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过来时,虐文故事已经开始。
炮灰女配是被找回来的真千金,却被所有人厌弃。
父母嫌她粗鄙;
兄长只护假千金;
未婚夫不愿意娶她,心里只有假千金。
她被冤枉,被虐身又虐心。
假千金设计,将她关在禅房,险些遭了乞丐凌辱。
我取代她时,她已放弃性命,「求你……让他们所有人都后悔!」
我答应了。
前世,但凡惹我不悦的人,的确……统统痛哭流涕、后悔莫及。
-1-
「求你……帮我……让他们所有人都后悔!」
我穿成了同名同姓的炮灰女配。
她是备受厌弃的真千金。
而我,则是女尊世界,不服就干的常胜女将军。
在我的那个世界,单单是我的名字,就足可以令人闻风丧胆。
我死在了凯旋归京那日。
女帝以婚配为由,给我物色了几位京中世家子弟。女子三夫四妾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谁料,女帝忌惮我已久,赐婚是假,暗杀我才是真。
色字头上一把刀,我被数位美男暗杀在了大婚夜。
好在,我拼了最后一口气,带着女帝同归于尽了。
我死不死无所谓,我的敌人必须死。
一睁眼,就穿成了倒霉催的真千金。
接收完所有记忆后,我才意识到,这里是一本书,且还是男尊女卑的世界。
真千金被关在家庙禅房,有人故意放了几个乞丐进来,试图彻底毁了她。
她不忍受辱,加之此前受了太多委屈,便直接撞墙自尽。
我很难不答应她的请求,毕竟,我取代了她,对她的感受十分深刻,自是无比气愤。
有仇不报,非女子!
我答应了,「好,我不仅会让他们所有人后悔,我还会让他们都付出代价!更会帮你改命。」
原身走了,这具身体完全由我掌控。
我舒展了一下筋骨,缓缓从柱子旁站了起来。
禅房内,三个乞丐方才还被震慑到了,却见我还没死,又恢复淫邪之态,笑得猥琐恶心。
其中一乞丐已经解开系在腰间的稻草绳。
我活动了脖颈,以及四肢关节,对这三个乞丐唾骂道:「身为男子,你们几个竟如此不知羞耻?!简直不成体统!」
男子抛头露面都是要不到的,他们倒好……竟还敢往女子身上扑!
实在有伤风化!
该浸猪笼!
三个乞丐一愣,对视一眼后,又淫笑了起来,直接朝我扑来。
甚好!
我刚好需要适应一下新的身体,活动一下筋骨也是好的。
既然他们如此不要脸,也别怪我不会怜香惜玉。
自古男子最在意脸,我毫不留情,将这三人一顿猛打,脸都肿成了猪头,他们亲妈都认不出来。
以防他们今后又会不自爱,我索性废了他们的根。
「啊——」
一阵阵惨叫声后,我揉了揉打疼的手腕,耐心教育道:「不自爱的男子,都该废了。你们三个要是搁在我的那个世界,要被乱棍打死。我已经很心善了。」
禅房被人从外面推开时,我认出了假千金甄柔,以及我的好未婚夫赵昱。
甄柔想彻底毁了原身的清白,还残忍到要让赵昱亲眼目睹。
甄柔大概万没想到,那个可怜无助的真千金,已被我这个恶女所取代。
我倒是对赵昱无感,一个内心不忠贞的男子,不值得任何一个大女子心动。
但……
对手想要的男人,我偏不给!
此刻,甄柔的脸色好看极了,一阵青一阵白。
赵昱看着躺在地上,嗷嗷哀嚎的三个乞丐,他眉心紧蹙,看着我的眼神透着几分审视。
甄柔很会加戏,故作吃惊,问道:「姐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你的禅房中,会有陌生男子?」
我反问:「是啊,为何会有乞丐闯入禅房?为何禅房的门会被人从外面锁上?你又为何刚好这个时候过来?咦?妹妹,你为何会与我的未婚夫在一块?」
-2-
我一连三问,甄柔被怼得哑口无言,明显流露出几分慌乱之色。
她在心虚。
她玩得这些招数,是我早就玩剩下的。
原身此前备受欺负,一来,是她在乡野长大,没有心机;二来,甄家只需要有用的女儿。
甄柔就是一朵名副其实的绿茶白莲花。
我已经将这个世界的规则又理了一遍,除却男女尊卑反了,其他与之前的世界倒是一般无二。
于是,我踩着乞丐的身子,迈向了房门,顺势握住了赵昱的手,见他一愣,我蓄意道:「世子的手为何这样凉?初春乍寒,你可得仔细着身子,你要时刻记住,你是我的人。」
赵昱:「……」
他又怔愣了一瞬。
男子与女子一样,皆不会喜欢被人针锋相对。
无论是女尊世界,亦或是男尊的世道,攻心的法子没甚么不同。
甄柔这个假千金,仗着与赵昱认识早,二人青梅竹马,所以才赢了他的心。
可……
青梅未必就能赢得过天降。
我,就是那个天降。
攻心与打战无异,讲究的就是战略。
可惜,原身被找回来后,渴望亲情与姻缘,她输就输在真情实感。
真情实感,是最要不得的东西。
我就不一样了,素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此前,原身每次看见甄柔与赵昱互动,她就会伤心欲绝,质问赵昱。
她越是情绪失控,赵昱就愈发厌恶。
甄柔便仗着这一点,蓄意制造机会,每次皆故意当着原身的面,与赵昱亲密无间。
我的灵感忽然来了,挽住了赵昱的胳膊,故意矫揉造作,道:「世子,你说……到底是谁想害我?这三个乞丐已经废了,让人将他们带回去,严刑逼供吧。」
「我可是你的未婚妻。有人害我,便是不将你放在眼里。」
「你说……会不会是情敌害我?毕竟,世子你玉树临风、芝兰玉树,是世间顶好的男子。我喜欢的人,别人也喜欢呢。」
我夸大其词,满口谎言。
赵昱却不自觉的站直了身子,耳朵尖似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
甄柔脸色难看至极,「姐姐,光天化日之下,你与赵家哥哥拉拉扯扯,当真合适么?」
呦,她在阴阳怪气。
我也会呀!
我也立刻阴阳怪气的反击,「妹妹,我的未婚夫,将来就是你的姐夫,你口口声声喊他赵家哥哥,难道就合适了么?再者,他是我的人,我与自己的未婚夫亲近,自是应该的呀。」
甄柔再也无法维系体面,眼中蓄泪,看向了赵昱,满目委屈。
赵昱缓缓掰开我的手指,迫使我松开了他的胳膊。
我轻叹一声,流露出内心受伤的神色。
但我并不歇斯底里,也不质问赵昱。
而且恰到好处,点到为止,故意婊里婊气,道:「妹妹……你从小养在甄府,不像我自幼流落在外,你总说我不应该回来,可甄府是我家,我不回家又能上哪里去?」
甄柔急了,「你胡说!我几时说过,你不该回来?!」
她自是私底下对原身说过。
她急了!她急了!
想要打败一个人,先要让她自乱阵脚,最好可以让她濒临发疯。
-3-
赵昱剑眉紧蹙。
他是荣安公府的世子爷,备受京中女子倾慕,可见,也绝非等闲之辈。
故此,我只要抛出一些疑点,他便能有所怀疑。
当他开始起疑时,就是他对甄柔信任的崩塌。
而我要做的,只是在他与甄柔之间,先划开一条细细的口子。
赵昱此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当他看清楚甄柔的真面目时,还会对这个青梅情有独钟么?
我可不信。
男子是最容易移情的。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女尊世界,皆是如此。
赵昱下令,「来人!将这三人押回去!」
甄柔脸色白了白。
我凑到她身侧,以仅我二人的声音,嘲讽道:「为了区区一个男人,你竟与我玩这些阴私,当真让我所不齿。」
女子难道不该以「建功立业」为首要任务么?!
甄柔像见了鬼一样看着我,「你……」
可她到底是个蛇蝎美人,很快就恢复常色,态度大变,「姐姐,你我虽不是亲姐妹,可我是爹娘养大的,你是爹娘亲生,我二人与亲姐妹无异。这次,我与赵……赵世子前来,便是接你回去的。」
「等回到府上,你可万不能再作恶了。」
是了……
原身之所以会被送来家庙里思过,是因被甄柔陷害,错手打碎了太后赏赐的琉璃盏。
原身从第一天被寻回来时,就一直被算计。
可怜她长在乡野,为人纯粹良善,根本不懂防备。
原身才回京一载,就宛若吞下了一万根针。
我依旧可以感受到她内心的不甘与屈辱。
此刻,甄柔还在演戏。
我顺着她的意,握住了她的手,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我的指甲狠狠掐了自己的手心,皮笑肉不笑,道:「妹妹说得是。」
下一刻,我忽然尖叫,然后推开了甄柔,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妹妹……你掐我作甚?我知你心里怨恨我。你担心我会夺回本属于自己的一切,你还嫉妒我才是世子的未婚妻,可你也不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呀!」
说着,我抬手检查自己的手心。
淡淡的血痕说明了一切。
赵昱看向甄柔的眼神,已经透出一丝审视了。
甄柔像吞了一口黄连,几乎要炸毛。
不过,我还是低估了她。
甄柔强忍住了情绪,笑得苦涩,「姐姐呀……我刚才不是有心的……罢了,你若非要怨恨我,那就怨恨吧。是我鸠占鹊巢,是我不好,一切都怨我。」
呵,她可真会。
可我也是个恶女呀。
「二妹妹,你这是在说反话么?」
赵昱打圆场,「好了,莫要再说了,天色已不早,该启程回京了。」
-4-
回到甄府,我一看见甄母,就直接扑上去,投入了甄母的怀抱。
在此之前,我已经大致揣度了甄家所有人的秉性。
甄父是个利益至上之人,只会疼宠对家族有利的女儿。
所以,甄父更喜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假千金。
甄母虽偏袒甄柔,但亲生女儿才是从她肚子里掉出来的肉。
此前,原身过于畏首畏尾,又自卑怯弱,她无法直接从乡野村姑,一下蜕变成千金小姐。故此,她不敢接近甄母。
可我不同,我精通兵法,热衷挑战。
甄母一僵,我没有给她推开的机会,一股脑哭诉道:「母亲呀,女儿知错了。女儿不该观赏太后赏赐的琉璃盏。妹妹递给我时,我明明那么小心仔细,还是没拿稳……」
「这次思过,女儿差点就死于歹人之手,幸好女儿当机立断,足够坚强。」
「一Ṭű⁻想到,我与母亲才相认一年,我拼死保住了自己,这才从歹人手里逃脱。我还没给母亲尽孝呢!」
我絮絮叨叨一大堆,将家庙里发生的一切,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甄母大惊,「竟有此事?!哪来的歹人?护院都是废物么?!」
我故作诧异,「是呀,此事着实古怪。我是母亲的亲生女儿,总不会有人容不下我吧?倘若我被毁了清白,谁最得利呀?我自是不会怀疑妹妹,妹妹人美心善,岂会做出那种歹毒之事呢。」
甄柔身子一晃,头上步摇也乱了。
赵昱眉头紧锁,又看向了甄柔。
甄母是内宅主母,岂会是什么无能之辈?她略加思量,也多看了一眼甄柔,可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明白,甄家需要一个优秀的女儿去联姻。
甄柔是最佳人选。
无妨,且慢慢来,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脸皮厚,前世时仗着大将军的身份,撩了不少美男子。故此,赵昱辞别时,我坚持要送他。
赵昱显然不太适应如此热情的我。
原身一惯畏手畏脚,即便心悦赵昱,也只敢怯生生的偷窥。
赵昱也一直不太喜欢她。
可甄、赵两家早就定下婚事,赵昱至少表面上是个君子,心里装着青梅,冷落原身,却又不退婚。
在我看来,他就是妥妥的无耻。
我心中萌生一个念头:让他心悦上我,再无情抛弃他。
这也算是替原身打抱不平吧。
关键是……
即便我不要的东西,也不能便宜了甄柔。
赵昱略显僵硬,「你不必送我。」
我反驳道:「那怎么行呢?!当然要送!我如何能让一个男子独自回家?你如此俊美,一个人在外面太过危险。」
赵昱:「……」
-5-
马车抵达荣安公府大门外。
赵昱一直在阖眸假寐。
他睁开眼,下马车之前,交代了我一句,「你是甄家血脉,甄柔妹妹并非甄大人亲生,她心里多少有些落差,但她为人善良,还请你日后莫要再欺她。」
甄柔一直都是小白花人设。
她数次让原身中计,如今,所有人都以为,我容不下她。
显然,甄柔平时没少在赵昱面前诉说委屈。
我握住了赵昱的手,掰开他的手掌,左右看了看,岔开话题,道:「这手骨节分明,甚是好看。想来,世子也是人美心善之人。」
赵昱忽然恼羞成怒,抽回了他自己的手,低喝了一声,「甄碧瑶!」
他怒了!
