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一直有一个传言:谁娶我,谁便是未来天子。
可唯独太子李锦渊不信。
在我们快要成婚之际,他爱上了行医江湖的孤女,回京后便与我退了婚。
他笑着说:「桐华,孤对你只有兄妹之情,你会理解孤的,对吗?」
众人嘲笑太子的荒唐,宁愿为一民间孤女失去我家族的倚仗。
但我知道,一个手握实权的皇位继承者,怎么可能忌惮手下的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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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锦渊前来退婚时,父亲气得险些晕厥。
姜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目睹当今太子将聘礼一桩桩抬走。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随即露出一丝笑意。
「桐华,孤已有意中人,你向来懂事,必然会理解孤的,对吗?」
我恍惚间想起,当初我们的婚约,还是李锦渊亲自开口向陛下求旨的。
喜欢我的那几年,李锦渊三天两头往姜家跑。
什么稀奇玩意儿都先往我院子里送。
连府中的下人也曾无比羡慕,说太子一往情深,是世间少有的痴情人。
就连我自己,都以为会顺理成章的成为太子妃,陪伴李锦渊走上最高的位置。
但感情这种东西,终究是会变的。
我虽心生不解,但碍于李锦渊太子的身份,也只能妥协。
「桐华明白,桐华自知与殿下情浅缘薄,今此一别,祝殿下与未来太子妃恩爱白头。」
话已说完,李锦渊眼眸一顿,似是没有料到我会如此大方。
「桐华果真比孤想象中的更为善解人意,也愿你早遇良人。」
太子前脚刚离开,父亲便将我唤到书房。
「我姜家就算不是皇亲贵族,也不可让太子殿下这般侮辱。」
「婚已经退了,父亲打算如何?」
「自然是入宫面见陛下,还我姜家一个交代,太子贸然退婚,叫我姜家以后在朝堂如何自处?」
太子这大张旗鼓的一闹,满京城皆知我被太子退婚。
这番羞辱,着实让人恼怒。
可若是姜家不识好歹,到陛下面前讨说法,怕是会惹得太子不悦。
我拦住父亲,道:「父亲,您一旦到了圣驾前,姜家与太子的关系可就真的无法补救了。」
父亲皱眉:「宫中不止太子一位皇子!」
我急忙阻止父亲继续说下去,警惕的看了门外。
「父亲,谨言慎行!」
父亲反应回来后也是满脸冷汗,失落地坐回椅子上。
我道:「父亲,不能与太子交恶。」
那是未来天子,也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皇子。
父亲虽是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也不能挑战未来君王的权威。
父亲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我离开书房,回到自己的庭院,不由得看了看院中那颗已经开花的梨树。
这是李锦渊年少时送我的。
那年,皇后娘娘带我去了东宫,我第一次见到李锦渊。
他眉目温柔,正坐在一颗梨树下写字。
少年的李锦渊光彩照人,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好看得像一道绝美的风景。
见到我,他有些愣住。
他说:「好漂亮的妹妹,母后,渊儿以后可以娶她吗?」
皇后娘娘捂嘴笑:「那也要让桐华点头啊。」
后来,李锦渊便让人将这棵梨树挖了,种到我的院中。
他笑脸盈盈的拿着刀在树上刻字:
卿卿桐华,宜室宜家。
与子同心,满城佳话。
因为我与李锦渊的婚约,父亲本是支持三皇子的,后也转头支持太子。
但母亲却摇头叹息。
「年少的感情确实炽热,可也极为脆弱,当新鲜感褪去,剩下的只凭良心。」
事实上,的确如母亲所言。
太子在一次外出打猎的途中,遇上了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
他立即找到我,满怀歉意:「桐华,见了她,孤才知何为喜欢,孤对你,终究只是兄妹之情。」
一句兄妹之情,让我愣在原地。
当晚,我靠在梨花树下坐了一夜。
我想不明白,李锦渊何为会为了一个民间女子舍弃姜家?
什么样的女人,有那般实力将太子迷得神魂颠倒?
直到我去东宫Ṱũ̂ₔ,想要寻求一个真实的答案,意外见到了李锦渊捧在手心的女子。
-2-
女子唤作沈如意,是位游走于民间的孤女,也是位医术了得的医者。
她见了我,欠身。
「姜小姐,您与阿渊退婚一事,并非我从中搅和。」
阿渊?
她竟然称呼当今太子阿渊?
当真是被偏爱者有恃无恐,在她看来,身份尊贵的太子也不过一个普通男人。
我居然有点欣赏她的胆识了。
我打量她,漫不经心道:「太子说,他在狩猎途中险些遇刺,是你救了他。」
「身为医者,救人是本分,理应如此。」
我点头,然后看向四周的架子,上面放满了各种不知名的药材。
见我感兴趣,沈如意便走到一处架子旁,从里面拿出了一只黑色的药材递给我。
「看小姐脸色,应当气血亏虚引起的身子孱弱,此药唤作黑玉芝,提神醒脑,补血补气。」
我接过东西,随口道谢。
「沈姑娘,你与太子之事,怕是没有那么容易,皇家的水不是什么人都能淌的,你好自为之。」
如我所料,太子与我退婚一事传的沸沸扬扬,陛下当即下旨意欲处死沈如意。
李锦渊为救沈如意,直接跪在了陛下的寝宫外。
父亲与我说起此事,好似出了口恶气。
我捧着茶杯,淡淡道:「太子是聪明人,如今为了一个孤女与陛下叫嚣,委实失了理智。」
「桐华,你心中没有半点怨气?」
「有何可怨的?」我盯着茶杯出神:「少年时的情深似海,本就经不起时间的蹉跎。」
我从未想过,李锦渊会一生一世待我如初。
寻常男人在一生中,也难免会遇上一个比一个更让人心动的人,何况还是未来的天子。
他今后所遇到的诱惑,比寻常男人只多不少。
真心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永远不发生变化呢?
