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一个男鬼缠上了。
我总是时不时听到喘息声,晚上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做春梦。
刚放上去的橘子,再看一眼就剥好了皮。
我去医院,医生说科学管不了这个。
我找神婆,神婆说:
「你身后跟着一个漂亮的男鬼,他正在……」
-1-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我有些绝望。
我去看了脑科,医生让我去心理科看看。
可是我很清楚,我根本就没有心理问题。
我最近没有遇到什么创伤,从小也没有遇到过特别大的伤害。
爸妈都很爱我,甚至几个周前,我还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可是突然被鬼缠上,我又和他提了分手。
因为那个鬼,总是对我做一些奇怪的事。
我原本以为自己租到了凶宅,可是我换了房子,他根本就没有消失。
跟一个喜欢玄学的朋友聊了很久后,他给我推荐了一个地方。
北郊的一条深巷,住着一位神婆,让我去她那里算算。
朋友说,我可能有情债没还。
-2-
晚上回家的路上,我有些心不在焉。
我不怎么怕鬼,觉得那只是人类的另一种形态。
可是总被一些突如其来的东西吓到。
比如现在,四周漆黑,突然亮起了路灯。
我问过物业了,他们根本没有修过灯。
而这个灯,总是在我夜晚路过的时候亮起来。
我吓得下一秒就抱上灯柱子,尖叫了一声。
远处有一对情侣在亲热,灯突然亮了,也把他们吓了一跳。
男生拉着女生的手,走向灯更暗的小道。
「不怕不怕。」我安慰自己,继续往家走。
可是刚走出去一秒,腰间传来一股力量,让我僵在了原地。
他又来了。
原先我还很害怕的,可是现在好像有点习惯他了。
嘴唇被重重地碾过,耳边传来喘息。
我闭了闭眼睛,骂道:
「你关灯啊!」
四周又暗了下去,等一切结束,灯又亮起来。
照亮我回家的路。
我叹了口气,问空气:
「我是不是真欠你情债啊?」
发觉他无法回复,我又说:
「是的话亮一下,不是的话亮两下。」
他没有回应我,这鬼真不好交流。
快到楼下,灯闪了一下。
我愣在原地回头:
「真欠你啊?」
灯又亮了两下。
我无语:「到底怎样?」
灯一直闪,好诡异,我跑回了家。
-3-
回到家,我要洗澡。
今天有些累,怕他洗澡的时候缠我,我在桌子上放了一碗葡萄。
自言自语道:「好想吃剥好的葡萄。」
几十秒后,我看见了一个剥好的葡萄。
我赶紧溜进去洗澡,出来的时候桌子上放着一碗剥好的葡萄。
我打开电视,拿着牙签吃了一个,真甜。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躺在床上,谭池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本来今天的鬼很安生,一接电话,我就感觉到什么东西压着我。
谭池是我喜欢的男生,他小时候救过我。
一个月前他终于准备答应我的追求,他说:
「祁小小,想让我跟你在一起的话,你立马来 xxx。」
我欢天喜地,换上最漂亮的裙子,准备去餐厅找他。
可是那晚的门,怎么也打不开。
我还被鬼折腾了一晚上。
后来我才发现,只要谭池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这个鬼就会发飙。
就像现在,我的腰被禁锢,我的脖子被咬了。
「谭池,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刚表白完,鬼又开始闹了。
「啊!
「你他么轻点儿!真的很疼!
「痛死我了,你个属狗的呜呜呜呜。」
谭池压低声音问我:「你在干什么?」
我摸了摸我的脖子,还好没有被咬破。
我还不想死呢。
我对谭池说:
「朋友出差,让我帮她看条狗。
「那个狗老咬我。」
谭池思考了几分钟,相信了,他还想说什么。
我发觉鬼在我腰上的手,又紧了一些。
我呜呜呜道:
「谭池,我挂了,我的狗不喜欢你。
「再说,我怕我要被咬死了。」
挂掉电话后,我侧了个身,摸着脖子闭了闭眼。
浓重的鼻息感觉就在我跟前,湿润的触感落在眼周。
我无语。
真是属狗的。
还舔我。
-4-
终于到了第二天,我去了公司。
他好像见不得太阳,我从来没有在公司感受到过他。
可是我下班一般天也黑了,他会在楼下接我。
朋友说,我要去神婆那里的话,必须带上他。
我站在楼下等他,他会捏一捏我的掌心。
我坦言道:「我要去一趟神婆那里,看看你是什么东西。
「你跟上。」
他松开了我。
我费了好大劲,才在迷宫一般的深巷里找到了神婆的住处。
是一位很慈祥的老太太。
神婆说:
「你朋友说得没错,你确实在被讨债。
「可是你没把他带来,我看不到。」
我疲惫地回到家里,刚开门家里的灯就亮了。
紧接着手被牵住,我气得狂甩,他松手了。
我坐在沙发上,越想越气。
冰箱的门开了,他拿出一个橘子给我剥好。
「是你家的冰箱么,你就开?」
我拿橘子,赌气地一口塞进嘴巴,他急得捏我嘴巴。
我泪眼闪着水花,拼尽全力地假装委屈道:
「你不跟我去,我就噎死自己。」
又说:
「去,捏一下。
「不去,捏两下。」
他愣了好久,无奈地捏了一下。
我早就发现了,这个鬼是有点宠我的。
他特别紧张我。
晚上,我又被他压了。看在他还算听我话的份儿上,我没有反抗。
早上起床的时候,面包机放着烤好的面包。
我起床洗漱,拿着就出门。
顺便嘱咐他一句:
「把床单洗了,都是你Ṱū⁵弄脏的。
「还有,晚上不许跑,来接我。」
对面刚出门的邻居,看见我对着空气说话,立马跑着从楼梯下去。
我笑了一下走到电梯前,等着楼梯停在我的楼层。
到了公司,旁边的同事夸我:
「小小,你气色真好,最近用的什么护肤品?」
我脸不知不觉就红了,同事了然:
「呀,谈恋爱了。」
我没承认,也没否认。
晚上下了班,我在公司楼下等鬼来。
同事路过,随口一句问我:
「在等男朋友吗?」
这时,我感受到手心被捏了一下。
笑着回我同事:「是的,我在等我男朋友。」
手心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一些。
我只是为了哄他跟我去。
昨天神婆说,被追情债,说明他死前认识我。
让我留意身边是否有最近去世的人。
有是有,不过这两个都跟我关系不太大。
一个是公司猝死的男同事,我跟他一句话都没说过。
另一个,是谭池的哥哥。
印象中他一直在治疗精神上的疾病,不久前也去世了。
可是我跟他,也没什么交集。
去谭家,我也是去找谭池。
偶尔见过他几次,长得很白,大概是一直卧床养病的缘故。
长得非常有灵气,像天使一样ṭù⁶。
一笑起来,像冰山长满了雪莲一样美好。
谭池说过,他哥有喜欢的人。
我不觉得是他,这鬼狠起来一点也不温柔。
为了保证他一直在我身边,我每走一段就让鬼捏我一下。
他也很听话。
进了巷子的时候,我内心还有些忐忑。
怕他不是人,可他本来也不是人。
我不安地问鬼:「你会不会很丑啊?
