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妾养崽手札

我穿成了将军府里的一名侍妾。
好不容易攒够了银子跑路,将军却忽然战死,还留下了通敌罪名。
主母为爱寻夫,却在路上不知所终。
只留下三个嗷嗷待哺的幼崽,哭号着要找爹娘。
流放到北疆后,为谋生计,我重新拎起了杀猪刀。
幼崽们不再找爹,只是眨巴着眼问:
「娘,今晚能吃肉吗?」

-1-
今天是将军府被抄家的日子。
官吏们像过境的蝗虫,连下人屋里的鼠洞都掏了个干净,生怕漏掉财物。
不过他们显然失算了。
偌大的府中,能跑的早跑了,只剩下年幼的小主子们,被瘸腿的老管家护在身后。
还有一些胆小的下人没跑,战战兢兢地等着官牙来收人。
我鞋底下藏了百两的银票,还有一些碎银子缝在贴身的地方。
抄完后,领头的官员扫视了一圈,严肃的脸庞露出一丝淡淡的同情:
「明日午时发配,最好是……带上些保暖的衣物吧。」
这一家小的小,残的残,唯一一个全乎人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侍妾。
怎么看都活不到北疆。
等人一走,二少爷萧西便哭了起来:「我要爹爹,我要爹爹!哇——」
才十岁的大少爷萧东也红着眼眶,怒气冲冲地推了推弟弟:「能不能别哭了,哭哭哭,就知道哭。」
我看了看怀里吐泡泡的小家伙,感觉头更疼了。
真是……夭寿啊!

-2-
流放的路途中并不平静,沉重的枷锁和脚铐摧残人的意志。
萧家的小崽子们一开始还没认清事实,走了没一会儿就闹着要喝水,要坐板车。
直到官差甩下鞭子,啪的一声打在他们面前。
「再叫唤,下次老子可饶不了你们,赶紧走!真当自己还是身份尊贵的世家子呢!」
老管家颤颤巍巍地护着自家小公子,伸出几块碎银递过去,讨好地笑道:「官爷,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跟小娃儿一般见识。」
我垂着眼眸,没出声,过了半晌才掏出几块干硬的玉米饼递给两兄弟。
少年眉一皱,怒火昂扬地打掉了我手里的玉米饼:「谁要吃这种贱物!」
反倒是年纪小些的萧西,从地上捡起饼便乐呵呵地啃了起来:「阿兄,我饿。」
萧东气得不行,却被我充满冷意的视线镇住。
「既然大少爷不愿吃我的东西,还望往后别求我才好。」
「谁要求你了!等到了镇上,我就让管家去买糕点。」
然而瘸腿的老管家没能活到下个镇上。
第二天,他的尸首躺在了野外,胸口藏匿的财物被搜刮一空。
几位官差去打了酒,买了烤鸡,喝得酩酊大醉。
「还以为是趟苦差事,没想到能有油水捞!」
唯一护着他们的人不在了。
我身旁的萧东握紧拳头红了眼眶,一夜之间仿佛成长了起来。
因为是流放,给犯人的伙食不是稀得可怜的粥水,便是一小块咬不动的硬馒头,一天且只有一顿。
官差们黏腻的视线也曾从我身上刮过。
他们意有所指地道:「想吃饱,得拿别的来换。」
没过多久,少年便趁没人注意时,带着弟弟跪在我面前,恳求道:
「申姨娘,求您……照拂一下西儿。」
他不为自己求,只为幼弟求。
「照拂可以,但以后你们得听话,我不想被连累。」我问道,「你想好了吗?」
识食物者为俊杰。
少年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3-
离北疆越近,天气便越发冷。
我给自己和两兄弟准备的都是外边看着破,实际很厚实的灰袄。
尚在襁褓里的萧北倒是不用担忧,朝廷为了名声,配了个奶娘跟着。
当我以为能平安无事到那时,夜里休整,一双手却摸向了我的衣领。
是那个曾想让我委身于一顿馒头的官差。
他恶狠狠低声骂着:「将军的女人,我偏要碰一碰,反正上头也不让你们活。」
暗夜中,我睁开眼,将路上削尖后时刻藏于手中的竹尖露出,趁其放松警惕时,狠狠地往其脖颈扎去。
「你!呃——」
男人捂着血流不止的喉咙,想出声喊人,却径直地永远躺下了。
我吸了口气,手颤抖着从他身上搜刮财物和路引,随后镇静地去喊醒萧氏兄弟二人。
哦对,还有个小的。
萧西想说话,却被萧东瞪了眼。
「跟我走。」
我从囚车内轻轻地将孩子抱起,往北疆的另一座城赶。
好在距离不远,等天微微亮时,我们已经走到了城门处。
北疆荒凉,连进城买卖的摊贩都没几个。
守门的城卫打着哈欠,问道:「来做什么的?」
「大人,我是逃命来此地落户的。」我抱着孩子,抹抹泪道,「我家官人死了,留下三个孩儿,日子属实难过。」
这里因离鞑靼人近,时常有村落被掠夺,户口变来变去并不稀奇。
城卫眼中闪过抹同情,他随意地搜了搜,便抬手道:
「进去吧。」
进了城,我带着幼崽们去吃了碗没有肉馅的馄饨,顺便打探了下户衙所在地。
馄饨里撒着青葱,老板娘看我们可怜,又多挖了点猪油。
萧东吃着吃着忽然落下了泪,他问道:「以后我们就要在这里生活是吗?」
我点点头:
「以前的名字不能用了。
「待会落户时问起,你们便跟着我姓。
「对了,我姓申屠,不姓申。」
喊了好几年申姨娘的萧东:「……」
他小脸涨红,讷讷说出一句:「谢谢……」