不是因为甄柔而愠怒。
却是因为我的调戏。
真有趣呀!
我继续循序渐诱,道:「世子,我的名字从你嘴里吐出来,可真好听。好看的人就是不一样,就连生气也这么有趣。」
赵昱的耳朵尖尖瞬间红了。
他似乎再也不敢逗留,也不再提及甄柔,而是随意拱手,这便立刻下了马车。
我目送他踏入侯府大门,他却又突然驻足,对护院道吩咐道:「来人!护送甄大姑娘安全回去!」
啧,他还知道惦记我的安危。
倘若,他当真对甄柔情根深种,只怕会将我杀之而后快。
但他并没有厌恶我到极致。
无非是因为,原身与甄柔形成了对照组。
自是在京都长大的甄柔,才更讨人欢心。
可倘若,我变得比甄柔更美、更有趣、更强大呢?
今日的赵昱几乎落荒而逃。
我在马车内噗嗤笑出声来。
这就怕了?
他伤心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回到甄府,甄柔以身子不适,又开始了她的苦肉计。
甄母本该去看她的,却被我半路截胡。
我将甄母请到了屋中,又命下人备水,我将背后的胎记露了出来,进一步唤醒甄母对亲生女儿的护犊情。
更重要的是,我得让甄母看见我后背的伤痕,以及原身曾经遭过的罪。
甄母看见伤痕,果然情绪失控,问道:「碧瑶啊,你这身子……怎伤成这般?!」
甄母当场落泪。
我很清楚,弱者都会扮演绿茶。亦如前世那些依附大女子的美男们,一个个茶里茶气。
可偏生,我前世很吃那一套。
到了这个世界,我亦可以借鉴。
我眨眨眼,让水汽氤氲着双眸,显得泪光朦胧,「母亲不必伤心,我虽在妹妹的亲生父母手里遭了大罪,他们平日里对我非打即骂,还扬言要将我卖去花楼。可他们毕竟是妹妹的亲生父母。」
我话音刚落,甄母哭得更厉害。
我进一步培养感情,道:「母亲莫要哭,女儿能回到您身边,已是上苍恩赐,您不嫌弃女儿,女儿已是万幸。母亲放心,女儿一定会努力进学,不让母亲失望。」
甄母不顾潮湿,抱着我大哭。
我故作胆小紧张,问道:「母亲,倘若我变得像二妹妹那样讨人喜欢,您是不是也能真心接受女儿?」
见我如此卑微,甄母生怕伤了我脆弱的心灵,当晚留下陪我睡觉。
半夜,我戏精附体,时不时梦呓一声「母亲」。
次日,流水一般的赏赐,便送到了我屋里。
我看着满屋子的珠宝、绫罗,暗自道:「甄碧瑶,你感受到了么?世间万物皆可骗。无论是男女之情,亦或是血缘亲情。你曾经所渴望的一切,其实也不过如此。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帮你夺来。」
-6-
我随手赏赐了身边的婢女。
原身不懂得收买人心。
所以,每次在关键时候,她身边无人可用。
其实,世间一切皆可以买来,其中,就包括忠心。
只要出手足够阔绰,就能培养出得力的心腹。
这个道理,男尊女卑皆适用。
我去了甄府后花园,并让人去甄柔面前散播消息。
很快,甄柔就出现了。
她眼底有暗青,昨晚装病也未能将甄母叫过去,她必定挫败。
不过,她依旧精心打扮,显得柔弱又良善。
我二人狭路相逢,甄柔是有备而来,我这次得了甄母的欢心,她当然会坐不住。
她霸占了本属于原身的一切,自然也担心,这一切都要还回去。
甄柔娇娇弱弱唤了一声,道:「姐姐。」
她在伪装。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不远处,一道颀长身影正大步走来。
是原身的兄长,甄长淮。
就在甄柔主动握住我的手时,我冲着她咧嘴一笑。
她稍稍一愣。
不过,甄柔始终记得她的计划,她又抛开我的手,假装是被我推开,然后身子朝后倾倒。
啧……
又是如此拙劣的把戏!
她非要这样玩,我只好配合。
我并非站着发呆,而是顺势也倒下去,直接将甄柔当做了肉垫,我故意施力,压得她发出了真情实感的尖叫。
伴随着的……还似有肋骨断裂的声音。
「啊、啊、啊——」
甄柔叫得惨烈,完全没了淑女该有的美感。
我则故作纯真,一脸呆滞,不解的问道:「妹妹,你刚才为何要将我的手抛开?」
「你邀我过来赏花,我便来了,可你并非真心想与我化干戈为玉帛呀!」
「你这样做,会让人误以为,是我推到了你。」
甄柔已经脸色煞白,疼得龇牙咧嘴,唇瓣颤颤。
甄长淮一个箭步上前,他不问缘由,直接将我粗暴拉起,随后火速弯身,将甄柔抱了起来。
我眯了眯眼。
一个人下意识的反应,最不会骗人。
原身一直认为,兄长嫌弃她在乡野长大,才更喜欢假千金这个妹妹。
可事实上……
或许,甄长淮对甄柔的感情,只怕早已超过了兄妹情,这二人并非亲生,又在一个屋檐下长大,瞎子都能看出来甄长淮的心思。
而甄柔自己也不可能察觉不到甄长淮的心意,她故意利用甄长淮的喜欢,替她自己谋利。
原来如此啊……
甄长淮怒视我,道:「甄碧瑶!你又闹什么幺蛾子?!你处处针对柔儿,太让我失望了!」
都这个时候了,甄柔竟还能抽出力气演戏,她几乎气若游丝,道:「姐姐一定不是故意推我。兄长,你莫要怪姐姐。」
甄长淮满脸心疼,「柔儿,你太善良了。可有些人根本不值你如此心善。」
一言至此,甄长淮再度怒斥我,「不要以为,母亲舍不得你,你就能在这个家里为所欲为!」
「再让我看见你对柔儿无礼,我定不会放过你!下次,就不是送去家庙那么简单了!」
丢下一句,甄长淮抱着甄柔离开。
甄柔还朝我挑衅的笑了笑,即便她已经疼得满头是汗,却还天真的以为她赢了这一局。
可瞬间,我也咧嘴一笑,露出八颗整齐的白牙。
甄柔脸上的笑意登时僵住,她又像见了鬼一样。
甄柔的确坏,可我……又能是什么好东西呢?
嘿嘿,是时候让他们见识一下女尊世界的恶女,究竟会恶到什么地步了。
-7-
接下来一个月,我恢复了前世的作息,每日辰时起榻习武。
至于文墨方面,自然也是不差的。
甄母每次来看我,我都伪装成贴心小棉袄,「我是母亲的女儿,决不能让母亲丢了颜面。哪怕是累死,我也要将自己重养一遍。从前在乡野,我只能趴在夫子家院外偷学几个字,幸好我过目不忘呢。」
「不过,妹妹的亲生父母不让我识字,还说什么……翅膀硬了,就不好掌控了。」
在我持续不间断的灌输之下,每次提及甄柔的亲生父母,甄母已变得深恶痛绝。
甄母问道:「我儿当真过目不忘?」
自然是假的。
可……
原身名声狼藉,我得给自己镀金呐。
我点头,拿起书本念给甄母听。
又随手写了几个字。
甄母大喜,抱着我又是一番哭泣。
「我儿如此优秀,若是从未抱错,那该多好啊。」
甄柔自幼就有名儒为师,可她耗费那么多银两,也不过学了个皮毛。
此刻的甄母更是痛心疾首。
「我儿啊,下个月太后生辰,你跟母亲一道入宫赴宴。母亲再不能容忍旁人说你一句不是。」
我点头,依偎着甄母,替原身感受一下来自母爱的关怀。
连续一个多月,我每日用珍珠粉敷面,肤色早不像从前那般黢黑。
原身刚被寻回那阵子,就连府上的婢女也鄙夷嘲讽她。
这一日,小桃过来禀报,「大姑娘,出事了……」
待她说完,我眸色一亮。
想来,甄柔的肋骨恢复的差不多了,不然岂会又寻我麻烦?
她竟然在我的衣裙上撒了痒粉。
而那套衣裙,是入宫赴宴要穿的。
她还是想方设法彻底毁了我啊!
我赏赐了小桃一锭银子,「干得好,继续盯着二妹妹。」
小桃欣喜极了,捧着银子在掌心,如获至宝。
我想起一事,问道:「对了,你不必急着嫁给马夫之子,你是我的人,该胸有大志才行。区区一个马夫的儿子,你要来作甚?」
小桃眨了眨眼,她似乎不太懂,但实实在在的银锭子捧在手心,让她对我的话坚信不疑,她重重点头,「嗯!奴婢都听大姑娘的!」
瞧,金钱才是底层女子应该奋斗的目标。
有了银子,她连夫婿也不需要了。
很快就到了太后的生辰。
甄府一家子皆入宫赴宴。
上马车之际,甄柔与甄长淮的眼神几乎可以拉丝了。
我坐在甄母身侧,看似很随意地道:「母亲,兄长与二妹妹感情真好,一个骑马,一个乘坐马车,怎还难舍难分了?」
甄母神色微变。
她看向甄柔的眼神,也变得与从前不一样了,多了几分警惕。
即便甄长淮与甄柔不是亲兄妹,但也是一个族谱上的至亲,若是有了首尾,定会被人唾弃,甚至影响仕途。
此刻,甄柔又流露出胜利的表情,她打量了我几眼,「姐姐,你这身衣裙真好看。」
我淡淡笑过,「二妹妹的衣裙,也极好看呢。」
不多时,甄柔脸上的得意逐渐消失,她开始坐立难安起来,很想四处抓挠,却又不敢失了体面。
-8-
痒粉这种东西,不抓则已。
可一旦抓了,就会越抓越痒。
并且,沾有痒粉的衣裳穿得越久,也就越难承受。
今日宫宴,甄柔想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毁了名誉,让我彻底抬不起头。
那我只好也送她一份大礼。
人与人之间都是互相的。爱是如此,仇也是如此。
甄柔倒也能忍,赴宴后,她还没彻底爆发失控。
直至又过了片刻钟,甄柔才借故离席。
而不久后,男席上的甄长淮也不见了。
我算准了时机,让人将赵昱叫到了一旁说话。
赵昱一本正经,负手而立,问道:「甄大姑娘,你见我有何事?」
还能有什么事?