只是我唯独没有想到,李锦渊会在我们快要成婚的时候悔婚。
陛下身子大不如前,皇室斗争更为惨烈。
如今的皇宫,明争暗斗,早就成了各方势力的权力漩涡。
李锦渊在这个节骨眼上与我解除婚约,正好如了许多人的愿。
父亲说,已经有不少人偷偷暗示他,想要与姜家结盟。
这其中,不乏宫中那些位高权重的皇子。
父亲没有接受那些抛来的橄榄枝,而是回家与我商议。
他不理解:「桐华,太子为人处事不够精明,大是大非上不够圆滑,你为何会看重他?」
我微微一笑:「因为,他是太子。」
太子虽然不一定登基,但只要李锦渊不死,或是不触及陛下的底线,那他,自然就比其他皇子更有优势。
隔日,丫鬟为我梳妆,说太子跪倒在陛下寝宫外。
传言说是昨晚下了场大雨,李锦渊跪得太久,早已疲惫不堪,始终没有等到陛下心软。
我闻言,只是默不作声。
母亲前来寻我,让我陪她一同入宫。
「母亲突然入宫,是何人所请?」
「陛下与皇后娘娘。」
看来,李锦渊如此作为,果真是涉及到姜家了。
我穿戴整齐,陪母亲坐上同一辆马车。
路上,母亲低声道:「昨日那孤女陪着太子一同跪下,看上去倒是情真意切。」
「母亲,别人的事,我们便不用操心了。」
「我说这些,只想问你,若是陛下执意撮合你与太子,你当如何?」
我看向母亲,她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紧张。
我笑着说:「母亲放心,我自有应对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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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的是,李锦渊与沈如意也在乾坤殿。
他们跪在地上,像极了无端遭人拆散的苦命鸳鸯。
皇后见到我,愁眉不展的面容瞬间挂上了一丝笑容。
「桐华,你与渊儿的婚事依旧作数,太子年轻,说话做事没个分寸,你莫要放在心上。」
沈如意眼珠微红,低头抹泪。
太子闻言,看向我的目光有些失望。
瞧他这副模样,倒像是我成了罪魁祸首似的。
我走上前行礼:「陛下,娘娘,婚姻之事向来讲求你情我愿,太子已有意中人,桐华实在不忍拆散他们。」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我,那眼中的期待莫名有些刺眼。
陛下冷笑一声:「什么意中人,不过是个难登大雅之堂的Ṱû⁺乡野村妇。」
太子支起身子,反驳道:「父皇,萧淑妃当年也是您从民间带回来的女子,难道她也是村妇不成?」
「你…你个逆子。」
陛下龙颜大怒,皇后娘娘拍他的后背顺气。
太子俯身磕了一个响头。
「父皇,母后,若是不能娶如意为妻,儿臣愿舍弃这太子之位,陪如意潇洒江湖。」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静寂。
我与母亲对视一眼,她朝我微微摇头,示意我退到一边。
半晌后,陛下沉着脸叫人拿来笔墨,打算从新拟旨。
皇后脸色也不太好,想阻止却无从下手。
无奈之下,她将目光对准了我。
「陛下,不如这样吧,让渊儿娶桐华为妻,纳沈如意为妾。」
陛下停下动作:「如此,也好,桐华,你意下如何?」
我未开口,李锦渊便高声道:「父皇,儿臣怎么能让如意做妾?」
「你做什么?给朕再说一遍??」
皇后赶紧让人把他二人强行带走,急忙安抚陛下情绪。
这场闹剧总算结束,皇后娘娘将我带到她的寝宫,支走了所有仆从。
她道:「桐华,你可知陛下与萧淑妃之间的事?」
「有所耳闻,只是所知不多。」
皇后仿佛陷入了沉思一般,看着高耸的宫墙,说起了陛下当年还是太子时所面临的权力与女人的抉择。
萧淑妃是江湖侠女,性子泼辣顽劣。
一次偶然,她在江南救下被强盗拦截的太子,二人相处半月便心生情愫。
那时的萧淑妃并不知太子身份,以为对方只是一介商客。
两人曾经在江湖游走,劫富济贫,宛若一对恩爱的江湖爱侣。
后来,还未登基的陛下便三言两语便将她带入了东宫。
就此,萧淑妃便成为了太子妾室,连个侧妃的身份都不曾拥有。
皇后说完这些,便道:
「当年本宫已是先皇钦定的太子妃,而萧淑妃,以身家性命要挟陛下,想要顶替本宫的位置。」
我呆滞一瞬:「之后呢?」
「之后?」皇后娘娘笑了笑:「陛下没有犹豫,直接将本宫娶进了东宫,断了萧淑妃的念想。」
自那之后,萧淑妃便闭门不出,将自己关在深宫。
所以,男人的喜欢是什么呢?