-4-
来此地是我早前便想过的事情,毕竟是跑路,总不能马马虎虎。
只不过我当时想的是一个人跑。
如今带了三个挂件。
落户千城一人需要五两银子,去村里开荒倒是不用,北地民风彪悍,但外边危险,鬼知道啥时候有鞑靼人来搜刮。
我想了想,肉疼地问道:「大人,能分期吗?」
「不能。」
好吧。
我终究还是掏出了脚底藏着的银票,负责盖章的户书看到脸都绿了。
于是我申屠月名下,水灵灵地多了三个孩子,成为长巷街的寡妇一个。
剩下的银两,租了院落,再买些生活用品,便所剩不多。
路过卖绿豆糕的店铺时,萧西乖巧地朝我笑着,小手指抹了抹流口水的嘴角。
他朝我喊道:「阿娘,想吃这个。」
我:「……」
我看到一两银子半斤的告示牌,一巴掌揉了揉他的脑袋,叉腰骂道:「吃吃吃,想屁呢!回家啃饼去!」
兜里的十两银子,再用八两给老三买了只母羊产奶。
真愁人!
最多还有半年就要坐吃山空。
我能干点啥好?
以往的穿越大神能卖美食。
可我观察了一番,以我普通的手艺干这个,一家四口估计得饿死。
实在不行……只能干回老本行了。
杀猪猪,我是专业的!

-5-
穿越前,我承包了一大片屠宰场,把小猪仔们养得肥溜溜,结果还没等到出栏那天,就穿来了异世。
原主留给我的除了一身蛮力,只余牢狱之灾。
若不是萧家主母,我估计只有被充入教坊司这一个结局。
如今想开个猪肉摊子却没那么容易。
割肉的铁刀不能少,我去问了铁匠铺,在里头砍价砍了半天,老铁匠才不情不愿地给了一两银子的最低价。
老铁匠气得胡子翘起:「你挡在我门口,我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我自知理亏,只能厚着脸皮笑了笑:「我这就离开,范叔,这杀猪刀就拜托您啦。」
「赶紧走,后日再来取。」
剩下要搞定的便是稳定肉源。
千城荒凉,连带着养牲畜的民众也不多,城里头的早就被酒楼预订完了。
我连着跑了好几天附近的村庄,才在一个偏远山村里找到养猪的人家,约定好每周送三头过来。
我给的价格比市场要多十文,还不用他们散卖,对庄户人家而言是个好买卖。
大约是今日运气不错,回去的路上我还抓到了一只扑腾乱飞的三色锦鸡,顺带摸了几丛菌子。
「正好带回去熬锅鸡汤,都补补身体。」
流放途中可以说是一点油水没有。
想到三个嗷嗷待哺的幼崽,我长叹了口气。
穿过夜幕回到矮水巷,破落木门前坐着两道小小的身影。
远远地,小家伙的脑袋正一上一下小鸡啄米打盹:「大兄,娘啥时候回来呀?我好饿。」
「闭嘴,她不回来了,更不是你娘。」
大点的少年眼眶通红,抬起头强忍着不让泪珠落下:「咱俩都是累赘,没人要的累赘。」
我心尖一酸。
这是以为我偷偷跑路了吧。
悄然靠近,屈指赏了他一个板栗。
「背后蛐蛐为娘啥呢?!」
萧东愣住许久,名为希冀的光渐渐浮现于眸中。
他嘴硬地别过头:「我没有……」
我单手抱起老二,拍了拍老大肩膀,扬了扬手中的锦鸡,豪气十足道:「走,今晚吃肉!」

