼。
「不是很会装吗,怎么现在连个懂事的学生都演不好了。」
「座谈会上睡着,你是故意驳南城大学的面子吗。」
低低的嘲讽声传进耳朵。
困意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钢笔收了回去。
我看向他。
周晏宁仍只看着材料和老师。
我盯得太久了,他冷硬的侧脸转过来。
无声又漠然地看了我一眼。
像在警告。
我瞬间绷紧手指,撤离视线,向着反方向挪了挪身体。
他重新转过头去。
冷意顺着大脑皮层穿透血液。
我再次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厌恶。
这个认知,依然会让我痛苦。
座谈会结束,我几乎立刻起身逃离了会议室,甚至连晚上的聚餐都推掉。
只说刚来南城,身体不适。
然后躲进被子里,像鸵鸟一样把自己藏起来。
迷蒙间,似乎睡着了。
梦到自己一次次对着镜子练习日记本里的小艾该有的笑容。
灿烂,热烈。
但演技不够好。
周晏宁常常问我。
「怎么感觉你好像没有以前开朗了?」
「我那个永远开朗的小艾同学,怎么学会不开心了?我可以为你解忧吗?」
我没法说。
他就把糖果放到我的嘴边:「你最喜欢的草莓糖,别不开心。」
我不爱吃草莓糖。
但我必须爱吃草莓糖。
草莓糖化在舌尖是苦的。
-4-
施唐的敲门声将我从梦中唤醒。
她是与我一起来的同学。
给我打包了晚餐。
「中午就没来得及吃啥,晚上不能不吃饭。」
我乖乖打开饭盒,坐到桌子前。
施唐玩着手机跟我吐槽:「刚刚吃完饭,我又看到中午那个女生了,来找那个叫周晏宁的。」
「还挺般配。」
一口饭突然噎在嗓子里,上不来下不去。
她见我发愣,眯着眼想了想,狐疑地问:「漫漫,你不会看上周晏宁了吧?」
我慌忙摇头:「没有。」
过了会儿,又自言自语似的喃喃:「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施唐「嘶」了声:「这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个日记本。
因为他喜欢的是小艾。
她像个永远在发光的太阳,热烈地爱着这个世界。
周晏宁多次在信件里提及,要是两个人能在真实生活里做朋友就好了。
他很少主动,除非真的很喜欢。
但我不是这样的人。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发现了爸爸在她孕期出轨,突然就从那个家消失了。
没有带走我这个晦气的产物。
后来爸爸将小三和那个跟我一样大的孩子带回了家。
我对生活的记忆大多是冷眼和打骂,实在没有热烈去爱这个世界的能力。
所以只能拙劣地模仿想象中小艾的模样。
但赝品终究是赝品。
-5-
第二天,南城大学的人ṭûⁱ带我们参观学校图书馆。
最高层的中心区域有一块偌大的落地窗。
从这里能看到小半个南城大学,是周晏宁这三年生活的地方。
我贪心地想要多看一点,人几乎贴到窗边。
好像再往前探一点点身,我就可以从这里走出去。
巨大的落地窗照映出我模糊的身影。
我猛然感到一阵眩晕,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
被人从后面托了一把。
那个拒人千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怎么,南城大学的饭这么难吃,连早餐都不想吃吗?」
我怔了怔,转过头。
「我吃了。」说完,我又补充,「吃的包子,很好吃。」
他这次多看了我两秒,嗤笑了声。
我很有眼力见儿地离他远了些。
施唐问我:「低血糖吗?」
我点了点头。
其实与低血糖无关。
是因为那扇窗。
自打三年前被我爸从高层推出窗户差点摔死,我便对这种落地窗有了阴影。
好像在重复经历那种坠落时的恐惧。
他当时想杀了我,伪造成意外,然后让他的私生女顶替我的名字去上大学。
在这一点上,我们真是亲生父女,都喜欢偷别人的身份。
但他比我狠,他想杀了我。
那天的天格外阴沉,和今天南城的天气很像。
我在警局待了好几个小时,出来的时候已经凌晨十二点。
我收到了三年前的周晏宁留给我的最后一条消息。
他说:「夏漫,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那个晚上,我站在警局门口哭了好久。
我抬头看向如今几步外的周晏宁,忍不住想,当时他是以怎么样的心情,在自己生日当天发出这样的消息?
