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军炮声响彻黄海,旅顺要塞危如累卵,慈禧还在颐和园准备她的六十岁寿宴。
魂穿清末的朱元璋咬牙切齿,准备反清复明。
没人能想到,光绪忽然发动神武门之变,几年之后废了八旗。
他自称祖上其实是李唐后人,所以改姓为李,剪辫练兵,引进西学,定国号为唐。
朱元璋:???
反清复明呢?不是让咱来反清复明的吗?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不让咱反清复明,那这个皇帝谁也别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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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李世民又又又一次睁开了他生无可恋的眼。
大唐盛世已经结束很久了,如今是光绪二十年的十月初二。对于这种情况,李世民也谈不上陌生,毕竟魂穿这事,他总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所以让他生无可恋的,并不是一梦黄粱,改朝换代。
而是慈禧六十大寿。
这老妖婆今天要从颐和园回皇宫,沿途看看风景,吃吃水果,顺便还要光绪奉献孝心。
怎么奉献呢?
大早晨先去颐和园,跪着为慈禧送行。
送出颐和园,还得步行引路,走到北长街,慈禧看着景点,光绪就在那跪着等。等慈禧的金辇跑远了,光绪再哒哒哒跑起来,抄近路先从神武门进宫。
进宫接着跪,一直跪到慈禧抵达为止。
这个小冤种光绪如今是谁呢?
自然是我们敬爱的大唐太宗皇帝。
天天早晨一睁眼,李世民就眼皮直跳,想到自己还要再跪许多次,再装许多年孙子,胸中就勃然升起一股怒气。
魂穿光绪以来,这样的日子,李世民已经过了五年。
李世民:五年!你知道朕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吗!老子天策上将天可汗,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然而李世民一闭眼,圆明园的大火,四野生民的哀嚎,无数义士冤魂又涌上心头。
这些画面从李世民穿过来的第一天就跃然眼底,他本来还贼尼玛自信,想着自己有了二十岁的身躯,什么局面应付不了?
无非是哪家的王朝崩塌了,谁家的理想覆灭了,都在朕射程范围之内。
脑海中的历史匆匆划过,中间是有几次把李世民看得暴跳如雷,比如安史之乱,比如靖康之耻,又比如大清入主中原后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
李世民深吸口气,本以为自己此来,正是要推翻这座王朝,恢复汉唐衣冠。
没想到危如累卵的不仅是大清,还有整个华夏。
他来的时候,光绪帝刚刚亲政,两次鸦片战争已经打完了,大清跟英法美俄,乃至葡萄牙都签了合约。列强天天拿刀子割肉,割走的不是白花花的银子,那是四万万Ṭū́ₘ百姓熬干的汗,熬出的血。
百姓岂能不反?
太平天国被镇压之后,大清虽然搞了洋务运动,但八旗子弟都烂透了。那些先进的武器堆满仓库,根本无人会用,最终的归宿,也不过是在某场大败之后被送给列强。
数千年未有之变局,列强虎视眈眈,华夏危如累卵。
李世民:……
上强度了是吧!
没事,还能操作,华夏幅员辽阔,但凡能动员起百姓,练出几支新军,列强何足为惧?
那么问题来了,要想动员百姓,八旗肯定得废,满清这个概念也不能用……
这特么不就是造反吗!
李世民想了想自己现在的身份,乃是爱新觉罗·载湉,大清光绪皇帝。
沉默,沉默是今日的紫禁城。
深吸口气,李世民挑挑眉,问题不大,不就是造自己的反吗,只要手里有支兵,什么路都能趟过去!
几天之后,李世民迅速认清了现实。
自己虽然亲政了,可只是名义上的亲政,所有军国大事,以及一二品大员的任用,都要请示太后,即便是普通政务,太后也要看他的圣旨。
要是太后觉得不对,想要叫停,分分钟就能停。
这些李世民都能忍,他最不能忍的,是隔三差五的请安。
大清朝什么狗屁毛病,动不动就要跪,自己一个皇帝,闲着没事就跪,还特么得跪得诚惶诚恐,跪得毕恭毕敬!
那几天熬完,李世民人都麻了,满ẗṻ₇脑子都是「亲爸爸你听我讲,我有件大事告诉你,你且屏退左右」,然后老子一拳锤死你。
当然,他不能这么干。
他只能皮笑肉不笑,跪地叩首道:「亲爸爸!儿臣向亲爸爸请安!」
那语气悲愤,悲痛,悲喜交集,不太好形容,就好比大唐太宗皇帝在喊他爹。
慈禧:???
几个月之后,李世民演不下去了,也不用演了。
因为李世民终于从一些密档跟奏折里,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兴起,兴奋,兴致勃勃,觉得自己又行了,又有机会练兵了。
其实清廷上层也不全是傻子,英法联军连颐和园都烧了,岂能不想拥有强大的军队?
只是慈禧号召八旗子弟来搞一支新军,结果当天就吓死了六个八旗贵胄,人人都不想受练兵之苦。
这群八旗兵马天天放鸽哨,斗蛐蛐,闲着没事还要喝花酒,抽大烟,没钱了就卖军粮,卖兵器铠甲,谁放着这种日子不过,去军营操练呢?
没事,慈禧还能请外教,把外国军事专家请来,如果有人能学到本事,可以主持练兵,再练出一支效忠大清的汉军,也不是不行。
但军事这东西是讲悟性的,偌大八旗,硬是找不到能出师的学员。
如果新军真的非练不可,那就只能依靠汉人,练汉军……那还练个屁啊!
洋人只会杀杀草民,抢点钱财,割些弹丸之地,汉人才是真能威胁大清江山的,孰轻孰重,慈禧焉能不懂?
所以练新军这事就被搁置,被尘封,被假装遗忘了。
李世民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兴冲冲地去找慈禧,他想没关系啊,之前没人能练兵,现在朕来了,朕能练兵啊!
只可惜,李世民还是低估了慈禧的下限。
那天慈禧居高临下,望着跪在地上的李世民。
她特地叫来了许多知兵的汉臣,从西方军制到古代战术,从部队后勤到新军装备,全都一一去问。
李世民对答如流。
对答如流这个形容都不太准确,这几个月来李世民废寝忘食啃着军事相关的书籍,他提出的许多战术,许多军事思想,连站在慈禧太后身边的大臣,都忍不住拍案叫绝。
这些大臣说,陛下乃天赐之才,天赐大清以抗列强!
慈禧面无表情,于是那些激动的大臣也就渐渐不激动了,跪在地上的李世民心头一跳,对这气氛莫名有些熟悉。
亲爸爸不愧是亲爸爸,比我亲爹还技高一筹。
父皇好歹是我屡立战功之后才有这种忌惮的目光,你特么程序都不走了,我练兵都没练,直接开始忌惮了是吧?
那天慈禧只说了一声哀家乏了,什么意见都没给出,可李世民能感觉到,自己身边的眼线又多了不少,练兵之事更是变得遥遥无期。
几千年未有之变局近在眼前,李世民身在紫禁城内,忽然觉得这世道几千年都没变过。
还是以一朝之心夺万民之心,还是以一人之心夺一朝之心。
满清不顾及华夏存亡,慈禧也不顾忌满清存亡,汉人掌兵会动摇清廷,自己掌兵会动摇太后之权柄,这都是一个道理。
李世民晒然一笑,成吧,几千年不变之格局,总要有人打破。
明日英雄未登场,今日我恰逢其会,那舍我其谁?