-6-
月末,城东多了一个不起眼的肉摊子。
手起刀落,骨架上肉丝不沾。
古有庖丁解牛,今有我申屠月解猪。
我卖的猪肉价格公道,慢慢便引来了不少顾客。
昔日的萧大少爷放下了架子,扬起笑脸在摊子旁边吆喝:
「新鲜的猪肉!便宜又好吃,快来尝尝喽!」
路人见他小脸白嫩,便停下来打趣:「小家伙,你家这肉当真新鲜又便宜?不会是吃秤吧。」
萧东也不怯场,大大方方回道:「婶子,您放心买,要是少了斤两你就回来找我娘算账。」
一旁的我:「……」欸,太孝了。
不过我的手比称还准,提一提便知几斤几两。
哪怕是想找茬的客人,也挑不出来毛病。
久而久之,我的肉摊子生意便好了起来。
有了余钱,萧西时不时也能吃上绿豆糕。
他素来乖巧不闹腾,知道自己帮不上太大的忙,就待在家中认真地带起弟弟。
我算完近日的收入,把正在喂鸡的老大叫进房屋。
「你想不想接着读书识字?」
曾有神童之名,熟读四书五经的萧东如今换上了麻衣,稚嫩面容微愣。
他望了望我,垂下眼眸,方吐出一句:「不想。」
我点点头:「既然你想,那为娘肯定会供你读出来的,放心!」
萧东:「???」
他欲言而止,一脸震惊:「您年纪轻轻就耳背了吗?」
能活下去就已经很好了,读书得花不少钱。
对于已经懂事的萧东而言,那是在给这个破碎的家增加负担,他不想成为拖累。
我笑眯眯地摸了摸幼崽的小脑袋:「这个年纪不读书,你怎么睡得着啊?」
禁止摆烂。

-7-
这里民风未开化,连带着城里的书塾也并不多。
只有一个老秀才,还在兢兢业业地坚持讲学。
他见萧东小小年纪讲话条理清晰言之有物,见之心喜,仅收了一条五花肉作为束脩。
「是个好苗子啊!」
老大的学业进展顺利了,我的杀猪大业却遇到了挫折。
好生意容易遭人红眼。
特别是同行。
街尾原本独占鳌头的朱老四就经常骂骂咧咧,说:「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出来卖肉,像什么话?!我要是她夫家,非得休了她不可!」
这不,一群地痞流氓混混突然找上门来,问我索要保护费了。
「这里可是我们龙虎帮的地盘,你今天必须给我们十个铜板,不然我们是不会客气的!」
我看着摊前这一群脏兮兮瘦弱不堪的少年们,有些为难。
怕一拳下去,会出人命啊。
领头的少年还没我高,他的视线从猪肉上划过,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两边凹陷的脸颊也跟着耸动。
咕噜噜——
不知道是谁肚子发出的声音。
「饿不饿?」
我从衣袋里摸出十文钱,又拿出两个原本准备当晚饭的菜包子,递了过去。
少年愣住,揉了揉眼,好似进了沙开始泛红。
他迅速接过,蚊鸣般地道了声谢,和伙伴们一同跑开。
一旁卖鱼丸汤的赵大娘刚从河边拎了鱼回来,见状急忙喊道:
「小虎,小虎!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大娘这还有鱼丸汤呢!」
「不要了——」
赵大娘微微叹息,看到我疑惑的表情,语气沉重地解释道:
「他们都是之前守城将士的后代,爹娘都不在世了,可怜的哟。
「小虎有个病秧子妹妹相依为命,估计又是生病了,才来问你要保护费的,月娘子,还望你不要怪罪他们。」
十文刚好是抓一副风寒药的钱。
我切好肉递给客人,没说早已知晓那群孩子的身份,仅是笑着应承道:「您放心吧。」
夜晚收摊时,突然有个草纸团在我面前落下。
上面的字体歪歪扭扭,大概意思就是我得罪了朱老四,他要找人收拾我。
我没放在心上。
然而第二天,按约本该来给我送猪肉的庄户人家,却没有来。
萧西抱着襁褓里的弟弟,紧张地拽住了我的衣角:「娘,你记得今晚早点回来,我给你做饭吃。」
说来惭愧,这个家里点亮厨艺技能的居然是才六岁的老二。
我拍了拍幼崽圆润的小脑袋:「好。」
又去摊上挂了个暂时歇业的牌子,把杀猪刀用布条裹好别在腰间,方才出了城。

-8-
朱老四其实没用什么太高深的手段。
他只是抬了抬价,多出了十文钱,养猪的农户便同意把肉卖给他了。
卖谁不是卖呢?和他们讲契约精神也是听不懂的,别说道理了。我从纸糊的窗户看进去,多的是光溜溜的孩子。
穷苦人家,只有出门干活的人才能有衣服穿。
黝黑愁苦的面容上充满了歉疚,用一口浓重的乡音说道:「屠户娘子,你再去别的地方瞧瞧吧,卖猪崽的多着哩。」
我无奈至极。
这次下山没再遇到锦鸡,可怜杀猪刀都没派上用场。
本来沉重的心情,在看到萧西捧着一碗长寿面出来时,突然释怀不少。
小家伙脸上还沾着面粉,甜甜笑道:「娘,祝您长命百岁!」
性格别扭的萧东也递出来一张画像,耳尖微红着说道:「我画得不是很好,你别介意。」
襁褓里的萧北挥着手吐泡泡:「啊啊啊!」
我接过面条,像是打了鸡血般瞬间斗志昂扬:「等着!不就是养猪吗,谁不会!娘一定让你们都过上天天有肉吃的日子。」
是时候该出手整治这个时代没有阉割过的骚猪了!

