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初为了回国的白月光父女数次抛下我和女儿。
就连女儿突然腹痛,保姆着急忙慌拨通她的电话。
她也一脸不耐烦:「你不会联系她爸吗?难道她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许如初气愤地挂断电话,转身扬起笑脸温柔地扮演白月光女儿的妈妈。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女儿却抱着我的尸体哭到晕厥。
-1-
被海水淹溺的窒息感尚未褪去,再次睁眼,我已经成了灵魂状态。
面前的许如初正拿着甜筒笑得花枝乱颤。
白月光父女走在身侧,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皱眉按下接听键。
吴妈焦急的声音传来:「太太,初一突然腹痛,脸都疼白了……」
初一是我们的女儿。
她是过敏体质,自小消化不好,腹痛呕吐是常有的事。
听到初一断断续续的痛呼声和哭泣声,我心急如焚。
可许如初却一脸的不耐烦:「你不会联系她爸吗?难道她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没等吴妈说完,她气愤地挂断了电话。
宋简假意关怀:「小孩子生病是常有的事,多喝点热水就没事了。」
许如初像是想到什么,冷着脸给我发了条微信。
「我现在很忙走不开,你赶紧回去看看初一。」
她不是在忙,就是在忙的路上。
如今已经敷衍到不会再找别的借口搪塞我了。
看着转身扬起笑脸的许如初,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讽刺。
这段情,终究是错付了。
-2-
许如初担心电话再次打进来,她直接关机了。
贝儿仰起头,甜甜喊道:
「许妈妈,马上就轮到我们面试了。」
许如初笑了笑,牵起贝儿的手朝里走去,身侧是同样笑容灿烂的宋简。
自车祸后,她许久没有这样笑过,也很久没有对我这样亲近过了。
她所有的温柔与耐心全给了宋简父女。
我环顾四ṱŭₚ周,这才想起今明两天是精英小学的家长面试。
许如初扮演贝儿的妈妈,和宋简配合默契,顺利通过了面试。
贝儿如愿获得了入学资格。
她依偎在许如初怀里撒着娇,而我的初一此时不知痛成了什么模样。
看着满脸笑意的三人,我心如刀割。
许如初怕是忘了,初一也报名了这所学校。
招生简章上明确规定,优先考虑父母恩爱,家庭氛围和睦的孩子。
她成了贝儿的妈妈,初一明天的家长面试该怎么办?
我飘到许如初耳边,声嘶力竭地喊道:
「初一才是你的孩子,你可曾为她考虑过半分?」
话音刚落,我才恍然惊觉,活人是听不到死人说话的。
无能为力紧紧包裹着我。
我不在了,初一该怎么办?
-3-
为了感谢许如初的帮忙,宋简特意在云顶餐厅订了个位置。
才刚落座,贝儿就连声叫道:「许妈妈,我想吃草莓布丁,还想吃牛排。」
宋简嘴角微微上扬,殷勤地倒水布菜。
餐厅突然开始播放《marry me》,右后方有位男士正单膝跪地求婚。
许如初有一瞬的失神,搅着盘子里的意面发呆。
昨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原本说好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
可临到最后,许如初却食言了。
初一泪眼朦胧地问我:「爸爸,妈Ṫůₛ妈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看着一脸失落的女儿,我拨通了许如初的电话。
一连十次,全都拒接!
最后回了条微信:「在开会,忙!」
她总是以工作繁忙为借口,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一个小时后,宋简的朋友圈发了张图片。
许如初正倚靠在栏杆上看海,身后是一大桌可口的海鲜。
配文:「总有人会默默记得你的口味和喜好,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地址显示游艇会。
这就是她口中说的在开会?
就算宋简爱吃海鲜,她连一天都等不了了吗?
我气急败坏冲到游艇会,还没见到许如初就被人推下了海。
推我那人记不太清了,隐约觉得男人的样子有几分眼熟。
等回过神来,我已经变成了灵魂状态。
-4-
手机开机。
许如初打开了和我的对话框。
上一条微信还是我语气卑微的祈求她早点回家。
许如初眼底浮出一丝愧疚。
她编辑消息又删除,反反复复只剩下一句:
「我今天工作不忙,会早点回家。」
从前我都会第一时间回复她的消息,可今天连续两次都没有搭理她。
她一时有些不太习惯。
就连宋简喊她好几声,她也只是机械性点头,未曾做出应有的回应。
难道在她心中,我还有一席之地?