会比现在更讨厌我吗?
……
接下来几天的日程里,我尽量避免和周晏宁直接接触。
施唐说他虽然长得好看,但是脾气实在太差,经常冷着一张脸,好像有人欠他的一样。
我心虚地低头。
默默包下她这几天的早饭。
-6-
台风来得突然。
南城大学的人解释说,海边城市就是这样,天气预报也不一定准。
台风登陆那天,南城大学的老师组织学生志愿参加台风防御活动,我看到那天和周晏宁站在一起的女孩也在队列里。
不知道基于一种什么冲动,我披着雨衣下楼排进了队伍。
我们被带到江边装沙,这Ṭŭ̀₎里临时搭建了一个棚子。
刚下车,我便看到了站在人群最前方的周晏宁。
那个女孩也看到了。
然后她跑了过去。
高马尾甩出灵动雀跃的弧度。
周晏宁将手上的伞向前递了递,遮住她。
我忽然想起高三那年的一场雨,也是这么突然。
我没带伞,没人接。
如果衣服被淋湿,回去还会被打骂。
教学楼里空空荡荡,只剩我一个人在等雨停。
突然听到脚步声。
周晏宁打着伞站在雨里。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回家了吗?」
「嗯,老郑说看到你一个人在这发呆。」他无奈,「为什么骗我说自己带伞了?」
「……会觉得我是个麻烦吗?」
「不会。」他轻描淡写地招招手,看我的眼神却十分专注,「过来,我送你回家。」
「以后有我给你撑伞了。」
回忆穿过南城的大雨,落在周晏宁那把如今撑在别人头顶的伞上。
它现在不属于我了。
许是我的视线太直白,周晏宁突然看过来。
他向我走来。
没有记忆里的心疼和无奈,只剩下满脸的厌烦。
「夏漫,你来这做什么,这不是给你演戏的地方。」
他以为我来是为了表演「真善美」。
也不算完全猜错。
我觉得有点难堪,小声解释:「我只是来帮忙……」
「你瘦得都快看不见人了,能帮什么忙!」他打断我。
我沉默地抿紧唇。
他反复打量我,似乎想说什么,神情越来越烦躁,最终没了耐心,甩下一句「随你」就走了。
雨势越来越大,几乎盖住了人们说话的声音。
不远处的水流声更是骇人。
一阵大风毫无预兆地扑过来,我遮住眼。
风势不见缓,反而愈演愈烈,临时搭建的棚子摇摇欲坠,老师招呼大家先离开躲进建筑。
人群撤离中,棚子的一根支柱突然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接着便像一根脆弱的薄木一样从中间折断,牵连着整个棚子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迅速倾塌下去。
而那个笑起来灿烂又漂亮的女生正站在最危险的地方。
那是周晏宁喜欢的人。
那是他会保护的人。
等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冲过去扑到了她身后。
重物坠落。
耳边呼啸过沉重的风声,像那日坠楼时,逆着耳畔轰鸣的风声,像看到周晏宁跟我说「不要再出现」时,心里漏着血腥味的风声。
背后一阵猛烈的疼痛。
我在昏沉中想,还好他喜欢的人,安然无恙。
-7-
好大的雨声。
哪里来的雨声。
明明空气干燥得让人焦灼。
我没什么形象地坐在便利店门口,耳边嗡嗡回响着男人含着酒气的辱骂。
「我最讨厌你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跟你那个心高气傲的妈一样,不就是成绩好点吗,不就是赚得比我多点吗!」
「最后还不是要上我的床!假清高!我呸!」
像个疯子。
夜色笼着燥闷的城市,我霸占着最角落里那张露天桌椅,捂着开始咕咕叫的肚子,看着街上行人来来往往。
他们每天也都过得这么辛苦吗?