-9-
当屠户的这段时间我积攒了不少银两,又找之前的户书在城外批了块荒地,我的养猪大业正式开启Ţűₛ。
那些无家可归的将士后代有了固定的住处,不用再挤着破庙。
他们替我养猪,我给他们吃食和住处。
小虎十分感激我,若有人去我的肉摊子上闹事,冲最前的就是他。
时间流逝得极快。
阉割过的猪肉一出栏,迅速俘获了千城人的心,成了北疆的一大特色。
买肉还送菜谱。
各大酒楼每天都来询问能不能多供几斤肉。
但我们却没过上梦寐以求的好日子。
昏庸的帝王为了造宫殿上调民税,外边的鞑靼人到了冬日便开始虎视眈眈。
这几年有战神在边城守着,鞑靼人不敢轻举妄动,可人终将会老。
那位年逾古稀的战神,在听闻唯一的女儿死在深宫之后,便一病不起。
北疆的天,变了。
在除夕那日,鞑靼人偷袭了附近的村庄,踏着铁骑将千城围了起来。
我收拾好细软,把粮食都埋进了菜缸底下的地窖。
吩咐道:「你们近几日莫要出门了,好好在家里待着,知道吗?」
萧东放下书卷,举起菜缸堵住入口,眉目间是隐忍不住的担忧。
「我感觉,千城保不住了,兵力过于悬殊。」
十五岁的少年身姿挺拔,抽条了不少。
最小的萧北脸颊圆润,藕节似的胳膊扒拉着我的衣角,将糖葫芦凑到我嘴边:「娘辛苦,不怕。」
萧西打着手里的算盘,头也不抬地说道:「亏大了,这批猪崽子都没养多久。」
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会哭着喊着要绿豆糕的幼崽了,小小年纪就展现出了做生意的天赋。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活着最重要。」
我出言安慰了一句,手中动作不停地把银票塞到鞋底。
幼崽们:「……」

-10-
城破那日,我还在收拾着肉摊子,数不清的铁骑冲进城内四处肆虐,挥刀便是一条人命。
「弟兄们随我冲!抢粮食抢女人!」
敌军大喊着。
到处皆是哀号声。
我在街尾看到了朱老四的尸身,肥胖的脸上唯余惊惧。
赵大娘在慌乱跑着。
我想到平日里受过的一些恩惠,上前拉住她,小声喊道:「从这边走,那边全是人。」
「好,好。」
她害怕地拽紧了我的手臂。
我们穿过一条小路,眼看就能回到家,赵大娘却不小心踩到了枯枝,发出极大的声响。
四处肆虐的鞑靼人一下子冲了过来。
「哟,这还有两只小老鼠呢!」
赵大娘躲在我身后,猛地将我推了出去,脸上再也没有往日的慈和,尖声道:
「官爷快瞧!这小娘子年轻好看,不像我这老太婆。」
她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祸事。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三个鞑靼人下了马走过来,抬起手要摸我的脸。
我面无表情地掏出腰间的杀猪刀:「老伙计,开工了。」

-11-
等我回到家中时,身后再无一人。
萧东躲在门后透着缝隙观望,见我身上虽有血迹但没伤痕,方才松了口气:「娘,咱进地窖躲着吧?」
我点点头,心里总有挥之不去的担忧,以及一阵后怕。
心软是病,得治。
带着三个孩子,我在地窖内藏了半个月,直到粮食快要吃完。
本以为能躲过一劫,我贴着墙壁,却听到外头再次传来了马蹄声。
——危矣!!!
我深吸了口气,嘱咐道:「待会不管发生了什么,你们都别出去。」
两兄弟瞬间红了眼眶:「娘,你别丢下我们。」
只有年幼的萧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总比全领了盒饭好。」
我下定决心,毅然爬出了地窖。
周围全是举旗的将士,煞气十足,一个个都能吓哭小孩。
但他们好像……和之前的鞑靼人不太一样?
就在我陷入疑惑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嗓音:
「申屠月?」
男人骑着一匹汗血宝马,身穿盔甲,手里提着一柄红缨枪,锐利的目光似要将我看透。
我看着那张帅脸,呆愣在了原地。
艹,死去的亡夫突然复活是怎么回事?
远远地,一抹倩影朝我飞扑过来。
她抱住我,激动道:「小月月,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正是我那为爱寻夫不知所终的主母,江云念。
江云念激动完,小心翼翼地朝我问道:「你知道……东儿他们如今在哪吗?」
女人秀丽的面容上满是担忧。
我回过神,垂下眼眸指了指地窖:「他们都在等你回家。」
是了。
养了几年孩子,差点忘了人家还有亲娘。

-12-
没人知晓,其实我很羡慕江云念。
她是个合格的穿越女,也像话本里的女主角。
做肥皂,制玻璃,弄火药……
这些技能全都解锁了。
而我,只会养猪。
萧璟与她青梅竹马长大,两人情意深重。
原主的身份是江云念表妹,武将之女。
她来探视时,意外发现我也是穿越者。
为了救我,才不得已给我安了个侍妾的身份。
我虽然名义上是萧璟唯一的妾室,但实际和他半毛钱关系没有。
若不是念着江云念的恩情,当初跑路的时候我也不会带上三个幼崽挂件。
如今人家亲爹亲娘归来了,我这个姨娘便没了用处。
我只是个普通人,养了好久的猪,也没能给孩子们盖一座院子。
萧璟如今成了一方枭雄,地位权势皆有,别说是一座院子了,说不定这江山以后都是他的。
我忍着内心的酸涩,给他们指了路,默默转身离开。