那五年里,李世民一次又一次谨慎地找机会,一个又一个见了不少人,这些人有的死在慈禧太后之手,但仍有人逃出生天,并杀出一番事业。
五年时光,弹指即逝。
日军借朝鲜政变之机,入侵辽东,舰队直冲黄海,无数汉家百姓死于日寇枪下,李世民一次次看着这些战报,眼里喷出火,却迟迟不能动。
那些日寇跟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时没有任何区别,只要短了补给,就去汉家城镇里搜刮,刺刀挑起犹豫的百姓,蛮夷还在大火里哈哈大笑。
汉人跟满人,在他们眼里都不算人。
既然杀了一个,那这全家也不必留了,列强所过之处,全是衣不蔽体的女子,开膛破肚的婴儿,这些孩子前一刻还在冲自己爹娘要抱抱,下一刻就被刺刀捅穿了肚子。
捅穿了肚子,孩子会疼啊,孩子哭着还是要抱抱。
没人能抱了,她的大人也被杀了,见到父母死前痛苦的表情,孩子害怕,哭得更大声了。
只是哭声也没持续多久,他们哭得没了力气,渐渐哭声都消散在笑声里,那些白皮肤的,黄皮肤的军人提着染血的刀大笑,婴孩的尸体就悬在他们刀上。
这些画面从国人的笔记,从良心未泯的随军记者的报道里传回李世民案前。
李世民闭上眼,说都去,都去把这些东西给老佛……
这话说到一半,李世民忽然住了口,因为他知道慈禧不会看,也根本不想看这些,前几天有人劝她把过生日的经费用来抵抗日寇,慈禧勃然大怒。
慈禧说,令我今日不欢者,我必令他终生不欢。
六十大寿近在眼前,半点坏消息,都不能传入慈禧耳中。
这些天里,慈禧只想享受,只想让他李世民跪在太后面前喊亲爸爸,跪完颐和园跪北大街,跪完北大街跪紫禁城。
跪了一天的李世民整个人撑在案前,茫茫夜色罩在他的背后,他低头看着那些笔记跟新闻报道,这些人文笔都好,死掉的婴儿,残破的城市,几乎就跳在李世民眼前。
这五年里深藏的火气,怒气,这五年里的周旋跟妥协,终于尽数崩塌。
光绪二十年十月初二,星月高悬,北风呼啸,李世民从案前忽然抬头。
他对身边的太监道:「阿难,你去告诉王重八,朕不跟他谈了,今夜就发动,他爱来不来,朕再不动手,朕就不是天子,朕就不是万民之主!」
那个太监耸然动容,他道:「陛下,王重八心思难测……」
「天下事不容人瞻前顾后,朕所行事,肩负万民之心,朕即天命,何论私心?」
那太监当场打了个哆嗦,一双眼里冒出血丝,他跪倒在地,正要拜呢,李世民一把拉起他,沉声道:「去吧。」
太监眼底的泪直接崩出来,转身离开茫茫深宫。
五年了,李世民望着无边黑夜:朕这五年是怎么过的?朕见了多少人,朕发过多少次秘而不宣的旨意,朕又用什么方式拉拢了多少人……
今夜之后,朕谁都不跪。
今夜之后,堂堂华夏,岂容小丑跳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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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清万世不易的好梦坠入慈禧脑海,当西风吹过景阳宫前的御书房,王重八收到了宫里的消息。
三五颗星洒下微茫的光,王重八抬手把纸条烧了,目光闪烁片刻道:「全军集合。」
片刻后,王重八身后的院落里已站满了人,这些人个个都像标枪一样钉在地上,望着王重八的目光都贼灼热。
没人会怀疑,这些士卒愿意为之赴死。
王重八没有转身,他沉声道:「弟兄们应该清楚,咱到底是干什么的。」
为首的军官重重点头,他低声道:「驱逐鞑虏,反清复明!」
王重八点头道:「不错,只是咱没告诉弟兄们,其实反清复明这项大业,京城里也是有人支持的。」
为首的军官眨眨眼,说那这个贵人是谁呢?
王重八长出口气,思绪又飘回五年之前,那会儿他刚到清末,还不叫王重八,他的原名叫王正谊。
大刀王五,王正谊。
当日他魂穿大刀王五,大明是怎么衰败的,怎么灭亡的,南明那群大臣又是怎么在亡国之祸面前一心党争的……全在他脑子里跳。
跳得他脑门青筋毕露,差点吐血。
没错,光绪是李世民,王重八自然就是朱元璋。
两人在这五年里还见过一面,那会儿李世民刚发现自己没法练兵,就四处留意有谁可以替自己悄悄练兵。
而朱元璋在没有大反贼的日子,凭大刀王五在京城里的镖局,凭这些年在江湖里的人脉,他自己把反清复明的旗子打了起来,自学西方军事理论,又教给信得过的江湖少年。
奈何还是被清廷发现了,清廷查汉人的力度,比特么当年锦衣卫还高。
老朱没辙,正准备跑路呢,四九城里一路狂奔,街巷里忽然冒出个小太监,一把将他拽进了某辆马车。
接着朱元璋就见到了李世民。
当然,那会儿他们只以为是大刀王五见到了光绪皇帝。
李世民开口就石破天惊:「朕是载湉,光绪帝,我时间不多,咱们长话短说,我知道你想反清复明,我帮你!」
朱元璋:???
卧槽,这什么情况,你丫不是大清皇帝吗,你帮我反清复明???