看见许如初失神的宋简,偏头朝贝儿使了个眼色。
贝儿会意,拉着许如初的衣袖娇嗔道:
「许妈妈,我想要餐厅的兔子灯笼。」
为了庆祝七夕,餐厅规定男女合唱一首歌,客人超过一半人数点赞就可以赢得兔子灯笼。
许如初有些不太愿意。
贝儿鼻尖微红,黑亮亮的眼睛蒙着层水雾,盛满了哀求。
「许妈妈,你就答应我好不好?我从来没有收到过妈妈送的礼物。」
经不过贝儿撒娇的许如初,最终咬牙答应了她的请求。
宋简带着歉意道:「阿初,孩子不懂事,又给你添麻烦了。」
许如初摇了摇头,和宋简并肩站在餐厅中央。
一首情歌唱的是缠绵悱恻,赢得满堂喝彩。
得到兔子灯笼的贝儿脸上洋溢着笑容,幸福极了。
如此明媚的笑容刺痛了我眼。
她在笑,而我的初一正在喊疼。
我看着佯装正经的许如初,心下怅然。
难道她就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孩子吗?
从吴妈打电话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 5 个小时,她都没有想过回电话再确认一下。
我被禁锢在她身边,无法离开。
除了抓心挠肝的焦急外,什么都做不了。
-5-
三人刚离开餐厅,医院便打来了电话。
「许医生,这话本不该我说。你家孩子犯了急性肠胃炎,你们当爸妈都不在,就留了个阿姨跑上跑下忙活,真是太不负责了。」
「好在孩子吊水后已经没事,你有空就来接她们回去。」
听到初一没事的我,长舒一口气。
挂断电话的许如初无丝毫愧疚,拨通吴妈电话连声追问:
「我不是让你联系她爸吗?你一个人逞什么能,是铁了心让同事看我笑话吗?」
我联系不上,许如初又不管。
吴妈只好带着初一去了许如初工作的医院,她一片好心没换来感恩就算了,得到的竟然是责怪。
吴妈哽咽回答:「先生昨晚赶去游艇会后,就一直没有回来,怎么都联系不上。」
游艇会三个字一出,许如初像是猫被踩住了尾巴。
她率先挂断了电话,整个人显得十分焦躁。
她昨天之所以临时失约,是陪宋简出海游玩去了。
许如初小声嘀咕:「不会是看到我和宋简在一起又闹脾气了吧?」
起初,我会因为宋简和她置气争吵。
后来,为了初一有个完整的家,我无数次忍下了心寒。
自从许如初冲我叫嚣了两次「你别无理取闹行不行?我和宋简不是你想的那样」后,我就再没发过脾气了。
我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无法感动一个已经不爱我的人。
联系不到我的许如初,拨通了我好几个朋友的电话,可没人知道我去了哪里?
她眸中闪过一丝担忧。
只听宋简一声惊呼,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正是我的小红书笔记。
海滩冲浪照上隐约可见我模糊的背影,下方定位显示海岛。
是谁盗了我的小红书账号?
宋简轻声说道:
「周沐时应该是旅游去了,阿初你不用太担心。」
许如初阴沉着脸拨打了我的电话,一连数十个都未接听。
她愤怒异常,对着微信吼道:「女儿肠胃炎住院你出门旅游?你还是不是一个称职的爸爸!」
「行,你不回来,那就永远都别回来了,这个家也不是非你不可。」
许如初越说越生气,气冲冲的模样似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一般。
我心中悲凉一片。
自从我 23 岁那年溺水被救后,就得了惧水症。
我万不得已不会靠近水边,更何况是海上冲浪。
许如初忘了我对她的好,也忘了我的害怕和恐惧。
我很想看看,得知我死讯的她会伤心难过吗?
宋简善解人意接过钥匙,坐在了驾驶位。
「我送你去医院吧,你这个样子开车我实在不放心。」
许如初敷衍一笑,低头在小红书上给我留了条言。
「你如果还在乎这个家,就早点回来,否则我就带着初一和宋简搭伙过日子。」
半个月里,她有 13 天是陪着宋简。
这难道不比搭伙过日子更叫人恶心?
-6-
我跟着许如初去了医院。
初一白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地喊妈妈。
我站在门口,不敢靠近,怕亡灵的煞气伤了我的孩子。
许如初点了点头,看着宋简拜托道:
「麻烦你帮我送她们回去一下,我等会有堂解剖课。」
陪宋简游玩,陪贝儿面试就有时间。
到了送生病的女儿回家,就忙得脱不开身。
失望的初一将头埋进了吴妈怀里,眼角挂着一颗热泪。
我看着毫不犹豫离开的许如初,失望透顶。
她为什么如此狠心?