-13-
被搜刮过的千城如今更为荒凉,街上几乎没有人走动。
我借了马骑出城外,往养猪场的方向越走心越往下沉。
也不知道小虎他们活没活着……
我来得不及时。
场内早已没了小猪崽子的踪影,想必是被鞑靼人抢走了。
到处都是了无声息的躯体。
小虎缩在猪圈角落,用手臂护着一个孱弱的小姑娘,再也没有别的动作。
「哥哥,哥哥。」
小姑娘眼里含着泪珠,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我过去将她抱起,她才趴在我肩上号啕大哭:「月姨,哥哥把衣服都给莺莺了!」
我这才发现,冰天雪地里,少年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短衫。
「莫怕,莫怕。」
将小虎的尸身收敛好,我为众人盖了座新坟。
「等来年开春,我再带莺莺回来看你们。」
我背着小姑娘回到千城准备辞行。
好巧不巧,将军和主母正在抱着孩子们回忆往昔,一家子眼眶通红。
看了看正在抹泪的江云念,我迟疑半晌,上前说道:「夫人,我要走了,日后有缘再见。」
此话一出,萧氏三兄弟最先忍不住。
「娘想去哪?」
「您不要我们了吗?」
奶团子萧北扑过来抱住我膝盖,号啕大哭:
「北儿不想娘走!娘不要走!」
比起对亲娘有记忆的兄长们,最小的他反而对我依赖感最强。
他哭着,醒来的莺莺不明所以,也跟着哭了起来。
我尴尬极了,默默挪了挪步伐,没像往常那般抱起奶团子哄,而是轻轻拍着小姑娘的背安抚。
小孩子的心思细腻,葡萄般的黑眸一下子黯淡不少,泪珠挂在羽睫上,惹人疼惜。
江云念将其揽入怀中,毫无芥蒂地道:「阿月是因为这几个皮猴要走吗?你养大了他们,喊你一声娘是应该的,我并不介意。」
「也不全是。」我踌躇片刻,最终选择说实话,「您知道的,我Ţṻ⁵并不愿意被困在后宅,相比起待在将军府,养猪对我来说更快乐些。」
有个屠户养母,于他们日后的名声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我知晓的。」江云念眼眸微弯,拉过我的手,轻声劝道,「只不过如今正值乱世之秋,你不如多待些时日,等安定了再走。」
「再者,也得为这小丫头考虑考虑。」
她说的正是莺莺。
看着眼巴巴一脸哀求的养子们,再想到莺莺病弱的身体,眼下确实不太适合离开。
我缓缓笑道:「那我就厚着脸皮,多蹭几顿夫人的饭。」
一旁的萧璟眼眸幽深:「……夫人管的可都是本将军的粮。」

-14-
因为狗皇帝的不作为,如今天下分崩离析。
萧璟迫不及待想要洗刷自己曾经的通敌罪名,平定鞑靼后一路率领大军压进了京城。
江云念则管着军队的后勤,替他打点一切。
原来,当初萧璟兵权在握,遭到了帝王的猜忌,差点被信任的手下捅刀子。
只不过命大,又被救了回来。
救了他的是一个医女。
两人在山中生活了一段时间。
等江云念寻到他时,失去记忆的萧璟已经和医女成亲拜了堂。
知道这件事时,我很是诧异。
江云念眉目间早已没了当初的肆意张扬。
她淡淡地笑着望向我:「是不是很惊讶我居然会忍着?明明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最后却只有我在遵守。」
我老实点头。
江云念说:「我放不下的不是他,是我曾经毫不保留的那些付出。总不能让别人摘了果子吧。」
她是个聪明人,不会歇斯底里地和夫君闹,只是悄悄地把心门合上了一大半。
找回孩子后,她更是把心思都放在了孩子身上,似是想弥补迟来多年的母爱。
对此萧东苦不堪言。
他找到我,愁眉苦脸道:「娘,你劝劝我母亲吧,我只是看着瘦了点,真不用天天喝什么十全大补汤。」
我笑得东倒西歪,一边给乖巧的莺莺扎小辫子,一边劝道:「你母亲也是一片好意,再忍一忍罢。」
少年背过身去,听着我的笑声,微微弯起了唇角。