陛下必然是真心实意对待萧淑妃的,只是比起爱意,他更在乎权力。
皇后娘娘继续道:「桐华,你与本宫很像,本宫很希望你能嫁与渊儿,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姜家。」
我道:「娘娘,即便不嫁给太子殿下,姜家,依旧是天子最忠实的臣子。」
皇后娘娘抬起眼眸,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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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太师府,与母亲说起了和皇后娘娘的谈话。
我问她:「母亲认为,太子会像当年的陛下一样选择权力吗?」
母亲摇头:「不会!」
「为何?」
「陛下心中所爱,一直都是当今皇后。」
我琢磨此话,回想与皇后娘娘交谈的细节,当即反应过来。
「真正手握皇权之人,怎么可能会放弃心中所爱?」
朝中大臣,皆以为陛下娶皇后,只是忌惮皇后娘家的势力。
真实的情况,却是陛下原本就钟情于皇后,这才给了她后位。
若是他心仪之人是萧淑妃,那坐上皇后宝座的,也必然是萧淑妃。
就像今天太子为了沈如意,宁可舍弃太子身份也要许她名分一样。
如今想来,皇后与我说这些,也是希望我能为了家族嫁入东宫。
可惜啊,李锦渊不是当今陛下,我也不是萧淑妃。
若是真的嫁入东宫,便能保我姜家在皇权斗争中安然无恙,可就太过天真了。
许是李锦渊的痴情感动了上天,陛下迫于无奈投同意了他与沈如意的婚事。
我得知这个消息,默默的盯着院中的梨花树发呆。
随后叫人将树挖了出来,亲自送往东宫。
李锦渊见状,神色不悦:「桐华,你这是做什么?想借此暗讽孤始乱终弃么?」
我笑道:「殿下莫要多想,你我缘分已尽,曾经你送我的东西,也该一一奉还。」
除了梨树,我还将李锦渊以前送我的所有东西,全部还了回来。
李锦渊没吭声,看着梨树若有所思。
沈如意正巧出现,带笑Ťú₇的脸在看到我后僵了僵。
「姜小姐,我与阿渊,多谢你的成全。」
她跪在我面前,行了一个大礼。
李锦渊没有阻止她,也朝我拱手。
「桐华,你送孤的东西,孤今日便让人整理出来尽早给你送去。」
「多谢!」
我转身欲走,李锦渊突然叫住了我。
「桐华!」
我转身:「殿下何事?」
「是孤对不住你!」
我欠身,没再回话。
很快便到了李锦渊大婚,我陪伴父亲母亲盛装出席。
李锦渊穿着婚服,脸上的笑容和煦又美好。
突然,我感受到一阵阴寒的气息。
我扭头一看,赫然看到了坐在角落独自饮酒的三皇子李长韫。
比起位高权重的太子,他这个三皇子的存在感可谓低到尘埃。
李长韫本是萧淑妃的儿子,因为身份低下,空有皇子身份,却并无实权。
可这样一个人,却曾经带兵打战,灭了整整一个大国。
绕是如此功绩,也换不来陛下半分赏识。
不过当年父亲倒是极为看重他,常言他是万中无一的天之骄子。
许是感受我的目光,李长韫对我举了举酒杯。
我隔空与他碰杯,将酒一饮而尽。
我以为,我与李长韫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没成想太子李锦渊刚成婚不过两天,李长韫便亲自前来姜家提亲。
父亲前来询问我的意思,字里行间皆是对三皇子的赞赏。
我没有答应,让丫鬟关紧了门窗。
「父亲,三皇子如今前来提亲,目的不纯,我担心会多生变故。」
父亲摸着下巴思索:「桐华,依你之见?」
「父亲,姜家是忠君,并非是忠于其他势力,可莫要本末倒置啊。」
父亲懂了,当下便拒绝了三皇子的求婚。
谁知三皇子求亲的消息闹得人尽皆知,京城里开始出现我与三皇子的不少传闻。
李锦渊给姜家递来请柬,邀请我前往东宫一聚。
刚一见面,李锦渊便让一旁的沈如意离开了。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桐华,你看上三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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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强烈的压迫感,我徒然一惊。
「未曾。」
「那真是可惜了,三弟才貌双全,京城多少贵女都想嫁给他。」
这番试探,让我第一次这么明显的觉察出太子不同于寻常的地方。
他带我去看那颗被我换回来的桃树,指着上面缺失的一块树皮。
「为了去掉那两行字,你直接消掉一大块皮,到底是孤高估了你的情意。」
我道:「殿下此言,倒是让桐华听不懂了。」
李锦渊深深看了我一眼:「桐华,你可怨孤?」
「不怨!」
「为何?」
「即便殿下不曾遇见沈姑娘,将来也会遇到其他心意的女子,故而,桐华从来不求男人真情。」
生于世家,自当以家族为重。
儿女情长,不过过眼烟云,计较得太多,反倒会忘了初心。
我们站立很久,相对无言。
沈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她端来两碗香甜的羹汤。
「姜小姐,看您气色想必是这几日都不曾好好休息,这是如意亲手熬的药汤,您可以尝尝。」
我接过碗,却并未喝下。
「多谢,我从来不喜欢喝这些,有心了!」
李锦渊从我手里拿过药汤,直接倒在梨花树下。
「无妨,全当这树替你喝吧!」
我看着浸入土里的药汤,并未搭话。
李锦渊对我说:「桐华,京城里都在说,娶姜桐华者得天下,你怎么看?」
我后背发凉,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全身。
这才是李锦渊请我来的真正目的。
他眼中带笑,看似和气温柔,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莫名让人胆寒。
「与你退婚后,朝中原本支持孤的大臣开始倒戈,」李锦渊逼近我,继续道:「孤在很早之前便听他们说过,你嫁给谁,谁才是未来天子。」
我赶紧欠身:「殿下,这般不切实际的言论,你信吗?」
李锦渊后退一步:「自是不信,一个女人若真能左右天子的人选,岂非贻笑大方?」
「殿下所言甚是。」
他说得很对,若是谁娶了我便是天子,那可真是太小看皇室斗争的残酷了。
我思虑左右,对上李锦渊的眼睛。
「殿下,姜家,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李锦渊挑眉,有点意外:「为何?」
「桐华深知,只有殿下才能保住姜家。」
每一次帝王更替,总会伴随多数权臣世家落幕,甚至葬身于权力斗争的漩涡中。
姜家树大招风,早已是各大势力的眼中钉,每一次的抉择,都是一场生死博弈。
出了东宫,我坐上马车后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所幸之前拒绝了三皇子的求亲,否则李锦渊必然对姜家起疑,舍弃姜家的支持。
想到这里,我深感疲惫,便闭上眼睛歇息。
迷迷糊糊间,我已经听不到四周商贩叫卖的声音。
等到我猛然睁眼,才发现自己还在马车上。
我赶紧打开车帘,看到的不是街道巷子,而是座座高山。
我出城了?