「老规矩。」
他愣了一下,捏了两下。
我好笑道:
「这么自信啊,不丑。」
来到神婆的住处,神婆让我进去。
我坐到神婆面前,神婆两眼放光看着我的身后。
让我后背发凉。
我问神婆:「神婆,你能看见吗?」
神婆大笑:「我好久没看见过长得这么水灵的小鬼了。」
我莫名地心里有些小骄傲。
感觉一阵耳热,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神婆朝我身后挤挤眼:「你呀,这么心急。
「也不怕把她吓到。」
我看着神婆一本正经的样子,看了看身后,依旧看不到。
神婆问:「怎么不去投胎?
「舍不得?
「你投胎来陪她不就ṱũₜ好了。
「小二十多岁,怕她不肯要。」
神婆被逗得前弯后仰,我有些落寞。
我看不到,听不到。
脸颊感受到一片湿润,神婆才转向我。
告诉我说:
「你身后跟着一个漂亮的男鬼,他正在痴痴地望着你呢。」
神婆顿了顿:「怎么跟只小狗一样。」
柔软的触感在我颈侧蹭了蹭,我微微躲了躲。
指着右边的空椅子:「你坐好。」
右手被轻轻捏了两下,示意他已经坐好了。
「真听话啊小鬼。
「她说你是她的狗?」
?我没说,怎么开始告状了。
不知他们在聊什么,聊了很久后。
神婆有些忧心地看着我:
「你有什么疑惑?」
我忍不住问:「他为什么缠着我?」
神婆笑了笑:「喜欢的人,当然是想跟在你身旁,感受你的气息,跟你ƭů₌亲近。」
「那我该怎么办?」
神婆叹了口气:「你如果介意他缠着你,试着与他沟通,化解他的执念。
「或许他能安心离去,转世投胎。」
听见神婆说的话,乖巧的鬼突然暴走。
头顶的吊灯乱闪晃动,窗户拍打着,桌子上的茶杯也发出轻碎的撞击声。
不知是不安还是反抗,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异常不稳定。
神婆见怪不怪,盯着我身边的空位劝说:
「好了好了,别闹脾气了。
「她还没说不要你呢。」
没什么用。
我转头看向空着的座位,莫名地还有点想看看这鬼闹脾气的样子。
可是什么也看不到,周围的异动却戛然而止了。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事重重。
他一直按着我的手心,让我有些无法集中精神。
「不许按了。」
我凶了一声,经过我身边的路人,看鬼一样看着我。
议论着远去。
我收回思绪,对着空气说:「我们好好聊聊?」
他松开了我的手,回应我的只有一片寂静。
可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那股眷恋的气息愈发浓烈。
他好像很怕我赶走他,所以拒绝跟我交流。
累了一天的班,今天又接收到太多信息,回家我倒头就睡。
朦胧的意识中,浓重的喘息声越靠越近。
讨好的吻落在我的肩头。
我翻了个身,靠近那越来越让我安心的气味。
迷迷糊糊制止他:「闭上嘴,不许喘。」
声音戛然而止,我好笑道:
「想抱就抱,我人要睡了。」
-5-
第二天早晨,我起床准备上班。
面包机烤好了面包,中间夹着煎好的肉和煎蛋。
保温咖啡杯传来温热的触感,他也煮好了咖啡。
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习惯被他照顾。
身上一阵酸痛,想到什么,我皱了皱眉。
他到底抱了多久。
「晚上不用来接我,我有点事。」
怕吓到邻居,我出门之前和他说好。
准备开门的时候,门又被锁上了。
后背一道压迫感袭来,我靠在门上,拧了拧门把手。
我生气道:
「鬼界没有法律吗!我要报警抓你呜呜呜。
「你侵犯我人身自由!」
他没有松开我,我知道他在生什么气。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给谭池发消息,约他晚上吃饭。
他大抵是看见了。
压抑愤怒的鼻息,在我耳边炸开,我拿他没办法:
「你一点也不尊重我!
