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下的蛇王恩将仇报,要我给他生蛋。
可我只是个窝囊农夫啊!
我一不敢怒二不敢言,默默帮他找别的蛇老婆。
但蛇大王好像更生气了,一尾巴把我卷回了巢穴。
「我只要你生的蛋。」
「乖,咱们多生几个~」
-1-
早晨在地里翻土。
扒拉出一条焦黑干巴的小蛇。
我给小家伙喂了点水。
它翻翻肚皮,奇迹般活了过来。
清透的金色蛇瞳有灵性地盯着我瞧。
然后便认准了我似的,绕在我小臂上不肯下来。
圆脑袋黏糊糊地蹭我的腕子。
做了会儿手环仍不满足,它哼哧哼哧往我衣袖里钻。
吓得我连忙揪住它尾巴。
「小家伙,这里可不能进。」
「好啦,乖一点,哥哥送你回家。」
-2-
一连几天,我身上发生了很多怪事。
睡梦里总觉得有湿湿凉凉的东西在碰我的手。
白天在田里干活,二牛惊讶地看着我的脖子。
「平安,你这咋红了一片,看着像被毒虫给咬了。」
「啊?」我呆呆地摸摸脖子,「家里也没镜子,我没发现。」
「没事ţù₋,反正不痒也不疼的,快干活吧。」
没想到第二天。
我不用照镜子也能看到红痕了。
痕迹蔓延到了身前。
粗糙的衣料碰到那里,又痒又麻。
我难受了一天,本来想忍忍看。
可第三天,那东西竟浑身都是了!
吓得我赶紧去村医那里拿了止痒消炎的药。
回来路上正巧撞见二牛。
他好心提出要帮我擦药。
掀起衣服时,他黑眸划过一抹金光,快得像错觉。
「咬着衣服别动,很快就好。」
哪里很快了!
明明很慢……很折磨。
-3-
不对劲,很不对劲。
二牛为什么说他根本不记得涂药这事!
-4-
直到第五天深夜。
我被淅沥的雨声吵醒。
才发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那是野兽盯上猎物的目光,贪婪又炙热。
我大气不敢出,闭眼装睡。
摩挲声窸窣而过,冰凉气息洒在我颈侧。
耳尖蓦地一疼。
我没忍住惊叫出声。
上方传来一声短促的轻笑。
我恐慌地拿手挡住脸,眼尾浸出泪痕,求饶道:
「别…别吃我,我是臭的不好吃。」
说完我才意识到,野兽怎么可能会笑呢。
「明明是香的,你骗人。」
清冽如泉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带着戏谑的笑意。
「你你……你是人吗?」我磕巴的问。
那人又笑了。
他随手一挥,带起一阵风。
房间里顿时烛火通明。
粉发金眸的少年拨开我的手,笑得眉眼潋滟。
「我是不是人?恩公不如亲眼来瞧瞧。」
-5-
「仙女……」
我晕乎乎地捧上了那人的脸。
被美色迷晕的前一秒,房顶漏下的冷雨打在我脑门上。
我骤然清醒过来。
「你你…你是…妖怪……」
人怎么可能长得这么好看!这不对!
我吓得掉了炕。
又爬起来,慌不择路地往门外跑。
就在我一只手抓到门栓时,脚腕突然被什么湿滑的东西缠住。
将我一卷卷回了冰凉怀抱里,被那人身上的冷香密不透风地裹挟。
「恩公跑什么,你救了我,我还没报答你呢~」
如玉的指节捏着我的脸颊,逗弄一般晃了晃。
「不记得了吗,你给我喂了水,救了我一命。」
我迷瞪了一下,恍然大悟。
「你是那条小黑蛇!」
刚说完,我就瞥见了他那条布满鳞片的粉金色蛇尾。
有水桶那么粗……比我捆柴用的绳子还长。
「怎…怎么会是粉色的……」
许是看我呆愣的模样太傻,蛇人好心情地跟我解释。
他是山中的蛇王,那天历劫失败,被劫雷差点劈成焦炭,才成了那般弱小的模样。
「我很…厉害的,才没有那么小。」
名为玉练的蛇大王骄矜地翘起唇角。
垂眸看着我,好像在等我的反应。
「大王…Ŧŭ̀ₑ厉害,大王威武!」
我认真拍起了马屁。
蛇大王满意点头。
目光下移,落在我被冷汗洇湿的背心上。
他可疑地咽了两下。
我本能地察觉到危险,挣了挣想要后退。
却被蛇尾托着,抵在了床头。
破旧小床不堪重负,吱扭一声响。
「恩公又想跑,我说了还没报答你。」
「我我我……我不需要你报答。」
什么报答啊,他那一脸馋相,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
明明就是想要吃了我!
