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高岭之花被骗身骗心

我的婚约对象是某个集团的二太子,
见面才两回,他就跟我嘚瑟:
「盛宴你见过吧?我亲哥,也是我们家企业的继承人,他从小就很疼我。」
「你一个乡下来的小土妞,以后放心跟着我。」
「我哥对你也会很大方的。」
大方?确实是。
我悄悄看了眼手机里的腹肌照。
都是盛宴发来的。

-1-
盛奕川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
但我们最近才打算见第一面。
他借口说很忙,将会面日期一推再推。
直到这天。
他踏进我兼职的咖啡馆。
一开始我也没有认出他。
谁料他突然提起我:
「陈颂禾来找我了。」
「谁?」他的朋友们打趣,「你的哪位情妹妹?」
「滚,要是情妹妹就好了。」
盛奕川有些烦躁,
「就那个——我爷爷早年帮我定的娃娃亲,那个农村姑娘。」
「我靠!她来了?!」
「是啊。约我见面约了好几次,烦死了。」
「她来干啥啊?」
「这还用问?」一个男生抢答,「农村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能攀上盛家,简直祖坟冒青烟了!她当然得牢牢把握住!」
盛奕川不置可否。
「那奕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个狗屁婚约的。乡下来的土妞,送我都不要。」
「看样子,你已经有应对的法子了?」
「有。」
盛奕川神秘地眨了下眼,说,
「我已经答应她明天见面。
「我哥替我去。」

-2-
众人惊讶,咋舌。
「你哥……你是说,盛宴?」
「对。」
「不怕被发现吗?」
「陈颂禾没见过我家人,谁去都一样。」
「可是,那可是盛宴……」
男生语气都低下来了,
「你哥从小就被当做继承人培养,待人冷漠,说话不留情面,你让他去,够损的。」
盛奕川散漫一笑:
「他去就对了,我哥最讨厌势力拜金的女人,有的是方法赶走她。」
听到这儿,我差点笑出声。
哪用这么费劲?
我约盛奕川见面,就是为了退婚。
他不会知道。
他梦寐以求的退婚书,我都已经备好了。

-3-
我和盛奕川的婚约,说来很简单。
我爷爷和盛爷爷是战友。
退伍后,盛爷爷做点生意,恰好赶上时代的风口,就此发家。
盛家一跃成为资本豪门。
盛老爷子惦念旧情,一直想帮扶我们。
但我爷爷不肯,坚持留在村子里教书育人。
爷爷去世前,实在不放心我,
这才和盛家定了婚约。
说是婚约,其实就是让盛家照看一下我。
谁知道,盛老爷子的身体也不大好。
一年前撒手人寰了。
婚约的事,再没人提起。
盛家的态度我看得出来。
如果不是老爷子,他们不会想跟我产生任何牵连。
我也有自知之明。
所以这次约见盛奕川,就是打算退婚。
但我现在改主意了。
晚上,我故意给盛奕川发了条消息。
【好开心,明天就能见到你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嗯。】
很敷衍。
惜字如金。
根据我的了解,此刻回复我消息的,应该是那位传闻中的大哥盛宴。
【你不期待吗?】
【还好。】
【我很期待哦……毕竟,你是我未来的丈夫嘛。】
他没有再回。