但朱元璋这人,最能分清轻重缓急,你这个大清皇帝为什么要帮我,估计说来话长,朱元璋干脆道:「我的人已经散了,镖局也会被查抄,你如何帮我?」
李世民目光一亮,对朱元璋更为满意:「两江总督刘坤一,之前一直受李鸿章打压,去年是我把他从老家提起来,放在两江总督这个位置上的。我给你写一封信,你去找他,只说你是被李鸿章所迫害,他会收留你。」
朱元璋不置可否:「然后呢?」
李世民指着南方,定定望着朱元璋:「南洋之上,有个马来半岛,那是英国人的地盘,但当地百姓受够了英国佬的盘剥,如今揭竿起义。我会发旨意让刘坤一派人去南洋支援英军,你去。」
朱元璋眯了眯眼:「咱就是到了刘坤一麾下,也不是领兵之人吧?」
李世民笑了,他身子后仰,微微靠在车厢上:「我帮你,自然是看重你。你教那些江湖人的理论我看了,你吃得很透,用得很好,更不必说你大刀王五的武功与悍勇……无论你是小卒还是队正,只要你去,只要你有一场战事,你就一定能脱颖而出!」
朱元璋也笑起来,他拱手道:「陛下给咱安排这么一条明路,有要求吧?」
李世民扬眉道:「不错,你看东瀛倭寇,近年内会有什么动向?」
朱元璋不假思索道:「跳梁小丑,一朝得势,必然猖狂,这两年他们国内的财政崩溃,只能用战争赢得金银,它一定会来攻打大……大清。」
李世民盯着朱元璋道:「你想让倭寇赢吗?」
朱元璋没有丝毫退让,两人四目相对,脸上都带出笑意,朱元璋道:「咱明白了,日寇来犯之时,咱就带兵回京,你有什么要咱帮忙的,咱义不容辞。」
李世民哈哈大笑,他看着朱元璋,总觉得这人过于聪明了。
这不是李靖那种精通兵事的聪明,这人了然世界局势,熟稔政治斗争,此人眼中,也没有半分对帝王的畏惧。
李世民指朱元璋道:「王五,你真是个天生的反贼头子。」
朱元璋笑道:「你却不像大清的皇帝,不是胸怀天下,谁敢用我这个反贼头子?」
这笑声又忽地停了,朱元璋反客为主,质问李世民道:「咱可以回来,打退日寇之前,咱也会把反清复明这事先放一放。但京城防卫慈禧不可能交给你,咱带着兵马回来,要是被挡在京畿,咱转身就走。」
李世民倒还在笑,扬眉道:「朕都信你能从南洋拉起一支强军,你不信朕能把太后的势力打出一个缺口?」
朱元璋看着李世民那双舍我其谁的眼睛,浑身上下的恢弘气度,忍不住觉得自己任重道远。
跟这种人争天下,比特么抗击列强难多了。
朱元璋道:「好,那咱们各安天命。」
这么匆匆几句话说完,朱元璋又被丢下了马车,一身鲜血杀出京城,颠沛流离奔向南洋。
而李世民今日出宫的消息也被慈禧所知,慈禧当然不知道他见了谁,说了什么话,可仅仅是光绪忽然脱离她监控这件事就足够她恐惧愤怒。
那天李世民跪在颐和园石板上,跪了整整一夜。
好在这五年的一些辛酸屈辱,这五年的一些九死一生,终于都到了尽头。
西风凛冽,夜凉如水,王重八身后的那些士卒已然听呆了,他们没想到京城里相助的贵人,会是光绪皇帝。
那个心腹军官磕磕绊绊道:「那,那将军,咱这是要……」
朱元璋终于回头,他双目似火,扬手道:「进宫,帮着小皇帝把慈禧老妖婆办了,再帮着小皇帝把国事都给办了!」
那军官当即就懂了,自家将军这是要走加九锡,假节钺,赞拜不名,剑履上殿的路子!
自家将军答应皇帝会回来,就想好这一天了!
天下事,还得是将军挟天子以令诸侯才能收拾得了。
这群从南洋被拉起来的苦寒百姓,从边疆一路跟着杀过来的汉家儿郎,就服朱元璋这长远的目光,这不把天子当回事的气魄。
当夜,朱元璋带兵夜行,撞见巡夜的京八旗侍卫,直接一排毛瑟步枪轰过去。八旗子弟哭爹喊娘地跑了,几百人的新军迅速杀向紫禁城。
麾下军官还有人问朱元璋,咱们这几百人杀到紫禁城,万一进不去宫门,咱不就完了?
朱元璋目光坚毅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咱能进京城,就该相信龙椅上那个小皇帝的手段,到了神武门,必定有人给咱开门。」
那军官眉头一皱:「小皇帝都有人帮咱开门了,为什么不直接用那些人政变?」
朱元璋道:「那些人不是他的,慈禧盯着他,他没有人手。但小皇帝的亲爹掌管神机营,只是他爹向来对他敬而远之,对慈禧充满畏惧。能给咱开门,已经是小皇帝手段高明了,他爹是万万不可能亲自杀向慈禧的。」
那军官默了一下,他问了朱元璋最后一个问题。
「既然小皇帝手段这么高明,政变之后,将军真能插手国事吗?」
朱元璋道:「他手段再高明,麾下没有兵马,也须用得着咱,帮他这么一遭,今后咱无非是当董卓还是当安禄山的区别。」
那军官不说话了,只在心中腹诽:安禄山跟董卓,也都没啥好下场啊……
王重八能不能当董卓,并不是李世民首要考虑的问题,他当先考虑的自然是神武门。
其实这也早有准备,光绪是慈禧的的外甥,他爹并不是死掉的皇帝,而是慈禧的妹夫。李世民早早去找过这位亲爹,拍了一封书信在他爹面前,信上面就是他爹的笔迹,写着跟光绪约定好,会在大寿其间发动政变。
亲爹人都麻了,他说这玩意纯属诬陷,我把这玩意拿给太后看,太后必有明断!
李世民不置可否,李世民说你去吧,反正十月初二,一定会有兵马攻城,即便没有你开宫门,凭侍从处的那些兵,真能扛住朕借来的洋军吗?
亲爹大惊失色,几乎都要跳起来,说你还借了洋人的兵马?你几时借的?
李世民笑道:「这五年里,朕接见外国使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说朕几时借的?」
抛下这句话,李世民转身就走。
亲爹慌了,他太清楚慈禧的为人了,即便自己此刻把栽赃信呈给慈禧,只要十月初二真有政变发生,无论慈禧赢还是自家亲儿子赢,自己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亲爹咬咬牙,还是决定相信洋人的战斗力,当夜必开神武门。
只是真到了十月初二深夜,这位亲爹开了门,才发现对面杀过来的,好像不是洋人啊!
为首的一员悍将负刀提枪,毛瑟枪一指,光绪亲爹便瑟瑟发抖,彻底忘了什么洋人不洋人的,直接让开道路,请朱元璋带兵杀进紫禁城。
宫中当然还有别的禁军,这些人见到凶神恶煞的朱元璋当然也会颐气指使,厉声喝问。
回答他们的只有一串枪火。
从南洋南疆杀出来的精兵自然不是宫中这些禁军能比,八百人横冲直撞,从御花园杀到御书房,只花了十几分钟。
那些禁军死的死,逃得逃,像极了辽东的战场。
朱元璋越杀越气,面沉似铁,他这五年见了太多类似的军队,见了太多被抛下的百姓,那曾经都是他的子民,如今却只能被列强烧杀,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还能花几百万两过他妈的六十大寿。
八百人几乎没有损失,朱元璋带他们路过御书房时,有推门声忽然响起。
李世民从御书房走了出来。
朱元璋一抬手,八百人令行禁止,齐刷刷停在原地,八百多双眼睛转望李世民,这些带着血腥气的目光足以压垮一个寻常的弱冠少年。
李世民没垮。
二十多岁的李世民,早已从尸山血海里杀过几个来回了,他面对这些目光,甚至还有些兴奋。
他对朱元璋道:「王大侠,别来无恙。」
朱元璋没施礼,他淡淡道:「陛下一起去?」
那八百人不由有了点骚动,一双双眼睛都在瞳孔地震,还有些人嘴巴微张,发出了卧槽的声音。
李世民负手道:「自然,朕如果不去,你们就是乱臣贼子,片刻后李鸿章带人进宫,死的就是你们。」
朱元璋身子一僵,凝视李世民道:「原来你喊了李鸿章,你喊了李鸿章,咱也能先抓了你。」
刚才还在那卧槽的八百人马,顿时又随朱元璋发出阵阵杀气,李世民对这杀气置若罔闻,他平静道:「没用的,有朕在,你才能继续立功,继续招兵买马。否则以你现在的几百上千亲军,谈何对抗……」
朱元璋一甩手道:「要走赶紧走,兵贵神速,谁有空听你在这念叨?」
朱元璋无能狂怒,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个没出过深宫的小皇帝,常年受老妖婆打压,怎么还一点都不怯懦,不恐惧呢?