「我是你的玩具吗!」
后背的压力,瞬间消失。
我拧了拧门把手,这次开了,我跑出家门奔向刚好停在我这一层的电梯。
我觉得,不能这么惯着他。
到了公司,我有些心烦意乱。
早上光记得凶他,忘了拿走早餐了。
过了一会儿,前台的同事递给我一个精致的盒子。
「你有外卖。」
我打开看,里面是早上忘记拿的早餐,还有两个小蛋糕。
我有些愧疚,竟觉得自己对不起一只鬼。
同事关心地问我:「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他。
脑海里浮现出一道落寞的身影,看着我头也不回地跑掉,无措又无助。
不是我有病吧,我怎么在乎起一只鬼来了。
甩了甩脑袋,我继续安心工作。
空闲的时间,我去那位猝死的同事部门探了探。
偶然间听到茶水间的八卦,一位女同事哽咽道:
「我刚准备跟他领证,他就走了。
「我爸妈逼他买房,所以他才每天熬夜赶项目。」
我接了杯咖啡,回到工位上,排除掉了同事。
晚上谭池来我公司楼下接我,我上了他的车。
到了红绿灯的时候,他的刹车失灵,直直驶向对面,被交警抓了。
交警问他:「你为什么要闯红灯?
「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谭池解释:「是刹车失灵了。」
他示范给交警看,结果刹车没有坏……
我一下就猜到了怎么回事,那只艳鬼在车上。
脖子吹起一股冷风,阴冷的眼睛仿佛近距离审视着我。
谭池打了个喷嚏,迅速向身后看了一眼:
「你冷不冷?」
我摇摇头,忍不住扬起嘴角,郁闷了一天的心情好像渐渐散了。
宽慰谭池:
「这年头怪事多了,认命吧。
「我有点饿了。」
谭池开车驶向餐厅,下车的时候摔了一跤,他急得暗骂了一句:
「我靠,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我心想:可能是因为见鬼了吧。
走进餐厅,他从一个服务员旁边走过去。
地上莫名出现一摊水,我吓得赶紧拉住谭池,服务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本可能倒在谭池身上的食物残渣,倒在了地上。
坐下来后,谭池让我点菜。
我从他手上拿过菜单,手指不小心碰在一起。
点完把菜单还给他,让他点剩下的。
他刚接过菜单就惊叫了一声,锋利的纸张切开指腹,冒了点血。
我赶忙叫服务员给他处理了一下伤口。
起身准备帮忙的时候,大腿处一阵压力,把我按在了座位上。
裙角微微掀起,长腿袜被什么东西勾了勾。
侧腰的软肉浅浅凹陷,让我动弹不得。
谭池抬头看我:「你刚说什么?」
我忍着耳朵传来的阵阵痒意,红着脸道歉:
「对不起,我应该小心递给你的。」
耳朵被鬼不满地咬了一下,委屈地蹭了蹭。
委屈什么?难不成倒霉的是你?
谭池笑了笑:「没关系,不是你的原因,是纸张太锋利了」
服务员上菜后,我和谭池闲聊了几句。
他一直问我最近突然疏远他的原因。
我以前追他追得那么恳切,他都不肯正眼看我。
现在又执着着,我为什么不追他了。
「谭池,或许,我对小时候的你执念太深。
「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我想冷静一下。」
他想反驳说我不是,可是他又做了太多令我难过的事,那些又该怎么解释呢?
我见他低着头不说话,不经意间把话题引到他哥哥身上。
谭池的眼神闪过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恢复镇定,说道:
「我哥哥的事情过去很久了,没什么好说的。」
他的回答让我更加确信他在隐瞒什么。
正当我想要继续追问时,谭池的手机突然响起。
他看了一眼屏幕,脸色变得苍白。
他匆忙起身,说有急事要离开。
随着他一起离开的,还有我身边那股熟悉的气息,我感受不到他了。
我拿起包起身,小心翼翼地跟在谭池身后。
他开车去了郊区的一片正在拆迁修建的老居民楼。
那也是我和谭池从小一起长大的地方。
再往里走,车子驶不进去。
他下车后穿过窄窄的民巷,突然开始刮大风。
我有点儿害怕,裹紧了外套。
但谭池浑然不在意,继续走向深巷,停在那一小片落满灰尘的废弃游乐场。
他停下来,突然转身,我立马躲在柱子后面。
一阵阴风吹过,四周静悄悄的,谭池喊了声:
「哥。」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后又开始剧烈地跳动。
「哥,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已经死了。
「你为什么还是缠着小小。」
听到这句话,我愣了一下。
原来谭池早就知道他哥哥的鬼魂缠着我。
我不敢呼吸,手指掐进指缝。
又是一道阴风吹过,我忍不住微微探出头,谭星染的鬼魂渐渐有了实体出现在谭池面前。
白色的衬衫,在他诡异白皙的皮肤上泛着光,冷冷地发出声音:
「我放不下她,我要和她在一起。」
谭池愤怒地吼道:
「你这是在害她!你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你为什么就是阴魂不散!」
谭星染更加冰冷的声音悠悠传来:「你顶替我,说你自己才是救她的那个人的时候,你就不算害她吗?
「你不仅骗她,还让她那么难过。」
我的心猛地一沉,头部传来一阵剧痛,我疼得扶了扶额。
谭星染边说边逼近,一阵妖风扑面卷过来,让我窒息了一瞬。
谭池恐惧愤怒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不断刺激着谭星染:
「她忘掉你,认不出你,你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你永远都没有办法得到她!而我会和她在一起。
「结婚生子,幸福一生。」
四周荒凉的树愤怒地晃动,各种塑料袋易拉罐飞向空中又掉落在地上。
谭池吓得向后退:「你干什么!你敢动我,你会消失的。」
谭星染冷笑一声:「那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她是我的,我不准你碰。」
谭星染的眼睛无神地盯着谭池,周围的一切都在告诉我,他在失控。
可他还不能消失,Ṭū́₂我冲出去喊了一声:「谭星染,住手!」
鬼魂挣扎了几下,立马消失,四周的一切动静瞬间归于平静。
乱飞的易拉罐脱了力,掉在我头上。
我吃痛地捂住脑袋「啊!」了一声,熟悉的气息,急切的喘息声在耳边响了一下,又立马消失。
我抬起头看着谭池:「你在干什么?」
谭池看到我,脸上露出一丝惊慌,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小小,你不应该来的。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只有摆脱我哥的鬼魂,我们才能在一起。」
他好像笃定了我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我不解地看着谭池:
「你别装了。」
谭池伪装的情绪破碎,露出狰狞的面容:
「现在知道我不是你小时候的男神了?