-4-
第二天,我终于见到盛宴。
尽管已经做了心理准备,还是被他的五官冲击到了。
盛奕川已经够好看了。
他这个哥哥居然比他还要惊艳。
我足足迟钝了五秒,才入座。
「你好,我ţū́ₚ是盛宴。」
出乎意料。
他直接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盛奕川的哥哥。」
「你好,盛奕川怎么没来?」
「他有事,今天我来替他处理就行。」
盛宴拿出一份文件和一张银行卡,摆在我面前。
「这是本市一套房产,和五百万的存款——」
「停。」我打断他,「你不会要说,拿上这五百万离开我弟弟吧?这太土了。」
盛宴微微一顿,始终保持着礼貌。
和疏离。
「婚约的本意是,确保陈女士你后半生衣食无忧。我想,现金流和不动产也能做到,并且它们比婚约更靠得住。」
「我同意。」
盛宴点头:「你明白就好,签字吧。」
这就是盛家专门培养的继承人?
杀伐果断,绝不拖泥带水。
可今天,我偏要拖他一拖。
我抬起头,冲盛宴笑。
「对了,当初为什么和我定婚的是你弟弟,而不是你?」
盛宴觉得这个问题并不重要。
但出于礼节,他还是回答了:
「因为盛奕川和你同龄。」
「那你呢?多大了?」
「比你们大七岁。」
「单身吗?」
「陈女士,这和我们今天的主题无关。」
「你回答我,我就签字。」
「……单身。」
我勾起唇角,冲盛宴眨眼。
他下意识避开我的目光。
「快签吧。」
我装作提笔,却又「哎呀」一声。
「补偿就这些吗?好少呀……」
「你还想要什么?可以提。」
话虽如此。
盛宴神色却变冷了。
对了,他最讨厌势力拜金的人。
我在他身上打量一番。
一米八八,西装革履,指节修长。
高高在上的都市精英。
没试过。
我柔柔一笑,说:
「简单。你跟我睡一晚。」

-5-
半小时后。
我站在盛宴家的淋浴间里。
想到盛宴刚才精彩纷呈的表情,我就想笑。
在我提出那个匪夷所思的要求后,
盛宴整个人都错愕了。
大概,他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里,就没见过我这种野路子。
他张口想要斥责我,
我却先给他看一段录像。
画面中,他弟弟盛奕川,坐在一群狐朋狗友中间。
大放厥词。
「农村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能嫁到盛家,简直祖坟冒青烟了!」
「乡下来的土妞,送我都不要。」
傲慢的话语,层出不穷。
盛宴问:「你什么意思?」
「我听说,你父亲没有继承家业,而是走了仕途,家里才会把你当成继承人来培养。
「我还听说,他最近有个很重要的选举。」
我歪头看他,
「如果在选举前,让对手知道,盛家搞歧视那套,你猜会怎样?」
盛宴脸色铁青。
然后,他就带我来了这儿。
这里是他的私人住所,平时不会有人来。
西装之下。
盛宴身材比我想的还好。
脊背坚实,暗藏力量。
我轻捏他紧绷的肌肉,替他放松:
「别紧张。」
「其实你比盛奕川要好看。」
「我很喜欢你。」
「捏这儿,会痒吗?」
盛宴起先概不回应。
但他太高估自己的意志力了。
没一会儿,他的呼吸开始加重,眼尾也染上薄红。
随即,我发现盛宴是一张白纸。
我问:「你居然没谈过恋爱?」
他闭了闭眼,哑声道:「你倒是经验丰富。」
「还行吧。ťů⁵」
我的确谈过恋爱。
毕竟我就没打算嫁给盛奕川,更不可能为他浪费大好青春。
盛宴有些恼:「行啊,带着我们家的婚约,你还肆无忌惮。」
我笑了笑:「你不也是?把弟弟的未婚妻带回了家。」
盛宴被我戳中脊梁骨。
顿时要将我推走。
我只好靠在他耳边,轻轻吐气:
「我只是跟盛家定婚了,又不是非盛奕川不可。
「你就把我当成你的未婚妻嘛……
「你看,你的身体都比你诚实。」
盛宴最后沉沉地看了我一眼。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理智崩塌的讯号。

-6-
盛宴清醒地沉沦了
撕掉白日里斯文的伪装。
撕掉快三十年的禁锢。
他都惊讶于自己有如此大的渴望。
直至结束。
理智回笼后,他冷静地抽身:「这样够了吧?」
「好冷漠呀。」
「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我们下次在哪见?」
「你还想有下次?」
「我又没说,只这一次。」
「陈颂禾,别得寸进尺。」
「盛总,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我笑容狡黠,
「我想你的时候,你必须出现,像今夜这样陪我,直到选举结束。我保证这段时间乖乖的,不会让你们盛家为难。
「当然,婚约到时候也一并作废。
「钱和房子,你都拿回去。」
盛宴轻嗤一声。
但目光滑到我裸露的腿时。
他移开视线。
喉结下意识滚动。
「好不好嘛?」我晃着他的胳膊,撒娇。
盛宴最终点了一下头。
我开心地搂住他。
他没拒绝,任凭我亲吻。
吻着吻着,呼吸又重了,盛宴掐着我的腰,想将温存继续——
客厅突然传来开门声。
「哥,你睡了吗?」
盛奕川的声音骤然响起,
「你还没告诉我今天的进展呢!」
他速度很快。
脚步声已经来到卧室门口。