玉练金眸里幽光闪烁。
「那可由不得恩公,我说报就必须报。」
我压下狂跳的心脏,弱弱开口:
「那大王想…想怎么报答……」
「只要别吃我,我都答应你。」
下一秒,蛇尾绕过腰腹缠紧。
粉白的尾巴尖轻佻地抬起我的下巴。
「什么都答应,那蛇有点纠结了。」
「是和恩公多快乐几天。」
「还是早点把你…得怀上我的蛋呢……」
-6-
这是报恩嘛?!
这分明是东郭先生与狼,吕洞宾与狗,农夫与蛇!
没等我开口,蛇急的吻落了下来。
好在我常年劳作有些力气。
趁蛇大王沉溺在进食里。
一掌把他扇开,才获得了片刻喘息。
只是蛇王摸了摸被打偏的脸,瞳眸里的火好像烧得更盛了。
意识到自己惹恼了他,我吓得眼泪狂掉。
窝窝囊囊地道歉:「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见他愣住,好像求饶起了效果。
我吸了吸鼻子,再接再厉。
「求求你了,不要吃我,我还没有娶老婆,我不想死……」
「我是男人,生不了蛋的,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你放过我好不好……」
「我给你找别的蛇老婆,你别亲了,我嘴好疼。」
泪珠子串串落下来,砸在他玉骨冰肌的手上。
玉练伸手,替我抹了抹眼泪。
他眼中有好奇有不解,天真地问:
「你哭什么呀,交配不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吗?」
我往下看了眼那不正常的数量。
头摇得像拨浪鼓。
「这种事一点都不快乐!」
「可是我的繁殖期要到了,不交配的话,身上的气息不稳,很容易再次引来天雷。」
「我会死的。」他可怜兮兮地蹭我的手腕。
我瞪大了眼睛:「会死?!」
「那…那怎么办……」
被那双美到窒息的蛇瞳祈求地看着。
心口像有只兔子在跳,让人真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今晚先走好不好……」
我移开目光,声音干涩:
「明天,明天我一定想到办法。」
-7-
我想出的办法就是去月老庙。
帮自己求姻缘的时候,也帮玉练求一下。
却没想到灵验得那么快。
回去的路上,一身粉金纱裙的仙女拦住了我的去路。
笑着向我讨水喝。
我紧张得脸都红了,听话地把水杯递给她。
「你怎么喝呀,这个杯子…我用过……」
话音刚落,仙女突然脚下不稳,扑进我怀里。
她仰起头,红润的唇擦过我耳畔。
「恩公,你喂我喝怎么样?」
我从头红到了脚,彻底傻在了原地。
然而下一秒,我眼睁睁看着仙女的乌发染上了粉金色,身形也恢复了清俊挺拔。
变回男人的玉练冲我眨眨眼,咯咯笑起来。
「恩公脸好红啊,我女子的模样好看吗?」
「你不是想娶老婆嘛,和我交配,我就给你当老婆怎么样。」
我真的生气了,别过脸,憋气不和他说话。
玉练顿觉无趣,慢悠悠扶着我的胳膊站好。
化成人形的他身姿清瘦却挺拔,像山里长势好的竹子。
我长得就很高壮了。
他却比我还要高上半头。
这样一副优越的身体,如今却柔若无骨地倚在我身上。
低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不和我交配!」
「我要交配嘛!」
玉练的状态有些焦躁。
我猜测可能是那个什么繁衍期更近了?
「你放心,那个月老庙很灵的。」
「二牛说他表姐去了不到三天,就捡到了一个很俊的壮小伙回家成婚。」
「我帮你求了好几次,肯定很快就能找到的。」
玉练一脸幽怨:
「可你就在我眼前,为什么不能马上交配呢……」
简直人唇不对蛇嘴。
我在帮他想办法,他居然还在惦记我的鼙鼓!