难道初一是捡来的不成?
可惜她看不见我的愤怒,冷着脸去了停尸房。
躺在灵床上的尸体被水泡过,已经肿胀得不成人形。
脸上坑坑洼洼,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可我第一时间认了出来。
那是我。
我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
那天赶到游艇会后,我因为惧水扶着栏杆小心前行。
宋简突然出现将我推了下去,恐惧让我在水里不停挣扎着喊救命。
听到声音的许如初刚探头出来,就被宋简喊危险拉了回去。
她说:「海里好像是个人?」
宋简否定了她:「这艘游艇上除了你和我,就剩下几个会水的船员,他们吃饱了撑得慌泡在海里喊救命?」
音乐调大,掩盖了我的呼救声,两人在甲板上喝着香槟吃着海鲜。
而我泡在冰冷的海水中静静死去,无人搭救。
因为「我」生前签署了遗体自愿捐赠协议。
许如初面不改色亲自执刀,先是切开我的心脏,后是划开我的腹部。
一刀又一刀,光是看着都疼。
许如初知道是她亲手解剖了我,会是什么表情?
一旁的实习医生指着我的小腿惊讶道:「这里有连成线的三颗痣。」
「还有一个小小的纹身,好像是个名字。」
她弯腰凑得更近了些:
「阿初,纹的阿初两字。」
许如初浑身冰凉,手中解剖刀应声落地。
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当初她总是打趣:「如果你意外身亡,我凭这三颗黑痣就能认出你来。」
我笑着回道:「那我再纹个阿初在旁边,更方便你辨认。」
许如初面白如纸,疯了一样拨打着我的电话。
又打开小红书。
奇怪的是,笔记没了。
就好像一切都是在做梦。
她双眼赤红,哭喊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周沐时明明是去海岛旅游了,这不是他!」
许如初看着自己染血的手,追悔莫及。
她竟然亲手解剖了自己的老公!
反应过来的实习医生当即报了警。
我不明白许如初为什么会崩溃大哭?
再没有人阻拦她和宋简再续前缘,她难道不该高兴吗?
-7-
在警察的验证下,确认了尸体就是失联的我。
初步判定是失足溺水而亡。
许如初失魂落魄正准备回家,宋简夺命连环 call 又打了进来。
「阿初,贝儿已经上吐下泻好几个小时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能来帮帮忙吗?」
此时天色大暗,已近 12 点。
现在赶去,今晚她怕是要住在宋简家里了。
意料之中,许如初吩咐司机调转了方向。
我只觉好笑。
宋简不是声称孩子生病是常有的事,多喝点热水就好了吗?
他孩子病了怎么不喝热水,非要打电话把医生喊到家里去。
更何况我尸骨未寒、死因不明。
哪怕许如初对初一隐瞒了我死亡的消息,她也该第一时间回家,而不是赶着去别的男人家里。
回想起她方才跪地痛哭的一幕,我只觉恶心。
我跟着许如初去了宋简家里。
市中心三室两厅,价值八百万的大平层。
花的全是我的钱。
结婚后,为了给足许如初安全感,我将公司股份分了她七成。
我奔波劳碌,她拿钱挥霍。
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全捐给红十字会。
宋简如释重负感叹:
「阿初,你终于来了。」
他身上衬衫完全浸湿,左手拿着拖把,右手拿着纸巾正站在厕所门口。
儿大避母,女大避父。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恪守儒家文化。
许如初叹了口气,接过纸巾进了厕所。
约莫半小时后,一脸憔悴的贝儿终于止住折腾进入了梦乡。
再也绷不住情绪的许如初低声哭了起来:「宋简,周沐时死了,是我亲手解剖的他。」
「他根本就没有去海岛,他死了,那颗血淋淋的心脏是我挖出来泡进了福尔马林里。」
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我还没有陪他补过结婚纪念日,他怎么就死了呢?」
宋简佯装大惊,黑白分明的眼里却满是算计和窃喜。
他轻抚许如初的背脊,温声安慰着。
「阿初,人死不能复生。能为医疗事业做贡献,他也算是发挥了最后的余热。」
回答他的只有许如初越发悲痛的哭声。
约莫一刻钟后,哭累了的许如初倒在宋简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宋简垂眸看着挂满泪痕的许如初,一脸势在必得的狞笑。
他低声呢喃:「阿初,你我之间再也没了阻碍。」
他弯腰将许如初抱进了主卧。
我缩在墙角自顾自闭上了眼,不想看见他们同榻而眠。