-7-
盛家两兄弟关系很好。
盛奕川习惯了直接进哥哥的卧室。
今天也一样。
只是他刚转动门把手,盛宴突然一个闪身,出来。
严严实实挡在他面前。
「哥,真睡着了?我给你发消息都不回。你把人赶走了没?」
「……赶走了。」
「等等,你嗓子怎么了?」
「有点感冒。」
盛宴倒了杯水。
客厅里安静三秒,盛奕川盯着他的目光逐渐古怪。
「还有什么事?」
「哥,你的锁骨……」
盛宴低头。
他刚才临时裹了件浴巾就出来了。
这会儿喝水,浴巾散开,露出新鲜的吻痕。
「我靠!」
盛奕川兴奋,
「我要有嫂子了?谁?我认识吗?你们刚才很激烈啊,她是不是现在就在你屋里?嫂子Ŧŭₐ——」
盛宴捂住弟弟的嘴,有些头疼。
「你没事就赶紧回家,后天开学了,最近别乱说话。」
盛奕川以前留了一级,现在还在念大四。
「说起开学,哥,我还有件事要跟你汇报。」
「快说。」
「我今天混进新生群了!然后!我在新生合照里发现一个特别漂亮的女生!完全就是我的菜!!!」
盛宴无心听。
盛奕川却兴致勃勃地打开相册,指给他看。
「喏,你看,就是这个,听说是研一的!」
「哥,你说,我多久能追到她?」
「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盛宴脑袋要炸了。
弟弟手指着的,
就是陈颂禾。

-8-
开学。
大家都还没从放假状态里恢复。
不知谁带头惊呼了一声,打破这份死气沉沉。
盛奕川出现在教室门口。
怀里抱着一个夸张的礼物盒。
周围同学议论纷纷。
「他是谁?」
「你连盛奕川都不认识?我们学校的名人啊。」
「不会是那个,家里给学校捐了栋楼的二世祖吧……」
「就是他!」
我身旁的女生也很兴奋:
「终于见到盛奕川本尊了!听说他这个人,虽然有点散漫,但对女朋友是真好!
「哎,陈颂禾,你说他是来找谁的啊?」
我头都没抬:「不知道。」
也不感兴趣。
忙着跟盛宴聊天呢。
我:【在干嘛?】
盛宴:【开会。】
我:【昨晚让你拍的照片拍了吗?】
盛宴:【……陈颂禾,劝你不要太过分。】
我:【(委屈)真没拍?那我今天一天都不会开心了。】
盛宴仿佛受了奇耻大辱。
过了好一会儿。
才给我传来一张照片。
他穿着西装,跪在地上,领带绑在眼睛上。
大腿肌将西裤绷紧,能看出健身后的成果。
这是我昨晚布置的「作业」。
盛宴不情愿地问:【开心了吗?】
我:【开心!这下还看什么男博主呀,你比他们都好看!】
盛宴:【不许保存。】
晚了。已存。
正当我看得起劲时,周围陷入安静。
所有人目光都转向我。
我熄灭屏幕,抬起头。
盛奕川不知何时站在了我面前,对我说:
「同学,我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哦,对。
他还不知道,我们早就是微信好友了。
我思索片刻,说:「可以是可以——」
「太好了。我叫盛奕川,这是给你的见面礼,下次一起吃饭。」
他拿出手机,准备扫码,
「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陈颂禾。」
我笑着回答他。

-9-
盛奕川笑容凝固了:「什么?」
「陈颂禾。对,就是你脑子里的那三个字。」
与此同时,扫码结果弹了出来。
对方已是您的好友。
盛奕川彻底笑不出来了。
他的脸仿佛变成了扇形图,三分震惊,三分惶恐,还有四分不敢置信。
「原来是你……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盛奕川一脸菜色,狼狈地逃离教室。
我并不知道。
他只是,想起了拿照片给盛宴看的那一天。
盛宴脸色出奇地差,同他说:
「你放弃吧。」
「为什么?」
「不为什么,放弃吧。」
盛宴大他七岁,一向疼他,很少这样独断专横。
盛奕川不服:
「我以前是有点渣,但几乎都是那些女生主动送上门来。难得我自己看上一个,你为什么不支持我?」
盛宴没说话,把他赶走了。
事到如今。
盛奕川才明白。
出面退婚的是盛宴。
他现在,不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还狠狠打了盛宴的脸。