「我是男人,真的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生的……」
正苦口婆心劝蛇向善,路尽头突然ţų₃迎来一架牛车。
看清驾车人凶神恶煞的样子,我心里咯噔一下。
立马转过身背对着躲在了玉练身后。
以至于没听到玉练喃喃的自语。
「男人又如何,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
-8-
藏也没用。
车轮声缓缓停在了近处。
「林平安,见到小爷我你躲什么?」
柳山从牛车上一跃而下。
见避无可避,我只好转身向前挪了一小步,默默把不相干的玉练挡在了身后。
「……我没躲,只是没看到你。」
「我这么高大威猛,你没看到,没长眼睛啊!」
柳山挑着我话里的刺,踱步到我面前。
正要拿他手里的马鞭熟练地敲我的脑袋,人就弹飞了几米远。
他捂着腚爬起来,大叫道:「谁!谁他*偷袭我!」
见他环顾一圈也没找到凶手,我不解地往身后瞟了一眼。
玉练明明好好地站在这,一只胳膊还搭在我肩膀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挠我的下巴颏。
柳山怎么好像看不到他似的。
「好啊林平安,你他*敢打我,活腻了是吧!」
柳山面子里子丢光了,气急败坏卷起袖子要揍我。
我瑟缩地往后躲,后背却撞上玉练冷硬的胸膛。
「我在呢,你怕什么。」声音沉沉贴在耳边。
我耳尖一热,又吓得往前跳了一步。
「不…不是我,是你自己绊倒的。」
柳山见我窝囊的样子,也觉得刚才可能是见了鬼。
想通后,他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
「害我摔了一跤,我现在腿疼得没办法下地。」
「你把我家那六亩地的麦子给收了,我就不跟你计较。」
我为难道:「可是我已经答应李阿婆帮她家收了,没有时间……」
柳山脸一黑,像个被点着的炮仗。
「林平安,做人不能忘本!」
「你就是个怪胎灾星,要不是我妈给你一口吃的,你能活到现在吗?」
「就因为这样,她才被你克死了!」
-9-
柳山的话把我寸寸砸进泥里。
我是个鬼煞命,一出生就克死了全家人。
被扔在土地庙自生自灭,是柳姨看我哭得太可怜,用半碗米糊糊救了我的命。
那之后村里的大家看柳姨没出事,也愿意给我口吃的。
他们都是我的恩人。
但十岁那年,柳姨去镇里卖鸡蛋出了车祸,人当时就走了。
从那以后村里人又开始和我保持距离。
好在当时我已经能靠种地养活自己了,鬼煞命格也好了一些,没再闹出什么乱子。
在外上了几年学的二牛偶尔会找我说说话,日子勉强过得去。
因为对柳姨的愧疚,对柳山一直以来的欺负刁难,我能忍就忍。
忍着忍着就忍成了窝囊的性子,怎么改都改不过来了。
想到柳姨,我心一软,就想答应柳山帮他收麦子。
正要开口,他骂我骂到激动处,突然扬手。
我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脑袋。
下一秒,他指头向后扭曲,好像被什么东西凌空掰断。
柳山捂着手惨叫,因为惊吓瞪大了眼睛。
「鬼!有鬼!林平安你果然是个灾星!」
一阵惊叫声中他屁滚尿流爬上牛车,驾着车跑远了。
我看着越过我肩头那只葱白的手。
明明手指那么细长,居然轻轻一掰,就把柳山的手指弄断了。
窝囊惯了的我,哪见过这种大场面。
也吓呆住了。
「眼睛都看直了,我的手有这么好看吗?」
我下意识点了点头,清醒过来又摇了摇头。
玉练一脸不悦,金瞳划过一抹暗色。
ţů⁽「讨厌的人不在了,现在我们来交配吧。」
-10-
蛇不懂人的弯弯绕绕,只遵循本能繁衍。
可我只是个老实守旧的人类。
被按在粗糙树干上,碾在唇上的力度蛮横凶狠。
不如说是野兽的撕咬。
我痛得眼圈发红,壮着胆子把人往外推。
「人要互相喜欢……才能做这种事!」
我紧闭着眼,视死如归地开口。
「喜欢?」面前人动作一顿,本来痴迷的目光漫上几缕迷茫。
「对,喜欢。」我点点头。
「原来要这样……」
玉练眼睛亮了一下,斩钉截铁道:
「我喜欢你!」
我心跳漏了一瞬,错愕道:「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平安。」
「你喜欢我吗?」
我脸一瞬间红透了,慌乱地把人推了个踉跄。
「我…我我…我肯定不喜欢你啊……」
「我们才认识两天还不到,太快了,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
「对,我不喜欢你。」
玉练扁着嘴,眼神黯淡下去。
「那你要怎样才能喜欢我嘛……」
-11-
玉练不问我能不能交配了。
每天一打开门,他就出现在门外,花枝招展地问:
「今天可以喜欢我了吗?」
我非常坚定:「不能。」
过了几天,他不知从哪学到了什么。
兴冲冲地说要追我。
从山里采带露水的花,用尾巴卷成花束送到我面前。
送花给我一个糙汉,亏他想得出来。
但我还是收下了,毕竟不要就浪费了这些好看的花。
「下次不要送了,你摘下来它们就活不久了。」
玉练哦了一声,有点委屈。
他学习能力有点强,第二天就开始投我所好。
把我的农具都变成了崭新锋利的,房顶漏雨的地方也都补好了。
入夜后,一床又大又新的被子从天而降把我包住。
「我拔了鹅妖的毛亲手做的,喜不喜欢?暖不暖和?」
玉练身形在被子上显现,支着脑袋骄矜地笑。
我愣了愣,雀食好暖和。
但这是夏天哇!