如果我不是夏漫,而是另一个人,会不会能得到好一点的生活。
身边突然坐下一个人。
穿着和我身上同样的校服外套。Ŧų₎
推过来一个小蛋糕。
「请你吃。」
我怔了怔,转过头去。
「为什么?」
他沉默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脸。
我无意识抹了把脸颊,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哭了满脸泪。
「吃点甜食,心情会好。」
视线逐渐模糊,只有对面那人校服上的名牌格外清晰。
【周晏宁】。
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得清晰时,我看到地上碎裂的糖果罐。
糖果滚落得到处都是。
那是我送他的礼物。
「夏漫,你真是个卑鄙的骗子!」
我怔愣愣地抬头。
看到周晏宁满脸的愤怒。
可更让我觉得刺痛的,是他眼底隐藏不掉的难过。
他一直在努力给我最好的一切,我却在欺骗他。
让他难过。
我又听到雨声了。
好大的雨声。
梳着高马尾的女生站在即将倾塌的棚顶下方。
马上就要被砸到。
如果她受伤,周晏宁也会难过吧。
我不想再看到他那样的眼神了。
……
好疼。
风声仿佛要挣破窗户。
我猛地睁开眼。
看到了周晏宁。
他也正看着我,没有愤怒,没有难过,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疼吗?」他问。
我仍看着他。
过了会儿,他又问:「砸傻了吗?」
哦,不是梦。
「不疼。」
我撑着想坐起来,后背一阵撕扯的疼,我顿时僵住,倒吸一口气。
「不疼?」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床头,没打算伸手帮我的样子,语气讥讽。
外面一片漆黑,隐约看见树木被刮得弯出可怕的弧度。
雨声和风声都强烈得吓人。
「这就是台风吗?」
「嗯,南城很常见。庆幸没有考来南城吗?」
我一怔,转过头去。
我们约好了一起考南城。
后来他发现了我的谎言,与我决裂。我想他应该不想再见到我,就改了志愿。
他好像习惯了我动不动的沉默,很快问了下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救程笑?」
我反应了一会儿。
反问道:「你喜欢她?」
周晏宁拧着眉:「谁跟你说我喜欢她?」
我想了想:「大家都这样觉得。」
「大家是谁?」
「而且我喜欢不喜欢她,跟你傻了吧唧上赶着往前冲有什么关系?」
「现场那么多身强力壮的,用得着你往上冲?」
一句比一句咄咄逼人。
我又没话了。
他掐了掐眉心。
「你后背的伤没有大碍,这两天不要剧烈活动,明天护士会给你擦伤的地方换药。」
「这两天台风十级,你先在校医院住着,不要宿舍医院两头跑了。」
我问:「那你呢?外面风很大,你要怎么回去?」
他脸拉下来。
「我不回去,很想让我离你远点吗?」
「老师让我照顾你,这两天我会一直在。」
其实我是有点高兴的。
「哦。」
他熄了灯,躺到对面的床上,背对着我。
我想了想,面朝着他躺下,很久很久才睡着。
-8-
转天。
我醒来的时候周晏宁不在。
但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程笑脱下雨衣,前额刘海儿湿漉漉的,睫毛上糊着雨水。
「昨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太晚了,就没过来。」
「多亏了你,不然我的脑袋可能就要被砸坏了。」
我安静地看着她把各种补品和水果放到床头桌上,又抽出纸巾擦了擦脸。
「外面风太大了,吹我一脸雨。」
她眼睛含笑:「你还好吗,医药费我都会出的,你还有什么需要的,我都会尽力做到!」
被这样灼灼的目光盯着,我清了清嗓子,她立刻把水杯递过来。
「……谢谢,我没事。」
仔细看时,发现她的眼皮红彤彤的:「你哭了?」
她怔了下,晶亮的眼睛里瞬间涌上来一层水花,又被主人强行压下去。
……
……
「呃……你怎么了?」
一分钟后,床头的垃圾桶里已经多了好几团纸巾。
「明明他对我一直都挺好的,我都准备好要告白了,昨天晚上突然就跟我说,他对我没那个意思。」
「昨天出事的时候,那瞬间我明明看到他吓得脸都扭曲了,还以为他是因为担心我,结果当晚就拒绝我,真离谱。」
「就是你们一起参加活动的那个周晏宁,你说他是怎么想的呀!」
她又扔了一团纸进去,一边哭一边抽噎。
「其实我……也没怎么跟他打过交道。」
我听得一头乱麻,想着该怎么安慰她:「你漂亮,性格又好,他不喜欢你,你换一个好了。」
「他也,没有什么好的。」说这话的时候,我心虚地转了下目光。
程笑十分认同地点头:「我也这么想的!你看他好像对谁都客客气气地挺讲礼貌,都是假象!其实这个人距离感超强的,你以为自己跟他走得挺近了,其实在他心里,说不定觉得你飘在外太空呢!」