-10-
后续一段时间。
盛奕川经常给我发消息。
小心翼翼的,好像在试探我的态度。
我高兴了回两句,不高兴就不回。
周五晚上,我约盛宴去他家过夜。
他来学校接我。
然而刚下宿舍楼,就先撞见盛奕川。
「陈颂禾,」他叫住我,「我想跟你聊聊。」
「聊什么?」我心不在焉。
「别误会,我约你吃饭,你总拒绝,没办法,只能这样拦截你了。
「你……应该见过我哥了吧?」
我目光这才移到他身上。
「见过,怎么了?」
「他是不是有点冷漠,不近ẗû⁼人情?」
白天是。
晚上嘛……我想到盛宴肌肉绷紧,汗珠低落的样子。
「我哥是家里的继承ṭūₒ人,爸妈对他要求很高,他习惯了那样,但他本身并不是坏人。」
「哦,所以呢?」
「我哥很疼我,以后你跟着我,他对你也会很大方的。」
看得出来,盛宴是他骄傲的来源。
至于大ŧůₐ方嘛……
我想起盛宴发来的那些腹肌照。
确实大方。
但——
「谁说我要跟着你了?」
盛奕川挠头:「退婚这事,其实有误会,先不退成么?」
我有点想笑。
但一眨眼,看到了盛宴。
他不知什么时候到的。
默默躲在树后,没有上前。
我有了主意,故作为难地对盛奕川说:
「就算没退婚,我也不打算嫁给你。」
「为什么?」
「其实我不喜欢你这个类型的男生。」
盛奕川一愣:「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你哥那样的。」

-11-
我本意是让盛奕川难受。
却没想到,引火上身。
周末两天,盛宴都没有放我走。
我们厮混在他家里。
不分昼夜。
他仿佛忘记了,自己是被胁迫的那个。
周日下午,我已浑身无力,问:
「盛宴,你就承认吧,我说喜欢你,你是不是有点开心?」
盛宴冷淡道:「甜言蜜语,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话虽如此。
他却低头吻住我,像品尝珍馐,温柔而细腻。
……
此时,距离选举结束,
还有一个月。
……
我跟盛宴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
他不再抗拒我的各种要求。
有时候,他还会默默地先洗好澡,喷上我喜欢的香水。
我也不吝啬对他的夸奖。
只要他取悦了我,我就对他疯狂夸夸。
然而,学业进入正轨后,我越来越忙。
已经有快一周没联系他了。
在第七天的晚上。
盛宴终于忍无可忍,主动发来消息:
【今天新做了一套西装,枪灰色的。】
可惜我忙完论文,困到沾枕就睡。
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第二天醒来,微信里全是未读。
盛宴:【……不看?】
【呵,上次还说,枪灰色男士西装很好看。】
【果然是骗我的。】
【在忙什么?】
【我们的关系终止了?那太好了。】
【图片。】
【图片。】
【随便拍拍。】
我存了图片,收起手机。
就是不回。
钓他钓了那么长时间,该收网了。
今天我们学院搞趣味运动会。
我和同门师姐负责布置嘉宾席。
刚忙完,就看到不远处围着一群人。
我问师姐:「那边怎么了?」
「你不知道?」师姐乐于分享八卦,「今早消息就传开了,有个校股东要来围观我们的运动会。」
我惊讶:「一个趣味运动会而已,用得着惊动这么大的佛?」
「谁知道呢,股东们就喜欢偶尔来视察一下。」
「哪位股东这么闲啊?」我随口吐槽。
「盛奕川他哥。」
我抱着器械愣了。
「盛宴?」
「对啊,盛家不是给学校捐了个楼嘛,后来就成股东了。」
说话间,盛宴走了过来。
他穿着那套枪灰色西装,被领导们簇拥着,步伐沉稳。
路过我时,他轻扫一眼。
面无表情,像不认识我。