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8-
天色渐明。
一声急促的痛呼吵醒了浅眠的许如初。
她翻身而起,急匆匆走了出去。
客厅里,宋简正笨手笨脚擦着烫伤膏。
他面色羞赧道:「我想给你做点不一样的早餐来着,没想到被热气烫到了。」
许如初叹了口气,接过了擦药的活计。
她手上动作未停,嘴里不停念叨着:
「男人就是毛毛躁躁,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带孩子?」
宋简不怒发笑,他朝前靠了靠,故意态度暧昧地试探着:
「所以我……离不开你,贝儿她也需要你。」
「以后由我来照顾你们母女俩可以吗?我会比周沐时做得更好。」
两人离得太近,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许如初额前,让她霎时红了半张脸。
她紧抿着唇没有回答,只低头擦着药膏。
许如初的沉默给了宋简更大的勇气,他一把拽住她纤细的手腕,在她诧异的眼神中俯身亲了过来。
满室寂静,我只听见自己飞快跳动的心跳声。
我无处可逃,只能被迫观赏自己的老婆和别的男人拥抱亲热。
还剩一息距离时,回过神来的许如初用力推开了宋简。
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略带尴尬低声呵斥:
「宋简,我们不能这样!」
许如初在矜持些什么?
这层窗户纸早晚都会捅破,难道她还在为我守节不成?
宋简紧攥双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没了那个碍眼的人,阿初早晚是囊中之物。
-9-
许如初和我是青梅竹马,自记事起她就在我的世界里蹦跶。
我满心满眼都是她。
可大一那年,我还没来得及表白,许如初就遇见了烈阳如火的宋简。
「周沐时,我一潭死水的人生终于有了别样的风景。」
她说这话时,脸上全是小女人的娇羞。
我绕在舌尖的表白烫嘴极了,支支吾吾全化成了祝福。
两人如胶似漆了整整五年,可宋简却突然提出了分手。
失恋的许如初哭着给我打来了电话。
「周沐时,宋简不要我了。」
他没有说明原因,径直拉黑微信和电话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我陪着许如初度过一个又一个难熬的日子,哄着她护着她走出了阴霾。
依稀记得那是一个雨夜,许如初哑着声线问我:
「周沐时,你喜欢我吗?」
我心跳如鼓,在她的注视中点了点头。
她笑了笑,带着些许悲凉的味道。
「我们结婚吧!」
我跟在许如初身后太久了,整个青春都给了她。
哪怕明知她不爱我,我也甘之如饴。
来日方长,她总有爱上我的那天。
我对许如初的好,她都看在眼里,有时也会做出相应的回应。
后来,又有了初一。
我每每看到妻子和孩子幸福的笑脸,就发自内心认定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打破了我的美梦。
醒来后的许如初只记得自己深爱宋简,完全忘了我们之间的情意。
我不厌其烦地带着她重温过去的美好,希望她能变回爱我的许如初。
可宋简带着孩子出现了。
他声泪俱下祈求她的原谅,将自己塑造成为了家族不得已献身富婆的可怜人。
「如今她有了新欢,我和孩子只能被扫地出门了。」
许如初可怜宋简一个大男人带着孩子不易,屡次抛下我和初一。
我们一次又一次争吵,直到遍体鳞伤。
-10-
宋简带着烫红的手臂做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早餐。
看见气氛正合适时,宋简面色为难地开口:
「阿初,我看中了一个很好的投资项目,你能先借我 200 万吗?等我赚钱了第一时间连本带息还你。」
许如初默不作声,宋简见状又絮絮叨叨说起往事打感情牌。
最后耐不住恳求的许如初松了口:「等我让专业人士评估一下投资项目是否靠谱后,再打钱给你。」
宋简愣了愣,依然不死心。
「区区 200 万而已,对你来说不是小菜一碟吗?何必动用专业人士。」
一向偏心的许如初这次没有让步。
她说:「投资需谨慎,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宋简勉强扯出一丝笑来,可笑意却未达眼底,显得有些奇怪。
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声音中带着些许兴奋:
「周沐时走了,你在医院又分身乏术,偌大的时初集团无人掌舵。我曾在华尔街工作过几年,要不我帮你打理公司直到初一长到 18 岁?」
「你放心,我绝不专权胡来,所有决策都第一时间报给你。」
宋简算盘打得可真是响啊!