「阿四,你不带我回家跑外面做什么?」
前方没有声音。
我觉得不太对,刚想下车,一道身影迅速来到我面前,紧紧握住我的手腕。
对方二话不说堵住我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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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压下心中的惊恐与愤怒,拔下发髻上的簪子狠狠朝来人脖子扎去。
那人动作很快,一把握住我拿着簪子的手。
「真够狠的!」
这声音……三皇子?
对方放开我,似笑非笑的蹲在我面前。
我不解:「殿下这是做什么?」
他从我手中取下簪子,动作温柔的插入我的发中。
「姜小姐想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他用手摸我的脸,眼神炙热。
孤男寡女,荒郊野外,即便什么都没发生,一旦传出去,我的名声也毁了。
「殿下,您这是要逼桐华委身与你?」
李长韫眼神冰冷了几分:「桐华,你心中当真只有李锦渊?」
「不,桐华心中只有自己和姜家。」
「若我答应你,登基之后绝不动姜家分毫,你可愿嫁我?」
我盯着他的脸,想从这话中找出一丝作假的痕迹。
「殿下,你是否还记得当年你奉命前往禹州处理瘟疫一事?」
李长韫放开我,神色淡然:「自然记得,怎么?桐华对此事感兴趣?」
我理了理凌乱的衣服,正襟危坐。
「殿下可以告诉我,当年你是怎么治理那场瘟疫的吗?」
李长韫脸色变得极为古怪。
我淡淡一笑:「一场瘟疫,本不会死那么多人,可殿下为了防止瘟疫扩散,竟直接将满州之人屠杀殆尽。」
好巧不巧,禹州爆发瘟疫那年,我与兄长奉父亲之命隐姓埋名前去查探,险些死在大屠杀中。
我躲在暗处,亲眼看到李长韫下令焚烧尸体,烧了足足十日。
禹州距离皇城太远,加之战乱频发,陛下无ṱúₛ法抽身探查禹州的实情。
后来敌军攻打禹州,李长韫分明兵力强盛,却选择弃城而去。
我与兄长赶到京城的时候,得知禹州被毁,李长韫上书,说是敌军入城所致。
如此一来,李长韫便将屠城一事,顺理成章的嫁祸到敌军身上。
他以为此事再无他人知晓,却独独留下了我这个隐患。
也正是因为此事,我便知道李长韫此人,绝非善类,不可深交。
眼下危机时刻我能说这些,只是想给李长韫敲个紧钟,让他做事情三思而后行。
李长韫听到我这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桐华,你胆子真大,不怕我杀你灭口?」
「如今陛下身子欠安,皇室斗争越发恶劣,姜家是平衡权力的重要一环,殿下不会杀我。」
「好,很好,」他勾起我的下巴,力道很大:「我原本是想趁机要了你,让你再无退路,如今想来,是我低谷你了!」
李长韫将我带下马车,来到了一处隐蔽的木屋。
木屋建立在山水之间,周围有一片竹林,偶尔有鸟从上方飞过。
只是这个地方,总是流露出一股悲凉之意。
李长韫熟练的为我泡了一杯茶,毫无顾忌的坐在我对面。
他道:「这是我母亲种Ţṻ⁷的茶,尝尝?」
我抿了一口,颇为惊讶。
「淑妃娘娘竟还有这等手艺。」
我以为,萧淑妃只是一个江湖剑客。
李长韫道:「这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只是可惜,她到死也无法踏出宫墙半步。」
死?
萧淑妃不是在深宫闭门不出吗?怎么可能死了?
-7-
我第一次在李长韫脸上看到悲凉与落寞。
「母亲一直喜欢江湖上的生活,当初父皇因为一时兴起将她带回皇宫,这一关便是一辈子。」
李长韫说了很多,但所言之事,与皇后娘娘告诉我的截然不同。
我从李长韫口中得知,萧淑妃当初之所以想要太子妃之位,是因为知道了陛下心中只有皇后,心寒之余唯有以死要挟陛下放她自由。
谁知陛下不为所动,让人废了她的武功,将其永远关在宫殿。
若不是李长韫今日所言,我断不可能知道萧淑妃已死。
他道:「桐华,我想让他给母亲陪葬,所以我必须坐上皇位。」
我努力保持镇定,不让自己露怯。
「桐华,你会帮我的,对吗?」
「姜家几百口人,我不能拿他们的性命和姜家的前途开玩笑。」
「桐华,我发誓,定能保住姜家,」李长韫走过来轻轻抱住我:「我需要你帮我,我需要姜家的权势。」
我压制情绪,道:「我需要时间!」
李长韫松开我,笑了:「好,我给你时间考虑,桐华,我相信你会给出让我满意的答案。」
天黑之前,李长韫将我送回府中。
父亲见我回来,脸上紧绷的表情才松懈下来。
「桐华,你出了东宫便一直与三皇子在一起?」
我点头。
父亲很是担忧:「陛下的病越发严重了,皇宫,可能要变天了,你如今与三皇子走近,太子殿下那边……」
「父亲放心,我自有定夺!」我想了想,问道:「父亲,您之前为何看重三皇子?」
「野心,」父亲道:「自古以来,无野心事不成。」
我道:「父亲认为,三皇子一旦登基,姜家还有活路吗?」
父亲没说话。
我想他心中也很清楚,野心越大的人越不会给自己留下祸患。
我想起了与李长韫的谈话,对父亲说道:「父亲,姜家以后还是尽量与太子保持距离。」
皇宫要变天,京城,也要变天了。
三月后,宫中传来消息,陛下的病情恶化,闹得太医院人心惶惶,生怕一不注意便掉了脑袋。
更有甚者,直接辞官回家。
皇后娘娘的请柬于昨日刚送到姜家。
如此危急时刻,她召我入宫的目的显而易见。
待我入了宫,便看到李锦渊与沈如意也在。
陛下躺在床上,好似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性命。
沈如意正在为他施针。
我这才恍惚的意识到,此女也是医者。
不过连太医院皆束手无策的病症,她一个游历在江湖的女子能有法子?