-12-
盛宴走过去后,师姐戳我。
「你认识他?」
「不,不认识。」
「奇怪,你俩刚才对视的眼神像认识。」
师姐不愧是师姐。
任何八卦都逃不过她的眼。
我不会傻到,以为盛宴真的只是来视察运动会。
他带着气。
昨夜估计也没睡好,眼下还有淡淡青色。
我掏出手机,编辑消息。
【枪灰色好适合你哦!】
然后截了张图,表示自己早就将照片乖乖存进了相册。
盛宴和领导们坐一排,低头浏览手机。
远远地,我看到他唇角翘起。
啧,太好钓了。
盛宴装高冷,不回。
我便慢条斯理地解释:
【最近一直在忙论文,好累啊,昨晚忙到十一点,今早还要起来布置场地。】
【唉,吃饭也不规律,胃都不舒服痛了(哭哭)。】
【有点想你。】
……的身体。
【你想我吗?】
果不其然。
某人的嘴角再也没落下过。
盛宴回我:【不想。】
然而没一会儿,我接到外卖电话。
说有一些胃药和吃的,指定送来给我。
吃饱喝足,轮到我报名的两人三脚项目。
临上场前,我才接到通知。
和我搭档的同学吃坏了肚子,来不了了。
系里已经给我安排了新搭档。
就是盛奕川。

-13-
盛奕川站在起点,冲我招手:「合作愉快。」
我问:「怎么是你?」
「原本只是想来围观,没想到我运气挺好,你搭档上不了了。」
「可你不是我们系的。」
「无所谓啊,」盛奕川满不在乎,「我想代表哪个系就代表哪个系。」
也对。
他家捐楼了。
我只好换个角度:
「我想我上次说得很清楚,我喜欢你哥那个类型。」
「那又怎样?」
盛奕川非常淡定,
「从小到大,所有女生都喜欢我哥那样的,我耳朵都听得起茧了。」
「……」
怪不得。
我上次这样说,他却一点也不生气。
「当然,我不会强迫你跟我一起比赛。」
盛奕川贴心地道,
「你可以弃权。」
「不,我要比。」我主动把脚伸出去,「你来绑。」
盛奕川高兴地弯下腰。
即便我没有抬头,也能感觉得到,
盛宴的目光,一直牢牢钉在我身上,像要戳出一个洞。
两人三脚是很亲密的运动。
非常适合用来刺激盛宴。
哨声响,盛奕川勾住我的肩膀。
快到终点时,我绊了一下。
盛奕川眼疾手快,将自己垫在地上。
最终我毫发无损。
盛奕川却龇牙咧嘴疼半天。
「陈颂禾,」他有些委屈地说,「其实我对你也挺好的,你别退婚了吧?」

-14-
运动会散场后,我从学校后门离开。
盛宴的车就停在没人的地方。
他很沉默,气压很低。
我故意说:「今天幸好有盛奕川在,不然我得摔出一头。」
「你没有告诉我,你的搭档是他。」
「哦,他是临时替上去的,我搭档病了。」
「为什么不弃权?」
「因为我想参与啊。」
我坚定地说,
「我想做的事,谁也不能阻止我。」
盛宴一顿,气焰低下去:
「我不是要阻止你……只是,盛奕川他……」
「他喜欢我,对吗?」
「你都知道。」
「嗯,他今天还央求我不要退婚呢。」
盛宴面色一僵。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眼看气氛越发沉重。
我噗嗤一笑。
「放心,跟他的婚约,我肯定是要退的。」
我靠过去,在他耳边吐气:
「因为我更喜欢你呀。」
盛宴神色一松。
按着我的后脑勺,有些粗暴地吻下来。
车内密不透风。
潮湿的气息逐渐氤氲。
我也从副驾,换坐到盛宴腿上。
枪灰色的西装,洇湿一片。
待喘息平定。
盛宴还眷恋地亲吻我的耳垂。
「盛宴,」我突然开口,「其实我有个问题没搞懂。」
「你说。」
「你刚才,是在吃醋吗?」
我手指梳理他的短发,叹息道,
「可我们,不是能吃醋的关系吧。」
假如,盛宴此刻抬起头。
就会发现,我眼中一片冷静。
距离选举结束,
只有十天了。