「晚了,我哥已经死了。
「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那场火灾把他的五脏六腑炸得没几个能用的,一直在国外治了好多年。
「病没治好,还得了抑郁症。
「回来看见你已经爱上我了,他就放弃治疗了。
「你还口口声声喜欢他呢,连我不是他都认不出。
「你每次来我家,他都……」
谭星染再次出现在我面前,隔开了我和谭池的距离。
挥了一下手,谭池就被甩出去好远,捂着肚子起不来。
然后他转身,把我公主抱起。
一闪,闪到了我家楼顶。
一股冷风,吓得我抱紧了他,脸颊滑过他冰冷的脸颊。
我不禁打了个冷战,他发觉后垂眸看了我一眼。
干净清澈的眼睛,有一丝不忍心:「害怕吗?」
我立马反驳:「不怕。
「是你太冷了,谭星染。
「让我抱抱你吧」
他把我放下来,我紧紧抱住了他。
「小小,我们聊一聊吧。」
「好。」
我们挂坐在楼顶,谭星染牵住我的手:
「别怕,不会掉下去的,有我在。」
我们共同回忆起那段独属于我们的时光。
-6-
今天去的那一片废弃的游乐场,是我们小时候的乐园。
那家游乐场,因为地址偏僻赚不到钱倒闭。
尚且崭新的设施,虽然不再动了,但依然能给我们带来很多欢乐。
第一次和同班的几个女孩子去了以后,她们把我关到了鬼屋。
我连哭得都很小声,因为她们说这里真的有鬼。
最后鬼真的来了,穿着白衬衫干干净净的男孩子走到我跟前:
「你别哭了,我带你出去。」
我傻傻地跟着他从另一个隐蔽的出口走出去,连接这一出口的竟然是一片小花园。
我以为自己来到了天堂。
当场号啕大哭:「我要回家。」
谭星染捏了捏我的掌心:「别哭了,我不是鬼,你看我的手有温度。」
我摸了摸,还真是。
后来那片花园成为我们的秘密基地,谭星染喜欢闷在那里画画。
他总是喜欢很晚回家,他总是有很多秘密。
有一天,我来晚了,看见我们的秘密基地被人入侵了。
当初把我关在那里的女孩,坐在谭星染旁边赞不绝口:
「你画画真好看。」
因为这件事,我们冷战了很久,我也没有去找他。
周末妈妈说有人找我,我出了卧室看见谭星染端正地坐在我家客厅。
我尖叫一声跑回卧室关上门,我听见谭星染对我妈说:
「阿姨,我好像惹她生气了,她不肯理我了。」
我妈看着谭星染一副委屈得要哭的样子,把我从卧室拉出来。
「好了,小孩就不要学大人吵架。
「我去出门买菜了,回来的时候必须和好。」
谭星染看着我:「你在生什么气?告诉我好不好。」
「我没生气啊,我就是不想去了。」
谭星染好看的眸子,起了一层雾,转身要走:
「好,对不起,打扰你了。」
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我又忍不住质问他:
「反正谁都可以去你的秘密基地不是吗!」
「不是的小小,那天我听见有人在叫,我以为是你。
「我赶走过她,她不肯走。」
我的委屈也涌了上来:「就是她把我关进鬼屋,骗我说有鬼的。」
谭星染眼神坚定:「我帮你报仇。」
那天我们回到秘密基地,谭星染从操作室拉出一个纸箱子。
我们从里面找到很多道具,服装。
拿出来穿上后,当那个女孩再次来打扰,我们就扮鬼吓走了她。
也是那天后,谭星染告诉我,鬼没有什么可怕的。
只有爱你的人,才会成为鬼缠在你身边。
我们一起长大,懵懂的情愫发芽,但不越界。
「长大后,我要当你的女朋友。」
「好。」
「如果还有别的女孩子喜欢你怎么办?」
小时候的谭星染长得就足够惊艳,他总是会收到很多情书。
他笑了笑:「那就扮鬼吓跑她们。」
原本我们都是幸福的小孩,但是我被困在一场火灾。
封场停止施救的时候,是谭星染溜进来,把我抱了出去。
只是,刚走出大楼,身后传来爆炸声,我们被甩出去很远。
我明明记得,谭星染当时没有事,他还抱着我一遍遍喊我的名字:
「小小,醒醒。
「小小,不要睡。」
颤抖的指尖,插进我的指缝,眼前能看见的只有一片白。
那应该是他爱穿的白色衬衫。
一语成谶,他现在真的变成了鬼。
「谭星染,我不是认不出你。
「是那场火灾后,我很多东西想不起来。
「我怀疑过谭池,可是我以为,他只是像我一样。
「只是不记得了。」
我抬头去看谭星染,看见他身上一缕缕黑烟正在消散,那是他的执念。
一股热流涌上眼眶:「你要走吗!
「要把我孤零零地一个人留在人间?