沈如意收了针,朝皇后娘娘行礼:「母后,恕如意医术不精,难以彻底为父皇除去病根。」
皇后娘娘坐在床榻边上,面无血色。
她向我招手。
我走过去,双手被她紧紧握住。
「桐华,今日召你来,是陛下的旨意。」
我对着床榻双膝跪地:「陛下可有要事吩咐?」
陛下侧过脸看我,气若游丝道:「桐华,朕听说,长韫前去姜家提亲了?」
我忍不住看了李锦渊一眼。
「陛下,桐华与三皇子并无缘分,当日便让父皇回绝了这门婚事。」
陛下继续道:「姜家一片肝胆之心,朕,很是欣慰,以后太子之事,还需要你多操心。」
「桐华明白!」
陛下开始咳嗽起来,突然咳出一口鲜血。
沈如意赶紧上前:「父皇,您身子太弱,还是好生歇息吧!」
李锦渊让沈如意陪皇后娘娘守护陛下,将我带到寝宫外。
见四下无人,李锦渊才负手道:「桐华,你可知父皇身患何疾?」
「父亲与我说过,陛下是操劳过度导致身子欠安。」
「操劳?」李锦渊讥笑一声:「自孤与如意成婚后,父皇便将大部分政务交于孤处理,何来操劳?」
「太子妃医术超群,想必殿下已然知晓其中病症!」
李锦渊面对我,俯身在我耳边说了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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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顿感惊骇,一时难以接受。
李锦渊道:「桐华,你是聪明人,孤很清楚,你不会做出让孤失望的决定。」
我诚惶诚恐回到家中,立即让父亲写了辞呈。
父亲不解:「桐华,你为何让为父辞官归隐?」
我道:「父亲,宫中的火已经烧起来了,如今唯一能明哲保身的法子,只有远离朝堂纷争。」
再则,兄长尚在边关御敌。
今日李锦渊悄声告知我,兄长最近竟然也要回京了。
可之前面见陛下之时,陛下从未说起过兄长回京一事。
那便说明他并未下达任何旨意。
掌管朝堂几十万大军的大将军突然无召回京,即使兄长忠心可表,也难免会引起朝中之人的猜疑。
届时,忤逆的罪名一旦落到他头上,姜家在劫难逃。
母亲推开书房的大门,也是满脸愁容。
「夫君,朝堂出事了。」
父亲站了起来:「何事?」
「五皇子自缢而亡,六皇子淹死于家中荷塘!」
我道:「这二位皇子,皆是太子殿下的拥护者,他们一死,说明有人按耐不住了。」
能杀死两位皇子,还能做到滴水不漏,心思如此缜密,除了三皇子,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父亲沉思片刻,再次问道:「夫人,除了两位皇子,可还有其他人出现意外?」
母亲道:「刑部尚书魏大人,死于家中。」
魏大人是太子一派的,父亲说过,此人在两天前便已递交了辞呈。
这是要将太子的党羽一一清除么?
父亲此刻也有些犹豫了:「桐华,这一局,不是为父辞官便能躲过去的。」
夜深,我独自一人去了李长韫的府邸。
他似乎是早知道我会来,提前为我倒好了酒。
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长韫打趣道:「桐华好胆量,不怕我下毒害你?」
「殿下若想害我,何必等到今日?」
他盯着我,脸上的笑容淡去:「桐华,你说过会给我一个答案,可却让我等了这么久!」
我知道,若是再拖些时日,他必然会对姜家下手。
「殿下,桐华愿携手姜家助你一臂之力。」
「很好,」李长韫脸色缓和了许多:「我若登基,定不亏待姜家,而你,姜桐华,会成为我的皇后。」
我静静的看着他。
李长韫靠近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脸上。
那一双黑色的瞳孔,仿佛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他道:「桐华,你或许不知道,当初李锦渊求父皇为你们赐婚时,我也在。」
「殿下说这些做什么?」
「做什么?我只想告诉你,那日除了李锦渊,我也当着父皇的面求父皇为我们赐婚。」
「可你知道父皇是怎么说的么?」李锦渊一字一句道:「他说,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与太子相争?你也配?」
原来当年李锦渊求旨那日,竟然还有这么一回事。
可李锦渊并未与我说过这些。
李长韫一把抱住我,低头咬住我的唇。
我抵住他的胸膛。
等他松开,我才道:「殿下,桐华前来,只是来告知你答案,夜深了,还请殿下早些休息。」
我起身欲走,一把被他拉入怀中。
「桐华,今晚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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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我未出阁,若是在您这里待上一晚,毁了名声不说,您让姜家如何自处?」
李长韫勾住我的脖子,凑在我耳边低声道:「桐华,在你心中,姜家胜过一切,是么?」
「自然!」
「好,我不动你,我们之间,有的是时间。」
我迅速从他身上离开,拉开一段距离后才欠身行礼。
「桐华告辞。」
「桐华,你可知你兄长要回京一事?」
我僵住:「此事,与殿下有关?」
「你或许不知道,当年我带兵攻打楚国之时,你兄长曾千里迢迢赶来助我,时至今日,我与他,依旧是挚交。」
李长韫,竟与兄长有这层关系?