-15-
我始终认为,偏见好似一座高山。
跨不过去,也难消弭。
盛奕川今日喜欢我,是喜欢我的年轻和漂亮。
那将来呢?
待我年老色衰,我依旧是他口中的「乡下土妞」。
所以,盛奕川这个婚,我必然退到底。
至于盛宴——
有那样一个倨傲的弟弟,哥哥能好到哪儿去?
他用钱和房子让我退婚的时候,就笃定我所图不过这些。
他只是更聪明一些。
擅长将优越和傲慢藏于心底。
十天后,是一个雨夜。
我在寝室收拾行李,突然接到盛宴的电话。
「怎么了?」我有些意外。
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只我主动打给他,他从来没打给我过。
「小禾。」
这是我的小名。
我告诉过他,但他很少叫。
我听出不对:「你喝多了?」
「我想你,想见你。」
盛宴低低呢喃,
「可以吗?」
我二话不说,披上外套出门。
舍友惊讶地问:「你这个点要去哪?」
「有点事。」
「别耽误明早的高铁啊,明天你就代表系里去支教了……」
「嗯,我记得。」
半小时后,我出现在盛宴家。
他的确喝多了,但也没忘记,第一时间过来抱住我。
「今天发生什么了?」我问。
「应酬。」
「你不是早就习惯了?」
「今天也是我生日。」
他叹气,
「我好累,没有人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只能继续扮演盛总……」
原来如此。
他爸爸今天选举成功了,举家为此欢庆。
大家忙着宴请、祝贺。
没人顾得上他生日。
他是高标准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
从小不能抱怨,不能诉苦。
因为父母终日忙碌,他还要肩负起照看弟弟的责任。
他所做一切,都是为家人铺路。
会累也正常。
我安慰盛宴:「先祝你生日快乐。
「以后有什么不开心都可以跟我说。
「ṭŭₖ我来当你的港湾,好不好?」
盛宴抬起头:「真的吗?」
「真的。」我露出一贯的温柔微笑。
我给盛宴煮了长寿面。
又和他讲了很多很多话,讲到我爷爷和我的家乡。
他听得很认真。
盛宴困了,却睁着眼不肯睡。
他说:「我总觉得,我一闭眼,你就会走。」
「不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阿禾,你等等我。」
「等什么?」
「我会想办法,正大光明地站在你身边。」
雨声绵密,他呼吸渐渐沉下去。
好一会儿,我才回应他:
「睡吧。」

-16-
早晨六点,我拖着行李箱,踏上了往西的高铁。
大约三个月前,系里下来一个支教项目。
有学分,但没人愿意去。
西部太远了,一去就是半学期。
只有我报了名。
因为那里恰好是我的家乡。
爷爷在那儿教了半辈子的书,现在轮到我了。
一切都按照我的计划进行。
选举结束,我自动离开。
我将那封早就准备好的退婚书放在桌子上。
我留下字条,告诉盛宴,威胁他的视频已经删除,请他放心。
然后拉黑他的联系方式。
紧接着,我要给盛奕川发照片。
自爆我和盛宴这一个多月的关系。
我承认,在那一刻,我有一丝心软。
对盛宴的心软。
但我还是发了。
我想让盛奕川难受,想让他们兄弟阋墙。
谁也不能阻止我。
照片发完,我将盛奕川也一并拉黑。
……
回家支教的日子很平静。
师姐偶尔会给我发消息。
她提起过盛家。
【跟你说个八卦。】
【盛奕川好像跟他哥闹掰了,还打了一架。】
【反正他之前大半个月没来学校。】
【听他们班人说,他要走了。】
我问:【去哪?】
【好像要去国外。】
我:【挺好的。】
挑拨离间,目的达成。
以后无论如何,他们之间,总会有一丝嫌隙。
盛宴应该对我很失望吧?
他会怎么骂我?
心机、渣女?
我出神片刻,放下手机,继续批改作业。
一眨眼,年关将至。
我回家的交通费都省了。
老房子里冷冷清清,以前爷爷在的时候,还有点家的味道。
现在只剩我一个。
外面鞭炮声四起,我开着一盏小台灯,计算下个学期的教学经费。
不够了。
我把自己的奖学金垫上,也不够所有孩子买课本。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小陈老师!有客人来了!」
「什么?」
这大过年的,哪来的客人?
乡亲说:「城里头来的,说是要资助学校……」
话还没说完。
那人已经迈进我的小院。
银霜月色下,他身形还是那样挺拔。
唯有枪灰色的西装,落了一层细细的雪。