自是让他知晓甄柔的真面目。
这也是原身最期盼的事之一。
我见赵昱今日格外精神俊朗,忍不住调戏,「数日不见,如隔无数秋,自是想你了呀。」
赵昱神色古怪起来,他避开视线,道:「你……慎言!」
我摆摆手,「我知晓你心中之人,是我的二妹妹。你放心,日后我只要你的人,不要你的心。」
赵昱深呼吸,胸膛微微起伏,几次欲言又止,这才道:「若无旁的事,我先告辞了。」
我拉住了他的衣袖,「且慢,我带你去见二妹妹,她好像吃醉了酒。」
提及甄柔醉了,赵昱再也不能做事不管,「你陪我一道过去,免得坏了你二妹妹的名声。」
都这个时候了,赵昱还惦记着甄柔的名声。
贱人就是格外招人稀罕呀。
赵昱对皇宫很熟悉,他曾是御前侍卫。故此,没费多少功夫,我二人就寻到了偏殿。
还没推开殿牖,就听见了女子娇喘似的低泣,还有男子紊乱的诱哄声。
「兄长,我难受呀。」
「柔儿别怕,兄长不是外人,兄长帮你,可好?」
「别呀,兄长……不行的。」
「脱了……兄长帮你。」
屋内的谈话暧昧至极。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甄家兄妹在宫闱行不轨之事。
我不禁咋舌。
挠痒痒而已,何必弄得如此复杂?
显然,甄长淮情难自控,而甄柔则是半推半就。
此刻,赵昱脸上的神色十分精彩。
他双手紧握成拳,发现我在盯着他看,又松开了拳头。
我问:「世子,你想冲进去么?」
可怜见的,心上人与别的男子亲密,他怎还能忍?是属乌龟的么?
赵昱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转身大步离去,背影仓惶,像一个受了情伤的男子。
我耸了耸肩,只觉得此事实在无趣,我还没过瘾。于是,我又请来了甄父。
甄父是太子的恩师,这二人还以为当真有好戏看,竟结伴而来。
偏殿内,甄长淮言语露骨,甄柔在他怀里早已衣衫不整。
「兄长,轻些……」
「柔儿,为兄已经在克制。」
甄父脸色大青,里面的二人,一个是他寄予厚望的儿子,另一个是打算用来与皇家联姻的女儿。这下,他的如意算盘彻底崩塌了。
我看热闹不嫌事大,问道:「父亲,兄长与二妹妹在里面作甚?二妹妹一会哭一会又笑,莫不是疯了?」
甄父差点厥过去,一手扶着廊下圆柱,瞪了我一眼,立刻去唤人。
-9-
家丑不可外扬。
甄柔衣衫不整,被甄母骂了两句,这就让人送她出宫。
而兄长则挨了甄父一巴掌。
「逆子!当真荒唐!」
我目睹一场闹剧结束,还是兴致缺缺,依旧无趣的很。
幸好,太子并未走远,他多看了我几眼,似乎对我有了兴趣。
我见太子长得甚是俊美,眉心还有一颗美人痣,不免生了逗弄的心思。
我凑到太子跟前,很想拉一下他的手。
窈窕ṱū⁻君子,女子好逑。
「太子殿下,没吓着你吧?殿下可别多想,甄家的女儿并非都像我妹妹那样胡闹。」
「像我这般的女子,就不忍心让男子伤心难过。」
「殿下吃了么?殿下平时可有什么喜好?」
太子呆愣一瞬,张了张嘴,这才道:「甄大姑娘,你……有些与众不同。孤记住你了。」
呵,嘴巴真甜。
我笑道:「我也记住太子殿下了。殿下可真让人印象深刻,叫人见之难忘。对了,太子殿下婚配否?」
太子似乎不敢接话,生怕我会问出「殿下觉得,我如何」之类的话。
我贴心极了,又道:「太子殿下,你别紧张,我这人一惯尊重男子。不过,我观之太子殿下器宇轩昂,绝非等闲之辈,定是有福之人,想来也极有眼光。」
太子呵呵笑了笑,使劲摇着折扇,他好像很热。
这个世界的男子,还真是千奇百怪,各有不同,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忽然,我又觉得,日子有了奔头。
宫宴结束,甄母坐在堂屋哭哭啼啼。
甄父雷霆大怒。
此刻,甄长淮与甄柔双双跪地。
我在一旁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道:「父亲、母亲,兄长一惯克己复礼,又如何会在宫廷肆意妄为?此事必定有蹊跷呀。」
我此言一出,甄父和甄母看向假千金的表情,多了几分审视。
甄长淮自然不是那种急不可待之人,那必定是有人蓄意勾引。
再看甄柔这副矫揉造作的模样,越看也越是蹊跷。
甄柔立刻辩解,「父亲、母亲,有人在女儿的衣裙上做了手脚!」
言罢,甄柔瞪向我。
可她换下的衣物已经被我命人处理干净了。
我故作无知,问:「哦?妹妹这是何意?你脱了衣裳,与兄长搂搂抱抱,这与你的衣裙有何干系?」
甄柔怒了,「你……」
甄父闭了闭眼,「来人!将二姑娘的衣裙拿来,再细细查验!」
等到下人将一模一样的衣裙取来时,郎中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
是了,衣裙已被我掉包。
我就是想让甄柔尝一尝,这百口莫辩的滋味。
从其,她让原身备受苦楚,如今,她也该自食恶果了。
郎中摇了摇头,这便退下。
甄父挥袖,「来人!将二姑娘带下去,抄写经书百遍!几时抄完,几时出来!」
甄柔被粗使婆子拖了下去。
她向甄母求救,可甄母只觉得今日在宫廷颜面大失,眼下对她正当失望。
甄长淮被罚跪祠堂。
他离开之前,怒视了我一眼。
我依靠着甄母,柔声安抚,「母亲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就得不偿失了,您还有我呢。我与兄长、二妹妹不同,我不会惹母亲生气的。」
甄母搂着我,一声长长叹息,「碧瑶,你可算懂事了。」
我嘿嘿偷笑。
瞧,演出来的虚情假意,人人都受用。
原身曾傻乎乎的以为,只要她一心牵挂父亲与母亲,也能得到同等的回馈。
可,嘴巴除了吃饭,就是用来说话忽悠人的呀。
-10-
翌日一大早,甄长淮刚从祠堂罚跪出来,就来见了我。
他一夜没睡,当真老老实实跪了一夜。
他明显心情不佳。
我假模假样,蓄意逗他,「兄长眼底暗青,额头冒出了红疹,是上火了么?你昨日与二妹妹在宫廷厮混,可是没降火?」
我的话实在直白。
我在蓄意激怒甄长淮。
看着他怒不可遏,又没法弄死我的样子,我内心爽到了。
甄长淮抬手,作势就要扇过来,可到底还是控制住了,他怒斥道:「甄碧瑶,是不是你干的?柔儿昨日明明身上奇痒。」
我反问,「兄长难道不满意么?你抱也抱了,摸也摸了,二妹妹如何还能嫁给旁人?唔……可我昨晚听父亲说,要尽快给二妹妹相看人家呢。」
如我所料,甄长淮当场失控,他眸子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了,「甄碧瑶!柔儿若是此番嫁人,我定不会放过你!」
如此一刺激,甄长淮直接去见了甄父。
我随即就去见甄母,将甄母引了过去。
甄长淮跪在书房外,竟为了求娶甄柔。
他好大的胆子呀!
他可是甄父唯一的儿子,甄家仕途还指望着他呢。
不过……
我更想代替他,成为甄家继承人。
经这两日一闹,甄长淮干脆破罐子破摔,「父亲,儿子对柔儿是真心的。我二人并非是亲兄妹,为何不能喜结连理?」
甄父手里握着一根长鞭,怒其不争,「混账东西!甄柔也是甄家的女儿,你如此行径,有违人伦!逆子啊!家门不幸呐!」
随即,甄父抽下了几鞭子。
甄母哭了,我趁机讲道理,「兄长,你莫要再惹父亲生气了。二妹妹不懂事,你如何能跟着一起胡闹呢?!二妹妹仗着甄家家势,日后还可以高嫁,可你的仕途会毁了呀。」
昨日之事,只有赵昱与太子这两个外人知晓。家丑暂未外扬。所以,还不至于会影响了甄柔的婚事。
甄长淮双目赤红。
看得出来,他对甄柔一片真心,「父亲若不同意,儿子就不起来!」
甄母捶着胸口,痛心疾首,「造孽呀!」
我忙贴心安抚,「母亲别急,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母亲。」
甄父继续抽打甄长淮。
直到甄长淮昏厥过去,甄父才停手。
我见缝插针,由衷提议道:「父亲、母亲。女儿此番从家庙归来,深有感触,也再不复从前愚笨。若不……也将兄长送去寺庙思过一阵子吧。」
「将兄长和二妹妹分开一阵子,一段时间不见面,或许兄长就能想开了呢。」
原身被送去庙里反思,便是甄长淮的馊主意。
寺庙苦寒,又在山顶,缺衣少食。甄长淮也得去体验一遭呀。
甄父痛定思痛,思及来年就是春闱,他担心甄长淮因为男女之事,耽搁了科考,在我的多番劝导之下,终于同意。
「来人!将大公子押去家庙,派人盯紧了!他几时想明白,几时回来!」
-11-
甄长淮被送去了家庙里。
我也随后悄然跟了过去,并塞了不少银子给看管之人。
原身此前被送过来后,甄长淮让人苛扣了吃穿用度。故意为难原身。
为了让甄柔欢喜,他不惜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此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且还是个愚笨至极的伪君子。
我非但暗中苛扣用度,还送了甄长淮一份大礼,我交代小厮,「记得每日给兄长涂抹金疮药,一日都不能落下。」
我在金创药里添加了一点东西,足可以让甄长淮的伤势加重数倍。
他想来年参加科举?
想都别想!
他若不废了,我如何能成为下一任甄家家主?
这里是男尊世界,我不会天真的以为,那些男子会给我让出一条道。
亦如当初在女尊,每一个女子皆牢牢捍卫自己的权势,绝不会轻易给男子让路。
世道不同,可人性的本质始终不变。
甄长淮从前如何欺负Ṭṻₘ原身,从今日起就要加倍奉还。
人若不经历同样的遭遇,便极少会感同身受。
「啊——」
甄长淮的惨叫声传来,我笑了笑,悠然自得地下山。
路经朱雀大街,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只觉得春光正好。到了四处留情的时节了。
我吩咐小桃,「去……挑一捧顶好的鲜花,再买几包栗子糕,我要去见见赵世子。」
小桃将东西买来后,不解的问:「姑娘,您去看望赵世子,为何还要送花?」
我理所当然,「自然是多疼疼他,让他知道,谁才是好女人。」
小桃:「……」
见到赵昱时,他正在兵马司练兵,我瞧着赤着上半身的健硕男子们,心花怒放。
这可真是个好地方啊。
这里的男子半分不羞涩呢,一个个落落大方,任由我打量。
赵昱来到我面前,蹙眉问:「甄大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双手奉上鲜花,又邀他吃栗子糕,「来看你呀。对了,那几个乞丐究竟是谁派去庙里的?你审问清楚了么?」
我给了赵昱足够的时间,可惜,他迟迟不去坦白。
他自是已经查出了什么,却还是包庇甄柔。
因为他很清楚,一旦甄柔的罪行定下来,她就不能继续留在甄府,甚至会被赶出京都。
果然,赵昱抿唇不语。
好得很!