「我告诉你谭星染,你走了我再也不吃早餐了。」
谭星染看向我:「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你的早餐?」
「舍不得你。
「有多舍不得。」
我翻了个身,扑倒了他,把他吻到缺氧。
谭星染身体很敏感,以前我看不到,碰不了。
现在我看见了,他动情的眼睛很好看。
睫毛会变得更加卷翘,眨眼睛的时候……
我知道不该用妩媚去形容一个男人。
他急促地喊了一声我的名字,一眨眼之间,我躺在了床上。
他消失了。
我小心翼翼地叫他的名字,没人回应我。
我以为他走了,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下一秒就快要哭出来。
冷气席卷全身。
「不许隐身!」
他听话地显出实体,把贪婪的自己印在了我的眼睛里。
我们看着彼此,眼里是最原始的爱欲。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情,道歉不够,原谅也不够。
我知道就算我没有因那场火灾受影响,单纯地忘记了他。
他也会原谅我。
当我觉得,一切都结束了。
他又把我揽腰扛到浴室。
谭星染说:「小小,小狗不会主动离开主人的。
「除非你不要。
「所以别怕我会消失。」
等真的结束的时候,我看表已经是半夜。
他在房间里闪来闪去,收拾一塌糊涂的房间。
当他把我从沙发抱起来,放在床上的时候。
我忍不住好奇地问他:
「你和谭池是有什么矛盾吗?」
他穿墙出去,把洗的东西都晾晒好。
回来躺在床上:「这么好奇。」
我主动给他安全感:「我好奇你的一切。」
钻进他怀里:「不过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他侧过来和我交叠着呼吸,手放在我的腰上,轻轻捏着缓解酸痛。
「我和谭池不是亲兄弟,我们同父异母。
「母亲和他妈妈从小交好,但他妈妈却在我母亲怀孕的时候出轨了我爸爸。
「母亲为了我忍了几年,加上产后抑郁,最后还是没能撑住。
「在我眼前跳了楼。」
心被刺痛了一下,我加重了抱他的力道。
他低头在我脸颊蹭了蹭:「心疼了?」
「所以你小时候不愿意回家?」
「是啊。
「我也以为鬼屋有鬼呢,可我没找到妈妈。」
我也蹭了蹭他的脸颊:「你还有我,我绝对不会抛弃你的。」
他笑了笑:「我知道。」
「你不知道!」
谭星染低头啄吻:「好,我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记好了,不许忘。」
「好。」
谭星染没有回答我谭池为什么要这样。
可我明白,人间的爱恨总是来得毫无道理。
就像谭星染的妈妈,死活想不通,为什么最信任的两个人联手背叛了他。
那晚我睡得很不安生,好几次从梦中惊醒,被谭星染抱进怀里:「我在,别怕。」
我想,这世界上有看到鬼这么离谱的事。
那我一定也可以让他,起死回生。
-7-
所以我再次去神婆那里登门拜访。
为了不让谭星染发现,我是提前下班,白天去的。
「危险!你这个想法很危险!」一向和善的神婆,面露严肃警告我。
「姑娘,不要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你们各自有各自的命数。」
为了和神婆搞好关系,我三天两头往神婆那里跑。
终于在有一天下班后,因为去晚了,回来的路上天黑了,被谭星染抓包。
出租车后座里,我看着落日,催着师傅:
「师傅,麻烦你开快点。」
刚说完,身边一股阴风吹来,他又隐身了。
我感觉到一双黏腻的眼睛,细细打量我:
「去了哪里?」
「拜访客户。」
司机以为我在跟他讲话:「姑娘你说什么?」
我立马举起手机:「没什么,我在和男朋友讲电话。」
「北郊会有投得起钱的客户,那地方那么穷。」
「你不信我吗?」
「我闻到了神婆的气息,找她做什么?」
「找她解闷,闲聊。」
「我不够你解闷?这么快就对我腻了。」
「我没有!」
车到了指定地点,我赶忙下车。
他拉起我的手,出现在我的身侧。
抿着嘴唇,好像有点生气了。
他要往前走,我把他拉回来别停:
「生气了?」
他别开脸不说话,我看了一眼路灯:
「好刺眼啊。」
灯下一秒暗了,四周漆黑,唯独他的眼睛亮亮的,有些委屈。
我踮起脚尖去哄他。
他别开脸:「小小,别想用这招蒙混过关。」
我把他的脸掰过来:
「我没有,我就是想亲你。」
亲的他发蒙,就不记得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这是不少下班族必经的路。
「小小,有人来了。」
「嗯。」我没放开他。
他急得抱起我,就闪回了家里:
「现在该我欺负你了。」
等他吃饱餍足,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开始下厨做饭,他贴在我的身后,下巴靠在我的肩上。
偶尔被火光吓得向后躲了躲。
「你去客厅坐着吧,我很快就好了。」
「不,我要看着你。
「免得你又偷偷干什么坏事。」
我假装没听见。
不告诉他,只是怕他觉得我嫌弃他的鬼身。
可我只是想让他能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
如果不可以,这样也挺好的。
因为是鬼,有一些人没有的特殊能力。
飘得很快,收拾家收拾得很快。
偶尔晚上想去特别远的地方吃夜宵,他也能一下子就把我带过去。
有时不注意,就会随机吓死一名路人。
他会隐身在我身后举起灯光,假装我是下凡的仙女。
我也装模作样地对他们说:
「我来人间视察,你有什么愿望,我可以帮你实现一个。」
至于能不能实现,有时候人只是需要一些希望。
但他当鬼,也有不好的地方。
因为他不知疲倦,欺负我的时候没完没了。
哭着求饶,他才会心软停下来。
周末放假,我们就晚上出去约会。
一起去看城市的夜景,一起搜刮夜市的美食。
也偶尔见义勇为,吓唬坏人。
白天在家睡觉,不用担心调不了生物钟。
他有让我累得下一秒就睡着的方法。
怕他白天无聊,我给他买了画架让他重新画画。
结果第一幅画,就卖出去了。
拿到的钱,我网购了一批男士时装,都有些一言难尽。
当然只是对他来说。
后来,上次买画的人约稿,他就不肯给我画了。
「谁知道你下次又买什么东西。」
我说我穷得没钱吃饭了,他又不忍心,开始给我画。
「阿染,你怎么这么好骗啊。」
我单纯善良的阿染。
因为他的陪伴,我升职加薪,日子过得快乐又顺畅。
白天在职场奋斗!晚上有家夫伺候。
就当我放弃让他起死回生,满足于现状的时候。
意外又发生了。
我家又着火了。
那天也是一个周末,我在浓浓的烟雾中醒来。
喊了几声:「阿染。」
没人回应我。
嗓子传来干涩的刺痛,我摸上门把手的时候,烫得我连连后退。
谭星染怕火,我急得叫他:
「谭星染!」
依旧没人回应。
因为是高楼,我被困在自己的卧室,楼下传来消防车的声音。
他去哪儿了呢,我无助又绝望地喊他。
没人回应我。
一门之隔,我听见客厅火焰燃烧的声音。
一种不好的预感爬上了我的心头,我的阿染会不会在客厅呢。
我再次走到卧室门口,想要出去找他。
「阿染呜呜呜。」
手刚放上门把手,就被人一拽,谭星染把我抱进了怀里。
「不知道门外是什么吗?还往外面跑。」
「你去哪儿了!」我抱紧他大哭。
手突然摸到什么,我松开他想检查,他却更紧地抱住我。
一股腐烂的气息扑进鼻子,我想检查:
「你放开我。」
他低头蹭了蹭我的脸颊:「不放。」
我手再次伸向他的后腰,被他拽回来:
「乖一点。」
「你受伤了?」
他没有回答我,反而严肃地对我说:
「小小,火快要烧进来了。
「我现在把你带出去。
「我要食言了」
我挣扎着要把他推开:
「你干什么,松开我!