为何兄长从未提过?
「桐华,这便是我为何敢与太子撕破脸的原因之一。」
我像是做梦一般,意志力一点点被抽离。
「两位皇子与魏大人……」
李长韫亲了亲我的额头:「你猜得不错,是我做的。」
我推开他,逃离一般离开了府邸。
没多久,兄长果真回京了。
沈如意亲自来姜家见我,向我说起了兄长已然入宫。
她意有所指的说道:「姜小姐,你千万小心。」
我在家中等了足足五日,也不见兄长回府。
不知为何,我心中总觉得不太对劲。
直到父亲慌慌张张的回来,脸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桐华,裴儿已被陛下打入死牢。」
我还不曾开口,门外便冲进来一群手持兵器的士兵。
他们二话不说,便直接将父亲带走。
父亲扭头对我喊话:「桐华,照顾好你母亲。」
父亲被抓走,我即刻回到房间书信两封,一封送到东宫,另一封,则送往李长韫的府邸。
母亲平日沉稳内敛,父亲被抓后她竟险些失去理智。
「桐华,你且安心在家,我即刻回趟赵国公府!」
我拦住她:「母亲,不可,皇宫怕是乱成一锅粥了,不能牵连到外祖父。」
母亲眼珠赤红:「桐华,你父亲不会出事的,裴儿也不会出事的,对吗?」
我握住母亲的手:「姜家忠心耿耿,父亲在朝辅佐君王,兄长在野镇守边关,陛下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当日,我便收到回信。
太子信中所说,陛下病重,不可能下旨囚禁兄长,更可能带走父亲。
而李长韫的信却绝然相反。
他告诉我,太子已经知道姜家倒戈,这才对姜家出手了。
两人所言,我身外局外不知真假。
我想出门,却发现门外全是来自宫中的士兵。
「姜小姐,无陛下诏令,任何人不得外出。」
无奈之下,我只好原路返回。
夜晚,我的案桌上多出了一封书信。
我打开一看,紧绷的弦总算松懈下来。
宫中的权力纷争,远比我想象中的更为惨烈。
除了姜家,还有朝堂诸多大臣也牵连其中。
姜家如今还只是处于监视之下,多方势力也并未真正对姜家赶尽杀绝。
但陈家、齐家便没有那么好运了。
这两家,是这次皇室斗争中率先牺牲的大家族。
同样,陈家与齐家,是太子那一派的人。
我当即将信烧毁,前往母亲的院子。
母亲一直没睡,只是望着夜空发呆。
「桐华,我得到消息,朝中世家贵族大多都出了事,尤其是朝中权臣的夫人,不知被抓去了哪里。」
我点头:「看来父亲被抓,并非是因为兄长的缘故。」
而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宫变!
囚禁大臣的夫人与子女,无异于变相威胁。
三天后,皇宫的丧钟敲响,守在姜家的士兵随后撤离。
我看着手中的信,心脏跳得厉害。
陛下,驾崩了?
-10-
我与母亲赶到皇宫,正逢李长韫手握带血的利剑坐在皇位上。
他旁边,是一位颇有江湖气息的女人。
萧淑妃?
李长韫不是说她已经死了吗?
看来,他嘴里也没一句实话。
放眼看去,满朝文武百官皆在,他们相互对视,满目惊恐。
宛如待宰的羔羊。
唯独父亲,被李长韫安排了座位。
见到我,李长韫露出一抹笑容:「朕的皇后来了。」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看向我。
有大臣站出来指着父亲大骂:「姜太师,先帝刚去,你便助纣为虐,如何对得起先帝的嘱托?」
父亲还未说话,李长韫便将手中的剑朝他掷去。
顷刻间,那人便被一剑穿喉。
我跪在地上,劝诫道:「殿下,滥杀无辜,非君王所为。」
「皇后说的有道理,你既然开口了,那朕,便少杀几个。」
他轻轻摆手,几个大臣便被拖了出去。
李长韫道:「太子已死,皇室除我之外再无皇室血脉。」
「众卿若拥我称帝,便可回家与家人团聚,至于诸位的夫人,也能安然无恙的回家。」
话已至此,父亲第一个站出来跪拜。
「臣,姜回,恳请三殿下登基。」
父亲开口后,朝中大多数臣子纷纷跪地。
这些大臣,有些与父亲交好,有些,曾受到父亲点拨与提拔。
至于那些还未服从之人,李长韫毫不犹豫让人带到外面处决。
我道:「殿下,如此忠义之士,您若是都杀了,如何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自古君王,向来以宽厚服众,以仁德治国,以善意待臣,您既欲称帝,应当有君王之风,让天下叹服。」
还未登基便大肆杀虐臣子,此番所为,与恶魔何异?