他完了!
我一定会让他伤心欲绝!
赵昱缄默片刻,选择了扯谎,「甄大姑娘,乞丐……死了。我并未查清楚。」
呵呵,我不揭穿他。
愧疚可以成为强大的武器。
我要让他先对我产生愧疚。
我不再逼问,也扯谎道:「我亲自排了大半个时辰,才买来刚出锅的栗子糕,世子尝尝看,味道如何?你若是喜欢的话,我日后经常帮你买。」
小桃翻了个白眼,我给的银子多,她如今以我马首是瞻。我的话便就是圣旨。
赵昱是个体面人,可大抵是愧疚心作祟,他当面吃了一块栗子糕,还点头道:「嗯,好吃,有劳甄大姑娘了。」
我巧笑嫣然,随手掐了一朵鲜花,别在了他的耳际,毫不避讳的夸赞,「世子,你可真好看。鲜花配美人,文人果真不欺我。」
几名练武的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赵昱的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我继续说:「世子,那你信任我?还是二妹妹?我若说,从前一直都是二妹妹陷害我,你会相信我?」
赵昱的表情复杂。
显然,他已经开始动摇。
他对甄柔的那份心思,大抵仅余下五成了。
我故意诱导:「世子别怕,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怪你。我对俊美的男子,很有包容心。」
赵昱忽然闷咳,「咳……甄碧瑶,你……你为何会这般?」
我稍稍一愣。
他在怀疑我么?
原身与他并不相熟,按理说,他并不太了解原身。
此前,他一直被甄柔所蒙蔽,对原身皆是视而不见。
总不能察觉到了异样吧?
我敷衍了事,「我这人慢热,眼下不同了,我已经对你甚是熟悉。便是你的身量尺寸,我也了如指掌。」
赵昱:「……」
-12-
当日,我让人给赵昱的同僚,也送去了点心。
小桃又不解了,问:「姑娘,赵世子心悦之人是二姑娘,您为何对他如此好?就连他的同僚,也都沾光了。奴婢……替您不值。」
我似笑非笑,「让每一个男子都欢喜,是大女子应尽的义务。」
再者,我不过只是稍稍大方了一些,如此一来,赵昱身边的人会时常提起我。
一旦提及的次数多了,赵昱也会误以为,我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存在。
小桃憋憋嘴,「难怪……大姑娘对府上的护院也格外亲厚。」
接下来半个月,我持续给赵昱送鲜花、糕点、以及里衣。
我还特意挑了骚气的艳红色料子,务必要让赵昱深刻记住我。
半月后,我却停止了一切示好。
既不去看赵昱,也不送东西,即便与他偶然遇见,也装作陌生人一般,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冷漠到了极致。
好几次擦肩而过时,赵昱驻足回头看我半晌。
小桃又不懂了,问道:「姑娘,您好不容易捂热了赵世子,为何又不搭理他了?」
我答:「傻丫头,你会垂钓么?这便就是了。总要先撒下鱼饵,再适当循序渐诱,最后……直接拉线回撤。」
赵昱习惯了我的热情,自是会对忽然而至的冷漠,很不适应。
把人捂热,再一脚踹开,这是绝杀,也是让对方感知到被虐的关键。
一旦情绪堆积到位,他便会以为,他已经心悦上了我。
赵昱不该一开始就冷落原身,也不该包庇甄柔。没猜错的话,赵昱处理了那几个乞丐,他甚至不想为了我讨回公道。
倘若不是我穿越而来,原身只怕早已被折磨至死。
故此,赵昱半分不无辜!
-13-
甄柔禁闭了一些日子,她果然不甘心,又开始作妖。
眼线过来禀报,「大姑娘,二姑娘捧着亲手抄好的一百遍经书,跪在老爷与夫人面前忏悔。她知晓老爷有咳疾,割腕取血当药引子。老爷与夫人已经原谅她了。」
我不免冷笑。
用自己的血当药引,甄柔也是个狠角色。
可甄父为官数十载,又岂会看不穿甄柔的小心思?
无非是因为甄柔还有利用价值罢了。
原本,甄父打算让甄柔嫁给其中一位皇子,之所以迟迟没定下婚事,皆因几位皇子的夺嫡胜算皆不明朗。
虽已有储君,但皇后因巫蛊之术被打入冷宫,太子的舅舅至今下落不明,有投敌叛国之嫌。
甄柔此前做梦都想当太子妃。
太子一党一出事,她又退缩了。
甄柔一边勾着赵昱,又一边与甄长淮暧昧不清。
她这是广撒网,钓大鱼。
花朝节将至,每年这个时候,京都贵女都会大显身手,展露才艺。
甄柔急着给自己物色良婿,试图攀高枝,她必定会铆足力气。
可我如何会让她如愿呢?
她也该尝尝,被乞丐染指的滋味。
这一日很快到了,甄柔打扮得俏丽娇妍,比初春的晨花还要明艳。
她看向我,眼底掠过一抹嘲讽,「今日这种场合,姐姐在一旁看着即可,可千万莫要辱没了甄家的名声,毕竟……姐姐没甚才艺,也不识得几个大字。」
甄柔又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
甄母过来时,她神色忽然变了,拉住我的手,笑容柔和,「姐姐,你别害怕,今日这种场合,你自然也能参加,一切都有妹妹替你兜底呢。」
甄母面露欣慰之色,「你们姐妹俩能和睦相处,我这心里头也能暖几分。」
我也笑了笑,「母亲您就放心吧,我与二妹妹之间本就没有任何矛盾,从前种种都是误会。二妹妹担心我回来后,会夺回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她这才多番害我。我已经原谅二妹妹了。」
甄母神色微变,本想拉住甄柔的手,但又缩了回去。
甄柔牙关颤了颤,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她已经捅了我无数个窟窿。
她会颠倒黑白,难道旁人就不会么?
抵达城东时,花神娘娘已经游街结束,接下来就是贵女们展露才艺的时候,不少世家子弟也来了。
这其实就是一场盛大的相看活动。
甄柔与贵女们打招呼,我被孤立在外。
「柔儿,你那姐姐倒是标致了不少,不像一年前那般黢黑了。」
「肤色白了又如何?还不是乡野村姑。哪能比得上甄柔?我听闻,她都不曾读过书。」
「瞧她四处张望的呆样,一看便知,没见过什么世面。」
「真是可惜了赵世子,只能娶这么一个大字不识的女子。」
甄柔得意的看了我一眼,又假模假样替我说话,「女子无才便是德嘛。姐姐她也有过人之处的,比方说……她很会挖野菜呢。」
凑在一起的贵女们瞬间大笑。
我听得真切,并不愠怒。
挖野菜是吧?
好得很!
我定让甄柔挖一辈子的野菜。
-14-
我站在人群中,察觉到了一道视线。
竟是赵昱。
他也来了。
不过,赵昱与我对视上的瞬间,他便又看向了甄柔。
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青梅,纵使赵昱已猜出了甄柔的为人,但心里还是给甄柔留了位置。
我眯了眯眼,突然很想加把火。
很快机会就来了,太子姗姗来迟,他骑着一匹雪色战马,身着月白色锦袍,俊美清秀。是个大美人呢。
我指尖夹着一颗石子,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朝着那匹战马投射了过去。
战马受惊,当场狂躁起来,突然而至的变故,让太子来不及反应。
而就在太子即将被甩下马背之际,我几个箭步上前,跨上马背的同时,从背后抱住了太子。
我乃女尊大将军,战斗力自是毋庸置疑。
众目睽睽之下,我控制了烈马,又将太子抱下了马背。
原本喧闹的场面,出现了片刻诡谲的安静,有人似乎惊掉了下巴,嘴巴一直保持张大的形状。
太子俊脸涨得通红,「甄……甄大姑娘,放孤下来。」
我这才放开太子。
太子笑得很牵强,「甄大姑娘,力气可真大呀。」
我抬手弹了弹太子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关切问道:「殿下方才可吓着了?保护男子,不是我应该尽的义务么?」
女子救美,天经地义呀。
我差点忘了,这个世界盛行的是英雄救美。
太子扶了扶额,高挺鼻梁溢出一层薄薄的细汗,然后无奈一笑,「甄大姑娘,你还真是与众不同。」
见他如此秀色可餐,我忍不住撩了一句,「我只对你与众不同。」
太子看着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赵昱这时走了过来,他眉头轻蹙,朝着太子作揖后,便直直盯着我,仿佛在用眼神质问我,为何最近会冷落他。
我笑得没心没肺,「世子也来了呀。真好,我喜欢的两个男子都到齐了呢。」
太子几乎咬牙切齿,「你喜欢两个……」
赵昱抿唇,脸色骤变。
人之所有人会真正心悦上一个人,很重要的一点,便是因某个人产生了情绪波动,或是欢喜,或是醋意,皆可以造成心悦的假象。
所以……
赵昱,他吃醋了么?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让赵昱彻底心悦上我,我再将他随手弃之。
像赵昱这样的男子,配不上我这种大女子的一片真心。
但,逗弄一二未尝不可,全当打发日子。
这边动静一闹出,所有人看向我的眼神又变了一个味儿。
甄柔已然面露凶光。
她大抵没想到,太子也被我这个养在乡野的村姑给撩拨了。
-15-
甄柔想一雪前耻,她今日特意穿衣水袖舞裙,将腰身勾勒得甚是纤细迷人。
今日到场的天潢贵胄不在少数。
甄柔自是要大显身手一番。
可她好似忘了一桩事,她曾收买三名乞丐,试图彻底毁了原身。
即便事情已经无法彻查,可她做过的恶行,绝不会直接被抹去。
就在甄柔开始起舞之际,人群中忽然传来骚动。
众人循声望去,就连十几名乞丐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乞丐食不果腹、朝不保夕,只要给足够多的吃食与银两,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乞丐目标明确,直扑甄柔。
在无数道视线之中,甄柔被乞丐围攻。
乞丐对她上下其手,她身上的水袖舞裙被撕碎开来,露出雪肌玉骨。
甄柔发出凄厉的惨叫。
今日这种场合,无人料到,会天降乞丐。所以,防守难免大意了些。
赵昱抬腿就往前走,我拉住了他的衣袖。
可赵昱只是稍作犹豫,便强行撇开我,他最终还是见不得甄柔受到损伤,当场挥剑刺向乞丐,救下了甄柔。
甄柔扑入他怀中,哭得凄苦又委屈。
赵昱褪下身上披风,将甄柔包裹住,然后保持了距离。
婢女将甄柔搀扶住,带着她火速离开。
眼下,甄柔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即便乞丐没有得逞,可甄柔的清白也保不住。
我的目的达成了。
纵使乞丐被抓,也查不到我头上,小桃匿名去找了武馆,让武馆的人再去找了乞丐。
但赵昱第一个怀疑的人,便是我。
他很清楚,我在报仇。
赵昱来到我面前,语气带着些许质问,但并未撕破脸皮。
我看得出来,他心里还有甄柔,但……也已经被我占据了一大部分。
赵昱叹了口气,问:「你何必如此行事?!」
我反问:「为何不能?我无非只是用她的方式,又奉还给她罢了,如法炮制。」
太子摇着折扇,迟迟不离开,他始终与我保持两步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两位在说什么哑谜?孤为何听不懂?」
太子明知故问。
他又岂会不懂?