「你…你起来!我要热死了……」
我热得冒汗,踢腾着要出来。
玉练讪讪道:「没关系,这个垫在下面,以后交配的时候就不会背疼了。」
「盖的嘛,我明天再做个薄一点的给你!」
他干劲满满地展望了一下。
随后突然像累极了,卸了劲滚到床外侧,把我往床里拱。
「平安,我没用妖力,做了一整天才做完的。」
「我手都疼了,今晚可不可以抱着你睡啊……」
他举起两只手,上面伤痕累累的,遍布针眼和刀痕。
「怎么弄的,做个被子怎么弄成这样?」
我心揪起来,紧张地扳过他的手查看。
「我还有没用完的伤药,应该对这种伤口也有用。」
玉练按住了我起身的动作:「人类的药对我没用的。」
我急道:「那怎么办?」
玉练眼睛里亮澄澄的,映着床前昏黄的烛火。
他语气诱惑:「你亲亲它就好了。」
我露出怀疑的神色。
他又解释:「真的!人类的唾液对这种伤口很有用!」
「你试试嘛~」
这种事…真的可以试吗……
我耳根臊得通红,犹豫地扶着他宽大的手掌。
面前人金眸中盛着昏暗的烛火,连目光也被这火熏暖了。
被这种近乎鼓励的目光驱使着,我心一横闭上了眼睛,微微仰头凑了上去。
玉练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我紧张得浑身发烫,慢腾腾睁开眼。
奇迹般地,他手指的伤口真的变淡了一些。
「真的有用!」我眼睛亮起来,抓着玉练的手不自觉紧了一些。
不知怎的,手主人的脸也有些红。
他眼睛泛着水雾,喉结艰难滚动。
「你再用力亲亲,会好得更快些。」
……
-12-
第二Ťű⁷天醒来,喉咙很干很痛。
身侧冷冰冰的,玉练已经不见了蛇影。
我有些没来由地失落,垂着脑袋蹲在水池边洗漱。
拿好草帽镰刀要出去的时候。
门口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有人恶狠狠踹开了门。
-13-
柳山手断了,是真的没办法劳作了。
他按捺了几天,听到村里没人因为我出事。
胆子又大起来。
这次找来,还是要我帮他收麦子。
破天荒地说要给我算工钱。
「三天能收完,我就给你结工钱,要是不能,一分没有。」
六亩地三天是不可能收完的。
柳山这是摆明了在耍我。
我安慰自己,现在答应他,总比他又带着一帮外村的流氓来家里打劫一番的好。
家里的农具、新被子都是玉练送给我的,不能被他们抢走。
这么想着,院门外突然出现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玉练,又不是平时的玉练。
他穿了条紧身的黑背心,衬得脖颈白皙修长,肩臂露在外面,和被裹在内里的肌肉一样劲韧有力,是城里人说的那种很好看的薄肌。
头发变成了清爽的黑色短发,显得长相更锋利有攻击性。
直到看到他穿的那条灰色短裤,我才认出来,他穿的是我的旧衣服。
我脸烧了起来,不好意思看他。
他左手拎着冒热气的包子,右手端着一大碗豆腐脑。
稳稳撞开了柳山,冲我露齿一笑。
「平安,我听那边的阿婆说你喜欢吃这个。」
「你尝尝好不好吃。」
柳山被撞了个踉跄,怒道:「没长眼睛啊!」
看清玉练后,他愣了一下,瞪大眼睛。
「不,你小子谁啊,为什么在林平安家里!」
-14-
玉练把饭放在小餐桌上,得意宣示主权。
「我是平安的……唔唔!」
眼看他嘴型不对,我赶忙扑过去捂紧了他的嘴。
柳山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艹,两个大男人勾勾搭搭的,真他*恶心!」
他啐了一口,正要继续辱骂,突然觉得身上一冷,抬眼就对上了那双冷金色的竖瞳。
汗毛一竖,心头顿时怯得发慌,丢下话就走。
「我就当你答应了,三天以后我去看地,没收完你就死定了!」
-15-
凌晨天还没亮,我小心翼翼抬起玉练扣在我腰上的手臂下床。
拿好农具和水杯,就要出门。
「平安……」
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
我脊背一僵转头去看,玉练抱着被子睡得正熟。
原来只是梦话。
玉练喜欢我,喜欢到连梦里都是我。
揣着一肚子心事,我走到了柳山家的地前。
然后一脸懵地看着光秃秃只剩麦茬的地,还有田垄边码好的一摞一摞的麦子。
原来是我在做梦嘛!
我难以置信地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麦色的小臂瞬间红了一块,麻麻的疼。
不是做梦……
我还什么都没有做,柳山家的地怎么自己收好了!
我沉浸在惊喜的情绪里,丝毫没注意隔壁田里的动静。
地里佝偻的身影才注意到这边,就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跌跌撞撞往远处奔去。
-16-
昨夜玉练是后半夜才来的。
我半梦半醒地被他抱住,便任由他一起睡了。
难道是他帮了我?