-17-
乡亲把人带到就走了。
剩下我们两个。
盛宴神色淡漠,抬脚跨进屋。
我问:「你怎么来了?」
他没回答。
下一秒,我就被他抵在了门板上。
盛宴没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低头撬开我的牙关。
他从没这样野蛮过。
像是要将我咬碎,发泄心头的恨意。
我也不甘示弱,反咬回去。
铁锈味弥漫在口腔。
谁也不肯认输。
吻到快要窒息,我用力锤他。
「放开我。」
盛宴停了,但随即拦腰抱起我。
将我丢在床上。
从进门开始,他一句话都没说。
修长手指在池水里翻搅时。
他也只是垂着眸,冷淡地观察我的反应。
随后,他将我翻了个身。
盛宴没有丝毫怜惜。
像个野兽一般,在原野上蛮横冲撞。
灯影碎在地上,凌乱摇晃。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
我的背上突然感受到一滴湿润。
紧接着两滴、三滴……
盛宴哭了。
他轻轻颤抖,挤出重逢后的第一句话:
「都是骗我的吗?」

-18-
「你以前说过的话,都是骗我的吗?」
盛宴这样问。
我没能回答他。
我的声音碎在喉咙里。
折腾结束后,盛宴抱着我。
死死不肯松手。
好像那个雨夜给了他莫大阴影。
一旦松开手,我就会消失无影。
我无奈地说:「盛宴,这是我家,我哪也不会去。」
「我不信你。」
「……」
「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
「……」
「你还说,很喜欢我。」
「……」
「骗子。」
我自知理亏,无法反驳。
于是抬手抚摸他的脸庞。
他眉骨上多了一道小疤。
我问:「这是怎么回事?」
「盛奕川打的。」
「你们真打架了?」
「他也没占多少便宜,他的疤在嘴角。」
我真诚地说:「对不起,都怪我。」
「我不想听你道歉。」
「那你想听什么?」
他顿了片刻,不争气地说:「还ẗü²想听你多骗骗我。」
我噗嗤一笑。
「盛宴,你不生我的气吗?」
「气,气得发疯。」
「那你还来找我?」
「因为我有病,我就想气死自己。」
他语气有点凶。
最后却埋进我颈窝,像个渴了的沙漠旅人,贪恋我的气味。
「陈颂禾,我爱你。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日常相处中,一点一滴积累……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迷恋你的一切。你的身体,你的笑容,你的情绪。」
微微一顿,他又绝望地说,
「我明知你是个骗子,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
「可我控制不住。」
盛宴似乎又要哽咽。
「所以,你能不能骗我久一点?
「不要那么快抛弃我。」

-19-
我没有答应盛宴。
我说现在,我想以上课为重,其他的暂不考虑。
盛宴没有强求。
但他在我这儿赖下了。
我上课的时候,他就呆在办公室里,抱着电脑远程开会。
我警告过他:
「这里的生活很辛苦,不是你这种大少爷能适应的。」
他不听。
果然,一开始就水土不服。
吃不惯也睡不饱。
隔壁的猪追着他满村跑,西装沾上泥点子。
但他就是不肯走。
年后便是开春。
盛宴越发地……入乡随俗。
他脱掉昂贵的西装,穿上宽松的衣服,随时随地跟我在脏兮兮的地上一坐。
他还跑去跟当地政府谈合作。
很快,大批教材和新书运进村子里。
对了,盛宴其实还带来一封信。
是盛奕川临走前留给我的。
他原本并不想帮这个忙,但思来想去,还是带了。
拆信的时候,盛宴装作不在乎。
却一直在我身旁转悠。
他问:「信里写了什么?」
「你还是别知道了。」我故意合上信纸。
「写了什么你都别信,当初是他主动要退婚,是他自己先放的手,不然我哪有机会……」
盛宴很害怕。
怕我被盛奕川哄走了。
看他紧绷的神色,我心情很好。
其实信上就三个字。
「对不起。」