没事,这小皇帝就算手段再高明,政治头脑再好,想在自己跟李鸿章之间玩制衡,他就大错特错了。
跟着小皇帝奔向宁寿宫的路上,朱元璋望着李世民的背影,又一次平静下来。这是大争之世,是几千年未有之变局,躲在宫里玩权谋,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人在乱世,能打才是硬道理!
打仗咱怕过谁,优势还是在我!
八百人从御书房又打到皇极门,这里守门的清军一开始还不想开门,他们也听到宫里似乎有动静,只是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世民亲自站到最前方,断喝道:「朕天子也,开门!」
清军慌了,他渐渐知道今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回头看看宁寿宫,又低头看看光绪帝,声音都带着哭腔:「陛下,您回去吧,我就当今天没见过您。」
李世民沉声道:「神武门都开了,这么多人的血都流了,今日朕有死而已。」
朱元璋就站在李世民边上,李世民信手从朱元璋腰间抽出刀来,然后手脚并用,直接沿着锡庆门往宫墙上爬,还不忘对身后八百人发号施令:「随朕先登,拨乱反正!」
朱元璋眼皮一跳,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又判断错了一点,这小皇帝的身手有点过于好了,煽动军心的能力也太自然了。
这小皇帝不像是不会打仗的人啊!
当然这些念头只是一闪即逝,朱元璋手一挥,已经让人跟着李世民上了。
门后的人顶不住这个压力,眼瞅着在李世民越登越高,下边还有士卒推举着他,另一边还有个悍将露头,端着个毛瑟枪目光如炬,谁动谁就被一枪打死。
守将的心理彻底崩了,打开宫门,放这八百人进了皇极门。
门后宽阔的区域里,还有一排排的清军,他们都是慈禧的死忠,手中也抱着一排排的毛瑟枪。
李世民回头,朱元璋了然,八百人齐刷刷掏出炸药包点燃,远远丢进清军堆里。
轰然一声巨响后,李世民提刀带头冲锋,朱元璋紧随其后,八百儿郎个个都杀红了眼,从皇极门一路杀到宁寿门。
此时,宁寿宫里的慈禧终于被人摇醒。
她听到李莲英带着哭腔道:「天子带兵来了,老佛爷您躲躲吧!」
慈禧虽然上了年纪,可这一句话就足够让她清醒。
慈禧匆匆起身,边穿衣服边问:「他哪来的兵?」
李莲英道:「奴才不知。」
慈禧还想问些什么,但随着又一声巨响,宁寿门好像也失守了。
李莲英急哭了,他说老佛爷,快走,快走啊!
慈禧反而不动了,她面无表情盯着李莲英道:「好利索的手脚,哀家现在走,已经来不及了。」
正如慈禧所预料,只过了三五分钟,宁寿宫的大门就被推开了。
只是她没想到第一个进来的不是光绪,而是一个她不认识的悍将,一个提刀的中年男子。
慈禧从容道:「叫你主子来见哀家吧。」
朱元璋冷笑道:「不是谁都有主子的,咱自己也想见见你。」
慈禧皱眉道:「好狗胆,载湉怎么调教下人的,你一个奴才……」
「你再叫一声奴才,咱就把你拖到地上,砍了你的舌头。」朱元璋提刀指着慈禧,抬头道:「你要是不信,你就再叫一声。」
慈禧勃然作色,冲门外大喊:「载湉呢,载湉你做下这等大事,不忠不孝,不敢见哀家不成?」
朱元璋拿刀敲了敲柱子,失笑道:「他不忠不孝?你知不知道南边多少人想杀你,多少人想掀翻了朝廷,从英军第一次入寇以来,你们干过什么正事?」
慈禧敏锐察觉到了什么,朱元璋这称呼之中对光绪也没多少敬意,难不成这不是皇帝的人?
是李鸿章?
他不要身后名了?
慈禧不再喊叫了,她目光闪动,甚至开始跟朱元璋讲道理:「二十万清军陆续参战,对英军先帝可没退缩过,是大清的行军速度比不上海军,也没人能想到他们的蒸汽机能逆流而上,被人多打人少,枪炮打长刀,也是无可奈何。」
宁寿宫外又响起几声惨呼,几声枪响,朱元璋就在喊杀声里对慈禧戟指大骂:
「放屁,那仗打起来之前你们在干嘛?英军发了封国书,声称动兵是为了反清复明,抢回原本明朝的土地。你们就跟疯了一样,认定这封国书是奸细所写,全国排查奸细,英军那边,只派了钦差大臣过去,拆掉虎门海防,以安英军之心。
当地提督关天培进谏了多少次,你们理了吗?
等关天培驻守虎门,等到英军,他向钦差大臣求援,求来的只有二百人。
这等忠臣良将,悲怆长哭,六十多岁了拔刀顶在最前方,手刃数人,受伤十余处,中枪中弹,遍体鳞伤,仍旧大呼杀敌。
最终以身殉国,他身后的清军做鸟兽散。
凭你们这等应对,别说动员速度,技术天堑,再来多少先进的装备都一样会败。」
慈禧默了片刻,闭眼道:「那毕竟都是先帝……」
「南方教案那么多起,你不会没听过吧?」朱元璋上前两步,逼视慈禧道:「那些教会的人把乡民的孩子抓了,育婴堂内无一活婴,教会墓地埋了七十多个孩子的尸首。乡民去要人,被洋人活活打死,一群乡亲聚起来,成千上万人要讨个公道,你猜他们后来如何了?」
慈禧闭口不答,手却抖起来了。
她越发确定,这人不可能是光绪找来的,因为这人就不可能是大清忠臣!
门外的喊杀声渐渐低了,殿内的杀气却越发浓烈,朱元璋再近两步,对慈禧沉声道:「他们全被你的奴才们杀了,送给洋人谢罪。」
慈禧张了张嘴,低声道:「耳闻未必为实。」
朱元璋大手一挥:「不用耳闻,咱就在刘坤一手底下当差,也随军去看过现场,咱没法把人全救下来,只好拉着当地的许多县令一起给孩子们陪葬,只好救下一些死里逃生的血性儿郎,你猜这些儿郎如今又在何处?」
慈禧手一抖,连句话都说不出了。
门外除了火光噼啪,已再无半点声音,朱元璋冲那边点了点,望慈禧道:「被你们卖给洋人的儿郎,今日杀回来了。」
火光之中,李世民终于踏上台阶,从殿外走入殿内。
慈禧微睁的双眼里满是错愕,她相信自己的判断,朱元璋绝不是大清忠良,他想杀自己,又岂能不想杀光绪?