李长韫看了看身边的萧淑妃,只见对方朝他点头。
他才道:「好,朕不杀他们,来人,凡有不服者,且先打入死牢!」
当天,我便被李长韫留在皇宫。
萧淑妃前来见我,打量了我许久。
她道:「你身上有种让我极为厌恶的气息!」
我欠身:「淑妃娘娘是否在桐华身上,看到了别人的影子?」
皇后娘娘说过,我跟她很像。
如今看来,此话不假。
萧淑妃道:「可惜江玉婉提前跑了,否则我还真想看看她狼狈的样子!」
「淑妃娘娘,我曾经听皇后娘娘与三殿下皆说过你的往事,只是不知他们二人,谁的话更可信些。」
我ţû₊将那些故事事无巨细讲给她听,暗暗观察她的神色。
萧淑妃听完,冷笑道:「当年我入宫后,才知他早有意中人,我找他要说法,他却将我关入深宫。」
「随着长韫逐渐长大,我以为他能放我出去,可笑啊,他竟然想让我死。」
听她所说,陛下当时怕她对皇后不利,便直接让人废去她的功夫,赐了白绫。
好在她常年混迹江湖,以假死逃过一劫。
连陛ẗū́₌下,都以为那个被他带回来的女子已死在深宫之中。
萧淑妃道:「他敢负我,我便让他死,就算他是皇帝又如何?」
「所以陛下身上的毒,是您下的?」
这是当初李锦渊告知我的秘密,也是导致陛下死亡的真正原因。
「那毒我调了很长时间,也不枉我与他情深一场。」
闻言,我顿时不知该如何搭话。
见我不语,她自顾自的坐在我面前:「长韫说,要娶你为后,所以我才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入他的眼。」
「如今见到了,娘娘可还满意?」
她嗤笑道:「满意?我刚进来便说过了,你和江玉婉一样让我厌恶,皇后绝不会是你!」
她说完这句便起身离开,给我留下了一本经书和木鱼。
她想让我出家。
-11-
当晚,李长韫便来了。
他将下巴搭在我肩上:「桐华,朕不能封你为后。」
果然。
我心中并无波动:「无妨,殿下,您登基之后,桐华便前往淮南庵出家。」
「桐华,你这是在威胁朕?」
我将萧淑妃送我的东西递给他。
李长韫看了一眼,不用我多说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若是母亲的意思,那你可先去安顿一段时间,等朕处理好朝中之事,必会争取母亲同意,将你接回来。」
我没吭声。
李长韫从身后保住我,开始解我的衣服。
我伸手阻止他:「殿下,桐华尚未出阁。」
这一次,李长韫态度强硬将我抱上床。
一夜荒唐,第二日我腰酸背痛的起身。
李长韫早已离开房间。
前来伺候我的丫鬟在为我穿衣的时候,偷偷在我手心塞了一样东西。
我仔细看着这个丫鬟,面容很陌生,但身形却极为眼熟。
丫鬟也看着我,但是没有说话。
我看着她的眼睛,猛然想起来了。
等她离开后,我才发现她递给我的是一张纸条和一把钥匙。
等到李长韫前来找我时,我便提出想见一见我兄长。
他有些犹豫:「桐华,朕已经答应过你不动姜家,你莫要得寸进尺。」
「所以,殿下便要杀我兄长?」
李长韫摸我的脸:「桐华,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留下任何隐患,姜裴手握几十万大军,他不死,朕如何顺利得到兵权?」
「可,兄长不是殿下挚友吗?」
「傻桐华,你怎么什么都信?」
我满腹失望,一把推开他。
「你要杀我兄长,至少也要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最后李长韫松口,亲自带我来到死牢。
兄长浑身是伤,正披头散发的坐在草埔上。
「桐华?你怎么来了?」他看向李长韫,怒道:「三殿下,你竟敢造反?」
李长韫低笑:「反便反了,你能如何?」
我赶紧上前,握紧兄长的手:「大哥,桐华无能,救不了你。」
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钥匙塞到他手中。
「好妹妹,无须你救,身为将士自当以身殉国马革裹尸,陛下已故,我也不愿听从乱臣贼子的调遣。」
李长韫强行将我拖开:「你已经看到你兄长了,走吧。」
回到寝宫,我问李长韫:「我想知道,殿下是如何让我兄长回京的?」
他淡淡一笑:「无诏不得回京,桐华不妨猜猜,朕会用什么法子让他单枪匹马赶回来?」
「你,下了假诏?」
「你兄长非同一般,难不成分不出诏书真假?」
我瞬间呆滞。
不是假诏?
难道,他从一开始便控制了陛下?
那诏书,也是他逼着陛下写的?