说蛇王蛇王到,我肩背一沉,冷沉的呼吸扫过后颈。
「玉练,是你帮了我吗?」
我有些手足无措,身体里像被灌进了蜜,呼吸间都是甜味。
「一定是你,没有人会帮我,除了你和二牛。」
「但是二牛不可能做到的。」
身后人听到意料外的名字,本来的好心情突然转阴,蛇牙都要咬碎了。
「就是我帮了你,我用了好多好多妖力帮了你。」
「不许提别人的名字!」
这脾气来得莫名其妙,我不理解但听话。
「好好好,我不说啦。」
「谢谢你,玉练!」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不,最好的蛇!」
好话不由自主地往外冒,我红着脸,眼睛亮亮的转头看玉练。
他僵住,蛇瞳紧缩了一瞬。
半晌,玉练半低下头,绯红的唇凑过来,几乎要贴上我的。
惑人的笑意流淌在他眉眼间。
「平安,我这么好,你可不可以喜欢我……」
「哪怕就一点点。」
-17-
那一瞬间,我很想点头,可又心慌得厉害。
我是个厄运缠身的灾星,长得不够好看,人木讷无趣,除了种地什么也不会。
玉练那么好,为什么喜欢如此糟糕的我,为什么只想要我。
他再靠近我,会不会被我的鬼煞命拖累……
我蜷在壳子里,被酸胀的情绪淹没。
……
玉练在我的沉默里黯淡了眼眸。
「你还是不喜欢我,就因为我是蛇,还是个公蛇,不是你喜欢的小姑娘。」
「我无论怎么做你都不会喜欢我。」
「平安,你好狠心。」
他怨气十足地说着,身形忽然像雾一样消隐了。
我急得伸手去抓,却连一片衣角都没来得及抓住。
我茫然看向一望无际的黑色原野。
空茫茫的,又变成我一个人了。
但这样,或许才是对的。
我拿起地上的镰刀,转身欲走。
来时路上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
「有鬼,六亩地啊,一夜之间被收完了。」
「怎么可能,老余头你老眼昏花了吧。」
一众村里人浩浩荡荡涌到了柳山家地前。
看到我站在码好的麦子之间,都是一脸震惊。
柳山挤到人前,抬起包着纱布的右手。
「这六亩地我可是一点都没动,一夜之间就被他林平安收完了。」
「他身上一定有鬼,我这手也是他身上的鬼弄断的!」
众人大骇,都握紧了手里的锄头镰刀,却又不敢靠近。
「不是鬼,我没有……」
我想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说有只善良的妖怪帮了我。
没人会相信,说不定还会害了玉练。
「……」
我沉默下来。
「我早就说过,林平安这种灾星一生下来就应该烧死。」
「谁说不是,我天天晚上做噩梦,一定是因为住得离他太近。」
「他那房子也邪气得很,孤零零在村尾,看着就渗人。」
「我们家媳妇三年了生不出娃,一定也是他在作祟!」
……
你一言我一语,把我钉在了泥地里。
我看着一张张平日和善的脸,突然觉得陌生。
原来他们从来没有接受我,只是害怕我。
-18-
「你们一大早聚众放屁呢,什么鬼啊神的,都是无『鸡』之谈!」
「林平安平日里帮了你们多少忙,你们良心都被柳山吃了?还要不要脸啊。」
二牛撞开挡在前面的几个人,站到我身边。
「做噩梦是你亏心事做太多。」
「孤零零住村尾,不是你们胆小如鼠害怕住他附近,求着村长搬了家?」
「你们家生不出娃,纯粹是你儿子没用,找个医院查查,顺便查查你们的脑子。」
我一愣一愣地看着二牛舌战群儒。
这小子嘴跟我差不多笨,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二牛怼完了一圈,转头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一眼。
「还愣着做什么,去跟他要钱。」
他拎着我到了柳山面前。
那一块的村民都吓得倒退,只剩他孤零零站着。
我讷讷伸手:
「要钱。」
柳山一脸菜色:「要个屁,鬼做的又不是你做的,我没问你要精神损失就不错了。」
我回头看了二牛一眼,他眼神凌厉,好像已经准备好骂我了。
我挪回脑袋,硬着头皮道:
「没有鬼,要钱。」
我还从来没这样跟他说过话,柳山气得脸都绿了。
「玛德,林平安你是不是想死?」
他说着,扬起了手里的锄头柄。
下一秒,他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谁也没看到是怎么回事,他那只没受伤的手就软绵绵断了。
柳山疼得在地上打滚,围成一圈的人吓得面容失色,大喊着鬼啊乱成了一片。
正在他们要沿路跑回村里时,二牛突然拦在了他们身前。
我愣愣地看着,挠了挠脑袋。
他刚才在这,怎么突然窜到那边去了。
二牛眼中有幽光一闪而过,满身煞气的样子比鬼还可怕。
他揉了揉手腕,慢悠悠道:
「没有鬼,是我打断的。」