赵昱就是一个榆木疙瘩,心里有一套自己的标准,他坚定道:「甄大姑娘,可你也不至于那般对待二姑娘。」
我笑了,「那我呢?我活该被她迫害么?无人替我主持公道,我便只能靠自己。看来,我与世子并非同道中人,不如取消婚事吧。」
赵昱一惊,脱口而出,「不可!!」
太子以拳抵唇,「咳咳……甄大姑娘想退婚?」
太子似乎很好奇,迟迟不离去,一门心思夹在我与赵昱之间。
赵昱急得脸红脖子粗,「碧瑶!婚事是婚事,一码归一码!你莫要如此任性!」
真可笑啊。
明明此前,是他自己想要退了婚事,另娶甄柔。
如今,甄柔名声被毁,人品有污,他又移情别恋了。
我看向太子,「殿下以为呢?这婚事,我还能坚持么?赵世子心中之人,明明是我那二妹妹呢。」
赵昱啊赵昱,他可真够让我失望的。
果然,让人失望一次的人,还会陆陆续续让人失望。
太子似笑非笑,「甄大姑娘是个妙人,想必你自己心里已有答案,孤不过就是一个外人,不方便给予意见。」
赵昱还想说什么,甄府的下人急忙赶来,将我也唤走。
甄母并不知乞丐是我雇来,甄柔算是毁了,甄家自是要保住另一个女儿。
-16-
赵昱要送我ƭúₑ回府,被我拒绝了,「我堂堂女子,岂能让一个男子护送?世子,你还是自行回去吧。你我的婚事,也得进一步考量。」
我故意提及退婚,便是为了激发赵昱的不安全感。
人,只有对自己拿捏不准的东西,才会惦记。
原身日日担心会被退婚,眼下,该轮到赵昱体验一二了。
赵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神色明显急躁又烦闷。
我离开之际,特意对太子抛了个媚眼,「太子殿下,你我下回有缘再见,对了……你的腰,甚好。」
抱着太子下马那会,我特意丈量了一把。
太子小脸一红,又开始挥动手中折扇。
抵达甄府,甄柔在哭哭啼啼。
而甄父速度极快,已将乞丐押回来,正严刑逼供,可最终什么都没问出来。
甄母连连叹气,「那日宫廷丑事倒是压下去了,可今日,无数双眼睛目睹,柔儿的清白算是毁了呀!」
甄父稍显理智,他看向了我,问:「碧瑶,听你母亲说,你过目不忘,如今也学了不少东西,这一年来是为父忽略了你,从今日起,为父要亲自替你物色良师。」
「另外,为父再给你多指派两名护院。」
我懂了。
甄父想要利益最大化。
他想让我顺利嫁入高门,成为婆家的宗妇。
可……
一个会嫁人的女儿,当真重要么?
我会让他明白,会争权夺势的女儿,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好女儿!
我作揖,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仪,「女儿多谢父亲。」
甄父满意的点了点头。
甄柔看向我时,恨不能饮血啖肉。
当晚,甄柔便闹了一出自缢的戏码。
因甄父打算将她送出京都,远嫁岭南。
可甄柔自幼在富贵窝长大,又岂会甘心离开?之前,她就连落魄太子都不放在眼里的。
到底是亲自养大的女儿,她这一闹,甄父与甄母当真心软了几分,暂时不将她直接送走。
-17-
甄柔依旧不老实。
她去了一趟家庙,见了甄长淮,请求甄长淮搭救她。
可惜,甄长淮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小桃着急忙慌,前来禀报道:「大姑娘,出事了!二姑娘她……」
听完小桃禀报,我并未慌张,反而笑了。
果然,一切如我所料。
以甄柔的性子,她只要不死,就会不停折腾。她渴望一切至高无上的东西,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会在所不惜。
倘若搁在女尊世界,甄柔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劲敌。
很快,甄柔回府,她不知对甄父甄母说了些什么,下人立刻前来传唤我。
我到堂屋时,甄柔露出一丝得意,而甄父甄母看着我的眼神,也少了平日里的慈爱。
我心如明镜,脸上表情却宛如一无所知。
甄柔自以为可以扳倒我,迫不及待地跪在堂屋,哭诉道:「父亲、母亲,你们可要替兄长做主呀!兄长在家庙里,过得连畜生都不如。有人蓄意买通了小厮,苛扣了兄长的用度!女儿已经问清楚了,是姐姐让小厮迫害兄长!」
甄父眸露不善,在他眼里,儿子始终比女儿重要,「真有此事?」
我眨眨眼,「父亲,倘若我当真买通了小厮,那小厮为何要背叛我?还将事情告知了二妹妹?难道小厮自己就不怕被责罚么?」
甄父一愣,忽然回过味来。
甄柔不依不饶,「父亲若是不信,可以传唤证人!」
甄父挥手,很快就命人去家庙叫人。
两个时辰后,家庙仆从被押了过来,其中还包括几名护院与小厮。
甄父当场亲自审问。
几人面面相觑,随后跪地忏悔,「老爷,奴才们知错了!」
甄柔露出得意神色,「姐姐,你可真是死性不改!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反问:「是啊,二妹妹可真是死性不改。」
甄柔,「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巧舌如簧!」
其中一护院磕了几个响头,又狠狠自扇耳光,「老爷、夫人,奴才们的确苛待过大姑娘!可……一切皆是公子与二姑娘指使,奴才们也没法子呀!」
轰!
甄柔当场呆滞,脸上得意笑容逐渐消散。
此前,甄长淮交代下人们苛待原身,甄柔也同样暗示下人。
可他们给出的好处,寥寥无几。
不像我……
出手极为阔绰。
我给出的银两与财物,足够让这些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世间一切皆可用金钱与权力买来。
忠心这种东西,更是如此。
他们看似忠于我,实则,是忠于他们自己的利益。谁给出的利益多,他们自然为谁所用。
抠抠索索的人,可成不了大事。
甄柔发疯,「胡说!你们胡说八道!」
这时,一下人跪地,道:「老爷,上回二姑娘在琉璃盏上涂抹了油脂,大姑娘这才手滑没拿稳。是二姑娘蓄意陷害大姑娘。」
「此外,二姑娘丢失的珠簪,也并非大姑娘窃取,而是二姑娘命人事先将珠簪藏进了大姑娘的卧房。」
陆陆续续有下人跪下认罪,「一年前,二姑娘自己吃了泻药,污蔑大姑娘下毒迫害。老奴被公子与二姑娘胁迫,一直不敢说实话。老奴有罪呀。」
这婆子的孙子即将成婚,我直接给出了媳妇本,她自是以我马首是瞻。
一切的一切,终于真相大白。
原身倘若能看见,她也该瞑目了。
甄母险些气厥过去。
甄父再不能忍受,命人惩戒了下人,又将甄柔赶出家门,除却她身上的衣裳,不允许她带走甄家的一针一线。
「父亲、母亲……我可是你们亲自养大的女儿呀!你们不能这么对待我……」
甄柔在府门外嚎啕了半宿,次日才消停。
-18-
真相大白后,甄父甄母开始加倍补偿我。
原本,甄长淮也该回府了,可此事一出,他的归期变成了遥遥无期。
再一次听到甄柔的消息时,她躲在城郊破庙啃野菜。
我并未让人斩草除根。
我很好奇,甄柔会苟且到几时。
而让我略感惊诧的是,还真让甄柔噗通出了水花。
老皇帝微服出巡,被甄柔认出来了,她从前偶会入宫,自是见过老皇帝。
甄柔用法子,引起了老皇帝的注意,在破庙就成了老皇帝的人。
皇帝老房子烧火,将甄柔接入了宫,封为丽嫔。
小桃忧心忡忡,「大姑娘,这可如何是好?二姑娘必定不会放过咱们的!她会不会扳倒甄家?」
我耸肩,饮了一口上等的雨前龙井,「甄家倒台,与我有什么干系?」
小桃哑然,「……」
我看懂了她的顾虑,安抚道:「别担心,这个甄家倒了,你家姑娘就重新建一个甄家。」
我本来就要处理甄家呀。
甄家的报应来了。
原身不是要让所有人后悔么?
以甄柔的性子,一定会报复。
甄家也会后悔莫及。
他们呵护着养大的假千金,其实就是蛇蝎美人。
小桃还是焦灼不安。
看来,金钱不足以让她感受到绝对的安全,她还需要权势。
事实证明,每一个女子都需要金钱与权势的滋养。
我继续安抚,道:「不出我所料的话,太子很快就会赶赴边关。我也到了建功立业的时候了,这是我的大好机会。」
小桃一头雾水,「可会不会太过冒险?您一个姑娘家如何能去边关抛头露脸?」
我抬手给了小桃一个脑瓜崩,「这叫什么话?女子建功立业才是常态呀。」
小桃:「是、是……是这样么?」
小桃已经逐渐被我洗脑,对此前所接受的男尊女卑的礼教,也逐渐动摇起来。
她如今对马夫的儿子,已是万般瞧不上了。
接下来,甄柔百般邀宠,迷得皇帝老头从此不早朝。
皇帝老头本就年事已高,这阵子几乎日夜宿在丽嫔宫里,惹得御史屡次弹劾。
御史还将矛头指向了甄家。
并当众在朝堂上,痛斥甄父养出了一个狐狸精女儿。
甄父有苦难言。
他已经将甄柔逐出家门。甄柔狐媚诱主,他既觉得丢了颜面,却又觉得不该将她驱赶。
眼下,甄家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反而落了一身骚,他自是烦闷。
在甄柔接连一个月的努力之下,她被连升几个品阶,晋升为了丽妃。
甄柔开始结党营私,处处针对甄家。
以她的性子,自是急着复仇,所以,势头难免猛烈了一些。
甄父焦头烂额,后悔养大甄柔。
为保甄家,甄父将甄长淮接了回来,原以为,甄柔对甄长淮尚且有几分旧情,想让甄长淮去说说好话。
可谁知,甄长淮入宫后,非但没有得到善待,反而被甄柔唾骂。
甄长淮眼眶赤红,「柔儿,你不是自愿入宫的,是不是?你别怕,我一定会找机会带你走!今后,哪怕流落到天涯海角,只要能带你走,我在所不辞。」
甄柔被逗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她满头珠翠,妆容精致,终于流露出了她的本性,「可笑!本宫如今贵为妃子,岂会与你远走高飞?甄长淮,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个废物!是窝囊废!」
「你不会当真以为,本宫对你有意吧?」
「哈哈哈!本宫只是见你动了心,这才故意玩弄于你,也只是想利用你的喜欢,得到本宫想要的东西罢了!」
「你这个蠢货,竟当真为了我,去对付你的亲妹妹,哈哈哈哈!本宫就没见过你这般愚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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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家并无重大过错。
故此,甄柔无法直接让老皇帝降罪于甄府。
可甄长淮既然送上门来了,甄柔自是不会放过。
她弄乱自己的发髻,又扯开衣襟,随后大喊,「来人呐!这登徒子欲对本宫不轨!」
当甄长淮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经迟了。
他这才明白,为何甄柔会单独见他。
片刻中之前,他还天真的以为,甄柔想和他继续前缘呢。
甄长淮美梦破碎。
他仿佛根本不认识甄柔。
眼前的甄柔,让他陌生又后怕。
「柔儿,你……」
甄柔呸了一声,「本宫的小名,也是你能唤的?你们甄家一个都逃不掉!本宫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甄长淮不可置信,「甄家待你可不薄啊!你非亲生女儿,可甄府这些年将你视作掌上明珠,你如何能恩将仇报?!」
甄柔已经被仇恨迷惑了心智。
她找不到自己的良心。
在她看来,是甄家先不对住她,也是甄家所有人辜负了她。
自私之人,只会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一切。
甄长淮被抓。
老皇帝勃然大怒。
在甄柔的枕边风催动之下,很快,甄父也被牵连,遭了贬官下狱。
我自然也没能逃脱。
当我们全家身陷囹圄之际,我淡定的看着甄父、甄母,以及甄长淮三人。
他们正后悔莫及、痛心疾首的唉声叹气。
「早知如此,还不如养一条狗!」
「柔儿她……竟是那种人!」
「家门不幸呐!」
且听听看,人只有在撞了南墙之后,才会真正明白一些道理。
倘若不是全家下狱,他们又岂会真的后悔?