「气死我了!还以为他对我有什么不一样,闹了半天我也是外太空的一员!」
我呆滞地听着她输出,剥了个橘子递过去。
她一边吃一边抱怨:「早知道就答应金融系系草了,我就是觉得他长得太浪了,现在想想,与其给别人当舔狗,还不如被渣男渣呢!」
她翻出手机相册给我看。
我蓦地睁大眼。
「好帅啊!」
她乐了:「是吧,我现在就去吃回头草。」
说着她站起来:「你有什么事就联系我,我保证随叫随到!」
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
病房一下子变得极其安静。
我长长出了口气。
再抬头时,看到了斜倚在门口的周晏宁。
我惊住。
「你什么时候来的?」
「从你说我们『没怎么打过交道』的时候就来了。」他冷笑着把早餐放到桌上。
我心虚地没说话。
「这是从校外买的小笼包。」
「我们食堂那个包子,两口咬不到馅儿,也就你会觉得好吃。」
我打开包装:「你特地去给我买的吗?」
他没理我。
「你……你为什么突然拒绝程笑啊?」
他冷淡地说:「呵,怕别人误会。」
然后又不理我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他像是实在忍不住的样子,突然开口:「我也没什么好的?」
「夏漫,你真是没良心啊。」
我:「……」
包子好噎。
这时手机突然响,我手忙脚乱划开接听键。
室友的大嗓门贯穿病房。
「小漫!你有没有事!我刚刚才听说你受伤了!怎么样了!」
「哎我就说南Ťü₇城不是个什么好地方吧,你非要为了个男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倒霉了吧!」
……
我嘴里噎着包子,赶紧捂住手机,囫囵地对那边说:「唔哞似!挂额!」
扔掉炸弹一般的手机,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周晏宁靠着墙,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突然觉得后背疼得发麻。
的确,我参加这个项目就是想来偷偷看看他。
我知道他在这个学校。
就是为了他来的。
唯一的意外是,他竟然也参加了交流活动,变成了避无可避的见面。
他一定觉得我不仅是个小偷还是个跟踪狂,他要恶心死了。
我该怎么办。
周晏宁就那么静静地看了会儿我,突然动了动腿,走出了病房。
早餐变得食难下咽。
到了换药时间,他才出现。
护士换完药,他说送我回宿舍。
走到校医院门口,我想起没拿手机。
周晏宁按住我的肩膀,转身往回爬楼梯:「你在这等着,我去拿。」
过了会儿,他再下来时,脸色有点不好看。
「夏漫,为什么要办助学贷款?」
我爸在做小生意,虽然不算富裕,但按理说,供我上学绰绰有余。
但我早就从家里逃出来,跟他划清界限,这些年上学的钱都是我一点点挣的,不够的部分贷了款。
手机锁屏上跳出来的信息,是助学贷款的还款通知。
我接过手机,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走在我身后。
「夏漫,你到底还有多少事要瞒着我?」
-9-
噩梦交叠往复,最后定格在周晏宁的冷淡的脸上。
「夏漫,你这个骗子。」
我猛地坐起来。
天已经亮了。
台风停了。
手机一直在震动。
我看着来电人的名字,陷入怔忡。
【周晏宁】。
「喂?」
那边顿了下。
「刚醒?我在宿舍楼下,下来。」
「不着急。」
十五分钟后,我跑到他面前。
「去哪?」
「吃早饭。」
我默默跟在他身边。
连梦里都没怎么出现过这么平和的相处了。
直到在食堂角落坐下,吃完了一碗馄饨一个鸡蛋一屉包子,我还觉得有些恍惚。
他把手机递过来。
「帮我给骆泽英打个电话。」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照做。
「有锁屏密码。」
「我生日。」
我低头点了几个数字,开始翻他的通讯录,他却突然伸手过来,扣住了手机屏幕。
我疑惑抬头。
「夏漫,你一直记得我的生日。」
我愣住。
「你曾经问我,要是你做了让我觉得很生气的事,该怎么办。」
「我跟你说,那就在我过生日的时候,当作生日愿望许给我听,我愿意把每年许愿的机会都让给你。」
「三年前,为什么没去找我?」
「我等了你一整天,24 小时没有松开过手机。」
「等到我以为,你用小艾的身份接近我,真的只是打算玩弄一下我的感情,甚至于戳破真相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我昨天才意识到,不是这样的,对吗?」
他不容拒绝地盯着我。
我听得怔住。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三年前,他在等我开口,给他机会原谅我?