「还有地里这些麦子,也是我帮林平安收的,借了隔壁村的机器才收得这么快。」
「再让我听到谁乱传谣言,我撕烂他的嘴。」
众人像鹌鹑一样点了点头,立在原地不敢动。
直到二牛挥了挥手,他们才战战兢兢往家里去。
我看了眼地上疼到昏迷的柳山,想要不要把人扶起来。
二牛突然面色沉郁地攥住了我的手腕。
「你跟我走。」
-19-
他不容分说薅了我就走。
走着走着,晨雾骤然浓郁,二牛的身影模糊起来。
我揉了揉眼睛,再睁眼时,眼前是熟悉的破旧房顶。
身下是柔软鹅绒床褥。
颀长的身影覆在我身上,古铜色的皮肤变得白皙透亮。
黑瞳流金,乌发濯粉。
蛇尾弄破了衣服,绕着腰背把我卷紧。
「怎么是你,二牛…二牛去哪了?」
我脑袋晕乎乎的,完全想不明白面前是什么情况。
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危险。
蛇尾一ṭų₆紧,玉练脸色黑如锅底。
「看到是我,你失望了?」
我没有。
刚要开口,蛇尾就攀上来封住了我的嘴。
「二牛二牛,你脑子里只有牛。」
「给你抹药的人是我,替你出头的也是我。」
「从来都只有我!」
冰凉的手抚过我的脸,力道有些重地摩挲着耳垂。
「林平安,你喜欢的人应该是我。」
我眼睛睁大,用力唔唔,示意自己想说话。
玉练美目一凛,语气有些嗔怨。
「你最好说的是我想听的话。」
我用力点点头。
他才大发慈悲收回了尾巴。
「我…我其实……」
话到嘴边,我又磕磕巴巴起来。
太多情绪一股脑涌在喉头,却反而说不出话来了。
「我…我……」
我急得都快哭了。
玉练居高临下,仔细看着我的表情。
「你什么…你又要说那些唔……」
我仰头堵上了他的话。
一滴泪滑落在枕边。
无声的示爱辗转在唇齿间,错落在凌乱的呼吸间隙。
「喜欢…你……」
玉练金瞳微闪,加深了这个不成样子的吻。
快窒息前,我无力地推了推他的胸膛。
他松开我,蛇尾挑开了衣摆。
「终于,我们现在是互相喜欢了。」
「平安,可以和我交配了吗?」
他眉眼间郁色尽消,春光映面。
我点了点头。
绯红的唇落下来,我背脊紧绷,抓紧了他的蛇尾。
与人不同的构造让人望而生畏。
或许是因为害怕,或许是一下子得到了从未得到的偏爱。
心一直悬而未落,惶惶不安。
最后关头,我扳正了玉练的脸,和他对视。
无比认真地问:
「玉练,你喜欢我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好到我根本没办法拒绝你。
面前人顿住动作,满是欲念的眼睛迷茫了一瞬。
在我期待的目光里,他天真地笑:
「因为喜欢你,你就愿意和我交配了呀~」
浑身滚热的血一瞬间冻成了冰。
我傻在了原地,难以置信:
「就只是……为了这个?」
玉练不解地皱眉:「对啊,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
「好平安,我们快点做正事吧。」
我一把拍开了他探过来的手。
前所未有的感觉到屈辱,仿佛赤裸着被摆在了冰原上。
「骗子!」
眼泪大滴大滴从眼角滚落,沾湿了枕畔。
「我不…做了…我不做了……」
「你滚开,你滚出去!」
-20-
一大早,窝囊的我带着做好的捕兽网进了山。
昨夜玉练不依不饶,偏说我答应了他就不能反悔。
哭诉自己不交配就会死。
我打不过他,也赶不走他,不敢怒也不敢言。
只能跑出来帮他找蛇老婆。
找到了能帮他渡过繁殖期的雌蛇,他应该就不会缠着我这个工具人了。
我的生活就能回到正轨。
抱着这样的心态,我找得很仔细。
不知不觉就到了山林深处。
身后传来嘶嘶声时,我才意识到了不对。
茂密林叶遮蔽了阳光。
我转过身,正对上黑暗里那双赤色的眼睛。
手上的捕兽网和木叉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巨大的蛇尾打落。
我也摔了出去,五脏六腑疼得好像移了位。
眼前一阵阵发黑。
冰凉的蛇尾把我紧紧缠住,阴冷的声音幽幽响起。
「你身上有玉练的味道,你是玉练的雌蛇?」
「怎么是个雄性?!」
人怎么能如此倒霉,小小一座山居然还有别的蛇妖。
还是条公蛇,再加上不善的语气,一看就是和玉练有过节的蛇。
刚开始的眩晕过去,我吓得Ṱų₎异常清醒,急中生智开始胡诌:
「我…我不是玉练的雌蛇,我是他小弟,负责每天给他送吃的……」
「你放了我,我可以给你当小弟。」
蛇身松了一瞬,好像在思考我的话是真是假。
我趁机探出手,抓住了一边的木叉。
用尽力气叉在了蛇妖七寸上。
蛇妖凄厉地嘶叫一声,松了尾巴。
我转身连滚带爬地往密林外跑。
只可惜,我那一击对一个妖怪来说还是太不痛不痒。
我没跑出多远就被追上了。
「身上有这么重的味道,玉练一定把你看得很牢。」
「咬死你,再把你丢到玉练面前,想想就很好玩。」