难怪,那天陛下突然以皇后的名义将我叫到宫中。
许是当时的寝宫里安插了许多李长韫的眼睛,所以当时的陛下不敢多说什么。
陛下故去,全国上下为陛下服丧。
李长韫也不例外。
正因如此,他的登基大典一拖再拖。
为了泄愤,他大肆屠杀民间对他不满的百姓。
久而久之,在无人敢对他造反之事多加议论。
最为可怜的便是宫廷中的史官。
他们提笔书写李长韫谋反,杀父弑兄,虐杀无辜百姓,惨遭李长韫砍了脑袋。
新任史官也是犟骨头,依旧书写事实,也落得人头落地的下场。
后来,李长韫不顾守丧期限,亲自定下登基时日。
算算时间,也就在七天后。
我被囚禁于深宫无法回家,不知家中究竟如何。
李长韫虽答应我不会对付姜家,但只要萧淑妃开口,他必然也会改变主意。
只是不知道,兄长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来到了李长韫的登基大典。
他身着龙袍,气宇轩昂的走上龙椅。
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跑进来大喊道:「陛下,太子殿下他,他已经带人杀进皇宫了。」
-12-
李长韫眉头紧皱,直接坐在皇位上。
「李锦渊不是死了么?朕亲手所杀,断不会出错。」
说话间,啸杀的声音已经由远及近。
不消半柱香的时间,李锦渊便身着战袍杀了过来。
紧随其后的,便是我的父亲与兄长。
而那些将士,俨然都是跟随兄长镇守边关之人。
我年迈的外祖父也披上戎装,手持长枪缓缓现身。
他一头白发,依旧宝刀未老。
李锦渊肃然道:「三弟,你可知罪?」
「罪?朕何罪之有?反倒是你,敢在朕登基之日带兵闯入皇宫,是想造反么?」
他话音刚落,埋藏在四处的弓箭手拉着弓蓄势待发。
「造反之人,难道不是三弟你?」
李长韫二话不说,直接下令射箭。
一瞬间,万箭齐发,众大臣纷纷找寻躲避之处。
而这些本该射向李锦渊的箭,却通通朝李长韫的方向射去。
李长韫沉下脸来:「如此看来,你早有准备。」
李锦渊道:「你的人早已被孤诛灭,三弟,死到临头,你也该清醒了。」
李长韫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脸上毫无惧色。
他看向我,声音很轻:「桐华,你也参与了其中,是吗?」
我道:「殿下,我说过,姜家,只忠君。」
「你也说过,谁是君,并不重要。」
「是,但是为人君者,不该是杀人如麻,毫无人性之人。」
君王面对的是国,是天下百姓。
一个残暴的君王,对一个国家来说,只能是灾难。
李长韫没多说什么,亮出了手中的利剑。
他还未动手,一个人被提到了他面前。
萧淑妃被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
她狼狈的喊道:「长韫,跑,快跑!」
李长韫原本沉稳镇定的面容徒然大变:「李锦渊,你敢用我母亲威胁我?」
话未说完,萧淑妃竟当着所有人的面咬舌自尽。
李长韫疯了,举起剑发起攻击。
最终抵不过人多势众,被李锦渊一剑刺穿心脏。
临死前,他将头往我这边转了转。
我看着他。
他什么都没说,缓缓闭上了双眼。
李长韫已死,李锦渊拦下了所有登基的奏折。
他道:「父皇已故,孤自当守丧三年。」
这场宫变,到这一刻彻底结束。
李锦渊是太子,也是陛下钦定的皇位继承人。
他平了叛乱,走上皇位,本就是众望所归。
比起李长韫,他更深得人心。
回家后,我问起兄长回京的真正原因。
他拿出一道圣旨:「我拿到圣旨的那一刻,便知这是陛下的求救信。」
原来,陛下与兄长之间有属于仅他二人才看得懂的隐秘文字。
这道圣旨里,便蕴含着求救的消息。
所以他才马不停蹄的赶回来。
谁知他刚入皇宫,便被李长韫关入死牢。
没了兄长的支持,李锦渊便缺少了最有利的援军,这才被李长韫击败。
兄长道:「还是桐华有先见之明,提前让父亲假意倒戈三皇子,保住了姜家和朝中多数大臣的身家性命。」
每次的皇室斗争都是一盘大棋, 一子下错, 满盘皆输。
所幸, 兄长虽身在边关, 也能透过圣旨察觉出问题,从而将计就计下赢了这盘棋。
「对了,三殿下说过, 他曾经亲自杀了太子殿下, 以他的本事,不可能杀错人。」
兄长笑道:「多亏了太子妃精湛的易容之术。」
我当下便前往皇宫见了沈如意, 说起了她假扮宫女冒险见我的事情。
她道:「如意只是普通人, 若能见到姜小姐,完成阿渊所托,虽死也无憾。」
「太子妃胆识过人,桐华佩服。」
「姜小姐临危不乱, 不顾生死与三皇子周旋,如此气魄,才更让人钦佩。」
「其实, 我一直不知太子妃精通易容之术,那日一见, 果然Ŧú⁻惊艳。」
沈如意摸了摸肚子, 温柔笑了笑:「都是雕虫小技, 不值一提。」
我一见这动作, 便懂了:「太子妃有了?」
「嗯, 刚好两个月。」
「恭喜!」
她道:「姜小姐, 我一直以来都很感谢你,感谢你当初的成全。」
「不必谢我, 那是你的福气。」
我与李锦渊,本就有缘无分, 也不存在什么后来者居上。
三年后,李锦渊登基。
姜家在朝堂的威望步步高升,连远在边关的兄长,也封侯封爵。
这是姜家有史以来最为辉煌的时刻。
李锦渊说话算话,他的确保住了姜家。
父亲却对此感到忧愁:「姜家权力太大,会不会威胁到皇权?」
我道:「父亲,您真的觉得身为臣子, 能威胁到君王?」
「桐华是说,陛下从未将权臣的威胁放在心上?」
但凡能成为帝王之人,又岂是无能之辈?
以李锦渊来说,他如今手握实权。
他想让谁死,那人绝对活不过明天。
拥有如此权力与地位的人,为何会忌惮能随时随地被他赐死的臣子?
正因如此, 他才能毫无顾忌的与我退婚, 娶了他最爱的女人,还不顾众人反对执意封她为后。
当年宫中那些谁娶我谁便是君王的言论, 也只有李锦渊从未放在心上。
他很清楚, 帝王的权力大于一切。
至于李长韫, 他当初之所以想要娶我,多多少少也是受到了那些谣言的影响。
春日来临,院中飘出花香。
我站在院子中央, 看着高耸的城墙。
我想,府中太闷,也该去外面走走了。
(完)
作者:聚财进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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