-20-
一眨眼到了四月。
支教进入尾声。
但在回 A 市前的清晨,发生了意外。
今年天气异常,一向干旱的西部连下几天暴雨。
大家都没有应对春汛的经验。
半夜,急促的敲门声把我吵醒。
几个学生站在外面:「陈老师,出事了!」
「怎么了?」
「小米被水冲走了!」
我迅速理清前因后果。
得知我明天要走,几个学生想来送送我。
谁知来的路上遇大水,一个叫小米的女生掉进水里不见了。
小米是留守小孩,父母一直在城里打工,她和奶奶相依为命。
她很聪明,还勤奋。
她有很大希望,未来考去城里的好大学。
我顾不上其他,披着雨衣就往外跑。
盛宴拉住我:「我去。」
我看了他一眼:「一起。」
磅礴大水冲断泥泞的路。
救援人员据说被水挡在了村外,暂时进不来。
大家伙分批, 沿着水路, 找寻失踪女生的踪迹。
雷声炸响,雨水没有消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不知过乐多久,有人高呼:「在这儿!」
小米状况很不好。
她扒着一截树干,水已经淹到胸口。
但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脑袋一垂, 松开了手。
随着她瘦小的身影没入水中, 我的大脑变得空白。
就在这时, 身旁有个影子, 一跃而下。
盛宴比所有人都快,第一个跳进水中。
心脏猛地提到嗓子眼。
他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能对付这种情况吗?
我想下去帮他, 却被村民拦住。
「你不够壮, 下去等于送死!」
我只能看着。
陆陆续续下去好多青壮年男子。
盛宴依旧冲在第一个,使出浑身力气,游到小米身边。
一手将她捞了起来。
随后在大家共同努力下, 一起将小米带回岸边。
盛宴脱力地瘫在地上。
我连滚带爬地扑过去, 紧紧抱住他。
雨下得太大。
直到这时候, 我才发现, 自己哭得那么凶。

-21-
小米溺水时间不长, 没有大碍。
所有下了水的人, 都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为了照顾盛宴,我的返校日期稍作推迟。
雨停了。
今天盛宴很忙。
他一直在开会。
看起来神情很严肃。
等他开完电话会议, 我才走了过去。
「阿禾, 有个好消息。」
「什么?」
「『春种』项目通过股东大会了。」
我不由得一愣。
盛宴曾经跟我提起过这个项目。
他想为我们这儿修新校舍,就取名叫「春种」。
但我以为他只是随口一提。
原来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默默推行这个计划。
盛宴看起来比我还激动。
「以往谈成任何项目,我都没有那么开心过。」
他跟我聊了校舍规划。
认真倾听我的意见。
末了, 他盯着树上新抽的嫩芽发呆。
我问:「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爷爷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我诧异地抬起头。
盛宴又说:
「我以前不能理解, 为什么我爷爷每次提起你们家, 都无比敬佩。现在我好像懂了。
「他帮助无数个小米这样的孩子,走出大山,去看更大的世界。」
顿了顿,他转头看我,目光认真,
「你也一样,在做一件了不起的事。」
有人商场厮杀。
有人纸醉金迷。
但也总有人留在春天, 播种明日的花。
我看到那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终化作沧海桑田。
「那封退婚书你放哪了?」
我突然问了个不相关的话题。
「在我抽屉最下面一层。怎么了?」
「回去给我, 我撕了。」
盛宴愣了一瞬,终于明白我的意思。
「不退婚了?」
「不退了,但我要换个婚约对象。」
我笑嘻嘻看他,
「都是盛家人, 跟你订婚也行吧?盛宴, 你愿意吗?」
——那场暴雨之夜,让我意识到。
原来我也害怕失去他。
盛宴或许不完美。
或许也曾抱有偏见。
但他努力改变,终于理解了我的理想。
盛宴抱着我, 久久不肯松开。
「我愿意。」
清风拂过山岗,带来春的讯息。
这一次,换我们来栽花了。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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