「谭星染,不许离开我。
「我不会原谅你的。」
一股热流浇在了脸颊上,原来鬼也会哭吗。
他抱我抱得很用力,不让我挣脱。
轻笑一声:
「乖,我也舍Ṫû₈不得你。
「可是小小,整栋楼都被谭池贴满了压鬼符,我只能把你带到阳光下。
「原谅我,明明已经死了,还缠着你。」
我的身体剧颤,狠狠咬了他一口,他的手一松,我就推开了他。
我看见了他身上,破烂不堪的伤口。
我崩溃大哭:「啊!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他怕我害怕,向后退,门在这个时候爆破,撞到了他的后背。
我的心一悸,把他拉过来。
他再次把我拥入怀里:「别看好不好。」
「你疼吗?」
他蹭了蹭我的脸颊:「有小小心疼我,不疼。」
「阿染,不要丢下我,我去陪你好不好。
「我们一起扮鬼吓唬坏人,就像小时候一样。」
他笑了笑不说话,低头吻上我的唇。
「不好。」
我气得想用各种方式威胁他,想推开他。
可他都没有松手。
唯有炽热伴着硝烟的吻,一遍遍继续。
「小小,我会化作一只小狗来陪你的。
「因为你说过,我是你的小狗。」
四周燃烧的热流消失,伴随着一句微弱的我爱你,他瞬间灰飞烟灭。
明明上一秒,我们还在紧紧相依。
我看着空荡荡的手,眼里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来。
我第一次讨厌,阳光太明媚。
「小小,人和鬼本来就是没有前途的。
「你早该明白这一点。
「你看,他差点就把你害死了。」ťŭₚ
我愤怒地抬头看着谭池:
「想害死我的不是你吗?」
就在刚刚,我突然想起来,十几年前的那一场火,我也见过谭池。
像一个看戏的恶魔,看着我倒在谭星染怀里。
谭池知道自己妈妈是插足者,他从小到大,受惯了白眼。
大家只要看见谭星染,就总是把谭池当成加害者。
明明做错的是大人,他们逍遥地生活,受伤的只有他。
他被同学欺负,被人辱骂。
他喜欢的女孩子,也总是对他露出鄙夷的表情。
可他不知道,谭星染也试图保护过他。
「谭池,你被打后,他们还来打过你吗?
「你怪你哥抢走你的笔记本,怪他抢你的座位。
「那只是写满了骂你的本子和座位!他只是在保护你。
「可你都做了什么,你知道他失去妈妈的时候有多无助吗!
「你还我的阿染!你把他还给我!」
最后不知是缺氧还是受了太多刺激,我失去了意识。
-8-
醒来后,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让我有些难受。
普通病房的电视上,播报着新闻。
【谭某因寻爱未果,两次放火故意伤人。】
【两起纵火案,均未有人伤亡,但损坏了大量公共资源。】
【谭某主动报案认罪,被判六年。】
我无神地看着电视屏幕,妈妈转头就看见我醒了。
走过来抱着我大哭,让爸爸关掉了电视。
我没受什么重伤,爸妈却强制把我安排在病房休整一个月。
「医生,您再好好检查检查,她不吃不喝。
「肯定是哪里伤着了。」
医生看了我一眼:「她身体真的没事,我觉得这种状况,只是精神受到了刺激。
「让她多放宽心,不要想太多。」
绝食的第三天,妈妈坐在地上哭,我不忍心。
听她的话吃了一点东西,可在她去给我接水的时候,我又全部吐了出来。
我不是不想吃,我吃不下。
那天晚上,我躺在病床上久久都无法入眠。
爸妈怕有人打扰我,给我单独订了一间病房。
我看着天花板,想象着他下一秒就会出现在我的身边。
一阵风,吹起了窗帘,我立坐起来。
什么都没有,但一转身。
看见了一位故人。
神婆笑容和善:
「不吃不喝,想要殉情?」
我立马冲过去抱住神婆:
「神婆,求你了,帮帮我。
「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我松开神婆,看着她,竟觉得她的眼睛长得很像谭星染。
「我可怜的姑娘,这样做很危险。」
我盯着她的眼睛:
「求你了,我想要阿染。」
神婆叹了口气,突然被她拉进一处虚空。
「办法是有,可是已经过去了五天,我不确定赶不赶得上。」
猛地,眼前出现一片白骨铺出来的路。
「你要快,不能停。
「过了第七天,就再也没有办法了。」
神婆给我戴上了一枚绿色戒指后消失,我看了一眼地上的白骨。
有手,有脚,有头骨,肋骨。
我有些害怕。
闭上眼睛,冲上了那道路。
脚底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跑到半路,身后传来响动。
我一转头,浑身一颤,僵在了原地。
「别回头!跑!」神婆的声音仿佛盖了层玻璃罩。
那堆白骨,动起来了。
我不要命地往前跑,双腿发软,心脏剧颤。
不知跑了多久,脚底的白骨啃咬着我的脚。
倏地,手被一只残手拉住。
我捡起还没升起的骨头,一锤砸在那只残手上,继续往前跑。
终于跑到尽头,看见有光芒照来。
「跑出去就结束了!」神婆说。
我精疲力竭地倒在白骨上,身后传来一阵撕扯。
我感觉我的皮肤在撕裂,前方的白骨也活起来ẗű̂₎了。
我浑身剧痛,感觉有鬼在拉着我的脑筋弹皮筋。
「放弃吧。」
「我不要!」
我伸手剥开,挡住我的那些骨头,忍着剧痛终于爬出来了。
我坐在地上,回头望着那些白骨,听见她们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她找谁呀。」
「我在她身上闻见了熟悉的气味。」
「很像前几天那只漂亮的男鬼。」