-15-
元景二年,萧璟攻破京城,生擒厉帝,逼其下了罪己诏退位。
短短一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登基后,封了江云念为贵妃,后位竟空悬着。
大概是看在孩子们的分上,我从申姨娘变成了申嫔。
打算在京城养猪的计划又泡汤了,我恨。
那位医女则被封为德妃。
安置完一切,我去看望江云念时,发现她静坐在铜镜前,一言不发。
「你……」
「不用劝我。」
江云念摆手,笑出了泪:「多可笑啊,我和他相识多年,如今他却说我只是个商女,身份不够不能当皇后。」
我默默吐槽了一句:「死渣男真不是人。」
她扑哧一笑,站起身转了一圈,绣满金丝海棠的裙摆拂动:「你看我现在,像不像一个合格的古代女子?」
「不想笑可以不用笑的。」我抬起手,想抚平她眉间的苦意,「实在不行你也偷偷养几个小白脸算了,男人嘛,日抛用品。」
「……」
江云念呆滞了一瞬,指了指自己:「……不会吧,只有我是恋爱脑吗?」
她重新刷新了一遍对我的认知,看上去倒是没那么伤心了。
我深藏功与名地踏出殿门,却看到不远处的梅树下,一道明黄的身影正静静望着,不知站了多久。
犹豫了半晌,我决定装作没看见,目不斜视往另一个方向走。
结果他没放过我。
男人低沉的嗓音由远到近,蕴含着淡淡的苦涩之意。
「云念她……怎么样了?」
「陛下若是担忧,何不亲自去瞧一瞧?」
我转过身,望向他布满血丝的眼眸。
萧璟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许久才吐出一句:
「……我怕。
「我怕看到她失望的神情。
「更怕她像对陌生人一样对我。」
他坚毅的面容难得露出脆弱神情,像是找到了一个垃圾桶,语速极快地倾诉着:
「淮南之地不稳,如果没有世家的助力,江山大概又要易主。日后我会慢慢补偿云念的,这是眼下最好的法子……」
而后位,就是他向淮南世家给出的合作诚意。
我打断他:「陛下不用与我说,需要听的人是江贵妃。」
讲了那么多,全都是借口,不爱听。
这皇帝又不是非当不可。
萧璟愣了愣:「你说得对。」
他下了决心,迈开步伐去找江云念。

-16-
两人有没有重归于好我不知晓,新朝刚立,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
连半大小子萧东都被亲爹抓去办事了。
只有我悠闲地在湖边垂钓。
萧西每日都要来我的宫殿里诉苦,捧着本诗经抱头痛哭:「这知识怎么就不进脑子呢!」
他的父皇给他安排了许多大儒当老师。
然而萧西算盘打得好,在读书上属实没多少天赋。
「娘,你能不能日后出宫的时候带上我,我替你看账本。」
「那得你母亲同意ƭű⁵才行。」
萧北和莺莺在放风筝,闻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嬉笑道:「二哥笨!」
我把钓起来的锦鲤重新丢回湖中,视线不经意间和湖亭里的身影对视上。
那是个清秀婉约的女子。
她轻轻朝我颔首,提步走了过来。
「申嫔姐姐看来很讨孩子喜欢。」
我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德妃过誉了。」
德妃纤细的手腕从腰腹抚过,眼中羡慕之意褪去,柔声说着:「我也想被唤一声娘亲。」
可惜,她迟迟没有自己的孩儿。
「总能如愿的。」我随口附和了句,却没想到女子的眼眸一瞬间亮了起来。
「真的吗?借姐姐吉言了。」
她像是许久没和人说话一般,叽叽喳喳地分享起自己的心事。
「我知道大家都讨厌我,觉得我破坏了一对神仙眷侣。
「可我也不想的,明明是陛下非要以身相许,我以为他没有家室才答应。」
德妃吸了吸鼻子,语气委屈:「早知道就听阿爹的告诫,不随便在路边ťũ̂ⁿ捡野男人了。」
「你阿爹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自己就是个负心汉啊。」
我:「……」这是能听的吗?
还以为这位会是个宫斗能手,没想到看上去仍有些天真。
怪不得江云念提起她时语气颇为复杂。
从那一面之缘后,德妃便时不时跑来找我喝茶。
萧北不太搭理她,莺莺吃了德妃调制的养生药丸子,倒是挺喜欢这位德娘娘。
惹得某位贵妃一脸幽怨。
江云念像是一个熬了三天三夜的打工人,脸色灰青泛白,恨不得将我从床上拽下。
「啊!为什么你们能这般清闲,不行,都给我卷起来!」