我才死第二天,他就按捺不住自己的野心了。
许如初垂眸沉吟,思索着提议的Ŧú₀可行性。
我心跳如鼓,想看这场闹剧会荒谬到什么地步。
吴妈的来电打断了许如初的思绪。
「太太,今天是初一去精英小学面试的日子,您看您是否有空带初一去参加面试?」
许如初没有说话,吴妈的声音带着些许小心:
「先生交代过,今天的面试非常重要,不能迟到。」
提到我,许如初红肿的眼睛又开始湿润起来。
她高昂起头,努力克制着酸涩的泪意。
「我 20 分钟后到,你准备好初一面试所需的材料。」
掌控公司的话题被硬生生打断,宋简额上青筋根根分明,眼底闪过一丝戾色。
许如初未曾察觉,拿着钥匙出了门。
宋简牵着刚刚睡醒的贝儿赶到了车库,他将食盒递给许如初。
「早餐不吃好,当心胃难受,我送你。」
「贝儿一直念叨昨天没有和初一妹妹打招呼,今天正是好机会。」
我一直没有允许初一和贝儿见面。
明明都是相同的年纪,可贝儿眼里总有不符合年纪的成熟。
她才是满脸算计的小孩,可偏心的许如初看不见。
一路上,许如初的心情都十分低沉。
直到接到初一,才少有的浮出ẗű⁷一丝笑容。
贝儿如临大敌,挽着许如初的胳膊甜声问道:
「许妈妈,她就是初一妹妹吗?」
初一拉开贝儿的手,将许如初护在身后,凶巴巴道:
「她是我妈妈,你不准这么叫她。」
贝儿霎时红了眼眶,她从口袋中拿出一颗花生糖递了过来。
「初一妹妹,你别生气,我请你吃糖。」
她眼含热泪地看了许如初一眼,抽抽嗒嗒扮可怜。
「我没有妈妈了,现在连许妈妈都没了。」
初一冷哼一声,用力将花生糖挥落在地。
贝儿见状,蓄在眼底的泪滚滚而落。
「爸爸,初一妹妹不喜欢我,呜呜呜呜。」
许如初怒极,她扯着初一让她道歉。
「妈妈平时是这么教你的吗?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初一鼓着腮朝着偏心的妈妈大喊:「你什么时候教我了?我不喜欢你,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许如初用力钳住女儿的肩膀,怒气冲冲道:
「你就是喊破喉咙,你爸爸也听不见。」
「你不喜欢我也没办法,你现在只有我了!」
看着委屈无比的初一和幸灾乐祸的贝儿,我深恨自己的无能。
许如初仍在逼着初一道歉。
她忘了我惧水,也忘了初一对花生过敏。
她的心里塞满了工作和宋简父女,唯独没有我和初一。
好在初一没有吃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许如初,你眼瞎了,心也瞎了吗?
-11-
几人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面试场。
初一面试顺利,可父母资料审核时遇到了问题。
面试官将许如初拉到一边,小声问道:「贝儿和初一到底哪一个是你的孩子?」
许如初知道我有托人提前疏通关系,哪怕她现在改口也来得及。
此前冒充一事面试官只会取消贝儿的入学资格,不会过多追究。
许如初胸腔剧烈跳动着,面对面试官的追问,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紧握双拳,视线在初一和贝儿间不断游移。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承认初一是自己的女儿就这么难开口?
察觉到许如初深意的贝儿流着眼泪连声喊着:「许妈妈,许妈妈,妈妈……」
一声又一声,喊得格外揪心。
初一怒气冲冲将贝儿推倒在地:「说了不准你这么叫!你怎么这么讨厌!」
因着惯性磕到头的贝儿,眼泪流的更凶了些。
黑蒙蒙眼里满是哀求,小小模样甚是可怜。
一时心软的许如初指着躺在地上的贝儿道:「她是我的女儿。」
我清楚地感觉到身体里汹涌的恨意,为初一不值,为我付出的爱不值。
许如初明知我死了,初一能依靠的人只有她。
可还是选择伤害了我们的女儿。
初一一脸震惊地看着许如初,她跺脚朝贝儿吼道:
「你抢走了我的妈妈,我讨厌你,讨厌你们所有人。」
伤心的初一抹着眼泪跑开了,许如初见状急忙追了过去。
只听宋简一声惊呼:「阿初,贝儿昏迷了。」
眼看初一越跑越远,许如初还是停下脚步转身去看了贝儿。
我心急如焚,眼看一辆疾驰的汽车快要撞了过来。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周身犹如冰雪覆盖,丝毫动弹不得。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汽车停在了离初一不足 10 厘米的距离。
看着吓得面白如纸的初一,我心如刀绞。
从车上下来的人,是我的朋友戴维。
他弯腰将初一抱进车里,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盒曲奇饼干。
初一破涕为笑,低声道谢。
许如初,你看见了吗?