「怪不得追来了,长得那么好看,我都心动了。」
我看不见谁在说话,一股不爽涌上心头。
拿起地上的一颗石头就扔了过去。
「啊!好凶哦。」
我起身走向下一个深渊,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洋。
发出一阵阵恶臭。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神婆说。
我擦了擦额头流下来的血,踩了进去。
很快,黑色的海水,变成了深红色的血水。
脚下黏腻的触感,让我恶心得全身发抖。
越走越发现,血水在涨,我加快了速度。
水淹到脖子的时候,终于再次看见了光芒。
「别走。」谭星染的声音让我浑身一僵。
「小小,我需要你。」
脚下被什么东西抓住,我想回头看。
突然想起神婆说的,不要回头看。
我继续往前走。
快到岸上的时候,那东西猛地一拉,把我拖入了海底。
「和我一起留在这里好不好。」他问我。
「好。
「可我有些呼吸不上来了。」
我被一股力量托着往上升出了水面,我握了握拳,一脚踢开那东西。
拼命地往岸上游。
四周卷起海浪朝我拍来:「你敢骗我。」
我比海浪先到达岸上:「是你先骗我的。
「你才不是阿染。」
又踏过了岩浆,淋过了酸雨,被万般折磨后。
神婆告诉我,只剩最后一关。
「记住,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跟他走。」
我还没明白是什么,下一秒就出现在了一座别墅里。
四岁半的谭星染,看着母亲从窗户跳下去,双眼湿润回头看我。
「姐姐,你可以陪我去找妈妈吗?」
走过来拉起我的手:
「姐姐求你了,陪我去找妈妈。」
我捏了一把他可爱的脸庞:
「姐姐不能跟你走,姐姐还要等你长大。」
他生气地推开我:「你真讨厌。」
空间变换,又来到小时候废弃的游乐场。
十二岁的谭星染牵起我的手:
「小小,我们去秘密基地吧。」
一切都太过于真实,那是我的记忆中最珍贵美好的回忆。
眼睛酸酸的,我轻声说:
「好。」
把手放在他的手上,手里的戒指亮了一下。
我后退一步:「你不是他。」
空气震了震,他的表情扭曲后消失、
空间再次变换,来到一处虚空,我走了几步。
身边出现一个身影,那是已经长大后的谭星染,也是我最后才见到的谭星染。
「小小,你终于找到我了。」
过去的谭星染,我的记忆已经很模糊。
唯独现在的谭星染,让我心中一紧。
「给你,剥好的橘子。」
我张开嘴,盯着他喂我。
「阿染,我找到你了。」
他愣了一下,笑起来:
「我还剥好了葡萄,虾,我带你去吃吧。」
一路被折磨,我的神经已经很衰弱了。
我上手摸他的脸:「阿染,真的是你吗?」
「是我,我带你去吃,走。」
他拉着我,我有些迷茫:
「去哪里?」
我看了看四周,精神又开始紧绷。
「先不吃了,我们要出去。」
我拉着他的手,向前跑:
「阿染,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
我拉着他狂奔,可是手上的人变得越来越轻。
我不安地向后看了一眼,对上一双红色的瞳孔。
神婆说,恶魔会成为你渴望的任何样子,去拖延时间。
如果沉溺太久,我就再也追不上真正的阿染了。
我精神再度崩溃:「你不是他。」
恶魔的身体颤动了一下:
「你已经来不及了,放弃吧。」
「你在骗我!」
我推开他,继续往前走。
他继续伪装成谭星染的样子,跟在我的身边。
「小小,你不要我了吗?
「小小,留下来好不好。
「小小,求你了,你不爱我吗?
「小小,你又忘记我了!」
恶魔的眼睛是浑浊的,谭星染的眼睛是干净的。
「闭嘴!他的眼睛比你好看多了!」
后来他也不装了,露出本体。
「你看我要比你的阿染帅上不知多少倍,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只要你每天都能让我吸食一点灵魂,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我也可以像他一样,成为鬼魂陪在你身边。
「我也可以给你做早餐,也可以……」
突然,手上那枚绿色戒指闪了一下,一位穿着白裙的三十出头的女人出现在我身边。
拉起我的手,就往一个方向跑。
「小小,来不及了。」
回头骂了一句:「你个混蛋。」
身后的恶魔,一阵咆哮:「神婆,你把人类带到冥界,会受到惩罚的!」
「她是我儿子的,你还妄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经过了考验,还不放她走。
「你知道的,我最讨厌插足者。」
神婆跑得飞快,我的脚步变得轻快,恶魔很快追上:
「宝贝,留下来。
「你的灵魂很甜美,让我尝尝好不好。」
冲出那道光的时候,变了样子的神婆,朝身后扔了个东西。
恶魔的尖叫声,消失在身后。
一片荒芜上,有很多行尸走肉的灵魂。
都在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去吧,我的姑娘。
「他还在。」
我没来得及细想,就又开始朝另一处光芒奔跑。
这条道上,没有任何阻碍,时间却被拉得无限漫长。
就当我找不到他,崩溃绝望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的眼前有一道无形的屏障,越过它的灵魂,都不见了。
我猜到,那是终结他们的地方。
我边跑边喊:「阿染!