当晚,牢房有人放了迷香。
我被人劫狱了。
当我见到太子时,对他拱手作揖,「殿下,我果然没看错人。」
太子今晚身着宝蓝色簇新锦袍,手持江山水墨画的折扇,细一闻,身上还有淡淡的兰香。再看他的鬓角,还是湿的。
他在见我之前,特意沐浴、更衣、焚香了。
男为悦己者容呀。
太子颔首,问:「甄大姑娘,你怎笃定,孤一定会来救你?」
我轻笑,「我说过,殿下眼光极好。所以,殿下必定会看上我。再者,我已经在信中说得很清楚,你母族的僵局,只有我能破解。」
废后还在冷宫,国公爷下落不明。
太子表面上风光,实则已走投无路。他自然会死马当作活马医。
我在书信中,向他承诺会成为了他的助力,他即便心中有疑惑,也会尝试一下。
而如今,边关二十万大军没有一个主帅领头羊,这简直就是替我量身打造,我要重操旧业了。
招兵买马太过费时费力。
我若想以女子身份,在这个世道立足,便需要强大的武力支持。
嫁人生子,从不是最优选项。
如我这般的大女子,又岂会甘心,一辈子蜗居内宅?
这时,太子审视了我几眼,问:「那……甄大姑娘所求,是何物?」
我敷衍了一句,「事成之后,我便是甄家家主。」
我自是不能告诉太子,我想要他舅舅的兵权,以及半壁江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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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此番是逃离京都。
我亦然。
故此,队伍几乎连夜出城。
半道上,太子好奇一问:「你不担心,丽妃会杀了你全家?」
我嗤笑,「杀了也好,我便有足够的理由造反。届时,便是师出有名了。我亦可以帮太子殿下名正言顺的夺回江山。」
太子一愣,随即大笑出声,「哈哈哈!甄碧瑶,你当真很有意思。」
很有意思是么?
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头疼万分。
日夜兼程了大半个月后,队伍终于抵达边关。
如今,主帅不知所踪,好在太子是主帅的外甥,我与太子得到了款待与接纳。
一天前,我便改成了男装打扮,故此,军中无人知晓我是个女子。
只因,我不想因为身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等到我拿出实实在在的战绩,自是无人再会质疑我的性别。
无论在哪里,实力都是最有用的证明,胜于一切雄辩。
当晚,我与太子同住一个帐篷。
太子虽伪装的极好,可我还是察觉到他呼吸乱了。
我侧过身,故意逗弄,道:「殿下,我明日就潜入敌营,寻找主帅下落。等我顺利寻到殿下的舅舅,殿下打算如何报答我?不如……以身相许。」
「噗——咳咳……」
太子忽然闷咳了起来。
葳蕤光火中,他的一张俊脸红扑扑的,眸子晶亮,却还一本正经地道:「甄大姑娘,莫要戏耍于孤,你与赵世子明明有婚约在身。孤……虽贵为太子,可身边从无莺莺燕燕,也没有相好的青梅,孤可不像旁的男子,孤太过纯情了,禁不住你撩拨。」
啧,他好茶,我有一丝丝喜欢了。
太子翻了身,背对着我睡觉。
思及还有要事处理,我暂时放过了他。
翌日,我便带上几名高手,悄然潜入敌国。
人越少,行动也越能迅速、隐蔽。
我有足够的侦查经验,加之武艺高强,不出十日就寻到了国公爷的下落。
他果然被囚禁了。
没猜错的话,军中出了细作。
有人想毁了太子一党,一旦国公爷背上投敌叛国的罪名,废后与太子便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甚至于……皇帝老头可能就是主谋!
我潜入水牢,将国公爷从绞刑架救下时,发现他已被废了手脚筋。
大抵是出于武将的感同身受,我鼻头一酸,将瘦骨嶙峋的国公爷背了起来。
他艰难睁开眼,嗓音沙哑到了极致,「你是……谁派来的?」
我一边撤退,一边答道:「国公爷,您是太子的舅舅,也就是我的舅舅,我是谁派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今日一定会将你带回去。」
国公爷缄默半晌,我以为他昏睡了过去,谁知,在跨出两国边境后,他没来由的道了一句,「太子是断袖?」
我:「……」
这是重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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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爷被接回营帐时,并未如释重负。
他见到太子时,欲言又止。
直到,他亲眼看见我握住了太子的手,终于没忍住,「太子,自古阴阳有序,男子配女子才符合天道人伦呀。」
太子一头雾水。
此刻,郎中正给国公爷看诊,他浑身是伤,有些伤口都能见骨了。
太子是个性情中人,眼眶泛红,国公爷说什么,他都应下,「舅舅说得是!」
国公爷这才沉吟了一声。
敌国很快就察觉到国公爷被救走。
一场大战似乎避免不了了。
可国公爷身负重伤,太子又生来文弱,军中又极有可能藏了细作,主帅人选实在难以抉择。
就在国公爷一筹莫展至极,我主动请缨,「国公爷已经见识过我的身手,理应放心让我领兵。关键是……我是太子的人,值得信任。」
国公爷深呼吸。
「我是太子的人」这几个字,大概又刺激到了他。
他抬手抹了把脸。
眼下这个关键时候,也只能选一个最信任之人。
故此,他妥协了。
终于,我迎来了自己的机会。
我心里很明白,帮衬太子是假,利用这次机会扬名才是真正的目的!
这一战,我必须赢,且还要赢的漂亮。
我要兵权,也要军心。
接下来整整两个月,我拿出毕生所学,带Ŧû⁼着兵马直捣黄龙。
敌军战死的每一位将领,皆死在我的红缨枪下。
数道停战圣旨送达边关时,我依旧没有停下脚步,直至半年后,我杀入了敌国王宫,砍了君王首级,直接灭了敌国,彻底结束了这一场纠纷了数代之久的战火。
大胜那日,我被推上神坛,誉有「战神」之称。
太子与国公爷前来敌国王宫赴宴时,我解开了发髻,告知所有人,我是个女子,名叫「甄碧瑶」。
一时间,人人只认识「甄碧瑶」,却不知什么劳什子甄大姑娘。
我只是我,是独一无二、所向披靡的甄碧瑶。不是任何家族的附庸,也不是任何人的谁谁谁。
这一刻,也无人关心我是何身份。
他们只知,我连砍敌军四十六位将领的首级。也很清楚的明白,是我终结了边关战役。
国公爷呆愣一瞬,随后反应了过来,他看着我的眼神一下就变得慈眉善目,越看越满意,还拍了太子的肩,认可道:「你小子,眼光不错。」
有赫赫战功傍身,无一人质疑我的女子身份。
太子看着我的眼神也变了,此番再见面,他总有些含羞带怯。
亦如在前世,那些美男们也用这种眼神瞧我。
仿佛……
在渴望我的宠爱。
我都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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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我依旧与太子同住一个屋子。
众人也都以为我与太子之间「关系匪浅」。
我刚沐浴好,太子就进了卧房。
我看见了他倒映在墙壁上的影子。
看得出来,他正畏手畏脚。
我背对着他,褪下了外袍,将后背露了出来,然后试图自己涂药。
太子见状,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理由亲近我,「咳咳……还是孤来帮你。」
这大半年的战役,虽如破竹之势,但我也是凡胎肉体,难免会受伤。
我故意给闷葫芦太子制造机会。
他也总算学会了主动。
我侧过脸,莞尔一笑,「那就有劳太子了殿下了。」
太子走上前,拿起金疮药,便小心仔细的帮我涂药。
药粉撒在伤口上,我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幸好,太子来得及时,不然伤口都要愈合了。
太子问,「怎么了?弄疼了?」
这个时候,我自是要彰显一下大女子的风度,「这点伤势算不得什么。能为太子赴汤蹈火,我便是战死,也倍感荣幸。」
太子实在禁不住撩拨,嫩脸瞬间爬上一层薄粉。
他手一抖,碰到了我的蝴蝶骨上。
我明白,他今晚很想与我产生实质性的关系。
可太子着实有些墨迹了,「既然……你身上伤势未愈,那今晚早些安寝。」
什么?
他都自己送入虎口了,还想让我早点睡觉?
太子怎像我前世的那些男宠呢?
一个个的,太过含蓄。
我转过身,二话不说,将太子摁在了木板榻上,未及他开口说话,就堵住了他的唇。
太子红着脸,但很快就认命的闭上了眼。
接下来的事,便一发不可收拾。
太子到了后面竟想反败为胜,我立刻阻止他,打消了他任何往上爬的念头。
太子呼吸不稳,急切道:「孤……不能一直在下面!」
我笑了,「各凭本事,殿下怨不得我。」
太子,「……」
翌日一大早,太子就送来了刚出锅的早饭,「孤……昨晚让你劳累了,都是孤的不是。」
这个太子就是个腹黑小绿茶。
他故意以退为进。
我摆摆手,大马金刀的坐在埃几旁边吃饭,「太子说笑了,你可是一个男子,我怎会与你一般计较?」
太子张了张嘴,似到嘴的话又吞咽了下去,半晌才道:「回到京都,你就与赵昱退婚,然后嫁给孤。」
我不太满意了,反驳道:「女子建功立业,才是天经地义。」
太子急了,「那你我昨晚……又算什么?」
他不会是想让我负责吧?
可我从没打算在一棵树上吊死呀!