这次,蛇妖没犹豫,尖利的蛇牙刺入脖颈。
然而下一秒,劲风袭来。
蛇妖被远远击飞,砸在岩石上浑身血肉模糊。
我落入熟悉的怀抱里,只来得及看清粉金色的发尾。
就眼前一黑,直挺挺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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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意识时,我眼前黑茫茫一片,似乎是在一个山洞里。
身后软绵绵的,像铺了一层棉花。
「林平安,你跑进那种地方,是不是想死?」
头顶突然响起一道阴冷的声音,我被吓了一跳。
「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玉练总是笑吟吟的,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么凶的语气说话。
我瑟缩了一下,讷讷道:「我差一点就死了,很害怕。」
「你能不能小声点,别凶我了。」
身后的蛇哽了一下,语气弱下来。
「我没有凶你。」
一阵沉默后,玉练动了动身子,把我搂得更紧了些。
我才发现他化出了蛇尾,而我正躺在他身上。
眼看玉练示了弱,我也语气软下来,想和他彻底说清楚。
「我跑到山里,是为了给你找蛇老婆。」
我自顾自说着,丝毫没注意身后骤冷的空气。
「你是蛇,当然还是要找同类给你生蛋。」
「等我帮你找到,我们就两清了。」
话刚说了一半,腰间突然被缠紧。
玉练从背后攥紧我的手腕,目光又怒又沉。
声音气得发抖,好像要被气晕过去了。
「林平安!」
「谁让你自作主张了!」
「你就这么讨厌我,命都不要了也要把我推给别人!」
我一脸懵地被他按在地上的毯子上。
「你……你做什么?」
腰被抬起,垫了不知从哪弄来的软垫。
「做什么,当然是交配了。」
阴冷的声音缠上耳尖,疯魔了一般。
「我只要你生的蛋。」
「乖,咱们多生几个~」
22ṭű̂₈
视线摇晃,衣帛寸裂。
意识到玉练这次是来真的。
我吓得脸都白了,踢腾着要逃离,刚翻身往前爬了一小段,就被蛇尾拽了回去。
眼看挣脱不了,我断断续续求饶:
「玉练,我是男的…你放过我吧……」
「我生不了,我真的生不了!」
玉练金瞳在昏暗中闪着光,慢悠悠把什么东西递到了我面前。
「这是蛇丹,吃下去,自然就能生了。」
我想也没想就捂住了嘴,紧咬着牙关。
「唔唔唔!」我不吃!
我呜呜着抗议,还在挣扎个不停。
没想到下一秒,玉练挑了挑眉,笑得恶劣。
「傻平安,这东西,可不是用这里吃的。」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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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条脱了水的鱼,趴在软垫上大口呼吸。
肚子里胀热得厉害。
热得快融化的时候,我无力地哭叫:
「玉练…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你敢强迫我生那种东西,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阴谋得逞的蛇王动作一僵,像是被人塞进嘴里一碗苦汤药,神情里满是苦涩。
「不要讨厌我。」
「平安,不许讨厌我。」
他痛苦地蹙起眉,眉眼里一片迷茫。
好像遇到了无法解开的难题。
「你说恨我,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呢……」
蛇生来就是蛇,他不懂什么是喜欢,天真得近乎残忍。
他不懂人为什么要有了爱,才愿意去繁衍后代。
但此刻,他手足无措地擦着我的眼泪,只觉得胸腔闷痛。
随心所欲的蛇因为爱有了满身枷锁。
他问我:「林平安,我这是怎么了?」
我心中突然升起隐秘的期冀。
「玉练,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依然很迷茫。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我的 CPU 也烧了。
他又继续喃喃道: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你说互相喜欢就可以交配,我以为只要说了喜欢就是喜欢了。」
我:「……」
这种坦诚相见的情况,探讨什么是喜欢这种话题,是不是太奇怪了!