初一她乖巧有礼貌,我把她教的很好。
比贝儿好了千百倍!
戴维安置好初一后,一脸愠怒朝许如初走了过去。
他冷嘲热讽道:「老公死了,孩子差点被车撞了,你还在偏袒别人的老公和孩子。」
「圣母病犯了就去看医生,别在这里膈应人。」
戴维将一个文件袋扔了过来,嗤笑道:
「打开看看吧!重新认识一下你心头白月光的丑恶面孔。」
「什么富婆看上了别人将他扫地出门,都是放屁!他是赌博败光了家产,临时从福利院抱了个孩子来获取你的同情!」
「八百万的房子你说过户Ṭūₗ就过户,他不吸干你的血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不是他傍上的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宋简梗着脖子反驳戴维是血口喷人。
他疯狂地摇着头,让许如初不要相信戴维的鬼话。
「阿初,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他一把拉过尚在昏迷的贝儿,急道:「你看我和她长得多像,她不是我的孩子还能是谁的?」
戴维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许如初低头翻看着资料țū́⁴,眼中全是震惊。
宋简一把夺了过来,用力撕成碎片扔进了垃圾桶。
他欲盖弥彰的做法无声胜有声。
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中生根发芽,所有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宋简不撞南墙心不死,他依然辩解是戴维有意抹黑。
许如初抽出被宋简紧握的胳膊,一字一句道:
「我会亲自让人去查询事情的真相,一旦证实你我就不要再联系了。」
「我也希望是有意抹黑,可你能保证吗?」
从前我就旁敲侧击地提醒过许如初,让她多留心宋简。
「我有朋友曾在赌场见过宋简好几次,嗜赌成性的人都不是善茬。」
那时的她听不进任何规劝,还反咬我是因为嫉妒恶语中伤宋简。
现在戴维把证据都甩她脸上了,她还要亲自查证一遍。
许如初,宋简到底给你喂了什么迷魂药?
让你如此信任和偏袒!
许如初离开后,昏迷的贝儿睁开了眼。
她小声问道:「爸爸,我们该怎么办?」
宋简一改往日温良,朝着贝儿吼道:
「你问我我问谁!」
-12-
三日后,四处借不到钱的宋简又舔着脸找上了许如初。
他笃定自己销毁了赌博的蛛丝马迹。
可不料许如初只说了一句:「一晚上就输了 300 万,你只借 200 万会不会不够?」
许如初的爸爸就是因为赌博输光家产跳的楼。
她最恨嗜赌如命的烂人。
哪怕是心头白月光都不行!