可听到李世民的脚步声,朱元璋回头看他一眼,竟也没多话,就跟李世民并肩站定了。
宁寿宫内外一时岑寂下来。
慈禧先开口了,她努力为自己争取着主动权:「陛下,哀家知道,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哀家已无处可去了。但哀家毕竟执掌朝廷数十年,若没有哀家应允曾国藩、李鸿章练兵,太平天国就要亡了我大清。若没有哀家一力支持左宗棠收复新疆,如今大清的处境只会更差,更不必说哀家发展洋务,同治中兴,这么多年,哀家为大清尽心尽力,哀家在,总是对大清利大于弊的。」
朱元璋转头去看李世民,李世民沉默片刻,接着才对慈禧道:「那敢问太后,大清是什么?」
慈禧一怔,不知从何说起。
李世民又想起今夜自己看到的战报,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些年朕看了很多朝中大臣的奏折,有的大臣说洋务也好,改革也罢,利的是四万万中国人,而不是满人,他有产业,宁可赠与朋友,而必不使奴隶分润。还有人说许多洋务,许多试图改革的声音,都是仅想保四万万中国人,而置他大清于度外。」
「叶赫那拉氏,朕要问问你,问问你背后的大清朝,四万万中国人不是大清子民,那大清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慈禧目瞪口呆,一口气没喘上来,几乎向后倒过去,她扶住床头,指李世民道:「你,你,陛下何故谋反?」
李世民冲朱元璋伸手,朱元璋心领神会,当场把刀递给了他。
李世民掂了掂手中刀,接着刀光一闪,斩断了自己的长辨,看得慈禧惊呼一声,险些晕厥过去。
李世民长声道:「朕今日便明明白白告诉你,你再有权谋手段,再有威望人手,只为满清一腔之私,置四万万人于不顾,那朕留着你,便没有一丝好处。」
那些太监、侍卫,纷纷围着慈禧抢救,终于把她救醒过来,慈禧颤颤巍巍地伸手,指李世民道:
「孩儿,你还小,你不知汉人对咱的恨呐,清非中国,你这么干,是要死无葬身之地的!」
李世民摇头道:「大清死无葬身之地就够了,朕会更名换姓,改朝换代,朕会带着四万万同胞击败列强,让他们也给你们大清陪葬。」
慈禧指着李世民的手始终没有放下,颤颤巍巍的,她满眼都是恐惧。
她不知道面前这个弱冠少年是狂妄还是自信,但她知道,这些话光绪说给她听,今晚宁寿宫里的她,还有她的心腹都没机会活着出去了。
李世民把刀抛回了朱元璋。
朱元璋嘿然一笑道:「好,那就让咱亲手报仇。」
慈禧身后还有个贴身侍卫,此刻猛地窜到慈禧前边,冲朱元璋抱拳道:「我是武状元张蜀锦,以前便见到大刀王五英姿,今日可敢与张某一战?」
朱元璋眉头一皱,正准备喊人,忽然听到一声枪响。
回头,发现李世民正拿着个转轮手枪,一枪击中张蜀锦眉心,枪口还在散着袅袅白烟。
李世民啧了一声,冲张蜀锦的尸体道:「武状元,时代变了。」
朱元璋又笑起来,冲慈禧道:「他一直这么勇敢的吗?他不知道你们皇帝枪法极准吗?」
慈禧闭上眼,过往种种都划过心头,殿内冲进来一群朱元璋亲军,把慈禧的心腹太监,贴身侍卫一顿乱砍。
兵荒马乱里,慈禧问了李世民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是今天?若是皇极门不开,你们局势危矣。」
李世民道:「因为日寇过了鸭绿江,在辽东大开杀戒了,辽东死了个小女孩,死前还在要抱抱,你知道吗?」
慈禧满眼的不可置信,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刀光一闪,朱元璋已赶至慈禧面前,雷霆般一刀斩下,飞起慈禧大好的头颅。
死前须臾,慈禧的目光掠过满殿彩绸,那是为了她六十大寿,花了几十万两白银布置的。
恍惚间,慈禧忽然明白了李世民的意思。
血溅三丈,大好的头颅咚咚落地。
-3-
四更天的时候,李鸿章带兵来了。
宁寿宫的现场还没布置好,这老爷子就停在皇极门外,说是防备宫外的人也行,说是堵住宫里的人,也无不可。
朱元璋瞥了李世民一眼:「你是怎么说动李鸿章的?」
李世民把刀塞进张蜀锦手里,又调整了一下位置,随口道:「辽东都是李鸿章的人,你知道吧?」
朱元璋低头道:「你把张蜀锦再往这边挪点,得让人进来一看就知道是他杀了你亲爸爸。」
李世民翻个白眼,继续道:「这些年李鸿章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淮军久疏战阵,所以他屡次提过征兵练兵之事,奈何之前他们淮军的大将,个个都把自己麾下的军队冠以自家姓名,自掏军费,俨然是藩镇雏形。所以慈禧没让李鸿章征兵,也没让他加强辽东军备。」
朱元璋了然,又喟叹:「他们争权夺利,死的全他妈是辽东百姓……你答应李鸿章了?你不怕他尾大不掉?」
李世民看他一眼,笑道:「我连你都不怕,会怕他一个冢中枯骨?」
朱元璋也笑起来,他换了把刀拎在手里:「成,走了。」
「去哪?」
「不是去辽东吗,日寇犯我疆土,李鸿章的人又靠不住,我不去谁去?」
李世民又笑起来,这五年他笑的次数都没今晚多,他望着朱元璋道:「我去。」
朱元璋:???
李世民又道:「天亮之后,我会给你旨意、官职,你得去威海卫。」
朱元璋蓦地驻足,他停在宁寿宫门口,缓缓转身道:「你要御驾亲征?」
李世民望着他道:「是啊,你不要反清复明吗,朕得有点军功,才好与你争。」
朱元璋蹙眉道:「咱是真要反清复明的。」
李世民笑道:「朕知道,但朕相信,不管你复的是汉还是明,只要你心怀天下,你迟早会跟朕走在一条路上……至少平定日寇之前,你我得鼎力合作。」
朱元璋顿了顿,肃然道:「日寇没那么容易平定,朝鲜已经失守,陆军连战连败,北洋水师也在黄海失利。李鸿章让舰队龟缩威海卫,连巡防都不敢,你御驾亲征,你的兵也躲不过日寇大炮,何必呢?」
李世民道:「朕明白,朕还明白,御驾亲征不仅躲不掉日寇的大炮,也没法让荒废多年的士卒一下就能用上仓库里的先进武器,更没法改变军制——日寇军师旅团营层层分明,辽东只有几十个营,这几十个营的统领互相观望,别说互相配合,不落井下石都算他们有武德了。」
朱元璋不说话了,其实从马车初见,他就知道小皇帝不是个无脑莽一波的热血少年。
他是明知前方艰难险阻,却仍旧相信自己能战胜一切,见过了风霜拦路,却仍旧相信自己能一刀劈出朗朗乾坤。
跟自己贼像。
两人在火光中,在宁寿宫满地的尸体前再次四目相对,两双眼睛里绽出似曾相识的火焰,刹那间照亮了这片苍穹。
他们相视一笑,旋即派人去请李鸿章了。
直隶总督,大清名臣,淮西领袖李鸿章李中堂抵达宁寿宫后,就见到了「张蜀锦受日本人重金,刺杀太后,被孝顺的光绪皇帝跟忠义的大刀王五发现,当场击毙,为太后报仇」的现场。
李鸿章抬头看了看朱元璋身后的人,额前的皱纹微微舒展:「这些人又是谁呢?」
朱元璋扬声道:「都是江湖好汉!勤王救驾,跟这汉奸麾下好一番厮杀!」
李鸿章一双老眼扫过这群江湖好汉手里清一色的毛瑟步枪,最后又落在李世民身上:Ṭųₛ「陛下,太后遇刺一案还应详查,张蜀锦未必是日本人所托。」
李世民摇摇头,乃至还泪光闪闪:「中堂,正是日本人无疑!日寇犯我疆土,杀我额娘,朕此仇不报,枉为人子,必御驾亲征,荡平倭寇!」
李鸿章:……
李鸿章咳了两声,喟然道:「陛下,臣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大清也经不起折腾,仗打到这个份上,不败就是胜了。」
随李鸿章进来的门客深以为然,冲李世民一拱手道:「陛下,中堂这是老成谋国之言呐。」
朱元璋冷冷道:「如何不败?日寇一至,李中堂重用的叶志超一夜狂奔五百里,弃城弃械而逃,丢下四十多尊大炮,万把条枪,知道的,明白这是李中堂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日寇的后勤长官呢。鸭绿江一战,更是各部号令不齐,一触即溃,倘若按中堂所言,集中兵力守盛京、京畿,又真能不败吗?」
李鸿章叹道:「既然会败,陛下就更没必要御驾亲征了。」
李世民道:「朕去了,自能协调前线诸营,能多一分胜算,便是一分胜算。」
李鸿章摇头道:「陛下,自叶志超临阵脱逃之后,陛下就调动过北洋军的人事了,水师里您启用邓世昌辅佐丁汝昌整肃军纪,协同参谋,可黄海一战还是败了。日军的吉野号就是比定远、致远号更快,想打就打,想走就走。正如日寇之陆军,已是新军军制,动如雷霆,非我军所能制衡。」
「那按中堂之意呢?」
「一代人只能做一代人的事,老臣办洋务,练水师,日后陛下改军制,肃军纪,自然能兴师雪恨。」
朱元璋眼皮一跳,他听懂了。
他很想问问李鸿章,你给我翻译翻译什么叫他妈的兴师雪恨,翻译出来给我听,你要兴师雪他妈什么恨?