我有些错乱。
「我们家的事,你都知道了?」
「嗯。」他说,「看到你的贷款后,我找人问了当年的事。」
「才知道那天……发生了那么多事。」他皱着眉,像压着一场沉重的风暴。
「你还好吗?」
我好像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从楼上掉下来的时候,正好被楼下邻居的晾衣竿挂住,捡回了一条命。」
「可惜没有证据,没能把夏桀抓进去,最后不了了之了。」
我搓了搓手指,解释说:「我有给你准备礼物,但没来得及送。」
就被拉黑了。
他声音喑哑得吓人:「出事之后,想过去找我吗?」
「不敢。」
「那就是想过。」
他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
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再开口时,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声音有点颤。
「是我的错。」
又喃喃说了一遍:「是我的错。」
我没听太清楚,迷茫地睁了睁眼:「什么?」
他却又突然不说话了。
就在我快要坐不住的时候,他突然问。
「现在有男朋友吗?」
话题跳跃得有点快,我还没从终于摊开的三年前的故事里反应过来。
「什么?没有。」
他坐得端正,一只手紧握着手机,指节紧绷,另一只手状似随意地放在桌上,但青筋明显。
他说:「那,复合吗?」
「……?」
什么?
-10-
呆坐在宿舍里,我第十八次后悔早上吃太多。
胰岛素反应过快导致我现在觉得血糖供给不足。
脑子变得无比迟缓。
周晏宁语出惊人。
漫长的沉默后,我问他:「你疯了?」
他很理直气壮:「前男友找前女友复合,不可以吗?」
我在那一瞬间冷静下来。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你不喜欢我。」
他反应了一会儿。
「我Ţũ₈、我这几天确实语气不好,是我的错。」
我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你喜欢的是小艾,不是我。」
他脸色几经变幻,好看的五官要扭曲了。
「所以,你一直以为我喜欢的是小艾?」
「高考刚结束,我跟你告白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你在想,我喜欢的人是小艾,与你无关,你只是顶了个假身份站在我面前?」
他看起来很生气,又想说些很难听的话,但忍了下去。
最后说:「夏漫,我还是分得清我喜欢的人是谁的。」
我是从食堂逃走的。
脑子里混乱一片。
直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我好像想不明白了。
下午活动课,我又踩点进教室,坐到了施唐旁边。
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指节分明的食指上挂着两杯奶茶。
我转过头。
周晏宁另一只手抬起来,压了压我耳边翘起的头发,十分自然地问:「又睡过头了?」
我一瞬间恍惚,好像回到了高中。
他也是这样,一边替我整理头发,一边好无奈地问:「真不知道你为什么每天需要这么多觉,还总是迷迷瞪瞪的。」
怔愣只有短暂的几秒,我飞快向后躲,避开他的手,从他手上接过奶茶,小声地道谢,另外一杯递给施唐。
施唐也完全是诧异过头,无意识地咬着奶茶管,眼神里的疑问如有实质。
两个小时里,老师讲了什么完全没听进去。
下课后,我刚抱起书,周晏宁就站到了我身边。
「莆田街有一家枫泥糕做得不错,你以前不是说想吃?我带你去。」
骆泽英一脸看不下去的样子,拽了一把周晏宁,小声但惊悚地嚎:「老周,你干吗呢!」
「僚姑娘也不能这样!」
周晏宁坦然极了:「前男友求前女友复合,不行吗?」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教室里的人都能听到。
「……」
所有人都安静了。
我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骆泽英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天你在我电脑上看到活动人员名单后跟丢了魂似的,转天就去求老师把你加进来,原来是这样。」
我缓缓睁大眼,拉着周晏宁往外走。
「你是真的疯了。」
「你总是缩在壳里,我只能用直接、强硬一点的方式。」他一副在跟我讲道理的样子,「而且这样大家就不会误会我跟程笑,他们都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了。」
说到这。
「那你为什么对程笑那么好?」
周晏宁不解:「我什么时候对她『那么』好了?」
「你没发现,她和你的眼睛很像吗?」
所以会对她格外「友好」一些吗?