宋简满腹借口还未说出,就被许如初喊保安将他扔了出去。
「房子过几日会过户到我名下,免得你一错再错越陷越深。」
「在你未找到住处前,可以继续住在那里,但我不会再提供任何经济支持。」
宋简骂骂咧咧离开了,哪有半分从前温良的模样。
看着陌生的宋简,许如初有些悲凉。
原来没有人会停留在原地,人和事都是会变的。
没了宋简和贝儿的介入,许如初全身心投入到了我溺水而亡的调查之中。
她找到警察,一再强调不见的小红书笔记。
「周沐时溺水之事存疑,那条笔记一定是凶手发出来为了迷惑我的判断。」
如果不是那位实习医生看到了我的纹身和黑痣,我的死亡永远不会显露人前。
ẗũ̂₁
我的结局,将是只有编号的大体老师。
有了新线索,警方重新调整了查探方向。
可一连数日,案情还是毫无进展。
深夜,一通陌生电话惊醒了许如初。
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十分低沉:「只要 1000 万,我就告诉你周沐时真正的死因。」
「如果你引来了警察,那么你将永远无法得知真相。」
许如初睡意全无,连声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电话挂断。
她停在 110 上犹豫不决。
夜色之中,她将起疑的一切全都串联了起来。
溺水、消失的笔记、被鱼群啃食的尸体、巨额钱款!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她终于毫不犹豫拨打了 110。
许如初裹着大衣一刻不停去了宋简的住处。
宋简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许如初故作寒暄:「听说你找到了新住处,我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宋简冷哼一声,未曾搭理。
眼看宋简就要大步离开,许如初咬牙堵在了门口。
「宋简,自首去吧。」
宋简挑眉一笑:「看来你都猜到了。」
「小红书是我发的,人也是我杀的,你深夜单枪匹马过来,就不怕我把你也杀了。」
双眼赤红的宋简让许如初很是陌生,她骇得连连后退。
「周沐时从未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宋简冷笑连连,紧握双拳朝许如初步步逼近。
「他挡了我的富贵路,就该死!」
「如果不是他从中作梗,你名下的公司股份早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我也犯不上铤而走险。」
「我只是想多弄点钱还赌债,有错吗?」
似是想到什么的宋简,伸手用力扼住许如初纤细的脖颈,恶狠狠道:
「臭婊子,要不是你假装矜持一直不肯委身于我,哪有今天这些破事!」
「一套八百万的房产,连塞牙缝都不够,更何况你还收了回去!」
他怒目圆睁,活像地狱爬出的恶魔。
空气逐渐稀薄,窒息和恐惧让许如初拼命挣扎。
利欲熏心的赌徒依旧不知悔改。
许如初悔不当初。
她当初为什么没听沐时的劝解,为什么要招惹这条毒蛇!
所有的懊悔都无济于事。
我死了,她是递刀的帮凶。
今天,她也会死在宋简手中。
濒死的求生意识让许如初抬脚朝宋简裆下踹去,还未靠近便被宋简大力甩出了门外。
后脑勺猛然砸到了墙壁上,正流出汩汩鲜血。
窒息感解除,许如初俯身咳个不停。
宋简泄愤似的朝许如初猛踹几脚,过道上全是许如初的痛呼声和求救声。
警笛声由远及近传来,宋简面色大骇,扯着许如初的头就往墙上撞。
「你居然报了警?是存ẗü₍心不让我好过吗?」
他不再停留,慌不择路地逃走了。
恶魔离开,许如初挣扎着坐了起来。
第一时间将宋简下楼的路线告知了警察。
警报解除。
她看着满身伤痕的自己,抱膝哭到气竭。
「沐时,我错了。」
许如初知道错了,但晚了。
楼道空旷,只闻她的哭泣声。
-13-
许如初带着伤一瘸一拐地回了家,初一不在。
她满脑子都是我面目全非的尸体。
失神之下,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后脑勺再次着地,她顿时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数小时后,她捶了捶钝痛的头,失去的记忆铺天盖地的袭来。
她跌跌撞撞朝停尸房跑去,鞋子掉了,精致的妆容花了。
她跪在我惨不忍睹的遗体前,大声哭喊着:
「沐时,我想起来,我全部都想起来了!」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我还没有陪你过结婚纪念日呢?」
她孕期双脚浮肿抽筋,是我不眠不休为她揉捏按摩。
她晚上想吃将军包,是我连夜冒雨跑好几条街敲开店家的门。
她工作压力大,是我四处托人求院长收她为徒。
……
回忆里,密密麻麻全是我的好。
她怎么会忘了呢?
就算不爱,她也不能言语中伤最爱自己的人,伤害幼小的初一!