无非是你个老贼想把东北丢给日本或者俄国,想保存你家北洋水师的力量,反正割地赔款也不是割你家的地,赔你家的钱,最后死掉的百姓也不是你李家的家丁,对吧?
那你恨什么呢?
这些年朱元璋在南边,天天听刘坤一念叨李鸿章的党同伐异,什么把胡雪岩拦住不让他给左宗棠军费,什么派人去吃左宗棠的军饷,他力主海防,就见不得力主边防的左宗棠收复新疆。
朱元璋特想指着李鸿章的鼻子骂,说老贼你旧病复发矣。
当然朱元璋不能骂,朱元璋只是沉声道:「中堂此言谬矣,一代人能做多少事,并不是中堂说了算。」
李世民也笑道:「汉高祖刘邦定了江山,却不能北驱匈奴,完善制度,李中堂所言,一代人只能做一代人的事,大抵如此吧?可明太祖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同时还能弥河南北,定下制度,这难道不是一代人干了两代人的事?」
朱元璋心头一跳,也不知光绪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下意识补充道:「还有唐太宗李世民,荡平天下之后,犹能扫灭突厥,打造贞观之治,又算不算一代人干了两三代人的事?」
这次换李世民脑子一麻,俩人目光一碰,齐齐尬笑起来。
顾不上去想大刀王五究竟是陛下从哪找来的,李鸿章已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望着李世民道:「陛下想做唐宗明祖?可大清江山,经得起这般折腾吗?」
李世民图穷匕见,对李鸿章似笑非笑道:「李中堂,大清江山经不起折腾,对您也不是件坏事吧?朕不是太后,有多年威望在手,若朕亲征失败,丧权辱国,那朕自然需要一个霍光,来帮朕处置国事。」
紫禁城外,响起五更的梆子声,今夜血气冲霄,星光诡诈,宁寿宫人人心思各异,几道目光承载着万钧重量,互相在沉默里交汇交锋。
片刻之后,李鸿章跟他门客纷纷跪倒在地,冲李世民行礼:「太后遇刺,臣请陛下节哀。」
李世民跟朱元璋相视一笑,他们知道,这就算是谈成了。
其实这道理也好想,李鸿章带兵回去的路上都在笑,他承认自家这小皇帝有手腕有人脉,权谋一道并不输于老佛爷。
可惜陛下还是太年轻了,年轻人总是想要全世界,你看慈禧什么都不要,只要自己的权位,她可以坐稳一辈子,可以花几百万,上千万来过一场寿宴。
你想要的更多,你想当千古一帝,那只能把更多的东西推上赌桌。
李鸿章笑了笑,中日差距如此分明,他御驾亲征能怎么赢?他是韩信转世,边打边练,真能拉起一支精锐新军不成?
即便拉起新式陆军,吉野号就在海上逡巡,北洋舰队也拿它没办法,你还有比丁汝昌邓世昌更懂水战的将领不成?日寇凭水师想走就走,沿海港口你一个都夺不回来,硬打只会拖垮国内的财政。
就算你能把日本的财政一起拖垮,两国两败俱伤,届时民变四起,还得是本官主持大局。
总不能你一个深宫里的弱冠天子,能速胜日本吧?
李鸿章走在西风里,走在京城的黎明前,越走越腰背笔直,越走越有股龙行虎步的气势。
门客小声问道:「陛下亲征,该如何安排?」
「当心保护陛下,兵败之后,好生接陛下回宫。陛下是个不服输的,为了再上赌局,他一定会帮老夫做许多事情。有了陛下,张之洞刘坤一他们,才只能服我。」
李鸿章在夜里淡淡一笑,仿佛看到了史书上的某一页,正在写熠熠闪光,鞠躬尽瘁的自己。
当天早朝,在李鸿章的鼎力支持,和光绪本身的帝党加持之下,迅速给慈禧太后遇刺案下了定论。
这是日本人勾结张蜀锦,无耻刺杀,李世民洒泪朝堂,咬牙切齿,声称自己要先为国耻报仇,才有脸回京尽孝。
所以慈禧的葬礼就先不办了。
一群满清王公炸了锅,纷纷跳出来说这不行,陛下千金之躯,怎么能去前线犯险呢?