我的大事还没办成,遂敷衍道:「待回京再商量,眼下关键之事,是先助殿下登基。」
太子总算被安抚好。
他终于又记起了他自己的身份。
「那好……回京再商量,届时,你可不能不认账。」
他好粘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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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才刚刚安稳,第二波圣旨又陆陆续续快马加鞭送过来。
皆是让太子火速启程回京。
可,我与太子,以及国公爷都心知肚明——
一旦太子回京,皇帝老头定不会放过他。
谁让他是手握二十万兵马的储君呢。
老皇帝此前担心国公爷功高震主,对废后、太子,以及国公府狠狠打压。
太子是亲儿子,又才将将十八岁,平日里显得文弱良善,才没被老皇帝弄死。
可眼下,政局彻底变了。
从前无害的太子,已成了皇权的最大威胁。
「太子,你万不能这般回京!」
国公爷已彻底醒悟,再不会愚忠。
太子道:「可我母后还在宫里!」
这时,我拍了拍太子的肩,在关键时候给予他强大的助力,道:「殿下,你母后已经被我悄悄送出皇宫,皇帝老头在诈你。」
小桃被我寄予厚望,废后早已在我手里,由小桃亲自照料,我将小桃送来的飞鸽传书递给太子看。
太子看后,对我无尽感激,「那……接下来,孤该做什么?」
我拉起他的手,摊开他掌心,然后在他掌心写下一个「反」字。
我需要一个新君上位,如此,才能成全我的从龙之功。
我即便也有野心,可若要得到那个位置,决不能就这么直接杀回去,会名不正言不顺,关键……一旦失了军心,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二十万大军本就是国公爷麾下的势力,他们所拥趸的对象,只有太子。
所以,我要鼓励太子造反。
太子性子温吞,说要再考虑几日。
我干脆当晚就「睡服」了他。
次日,太子就决定带上二十万兵马,班师回朝。
敌国已是太子的囊中之物,可作为造反的后盾,于是,物资与粮草也解决了。
几日后,大军规整完毕,正式启程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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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免太子半路反悔,我接连斩杀了三位传旨钦差。
国公爷看向我的眼神,彻底变了,我二人一见面,他就咧嘴笑,「碧瑶啊,有你辅佐太子,我便能放心了。」
国公爷已深刻体会过了皇家的薄情与狠辣。
他自是不会再心慈手软。
我淡笑而过,违心道:「那是自然。谁让我对太子一心一意呢。」
他却不知,太子只是我的跳板、垫脚石。
若无新君上位,我这个半道出家的统帅,又如何能真正统领兵马?
大军抵达城门,完全无视皇帝老头的威胁。
我命人专门打造了旌旗,上面写着「甄」字。
这是我打响名号的关键时Ṫū₌候。
我与太子骑马并肩,一同入城,并扬言,绝不会伤及无辜百姓。
我还命人将敌国的战利品,统统分发给百姓们。
百姓们纷纷让道,跪地行大礼。
得民心者,得一切。
就连不少禁军也放弃了反抗。
所以,我与太子没费多少功夫,就攻入了皇宫。
老皇帝大抵是被榨干了,已垂垂老矣,更显瘦骨嶙峋。
甄柔站在他身侧,依旧一身华贵衣裙,满头珠翠。
而赵昱则又当了御前侍卫。
看来,甄柔还是想对他近水楼台先得月。
不然,堂堂兵马司指挥使,又岂会甘心当个小侍卫。
赵昱也清瘦了一圈,眼底有暗青,莫不是这半年过得很不好?
他红着眼眶,颤抖着嗓音,问我:「你……你去哪儿了?我以为……」
我颔首,「赵世子,许久不见,你瘦了呢。」
太子咳了一声,盯了我一眼。
老皇帝还活在梦里,「太子,你老实就范,朕姑且还可以饶你一命。」
甄柔已经彻底慌乱了,「赵昱,你去杀了甄碧瑶那个贱人!你若不杀她,本宫灭你全族!」
赵昱手里握着一把长剑,他定定的看着我,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转过身,一剑捅穿了老皇帝。
拔剑之际,血溅当场。
老皇帝当场暴毙。
赵昱很识时务,更知如何守卫家族,他跪地,道:「新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甄柔怔愣半晌,像失了灵魂的石雕。
她反应过来,扑向赵昱,朝着他胡乱捶打,「赵昱……就连你也偏向她了?你我从小一块长大,你我才是未婚夫妻,你要娶的人本该是我呀?!可甄碧瑶一回来,你们所有人都变了!」
我:「……」
原身已被她害死,她如何还能怨恨旁人?所有人一开始明明只偏袒她啊。
甄柔也不爱任何人。她只一心为了她自己谋划。
我太了解她。
因为……
我与她是同一种人。
唯一的不同是,我不是土匪,不会德不配位,更不会掠夺本属于旁人的东西。
大女子贪财爱权,但取之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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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登基为帝,赵昱保下了他的家族。
毕竟,赵家势力盘根错节,新帝正当用人之际。
至于甄柔,则落在了我手里。
我并未直接杀了她,而是命人将她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统统取了下来,再换上粗糙的麻布衣裳。
甄柔面如死灰,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怒视着我,半分不求饶。
倒有点骨气。
甄柔怒喝,「荣华富贵皆属于我!我本就是天之娇女!你既沦落乡野,为何要回来?!你就该烂在乡下!」
我毫不动怒,可我没资格替原身谅解一切。
我歪着脸,冷笑道:「甄柔,你记住,你才是土鸡,甄碧瑶却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如今,我将你送回本属于你的地方,让你也尝尝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甄柔的生父烂赌,早就卖过几个女儿,生母怯弱贪财,她的嫡亲兄长也定会将她当做血包。
她还从未抵达过真正的地狱呢。
我命人亲自护送甄柔归家,免得她又半路逃跑。
甄家三口终于从地牢放了出来。
甄父虽不是什么好父亲,但仕途上并无错处。
我这人公私分明,不会公报私仇。
不过,这大半年里,甄家三口被折磨得够呛。据说,甄柔命人整日喂他们馊饭猪食。
甄长淮精神萎靡、畏畏缩缩,瞧见女子就害怕。
甄父瞎了一只眼。
甄母还算好,但也苍老了数岁。
他们归家后的第一桩事,便是接我回府。
可我已经另立了一个甄府。
我此番有从龙之功,还救下了太后娘娘,小桃已荣升成为太后的干女儿。所以,我开口索要新府邸时,新帝一口答应。
我的甄府大门外,守卫森严,单单是府兵便有五百余人,不是什么人都能擅自闯入的。
如今,甄家三口想见我一面,还得在宫门外候着。
他们懊悔不已、痛哭流涕。
可……
我依旧没资格替原身谅解。
每个人都要承受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因果。
我如今是御前红人,还是国公爷的义女。所有人都以为,新帝待我与众不同,我极有可能成为皇后。
京都人人皆知,甄家曾偏宠假千金,对乡野长大的真千金很是心狠。否则,我又岂会重新立下府邸?而不回家呢?
所以,甄家被完全排挤在了贵圈之外。
新帝了解我的过往,他大抵是想讨我欢喜,再也没有恢复甄父的官位。
甄家从今往后,将穷困潦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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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庆功宴,新帝当众赐给我一支凤凰金步摇。
这是皇后才有资格拥有的头饰。
文武百官心领神会,对我毕恭毕敬,亦不敢直视。
赵昱当场捏碎了酒盏,双目赤红。
当晚,新帝将我留下。
我自是很清楚他的小心思。
我亦没有拒绝他。
当了帝王的人就不一样,他开始奋力反抗了,总试图胜我一筹。
可武力上,他终究逊色一些。
新帝既受用,却又被气笑,「碧瑶……朕该拿你如何是好?不过无妨,你与朕在私底下无论怎么闹都可以。」
新帝见我起身要走,一把将我揽住,附耳哑声道:「碧瑶,今夜不走了,可以么?朕问过钦天监了,下月便有吉日,朕想册封你为皇后。」
他在说什么?
僭越了啊!
我推开新帝的手,开始穿衣,无视他逐渐冷漠下来的表情,道:「皇上,臣可从未答应过要入宫。」
新帝目瞪口呆,他急了,「可是……你与朕都这样了!你不入宫,你还能嫁给谁?」
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些时日了,可仍旧无法入乡随俗。
嫁人这种事……不是男子才干的么?
我堂堂大女子,如何能嫁人?
我莞尔,「皇上,臣为何一定要嫁人?」
新帝的脸色难看,他还想说什么,我已经拱手离开。
新帝在我身后怒喝,「甄碧瑶……甄碧瑶,你给朕站住!」
宫门已经下匙,但我还是寻了法子出宫。
次日一大早,御前太监就登门府邸,还是试图说服我。
我直接拒绝。
如此这般过了几日,新帝在一次下朝之后,将我堵在了御花园,他一脸恼羞成怒,像被渣女抛弃的小可怜,「朕且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当真不愿意入宫?」
他双目布满血丝。
这几天显然没睡好觉。
可我明白,男子的心总会易变。
新帝这一刻是真心实意的,毋庸置疑。
但,我更清楚,真心持续不了多久。
我拱手行礼,道:「君是君,臣是臣。臣愿一辈子辅佐皇上。」
新帝怒指我,手指发抖,随后,他挥袖转身,气吼吼大步离开。
从这一日开始,新帝非但不再逼我入宫,也不再召见我。
他开始选美人入宫,像历朝皇帝一样,利用后宫拉拢前朝。
不消一个月,后宫就陆陆续续进了十来人。
甚至于,在一次宫宴上,新帝当着我的面,搂着美人暧昧。
呵,狗男人,再乖的狗,也迟早会咬人!
而我也应该开启自己的计划了。
赵昱来见过我几次,提及了我二人的婚事。
我依旧没有直接承诺什么。
他愈发着急心慌,也越发卑微。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赵昱醉酒造访,他双眸潋滟,眸光忽闪,看得出来,他动情了。
动情的男子,总会透着一股蠢萌的呆样。
赵昱与我面对面站着,含情脉脉,「碧瑶……这大半年,我每日都在想,你究竟去了哪里。我后悔莫及,时常想将你早些娶回家。你与皇上……你们……」
他说不出口,却强调道:「可是碧瑶……你是我的未婚妻呀!」
呦,他心里竟还清楚,我是他的未婚妻。
此刻,赵昱在我眼里,并非一个未婚夫,而是兵马司指挥使,也将会是一颗极好用的棋子。
我揪着他的衣襟,一把将他拉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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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赵昱慌乱无措的穿好衣裳。
他目光躲闪,面颊飞霞,手腕上还绑着他自己的腰带。
大抵是回想起了昨夜种种,赵昱说话都结巴了,他大概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被一个女子折磨到哭吧。
令人闻风丧胆的兵马司指挥ŧù₍使,此刻,宛若鹌鹑,「我……我会尽快安排大婚事宜,绝不会让你久等。」
我蹙了蹙小眉头,「赵昱,我从未说过,要与你成婚呀。」
赵昱惊愕抬头,「你我之间已经如此了,你不嫁给我,那你还想嫁给谁?!」
又来了!
这一个个的,为何非要我负责?