「周晏宁,你好渣啊。」
我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半步,纠结地皱着眉点评:「这很过分。」
他同样不满:「那怎么办,我以为你只是在玩弄我的感情,这几年赌气不去关注你的任何事,但是看到与你相似的人、与你有关的东西,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我不会做更越界的事情。」
「你以前说想要考南城大学,想要吃南城的枫泥糕,我就几乎尝遍了这里的枫泥糕。但是你没来。」
「这几年我经常想,你当时怎么不隐藏得更好一点,叫我发现不了,骗我一辈子算了!」
我睁大眼。
我当然不敢来南城。
我甚至不敢跟曾经的同学有任何接触。我怕自己听到他的名字,听到别人说起他有了喜欢的人。
鼓起勇气参加活动来这里,几乎耗尽我积攒了三年的勇气。
更是做梦都不敢想他会跟我说,喜欢我。
这太荒谬了。
酸酸胀胀的情绪涌上来,眼圈先红了。
「你发现我不是小艾的时候,那么生气,那么愤怒。」
「你明明在责怪我冒充小艾,你现在怎么能说,你喜欢的其实是我呢?」
「你真的分得清楚吗?」
他静静看了我一会儿,突然问了一个本该在三年前问我的问题。
「当时,你为什么要冒充小艾?」
但现在问我,或许我才能更坦然地告诉他答案。
「因为想要接近你。」
他又问:「你那时候喜欢我吗?」
我垂了垂眼:「喜欢。」
他好像很轻地笑了下,指尖从我耳后划过,抬起我的脸看他。
「但小艾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感觉交往得来的朋友,我对她没有任何其他的感情。」
「你出现,我才开始喜欢【小艾】。」
「我喜欢的是你,是出现在我面前的夏漫。」
「我一直分得清。」
我不想哭的。
但好像不是很能忍得住。
「真的分得清吗。」我又问了一遍,「我不爱吃草莓糖的,我讨厌草莓糖的,这是小艾喜欢的,不是我喜欢的。」
「你每次给我草莓糖的时候我都很痛苦。」
可是是我活该,是我骗他,我又不能责怪他。
只能怪自己。
「是我的错。」可现在他在跟我道歉。
我凭什么让他跟我道歉。
可我就是觉得很委屈。
「我一直在想方设法地表演小艾,你喜欢的是小艾和程笑那种,很阳光,很活泼的人。」
又怎么会喜欢我呢。
他像哄我一样轻声说着:「小漫,其实你的演技很不好。」
「起初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我在想,一个人的文字表现出来的性格和实际的性格不一样,是正常的。后来我开始刻意回避这个问题,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我不想承认你根本不是小艾,不想承认你一直在骗我,玩弄我。所以干脆一直忽略下去。」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就喜欢什么样的人。」
他弯下腰,用指腹轻轻擦掉我脸上的泪。
「相信我,好吗?」
我回答不出来。
他不急,把我怀里抱着的书拿过去,放进自己的包里。
「但喜欢吃枫泥糕是真的,对吗?」
「我带你去,好不好?」
我点头。
「好。」
-11-
我打着嗝回到宿舍,额外打包了一份带给施唐。
她把我按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俯视我。
一副审问的架势。
「老实交代,你和周晏宁是怎么回事!」
「就是,有点误会。」
虽然我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误会。
她百思不得其解。
「他这人跟个冰疙瘩似的,你怎么会看上他呢?」
「难道是天生体热,需要降温?」
她作势探我的额头。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其实周晏宁平时对人很礼貌的。
施唐收回手,把枫泥糕拎走:「算了,虽然他前几天跟抽风似的,但这两天看着还像个正常人,我就说你看他的眼神不对劲,眼睛要粘他身上似的。」
「还以为你单纯是颜狗。」
我尴尬地笑,被她赶了出去。
转天参加讲座的时候,骆泽英分了我一把瓜子。