李世民悲痛难抑,不小心掉了冠冕,脑袋上被割断的鞭子就露了出来。
霎时间满朝文武都不出声了。
李世民摸了摸后脑,又环视群臣,这才低声道:「辫子,也是张蜀锦斩断的,就是因为这根辫子,朕才被张蜀锦抓住,险些步了老佛爷后尘。所以辫子,朕今后不想再留,朕见西方列强,人人都没有这根辫子,不是吗?」
这番话后,朝堂又几秒钟的寂静。
接着就爆发出冲天的哭声,之前刚刚炸了锅的满清王公又跪倒在地,哭着喊什么祖宗之法,满汉之分云云。
李世民就坐在龙椅上静静地看他们表演,看他们哭了一声又一声,直到他们哭得累了,哭得偷偷抬眼去看李世民,结果只对上一双令他们背脊生寒的眼睛。
李世民敲了敲龙椅扶手,面无表情,振声道:「朕再说一遍,朕要御驾亲征,谁人反对?」
这次果然便没人敢再开口了。
离京之前,李世民找朱元璋喝了顿酒,两人也没说别的,全在讨论战前准备。
固然现在讨论这些已经晚了,但晚了也好过没有。
「去年我在南洋,听英国佬说他们在非洲仅凭五十人,四挺机枪,一天之内打死了三千多反抗军,你知道吗?」朱元璋提着酒杯,缓缓问道。
李世民笑了,跟朱元璋遥遥一碰杯:「马克沁机枪?京城就有,只是子弹太贵,李鸿章一直没装备军队。朕倒是想用,为了训练会用这种机枪的人,朕可跟太后费了不少口舌。八旗子弟不愿来,汉人慈禧又不用,你猜最后用的谁?」
朱元璋懒得猜他,摇头可惜道:「只可惜机枪太重,急行军最多带上两三支,不然你那边打退倭寇,还能派兵支援水军。」
李世民微微后仰,故作惊讶道:「你还用支援?」
朱元璋一挑眉道:「不然呢?咱又不是你,有个皇帝身子,只要打个胜仗就能压服别人。咱过去就手底下几千号人,跟北洋水师夺权,几个月咱能摆平他们就不错了,日军啃不下你必然掉头来打威海卫,你不支援谁支援?」
李世民一指外边:「抽旱烟的中堂大人?」
「正经人谁抽旱烟啊?」
「抽旱烟的能是正经人吗?」
「别废话了,陆战顶住日军之后,赶紧派点人来。」
李世民哈哈一笑,说那成,不过我支援你之前,你得先留几个人给我……你别瞪我啊,北洋又不缺人才,你再看辽东战报,全是飞将军,我怕连个正经炮兵都没有。
朱元璋指着李世民,吹胡子瞪眼:「咱是反清复明的,还借人给你?」
李世民摆摆手道:「赶紧的,我还得跟人熟悉熟悉,别让人把我刀了。」
朱元璋不置可否,给自己倒了杯酒,抬起来冲李世民一举。李世民笑着碰过去,酒水溅起在阳光下,宛如碎掉的星辰重回世间。
两人一饮而尽,目光灼灼,正是烈酒送行,万里西风,要告诉天下何为英雄。
次日清晨,李世民一封旨意,提拔刘坤一麾下的八字营主将王重八为北洋水师左翼总兵,带兵奔赴威海卫。
至于李世民自己,李鸿章这个直隶总督尽心办事,从万余兵马里挑出三千精锐,还有八百骑兵,带着声势浩荡的皇家仪仗就送他直奔辽东。
狗日的倭寇,朕倒要看看,你从大唐带走的刀,能杀朕否?
-4-
阴历十月二十一日,日寇海陆并进,开始攻打旅顺。
旅顺号称远东第一要塞,黄金山位于东南,老虎尾矗立在西,连绵群山环抱之下,各个山头及海岸线上,放了大小火炮近八十门。
只可惜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险,无论占据多大的地利,总也要人守。
大连湾同样炮台林立,可前几天日寇进军金州之时,大连湾守将硬是没有任何支援。
总兵徐邦道深知金州为旅顺咽喉,金州要是没了,旅顺就会孤立无援。旅顺是要塞没错,能守也是能守,但死的人一定会更多,清军能扛得住伤亡吗?
徐邦道清楚,一旦死伤超过半成,就会有大量逃兵,金州沦陷,旅顺必失!
可徐邦道不懂,这么清晰明白的局势,为什么大连湾守将赵怀业硬是不派援兵?
日寇在花园口登陆的时候,赵怀业都没去阻击,十二天里,除了当地百姓自发抗日,所有清兵都在李鸿章「谨守营盘」的战略之下看着。
当时不动,此刻更不可能动。
徐邦道大骂赵怀业不知兵,赵怀业冷笑骂他不懂朝廷。
大家都是淮军,谁不知道老佛爷这是想借日寇之手除掉咱们,中堂大人的应对没错,只要谨守营盘,保存实力,日寇就是赢了,咱淮军照样能吃香喝辣。
赵怀业也不懂,这么清晰明白的局势,为什么徐邦道还要上蹿下跳,搞点钱不好吗?
日寇重兵围攻金州,即将失陷之时,徐邦道满脸是血,他咬牙去找赵怀业,无论如何也要把大军拉来,火炮运来。
遍地硝烟里,徐邦道还是找到赵怀业了。
赵怀业正在码头上搬运自家财物——把军粮、军服运到烟台,卖作白银,这就变成了自家私产。
徐邦道仰天大笑,掉头回到战场,一串清泪洒在大连湾前。
那些圣贤书里的忠与义,那些为生民立命的年少豪言,多少年前就被这世道摧垮了,徐邦道当兵也不过是想挣钱而已,可他打了这么多年仗,见了那么多人,也明白这世上是有些道义的。
可徐邦道今日才明白,原来那些人口中的圣贤书从来都没矗立过。
它只是个笑话。
几天后,金州失陷,日寇兵逼大连湾,为应对炮台群,日将山地元治还调来了联合舰队,要用海陆夹击的方式摧毁炮台。
后来发现他想多了。
赵怀业不放一枪一炮,直接率兵逃去旅顺。
山地元治:……
山地元治率亲兵去检视大连湾炮台,得火炮一百多门,炮弹二百四六万枚,步枪子弹三千多万颗。
山地元治先是震惊,随后大笑:「清朝遍地良将,果然天眷大日本帝国!」
旅顺要塞之中,几乎全是赵怀业这种人,前敌营务处总办龚照玙更是拍着赵怀业的肩膀勉励他,说黄海已败,战备不足,既然完成了中堂大人的指示,其余的无关紧要。
徐邦道嘴角抽搐,他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念头。
「他娘的,龚照屿也要逃?」
旅顺城里上行下效,将帅如此,那士卒自然不甘落后。
上过战场的老兵天天在新兵耳边念叨,指着远处说日军明儿就要打过来了,那大炮一轰,咱全都会被炸成渣,一个月三两银子,犯得着卖命吗?
老兵拍拍新兵的肩膀,满脸都是唏嘘。
新兵哪见过这个,当场就怂了,问老兵到底该怎么办。
老兵就给新兵指了条明路,让他们趁夜黑风高赶紧跑出营盘,自己是熟面孔了,走不掉,但你丢了军中衣服兵器,还是有戏逃走的。
新兵感激涕零,新兵连夜就走,老兵美滋滋摸到他营帐里,把军服兵器打包卖掉。
又赚一笔。
赚了这一笔,自然就要进城去逛窑子,旅顺不比四九城,美人不多,所以这个老兵来得晚了点就发现自己相好被人抢走了。
而抢他相好的,同样是其他营盘里的兵油子。
这一个旅顺要塞,挤进来七八个营盘,个个主将都是平级,下边的人谁都不服谁,当夜这老兵就骂着娘,招呼人手,去跟对面的老兵油子干架了。
更别说诸多清兵在城里吃饭根本不给钱,八旗兵更是随便抢人抢粮食,放在别的地方,遇见反抗的百姓,这些八旗兵提刀就能砍死。
这里的八旗兵统领名叫连顺,幸好这人是读过书的,清廉谦逊,会制止士卒,严肃军纪,才没让清兵造成更大的祸患。
即便如此,望着旅顺城里一片乱象,徐邦道还是看不到任何胜算。
那天晚上,两个营盘之间的大战终究还是没打出来,因为最先发生冲突的两伙人,正叫骂呢,路边忽然走出了一个面白无须的汉子,身后带着七八人,人人如狼似虎,出手如电,把两伙人全都放倒了。
徐邦道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日寇的细作进城了。
大清的兵,哪有这么厉害的?
徐邦道正要派人去搜查奸细,门口有人来报,说是一个面白无须的汉子来找您了。
徐邦道:???