被玉练用那种求知若渴的眼神看着,我头皮一阵发麻。
偏他还继续追问:「我只想和你交配,看到你心脏跳得比历劫那天还要快。」
「别人欺负你我生气,但你被我弄哭,我除了心里苦苦的,又会有点想让你哭得更狠。」
「我还不想你和其他人走得近,那个牛的尤其不可以。」
「繁衍是我的本能,可你不高兴,一切就变得索然无味。」
「就好像……你才是我的本能。」
玉练半垂下头,小心翼翼地吻了吻我的眼睛。
「还有现在,你这么看着我,我想吻你。」
「这样算喜欢吗?」
玉练没头没脑又有点语无伦次的话。
落在我心里像一簇簇乍开的烟花。
我假装板着脸,犹豫地开口:「这应该不是喜欢。」
玉练金眸像熄灭的灯盏,蒙着一层阴翳黯淡的雾。
我趁机捏了捏他垮下的脸。
「大王啊,你可能是坠入爱河了。」
玉练睁大了清澈的眼睛:「?」
「爱河又是那条河?」
我重重叹了口气。
谁又能想到。
神通广大的蛇王,其实是个感情傻瓜呢。
既然如此,那我骗骗他,应该也不过分吧。
我轻咳一声,故作神秘。
「爱河是一种很坏很坏的河,掉进去的蛇会很痛苦。」
「只有每天被我亲亲才能解除。」
玉练松了一口气。
蛇尾把我裹得更紧。
他讨好地蹭了蹭我的脸颊。
「好平安,你会救我的对吗?」
「像从前的每一次。」
这下轮到我愣住了。
「每一次?我不是只救了你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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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建好现在住的小院前,我都寄居在土地庙里。
庙里老鼠很多,有天夜里居然引来一条饥饿的小粉蛇。
我躲在土地爷爷背后, 看它勇猛地扑咬上去。
然后被大老鼠一巴掌拍得眼冒金星,瘫在我睡觉的稻草上。
我悄悄地靠近它,就看到小家伙金色蛇瞳眼泪汪汪, 哭得小尾巴一抽一抽的。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蛇哭,又新奇又觉得它哭得好可怜。
于是心软地把仅剩的半个馍馍掰了一半,扔到它旁边。
「小蛇小蛇,我是可怜虫, 你是可怜长虫。」
「咱们两个做家人好不好。」
小蛇没听懂我的话,嫌弃地看了眼我掰出的馍馍碎渣。
警惕地嘶嘶后退。
「你不喜欢这个吗, 但我只有这个了。」
「老鼠我害怕,抓不到。」
可能是我失望的表情太明显, 小蛇犹豫了一下, 爬到馒头碎碎边嗅了嗅。
探头吃了两下。
然后吐了出来,甚至难吃到翻了肚皮。
它虚弱地窝在我那堆稻草上不动了。
我看了看昏暗的天色, 又看了看只剩半口气的唯一的朋友。
壮着胆子跑出了庙门。
再回来时, 我一身泥污, 抓着两条小鱼。
献宝一样递到小蛇嘴边。
「小蛇小蛇, 这个你吃不吃?」
小蛇只矜持了一下, 就大快朵颐起来。
「不过这种小鱼河里有好多, 你不会也打不过它吧。」
我怀疑地点点小蛇的脑袋。
它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然后抬头冷飕飕瞪了我一眼。
我没看错吧,它好像确实瞪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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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絮絮叨叨缠着小蛇让它做我的家人。
也不知道它听懂了没。
反正绕在我手腕上的动作越来越熟练了。
只是还没开心几天,柳山就带着一堆小孩冲进了庙里。
「这个怪胎手上有条蛇!」
「太好了,小爷正好缺个玩具。」
柳山凶巴巴地朝我伸手:「把它给我。」
我把手背到后面, 想冲出去,如果能跑到柳姨面前, 柳山就不敢打我了。
但有两个小孩把门堵住了。
小蛇在我手腕上嘶嘶叫着,似乎是想冲出来。
「它不能当玩具, 我给你找别的玩,给你当马骑也可以。」
「你别伤害它。」
柳山同意了我的提议。
但他说话不算话,把我当马骑了几圈, 还是抢走了小蛇。
他让其他人按住我,当着我的面, 把小蛇的蛇牙掰断了。
用石头砸它的脑袋。
我哭着求他, 反被他踹了几脚, 头上也砸破了口子。
然后……然后我就不记得了。
眼被血糊住怎么也看不清, 只听到柳山尖利刺耳的咒骂。
「你听话一点把它给我,它就不会死了。」
「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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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蛇你没死!」
玉练黑着脸点点头。
我不解地嘀咕:「为什么早点不说?」
「如果不是说漏嘴了,我才不会承认那条弱蛇是我。」
「太丢脸了……」
一抹红色爬上玉练的脸。
他把头埋进我胸膛上,闷闷地开口。
「连老鼠和小鱼都打不过什么的,太丢脸了!」
我安慰地摸摸他的脑袋,但摸着摸着就咂摸出不对来。
「我救了你两次!」
玉练点点脑袋:「是两次嗷, 恩公~」
「那你还恩将仇报!让我给你生蛋!」
我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将人一把推开。
却见玉练得意地翘起尾巴。
「农夫与蛇的故事恩公没听过吗, 讲的就是恩将仇报的蛇把农夫嗷呜吃掉的故事。」
话音刚落, 浓郁的白雾突然把我们的身影淹没。
再睁眼时,我躺在柔软的床上,盯着熟悉的天花板。
「这个垫子果真没白做。」
「但还是坐在我尾巴上比较舒服。」
玉练喃喃着,蛇尾紧紧缠了上来。
烛火燃尽时, 我眼神涣散地想。
农夫与蛇不是只咬了一口,哪里吃掉了。
就算是吃掉。
也不能是这样吃掉吧!
「还有力气想别的。」
「看来是报的恩还不够,恩公不满意?」
缠绵的气音在耳边幽幽响起。
「蛇蛇我仍需努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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