-17-
平安无事的生活维持到新皇后进宫那天。
萧璟又食言了。
他不仅娶新皇后,还要办选秀。
江云念再也绷不住,冲进御前殿和他大吵了一架。
「萧璟,你个王八蛋!」
萧璟没像以往那般哄她,脸色铁青地砸着瓷器:「够了!朕如今是天子!不是那个任你使唤的穷小子——」
在当上将军以前,他不过是江家资助ŧù₆的慈幼院孤儿。
「江云念,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不觉得很难看吗?」
男人失望的目光将她心底的感情彻底击碎。
江云念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她伏跪在地,磕了磕头。
「陛下还欠着妾身一个愿望。
「我如今想好了,唯愿与陛下——
「生不同室,死不同穴。」
「好!好!」萧璟气极,拂袖离去,「朕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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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知消息时,正在裁剪花枝。
因为过于震惊,导致手上动作出偏差,娇养的海棠花散落在地。
江云念病倒了。
与此同时,萧璟正在隔壁的凤鸾宫迎娶皇后。
我过去探望,发现老太医正摸着她的脉搏垂泪。
「这、娘娘似有油尽灯枯之象啊——」
「能养吗?」我将一袋银两塞了过去,焦急问道。
老太医小声答:「若是能静养,或许能多活二三年。」
「咳咳……」
江云念醒来,挥了挥手:「不用为难太医了,我自己心里有数。」
「有什么数?」
我实在是对她恨铁不成钢:「你就这样认栽了吗,自己缠绵病榻,看着夫君当新郎?」
「放心,我留有后手。」
她抱住我,滴滴泪意染湿了我的衣裳。
「阿月,我累了。
「我还有系统呢,之前早就完成了攻略任务得到了回家的机会,只是舍不得走而已……
「等我脱离这个世界后,麻烦你照看一下孩子们,若能离宫也带上他们吧。」
「……行。」
隔日一大早,我领着一群幼崽们,去给新来的皇后平安。
路上碰到了目的相同的德妃,她从我手里接过莺莺,掂了掂,露出笑颜:「重了些。」
莺莺羞怯地捂住小脸:「谢谢德娘娘的养生丸。」
吸完崽,她小声提醒我:「宫人们都说这位世家贵女甚为严苛,申姐姐要小心。」
萧氏三兄弟已经知晓亲娘的遭遇,此时心情都十分低落。
「父皇怎么能这般对母亲?」萧西愤愤不平,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萧东捂住嘴。
「慎言,祸从口出。」
他抱着打哈欠的老三,眉目冷冽:「老二,我们如今不是在千城。没有人会像娘那样纵着你胡闹。」
凤鸾殿中。
新皇后坐在高位,威严十足,一举一动举手投足之间仿佛用尺衡量过一般。
她长相不算出众,敷着厚粉,唯有细长的眼尾略带靡意。
「你们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应当都知道规矩,不必我再多言说。」
皇后敲打完我和德妃,就开始打探江云念的情况。
看得出来,她很是在意这个曾经是萧璟妻子的人。
不仅如此,皇后是个宫斗能手,在不起眼的地方克扣起江贵妃的份例。
时不时吩咐众人替她抄写佛经,江云念要抄的尤其多。
皇后小心翼翼地试探完,发现萧璟根本不在意她对发妻的刁难后,更是放开了手脚。
例如,江云念病重时再也喊不来太医,屋里多出各种各样带毒的物件。
虽有我的探望和孩子们的看顾,江云念的身子依旧一天比一天虚弱。
醒着的时候甚少。
宫里进来的新人一天比一天多,御花园也不再是冷冷清清的模样。
萧璟没有展现出对哪个妃嫔的偏爱。
说来可笑,他一个月来我这的次数居然也算得上多。
每次都是来回踱步,问:
「你说,云念怎样才肯不置气呢?
「朕是天子,哪能放下身段求她原谅。
「都过去这么久了,总该消气了吧。」
他以为江云念像以前一样只是单纯地在闹脾气,最后都会选择原谅。
我:「说完了吗?陛下说完了就走吧,此地风水和你不合。」
萧璟在我这没讨着好,竟也不恼。
为了逼心爱之人低头,他用江氏一族的前途来威胁江云念。
哪里知道第二天江家人全辞了官,甚至请求让他与贵妃和离。
这招不起效,他又下旨,欲把三个孩子全记到皇后名下。
这招是有效的。
萧璟等着贵妃来求情,只要她一求,服服软,他就会撤回旨意。
可他等啊等,却等来了贵妃的死讯。
……
我骂完狗皇帝跑去找江云念时,她已经处于回光返照的状态。
她拖着残败的身子,穿上最好看的衣裙,跳了一曲拓枝舞。
弥留之际,江云念紧握住我的手,嘴角艰难弯起:
「阿月……可不要学我啊。
「你要清醒地,一直清醒地活下去。」
我心间被密密麻麻的疼意淹没,不知何时哭出了声。
……
「怎么可能?」
萧璟怒极,将书案拍得四分五裂。
「来人,把这造谣贵妃的奴才拖下去砍了!」
「奴说的都是真的啊!陛下,您去瞧瞧就知晓了!」
等萧璟踉跄着步伐赶到江云念所在的宫殿,三个孩子却不让他去见最后一眼。
萧东眸中的讽刺之意毫不掩饰:「父皇别忘了答应母亲的事。」
「逆子,滚开!」
他看着后殿升起的火光,心中不祥预感更甚,不顾阻拦冲进去后,却只看到了抱着骨灰坛出来的我。
我微笑:「陛下,人都死了,何必惺惺作态呢?」
「您莫不是忘了,是你亲手将她推上的死路,任由她被磋磨。」
「念儿,念儿……」
男人目眦欲裂,猛地吐出一口血。
他不在意我的话语,伸手就要抢走坛子,却抢不过我。
「走,念儿我们回家,你不是最爱看海棠花吗,我种了满园,你睁开眼看看好不好?」
只可惜,再也没有人会回应他了。