「其实我也不是很意外,你被送医院后,本来老师安排了个学姐照顾你,但是老周硬是把这活抢了去,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你不知道,在这之前,老周跟女生一直挺有距离感,除了……欸,反正我甚至怀疑过他的性取向,前两天他突然一脸诡异,问我金融系系草长得怎么样,太惊悚了。」
我诧异地张张嘴,然后眼睁睁看着他被周晏宁拖走封口。
他坐到了我旁边。
打量了我两眼。
「昨晚熊猫精附你身了?」
「什么?」
他指着我眼睛:「黑眼圈那么重。」
我撇过头背向他,干脆趴在桌子上。
昨晚一夜没睡好。
昨天他问了我贷款的事,我说没有很多,很快就要还上了。
我也有打工,有实习,有参加其他的可以拿到报酬的活动。
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其实现在已经在慢慢变好了。
他手指动了动,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他看着我的眼神里,感觉他想抱抱我。
但他没有,他只是又一次道歉。
「为什么道歉,不是你的错。」
以前不知道,他这么喜欢道歉。
梦里都是他在跟我道歉。
我困得打呵欠。
他的手绕到我的眼前,把豆浆放到桌子上,贴了贴我的鼻尖。
「这个教授脾气好,讲不了太久,一会儿讨论时间我带你偷溜出去吃早餐,想吃什么?竹子?」
我闷闷地说:「馄饨。」
于是我们去吃了馄饨、油条和蒸饺。
这时候我发现,其实我一直很习惯了他对我无微不至的好。
即使隔了三年,我坐在那里看着他来回跑,一样一样在各个窗口买来我想吃的早点时,依然觉得十分自然。
让我觉得慌乱的,是突然意识到,我在以夏漫的身份接受他的好,而不是小艾。
我不住地看他。
周晏宁捕捉到我的视线:「我是不是让你没有安全感?」
「没关系,慢慢来。」
「我还没去过北宁,等活动结束,我跟你一起回去好不好,去看看这几年你生活的学校。」
他嘴上说着慢慢来,但行动总是很直接又强硬。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接到了一通陌生的电话。
「夏女士吗?你父亲在市三中心医院,他给了我们你的联系方式,希望你能尽快来一趟。」
挂断电话后,我陷入短暂的沉默。
我爸,夏桀,癌症晚期。
三年没有联系,为什么突然找到我,几乎是不言而喻的。
我从未忘记那天他将我推下窗户时恶狠狠的表情,挂断电话后他那张脸更是在脑海里不断浮现和放大。
耳朵好像听不见了,仿佛只有金属高频振动的声音。
直到周晏宁握住我的手腕。
「夏漫!」
视线逐渐聚焦,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
「我陪你回去。」
我不记得自己当时有没有回应他,但我们一起坐上了回 S 市的飞机。
三年多没回来的地方,一切几乎是陌生的。
在抵达这里之前,我已经问清楚了全部事情。
夏桀半年前确诊ţũ⁾了癌症晚期,没多久就把全部身家砸到了医院,但他的病是个无底洞。
他二婚的老婆和孩子干脆利落地带着家里剩余的一点钱跑路了。
那个与我一般大的女生当年考上了大专,没读两年因为违规被学校开除了。
她们娘俩这一跑,便彻底没了踪迹。
夏桀才千方百计地联系到了我,毕竟在北宁大学的我是跑不掉的。
看到夏桀的时候我几乎没认出来他。
他躺在病床上,形销骨立。
看到我,咧着嘴笑,有种将我拿捏的快感:「你是我的女儿,要给我治病!」
我握紧了拳。
恐惧、愤怒和恶心混杂在一起,我一直在颤抖。
周晏宁从身后抓住我的手。
夏桀浑浊的眼睛看向他,令人作呕的笑容更大了。
「啊,我记得这小子,你喜欢他,有钱, 终于叫你勾搭上了吗?」
「你说你妈离开我,是不是也勾搭上了一个有钱的男的, 你们母女俩真是一样的贱啊。」
周晏宁脸色冷得吓人:「快死了还这么多话么?」
夏桀眼睛发亮:「我死不了!夏漫是我女儿,她要给我治病!」
我此刻冷静了下来, 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 我会给你出钱治病的?」