许如初疯狂朝自己扇着巴掌,直到双颊麻木,嘴里溢出丝丝血腥味才停手。
她头上鲜血早已结痂,脸颊高高肿起,骇人至极。
看着懊悔不已的许如初,我心中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后悔会像利刃,日日切割着她的心脏,叫她寝食难安。
这是她应有的结局。
-14-
扔下贝儿逃跑的宋简被警察抓了回来。
他不仅杀了我,还杀了那位富婆姐姐。
最终因故意杀人,宋简被判处无期徒刑。
等待他的将是无尽深渊,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法庭之上,他仍旧对着许如初破口大骂,无半分忏悔。
年仅 6 岁的贝儿无处可去,脏兮兮坐在了家门口。
见到一脸憔悴的许如初出现,贝儿当即跪在她面前哭求着:
「许妈妈,你能收留我吗?」
许如初愣了愣,她让人将贝儿重新送回了福利院。
「我只有初一一个女儿,你别喊我许妈妈,她会不高兴的,沐时听到了也会不高兴的。」
对许如初失望透顶的初一,选择住在了戴维家里。
戴维夫妇对她很是疼爱,渐渐冲淡了我离开的伤心和难过。
如今偌大的别墅,除了吴妈就只剩许如初一个人。
她日日抱着我的骨灰盒喃喃自语。
有时是说些少时的趣事,有时是憧憬和我的未来。
「沐时,我从未亲口说过爱你,是因为我早已深爱而不自知。」
「我爱你,沐时。」
「你现在听见了,就来我梦里看看我好吗?」
日复一日的呢喃,让许如初精神逐渐恍惚。
她会拿出过期已久的熟食,将自己塞到呕吐。
「这是沐时亲手为我做的,他啊,总是担心我因为手术错过吃饭。」
还会翻出我所有的衬衫,将缺了的纽扣一针一线缝上去。
「他下班回来,一定会夸我贤惠的。」
吴妈红着眼站在一旁,小声哽咽:
「先生已经死了……」
话还未说完,就被深受刺激的许如初厉声打断了:
「他没死!他就这里!」
「我的沐时没有死,他只是生我的气了。」
「等他气消了,就会回来的。」
神神叨叨的模样让人很是唏嘘。
等待春意浓浓时,许如初不顾吴妈阻拦执意要带「我」去重温一起走过的美好。
「沐时玩的高兴了, 就会回来看我的。」
从前她总是以忙做借口。
如今我死了,她终于有空陪我了。
许如初带「我」去了一直想去的南方, 观赏了许多美景, 品尝了无数美食。
她每回都点上两份,对着空气有说有笑。
精神失常的模样让路人纷纷驻足, 得知真相后全都悲切地劝她节哀顺变。
「人死不能复生,你老公若是在天有灵,也不忍看你日日消沉。」
她冷着脸反驳:「他没有去天上, 你看他正坐在对面朝你笑呢!」
我看着精神失常的许如初,不禁感叹情爱之事的奇妙。
活着时, 她不爱我。
死了, 却追悔莫及。
可是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我不想要了。
-15-
我的灵魂越来越透明,许多事都记不太清了。
可还是被禁锢在许如初身边不能去投胎, 连去到初一身边都成了难事。
几年不见,也不知我的初一长成了什么模样。
许如初偶尔会打电话过去, 但初一从未接听过一次。
她说:「许如初是贝儿的妈妈,不是我的。」
「我有戴爸爸,戴妈妈和最爱我的爸爸就够了。」
自此, 许如初不再打搅初一的生活。
只带着我的骨灰盒游山玩水。
某日午后, 许如初开车经过临海大桥时,精神恍惚下方向盘打了滑。
护栏外是一片汪洋大海,她惊魂未定正准备踩下刹车。
下一瞬。
眼前浮现出我的音容笑貌,她轻扯嘴角猛踩油门冲了出去。
「沐时,我来陪你了。」
急速行驶的汽车一头栽进了大海里,瞬间被浪潮吞没。
变成灵体的许如初红着眼朝我跑来,喜极而泣道:
「沐时,我就知道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生前是, 死后也是。」
我避开了她的拥抱, 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冷淡。
她伸来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心中充斥紧张和恐惧:
「沐时,别生气了好不好,你不说过最爱我的吗?」
我冷漠地看了她一眼, 一字一句道:
「许如初, 我宁愿不曾爱过你。」
年少时我曾说,遇见她就像跋山涉水遇见一轮月亮。
以后天黑心伤,就问那天借一点月光。
后来我才明白, 无论心伤与否,那天的月光都无法再照亮今天的暗夜。
许如初愣在原地,用力想对我挤出一个笑容。
除了哗啦啦掉落的眼泪, 再无从前半分让我心疼的模样。
面前突然出现一道白光,黑白无常木然地朝我们所在的方向招了招手。
我抬步上前,只听白无常冷着脸道:「你可以重返人间二十年。」。
「为什么?」
我和许如初同时疑惑出声,黑白无常齐声幽幽开口。
「是一个叫初一的小女孩每晚对着阎王雕像祈祷的结果, 整整三年, 跪了 1095 个夜晚。」
初一她一直在念着我。
许如初眼眸霎时黯淡无光,她不情不愿地跟着黑白无常走了。
我透明的身体渐渐有了实体。
迎面轻抚的风,照在身上的暖阳都在告诉我重活是真的, 不是在做梦。
我泪如雨下,一刻不停地朝戴维家跑去。
「初一,爸爸来找你了。」
(全文完)
作者署名:西瓜半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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