-19-
有人欢喜有人愁。
我安置好江云念的身后事没多久,德妃在被皇后罚跪时晕倒,诊出了三个月的身孕。
她欣喜异常,却又不敢声张。
「月姐姐!我终于当上娘亲了!」
不仅如此,她怀的还是双胎。
萧璟疯魔了一段时间,整日宿醉不管事,也不在意德妃怀了几个孩子。
朝臣们意见都很大,纷纷前来劝说。
直到他知晓了皇后之前做过的事,方才突然恢复清醒。
他开始倚重世家,让皇后受尽荣宠,只收回了那道记名的旨意。
我不明所以,也懒得琢磨其用意,开始计划等德妃生产后去哪里进行养猪大业。
德妃有了身子口味也变得稀奇古怪,吃了便吐,没一阵子就消瘦了不少,看上去愈发楚楚可怜摇摇欲坠。
就连萧北和莺莺玩耍时,也小心翼翼地怕冲撞到她。
两个小家伙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德娘娘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以后我就是哥哥/姐姐啦!」
我看着她肚子一天天变大,脸一天比一天小,仿佛看到了江云念的影子。
德妃是在冬日生产的。
她被皇Ṱū́₊后宫里的狗儿吓着,没站稳摔倒在地,提前发动。
大雪纷飞的天气极寒,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倒出,伴随着女子撕心裂肺的痛呼声。
「不好了!」稳婆跑出来,急忙道,「胎儿脚往下没法生啊!」
这种情况下,大人孩子都不好活。
「保德妃!」我厉声喝道,「用你的绞剪。」
医者不自医。
明明怀有医术,她却没法让自己平安生产。
然而我没料到,平日里看着柔弱的德妃,竟自己划破肚皮,把两个孩子接了出来。
「月姐姐。」
她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颤抖着将孩子递给我:「我、听不到他们喊娘亲了……」
「求你,抚……」养。
我没听到最后一句完整的话语,那双细白沾了血迹的手腕便从空中垂落。
此后, 养崽生活再次重启。
我的名下又多了两个孩子。
一个唤瑞雪。
一个叫丰年。
因为是早产儿,照顾起来尤为艰难。
连哭声都和小猫似的。
好在他们生命力顽强,青黄小脸终于慢慢长ţű⁴出了血肉。
瑞雪像德妃, 性子静不爱哭闹,丰年则与姐姐相反, 闹腾得不行。
萧东几个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多出来的弟弟妹妹。
特别是萧西, 他抱娃动作比我都熟练!
真是应了那句话,除了读书样样都行。
萧璟来看过一眼, 没提半句德妃的死, 只是轻声说了句:
「皇后那里你不用脏了自己的手,我会处理。
「朕的孩儿, 就交给你了。」

-20-
日子一天天过去。
元景五年,淮南世家纷纷倒台。
萧璟亲手给皇后送上了一条白绫和毒酒。
同年, 江云念留下的后手显现。
她绣的荷包里放满了毒,萧璟戴在腰上从不离身, 很快就卧病在床, 犹如没了生机的枯木。
那毒很磨人,据说发作起来骨头就像被蚂蚁啃咬, 又痛又难挨。
他大约是知晓的。
连快死的时候都要把荷包放在胸口处,不停地喊着念儿。
「我知错了……你接我走罢……」
我和孩子们平静地看着他咽了气。
英年早逝的结局, 挺好。
只有刚成年的萧东有些悲伤。
他仓促地接手了这满目疮痍的江山, 没法离开, 只能目送我带着萧北几个小的离开皇宫。
「娘, 你走了啥时候回来啊?」
已经能独当一面的少年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抚道:「等鸡啄完米,火烧断锁。」
没有带太多的金银珠宝, 我在鞋底藏了银票,背了两个瓷罐,身后跟着一串幼崽, 奔向养猪的场地。
我申屠月,今天也有在好好活着!
番外
不知从哪天起,萧国官员们的节礼统一变成了猪肉。
奇异的是, 这猪肉还没有骚味。
宴席上,已经年逾三十的帝王突然发出一声暴喝:
「什么?!居然有人敢去我娘的肉摊子上闹事, 是哪个不长眼的, 朕要去砍了他!」
没人敢吱声。
谁能想到,当今皇太后最大的爱好居然是杀猪猪呢?
众人都知晓, 京城里有个神秘的猪肉摊子, 万万惹不得。
一旦惹了, 远在异地的藩王公主们, 都会连夜进京上门「问候」。
就连他们英明神武的帝王,也会跟着发疯。
……
其他国家的孩子Ṫûₒ是在马背上长大。
但萧氏子弟,在学会骑马前就学会了骑猪。
因为我的养猪场, 能穿上衣服、吃上肉的百姓越来越多。
完成了事业,我送德妃回家乡, 送江云念入大海,带着莺莺去千城看望了旧人。
又送走了许多孩子,才在八十岁那年不舍地闭上了眼。
因为是喜丧, 周围的哭声倒是不多。
意识陷入混沌之际,我听到一阵机械的声音。
【属于攻略者江云念的奖励 x2 下放。
【恭喜你,将回到原本的世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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