我已知晓赵昱的真心。
如此就够了。
我的目的已达成。
我早就暗暗发誓,一定会在赵昱心悦上我之后,再将他随手抛弃。
此刻,在赵昱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我噗嗤笑出声来,「赵昱,你我到底为止,婚事也取消。你且记住,我甄碧瑶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你。」
赵昱赖着不走,他极少这般失控,他像是失了主心骨,完全不知所措。
我让府兵将他驱赶了出去。
赵昱在门外跪下忏悔,恳求我的原谅。
他甚至以为,我还在因为从前的事生气。
赵昱在门外守了一天两夜,直到昏厥过去。
我则慢悠悠摊开一份册子,上面记载了本朝的年轻文武权臣,以及几位很有潜力的大臣。
我逐渐收拢掌心,仿佛已将满朝文武掌控在鼓ṱù₀掌之中。
接下来数日,我频繁在京中设下酒局。
不少官员醉酒醒来后,误以为他们与我一度春宵了。
实际上,我才没那个闲工夫一个个睡服。
这世上有一种迷幻药,可以让人产生错觉。
我想让他们梦见什么旖旎画面,他们便能梦见什么。
不过,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倒是生了一副好模样。
我还是选择了亲自上阵。
两个月后,太后生辰,也到了我演戏的最佳时机了。
我当场干呕不止,引得新帝、赵昱、九皇叔、大理寺少卿、兵部侍郎……七八双眼睛直直看了过来,皆露出颇为复杂的表情。
或是震惊、或是困惑、或是欢喜……
总之,他们心里都开始了揣测。
自信如他们,一定会浮想联翩。
御前太监又奉旨前来,还带了御医给我诊脉。
我倒也不怕,直接让御医看诊,诊出了孕脉。
小桃很快来见我,她身为太后的干女儿,被册封为了郡主。
表面上,小桃与太后、新帝关系甚好。
可实则,小桃是我安插在宫里的眼线。
她拉住我的手,先是寒暄一番,这便道:「大姑娘,皇上去见了太后,说要将您安置在宫里,还要夺了你手中的兵权。」
国公爷已是个废人,虽还能行走,可到底经脉受损了。
那二十万兵马可是我起家的关键,决不能再被人夺走。
新帝果然会对我下手。
他眼下还有几分真心,可真心却不及他的皇权。
他既想让我入宫,老老实实替他生儿育女,又想将兵权拿走。
他可真会卸磨杀驴,既要又要。
可新帝哪里会知晓,这一切皆在我的算计之中。
我等的……就是今天。
「小桃,我很快会离京,你好生待在太后身边,我已安排人暗中保护你,京中暗桩亦可听你调遣。」
小桃红了眼眶,「大姑娘……可我舍不得你!我能和你一起走么?」
我拉着她的手,摁在了我的小腹上,「傻丫头,不哭。你我都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这里面已有一个孩子,十五年后,他\她会回到京都,届时,你就会明白,你我下的这盘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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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果然不想放过我。
他想玩「杯酒释兵权」这一套。
不过,新帝还没达成目的,边关就传来急报。
西戎残余势力,勾结了北狄王,双方势力联手,已攻入边关。
战事紧急,刻不容缓。
新帝眼下正处于用人之际,我主动请缨,他只好放人。
可见,纵使他知晓已有孕,可边关安稳依旧最重要。
新帝已经见识过我领兵作战的能力,自是不会怀疑我的实力。
其他几处的边关兵马,一丝也不能调动。
眼下之际,唯有我出征,才是最佳的法子。
当晚,赵昱潜入我的卧房,哑声逼问我,孩子究竟是谁的。
我故意模棱两可,道:「孩子是谁的,你心里难道不清楚么?」
赵昱又惊又喜,「你非要远征不可?!我不同意!你若出事,我……我也活不了。」
我问:「你凭什么不同意?你我已经退婚。无论是我的孩子,亦或是我是否远征,皆与你无关。」
赵昱说不过我,还想赖着不走。
我命人将赵昱轰了出去。
原因无他,房中还藏着大理寺少卿。
好不容易哄走了这厮,后半夜又来了三位不速之客。
我着实有些厌烦了。
好在,我两日后便启程远征。
辞别之际,新帝还红着眼眶道:「你一定要给朕活着回来!」
呵,男人的泪,骗人的鬼。
我会回来,但并不会顺从他的意思。
几时回来,又该如何强势回归,只能我自己说了算。
棋局走到今日这一步,我已不会再回头,务必会一条道走到黑。
我素来很有耐心,十年、二十年……哪怕一生,只要能达成目的,我乐此不疲。
甄家三人也前来送行,我已懒得敷衍,如今的我,也没必要对谁敷衍了。
我直言道:「你们的碧瑶……她早就死了。死在了你们的偏见和忽略之下。」
甄父和甄长淮一头雾水,以为我在打哑谜。
可甄母仿佛明白了什么,她捂脸大哭。
而我却带着大军扬长而去。
原身与他们甄家的恩怨已了。
我与他们的缘分更是尽了。
半道上,我收到了心腹的飞鸽传书。
我指派了人盯着甄柔,确保她落入了亲生父母之手。
她的父母,以及兄长,果真没让我失望,为了五两银子,已将甄柔卖给了老鳏夫。
如今,甄柔除却每日承受老鳏夫的毒打,还需得挖野菜度日。
原身曾遭受的苦,如今轮到甄柔了,那本就是属于她的日子呀。
当天晚上,我梦见了原身。
她笑着与我挥手告别。
我问她,如今身在何处。
她满脸欢喜的告诉我,「多亏你当初拿下了敌国,积攒了功德。你的功德让我可以进入异世,开启新的生活。我已取代了一个将死之人,将代替她继续活下去。这个世界自由且平等,女子皆可以读书上学,还能当官从商。」
我替她开心,也告诉她,我将借助她的这具身体,成就此生的宏图霸业。
-29-
抵达边关时,我的肚子尚未显怀。
我将麾下的主要几位将军,换成了自己的人。
有几位老将,则采取收买人心的措施,让他们彻底臣服于我。
我腹中孩子就是谁的,已经成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点。
将士们见我丝毫未影响作战,更是士气大涨。
我的身子骨早已经历过一场持久大战,很是耐挫,远不像京都贵女那般娇滴滴。
转眼三个月过去,我的肚子开始显怀,而战事也趋于平稳。
我却在关键时候,并未命人乘胜追击,却只是安营扎寨,休养生息。
只要边关还有危机,我便有足够的理由不回京。
接下来的数年岁月中,将是我彻底养熟兵马的最佳时期。
二十万兵马终究还是少了些,我的目标是五十万大军,等到那个时候,便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会放在眼里。
捷报送达京都,皇帝很快就派来了监军,以及钦差大臣。另有皇帝的几封亲笔书函。
信上洋洋洒洒写尽相思。
皇帝这算是放下了身段,还要求我尽快回京待产。
他依旧承诺了皇后之位。
可我却随手将信笺丢进了烤炉里,这便认真烤羊肉串吃。
皇后之位?这是什么好东西么?
以皇帝对我的了解,他绝不会让我诞下自己的儿子,纵使我没有选择入宫,也能预料几年之后的光景。
不出三载,皇帝对我的热情将耗尽,他会厌烦我的强势与鲁莽,更会忌惮我曾经的战功。
他会冷落我、排挤我,甚至……除掉我。
纵使皇帝对我尚且有几分真心,可那所谓的真心,终究会逐渐消磨在时光里。
后宫美人何其多,一茬又一茬。
我自己都不能保证对任何人一心一意,又如何能相信旁人的真心?
故此,我给自己编织了足够充分的理由,诸如,孕吐严重,不宜赶路。再譬如,边关暂未安稳,主帅不得离开。
我给皇帝写了回信,信上一顿胡扯,尽是假仁假义。
我表面上忠心耿耿,字字句句皆是为了皇帝的江山社稷着想。
总而言之,便是不回京。
我与皇帝之间也再无可能。
唯有如此,皇帝将来才有可能善待我的孩子。
人总会美化「未了的情缘」,这种尚未完成的情绪,可以成为有利的武器。
-30-
年关大雪,我顺利诞下一个女孩儿。
小小一团抱在怀中时,我内心腾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她是我血脉的延续,更将是我棋盘上的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她生于严冬,我给她取名叫「明熙」,寓意光明、顺遂、安泰。
消息传入京都,很快便有礼物陆陆续续送达边关。
这些礼物来自不同的人。
那些男子们都幻想着,明熙是他们的孩子呢。
被人争抢的东西,总会给人制造出无比珍贵之感。
人亦是如此。
将来,京中的顶级文武权贵,皆会成为我儿的垫脚石、保护伞。
明熙五岁时,开始询问有关她生父的事情。
我并不回避,很清晰明白的告知她,「谁是你的父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你的母亲。」
又过了几年,明熙从京中送来的礼物中瞧出了端倪,她又好奇询问,「母亲为何要招惹这样多的男子?」
我知无不言,毫不隐瞒,道:「母亲是在替你铺路,等到时机成熟,你便回京都去,你将所向披靡,他们也会尽可能的保护你的安危。」
明熙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她开始沉迷学习新的东西,再也不关心,究竟谁才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愈发像我,完全看不出其他人的特征。
所以……
我亦不知她的生父是谁。
那一点也不重要。
31 番外:团宠女儿
我叫甄明熙,父不详,遂随了母姓。
我今年十五岁,但内心已是十分老成,可谓老奸巨猾。
自然,这话有些夸张了。
不过,我并不像寻常京都贵女,在蜜罐子里长大。
我从有记忆开始,母亲就亲自教我武功与兵法,更重要的是……帝王之术。
一直以来, 母亲告诉我的一切,皆与我所见所闻不太一样。
母亲总说, 女子当顶天立地,不该做依附男子的菟丝花。
我不解的问:「既然不能攀附男子,那为何世间女子大多数都会嫁人?」
母亲告诉我, 「嫁人并不意味着依附,男子是拿来用的。用好了,就是好婚姻。用不好便就是孽缘, 因人而异。」
我虽养在边关, 但对京都的大小事宜了如指掌。
母亲在京都栽培了一个强大的暗桩网, 几乎每日都会送消息去边关。
久而久之,我就连两位御史家的小妾姓甚名谁, 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另外, 母亲更是让我研究了几大家族的势力。
故此,我虽到了十五岁才第一次入京,可在踏入城门的瞬间,却觉之无比熟悉。
前来接我之人, 是怀阳郡主,也就是我的桃姨。
她一看见我,瞬间泪流满面, 一把将我抱住, 「可算是将你盼来了。你在你母亲肚子里的时候, 我还摸过你呢。」
嗯……
好吧,恕我当初无法认出桃姨。
桃姨已经嫁过人,但前几年, 她的夫君养了外室,遂直接和离了, 如今是一位清闲富贵人。
可我知道,桃姨并不清闲。
她是母亲的得力心腹之一。
我前脚刚到郡主府, 后脚就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位叔伯。
我见过他们的画像, 故此,很快就认出了兵马司指挥使、吏部尚书、九王爷、大理寺卿……
他们盯着我打量, 以我为中心点, 离我大概一丈远,将我团团包围。
一个个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慈父般的关切。
这些人当中, 有人已经成家, 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但也有三人至今孑然一身。
母亲曾告诉过我, 男子最喜欢的那个孩子, 一定是他们最爱的女人所生。
白月光的孩子,更具杀伤力。
「明熙……你就是明熙!错不了的!你与你母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说话之人, 是手段雷霆的赵昱。
探子禀报的消息,但凡有关他,皆是血雨腥风。
可母亲却说, 赵昱是个痴儿。
我收敛心神, 对几人作揖,「叔伯们,明熙这厢有礼了。」
这几位当朝权臣憨笑了几声,纷纷给我递上了见面礼。
我不想让他们失望, 一应收下。
很快,宫里来人传唤。
桃姨对我使了眼色。
我明白,属于我的棋局……开始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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