他瞪大眼, 笑得嚣张:「你当然会!我是你爹!你难道要抛弃我吗!那我就上你们学校去闹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不管亲爹死活的孽子!」
我不怕的。
「好啊, 你去吧。」
「我问过医生了, 你最多撑半年就会死, 你再闹又能怎么样。甚至不会耽误我毕业。」
「何况你爬得到北宁吗?你还有钱去吗?」
「你只会死得更快。」
夏桀逐渐变得惊惶。
他试图抓我, 被周晏宁挡住。
他眼中的生气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
「你不能这样!夏漫!你是我生的!你不能不管我!」
我冷眼看着。
「你打我骂我的时候想过今天吗?」
「你要杀了我的时候想过今天吗?」
「夏桀,你咎由自取。」
「我来只是为了看你最后一眼,确认你真的要死了, 我就放心了。」
从此, 少了后顾之忧。
我拉着周晏宁的手往病房外走。
「我死了,Ŧù₁ 你以为你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吗!你这个贱种,这个男的也就是玩玩你!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站住, 回头。
曾经那个像山一样, 仿佛动一动就能压垮我全部人生的人,现在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只能靠言语咒骂我。
恶魔变得不堪一击。
而我可以稳稳地站在这里, 站到更远的地方。
多年前的霾早就散了。
我想了想, 对挣扎着要坐起来, 却连稍稍支撑起上半身都困难的夏桀说:「我是个很好的人。」
「毕业之后,我能找到很好的工作, 会有稳定的生活, 会有新的生活。」
「我会过得越来越好。」
「而你,只能等待死亡了。」
他瞳孔逐渐涣散,张开嘴,急促而痛苦地叫喊谩骂起来。
但与我无关了。
多年来藏匿在心里的顽疾, 在我与夏桀的最后一面里,结束了。
医护赶来。
一片混乱中,我和周晏宁离开了。
他始终牵着我。
走出病房, 走出医院,走到人流不绝的街上, 刚放学的孩子举着淀粉肠嬉笑着从我们身边跑过, 棉花糖的香气飘散在黄昏的空气里,黏黏的。
他拉住我。
我回头。
他身后流散着浅金色的云。
周晏宁抱住了我。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 紧紧回搂住他。
-12-
我们赶在交流活动结束前回到了南城。
北宁大学由我做最终汇报。
站在台上时,我看到台下聚精会神的周晏宁。
指尖勾着笔,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眼睛里灌满了我。
好像那个下雨天里,撑着伞,专注地看着我的周晏宁。
他知道他喜欢的人是谁。
他知道他在看的人是谁。
顶着幻灯机打出的 PPT 蓝白色的光,我无声笑了下。
最后我们在南城大学门口合照。
照片里的我在笑,但和小艾一点也不像。
学了很久也没学会小艾和程笑那样盛放灿烂的笑。
「他勉勉强强配得上你。」施唐指着和我站在一起的周晏宁,来回划了两下,点评道。
然后随手从我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Ŧú₅:「周晏宁买的?这好像是南城当地的牌子。」
我「嗯」了声:「挺好吃的。」
她一脸受不了的样子。
北宁大学和南城大学的交流活动圆满落幕。
公众号宣传文章的照片里,我和周晏宁并肩站在一起。
几年前,我曾经坐在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设想过如果我成为另外一个人,生活会不会好一些。
如今, 我已经得到了更好一些的生活。
在不错的学校,有不错的朋友, 还有不错的周晏宁。
我不需要成为任何人。
我们都在变得更好了。
飞机落地北宁的那天, 天气特别好。
风很干燥。
但有花香。
我坐在周晏宁巨大结实的行李箱上,问在前面拖行的他。
「周晏宁,复合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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