「谭星染!
「等等我!」
眼看他已经走到了屏障前面,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明明我已经来到了这里,明明我们已经战胜了那么多。
为什么还是不行。
他听不见,我在喊他。
就像这些年,他一直觉得自己在被抛弃。
可是我跑不动了,我绝望地跪在地上:
「谭星染!你说过不会擅自离开我的!」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甚至看不见他了。
「小小!」又有人模仿他的声音,在喊我。
那道声音由远及近,耳鸣声吵得我要听不见。
神婆喊我:「小小,别怕,阿染来了!」
我看见有人奔向我,擦干眼泪去看,是我的阿染。
他拉起我就往回跑,刚刚还一阵平静的灵魂。
突然从四周向我们聚集,面目狰狞地追赶我们。
谭星染紧紧握着我的手,我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
最后我被他抱起来跑,我看见那密集的人群,离我们越来越近。
仿佛要把我们吞没。
谭星染的速度,也在这时慢慢停下来,我发现手上的戒指不见了。
回头看见神婆站在我们回去的路上。
我听见谭星染叫她:「妈妈!」
神婆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宝贝,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可现在我看见有人那么爱你,妈妈可以走了。
「跟她回去吧,妈妈会保佑你们。」
说完,那道身影就冲向我们身后,那些灵魂恶鬼一样扑向她。
「阿染,妈妈爱你!」
我放开谭星染,想去救她。
谭星染把我拉回来,浑身紧绷:
「乖,别乱跑。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他握紧我的手,带着我走向出口。
他在发抖,但他走得很坚定。
泪水砸在我的手上,那不是我的。
这些年,阿染一定很想他的妈妈。
回到现实的门,就在我们面前。
每个人都有权利,或沉浸于过去,或走向未来。
可一切终究会过去。
有些成为看得见的伤疤,有些成为看不见的执念。
但只要踏过去, 就总归是好的。
番外
踏过那扇门后,我昏迷了很久。
醒来没有看见谭星染。
爸妈坐在我的床边,一个给我削苹果, 一个给我吹太烫的馄饨。
谭星染呢?
「妈,有没有看见我男朋友啊?」
「你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啊?」
我急得语无伦次:「长得特别白, 眼睛特别干净。
「高高的, 人特别有礼貌,很温柔。
「我好不容易把他从阎王嘴里抢回来, 你们没看见吗?」
爸妈对视一眼:
「怎么描述得跟最近那个变态一模一样。
「不会就是他吧。」
妈妈有些尴尬:
「小小,最近是有这么个男的。
「每天晚上趁我们在睡觉, 就偷偷溜进你的病房。
「还躺在病床上, 紧紧贴着你。
「我们赶走了好几次, 他不知悔改。
「最后,报警把他抓走了。」
我有些绝望:「妈!」
为什么我说过的每句话,都会成为现实。
「那不是, 你谈男朋友, 也没告诉我们。
「让他证明, 他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问他家人和工作, 他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穿着病号服,就往外跑。
打车去了警察局,看见被关起来的谭星染, 安静地蹲在角落。
我心都要碎了。
把他带出去浑身检查。
「有没有伤?反正你不会实话告诉我的。
「我自己检查。」
在他身上胡乱摩挲着,他突然把我往前一带:
「小小,你再摸我要忍不住了。
「我完完整整地回来了,别怕。」
爸妈对他的第一印象不太好,一度让我分手。
可后来阿染成为有名的艺术家。
随处可见的娱乐杂志, 都印着他的画。
爱他的人,越来越多。
我想, 一定是他的妈妈,在保佑他。
媒体追到家里要采访他,阿染不喜欢这些, 我便婉拒了他们。
结果他们跑去骚扰我爸妈, 爸妈在镜头里:
「哎呀,我那个女婿。
「长得好看, 还特别有本事。
「我第一次见到他就特别喜欢。」
谭星染走过来, 从身后搂着我,他的心情很好。
「他们接受我了。」
「嗯。」
「嗯?」
我有意逗他:「走开一点,油会溅到你。」
他在我耳朵上轻咬,表达着不满。
在我颈侧舔了舔。
「你干什么, 不许打扰我做饭。」
我把他推出去, 开心地翻炒着饭菜。
结果饭做好了, 他把自己关在画室, 还反锁了门。
「阿染,出来吃饭了~」
画笔掉进颜料桶的声音,依旧没有回响。
「你不吃我自己吃了!」
我假装离开, 在门口等着。
约莫一分钟, 被他一把拽进去。
他把我抵在冰冷的墙上。
这次,只有墙是冰冷的,他是炽热的。
我也终于可以清晰地看见。
脸红的他。
动情的他。
生气的他。
让他逃无可逃。
「你说过爸妈同意就嫁给我的。
「小小, 我想要一个有你在的家。」
我弯了弯唇角:
「想看你穿那件衣服。」
「好。」
「怎么突然松口了?」
「不给你看,你就在网上看别人的。」
「吃醋了?」
「你说呢?」
「我可以得寸进尺吗?另一件我也想看。」
他蹭了蹭我的脸颊:
「以后你想看的,都穿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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