这年头,细作都这么大胆的吗?
徐邦道沉吟片刻,还是决定见他,来人面白无须,开口就自报家门:「咱是刘阿难,陛下的贴身太监,今日来为徐总兵排忧解难。」
徐邦道眉头一皱,他不是没接到朝廷的电报,整个辽东都知道陛下御驾亲征的消息,但没人当真,毕竟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千里迢迢行军,鬼知道他什么时候到。
就旅顺这个状况,真等陛下到了,估计日寇都已经杀进来了。
徐邦道揉着太阳穴道:」你要是能把陛下劝回去,就是替我排忧解难了。」
刘阿难脸色一沉:「徐总兵,你敢对陛下不敬?」
徐邦道闭上眼,心底没来由涌上股「累了,毁灭吧」的感慨。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敬不敬的事呢?!
刘阿难道:「日寇围攻旅顺,必经土城子,徐总兵若是不想让自己跟那些人一样变成一滩烂泥,可以去土城子设伏。」
徐邦道的心定了定,这个策略他本就正在考虑,只是金州新败,军心不振,这会儿去土城子设伏就能打过吗?
或许是看出徐邦道的疑惑,刘阿难干脆道:「陛下已经到了,你不去土城子,陛下就去。」
徐邦道一个激灵就跳起来:「你说啥子?」
刘阿难对这个反应很满意,他笑笑道:「陛下说了,如果城里有人能去土城子设伏,日寇的骑兵搜索大队就会葬身辽东。咱看你跟城里的其他人不一样,你去不去?」
徐邦道呼吸急促道:「陛下到了?沿路援兵该当不少,仪仗浩浩荡荡,为什么我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你能收到,日寇不也收到了?」
徐邦道目光闪动,脑海中仍旧不能相信陛下已抵达旅顺附近,可面前的太监做不得假,陛下没来,他自己进城干嘛?
徐邦道一拱手,又问道:「公公,您是陛下的身边人,陛下就是想传一句话,也不必把您派出来吧?」
刘阿难笑了笑,他道:「这就说来话长了,其实太后遇刺一案发生时,就有不少人问咱,太后给的也不少,怎么咱还愿意帮着陛下做点事呢?」
「太后把咱当小猫小狗,陛下把咱当人,陛下还给咱讲过一个唐太宗的太监,叫张阿难,战功封侯,陪葬昭陵。陛下问咱想不想当那样的人,咱看着陛下那双眼,忽然就觉着自己这条贱命都可以给他了。」
「不是说咱自不量力,真想封个侯,就是咱前半辈子,没人问过咱一个太监想要什么,想干什么,也没人觉得咱一个太监,还跟侯爷这词能扯上关系。」
刘阿难笑着说了这番话,眼底已隐隐有泪花,他又望着徐邦道:「徐总兵,陛下的心胸魄力你没见过,但咱知道,陛下御驾亲征不是来摆摆样子,陛下是来拼命的。陛下都来拼命,咱岂能落在后边?是咱主动请缨,要进这旅顺城,当一回陛下的耳目。运气好,能遇到徐总兵这样的,才会传这句话出来。」
「陛下说了,封王封侯,其实就是担当天下苍生。徐总兵,您担得起吗?」
远远的海风吹过混乱的城池,吹进灯火摇曳的大帐,徐邦道像是又一次回到自己小时候,混迹行伍,见了那么多死人,俘虏里有个老秀才,问他你打来打去,就为挣点钱吗?
徐邦道没理他,这话却在心中扎根了,他回头去问将军,将军拍着他的肩膀,说当然是为了江山社稷,大清江山稳固了,才不会让洋人打进来大开杀戒。
哦,原来是为了不让洋人打进来。
徐邦道读书少,不懂许多道理,这道理他记了许多年,到最近才发现原来没人在乎这道理。
然后刘阿难出现在他面前,盯着他,目光如火炬,告诉他有人在乎,那个九五之尊,那个本可以高高在上享受一切的年轻天子在乎,他正抛下一切,狂奔而来。
徐邦道忽然咧开嘴笑了,他冲刘阿难一拱手道:「末将必不辱命!」
-5-
风吹到旅顺之前,先吹过了寿山跟鞍子岭,寒风呼啸,枝影乱摇。
山间密林里卧着两匹马,李世民正跟他这段时间选出来的亲兵张二牛躺在地上,满脸都写着生无可恋。
张二牛说:「陛下,这一趟您非得亲自跑吗,您不累吗?」
李世民吹了吹掉到眼前的头发,瘫地上说:「能不累吗?半个月跑了上千里,好不容易到辽东还得避着日寇的搜索队,前几天能找到扎营的地方,都算是侥天之幸。」
张二牛急道:「那陛下还亲自来探查地形?您千金之躯啊!」
李世民一摆手道:「国都要亡了,还谈什么千金之躯?老佛爷跟李中堂倒是千金之躯,但日寇就这么杀进来了,他俩千金之躯有用吗?都知道战争不是儿戏,可在他们眼中好像就是儿戏,拿着战事勾心斗角,令辽东局势糜烂至此……不对,岂止辽东局势,朕从京城走出来两天,就发现这江山到处都是问题。」
张二牛眨眨眼,说原来陛下是发现了什么问题,才开始急行军的。
李世民叹道:「不急不行了,大沽口里的兵天天去青楼,各营兵马三天两头打起来,就这样的兵怎么可能挡得住日寇?」
「朕要是不急,晚上三五日,朕怕旅顺就没了。」
张二牛挠挠头,说这不是到了吗,陛下何必还亲自勘察地形?
李世民笑了笑,多日的疲惫让他上下眼皮一阵打架,他声音渐弱道:「国之安危系于此,不能轻忽,朕习惯了……」
张二牛一边肃然起敬,一边又奇怪陛下上哪习惯的。
这些天他们八百人对陛下那是真服气,无论骑术枪法都高明,强行军的后勤跟日程安排也都没有纰漏,甚至还能抽空教他们练枪。
同吃同住,闲来还跟他们一起聊天开玩笑。
这么一趟下来,淮军出身的八百人从上到下,全把李鸿章忘在了脑后。
反正你李中堂也是忠心陛下的嘛,我们也忠于陛下,那有什么问题?
过了一阵,李世民还没动静,张二牛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家皇上已经睡过去了。张二牛嘿然一笑,四处准备找点东西给他敬爱的皇上盖盖,找了五分钟,忽然窜回来,抓着李世民的肩膀就开始晃。
李世民睁眼,下意识一个擒拿,就把张二牛按在了地上。
张二牛眼睛瞪得贼大,用力把自己的痛呼给吞进去,嘶声道:「皇上,皇上日寇来了!」
这一幕让李世民似曾相识,他立刻松手探身,望向山下。
日军来的人不多,一边十几人,分四路朝山上搜寻过来,李世民目光望向更远处,想起自己来时见到的辛寨子村。
看来那就是这一路日军驻扎的地方,派了个小队当斥候,恰巧撞上自己。
李世民拍了拍张二牛,张二牛一个哆嗦,回头给了李世民一个视死如归的表情。
李世民哈哈笑道:「走,咱们回营!」
张二牛红着脸应是,两人翻身上马,打马下山,林间的马蹄声响起的刹那,前来探路的日军小队便打起了精神。
几十号人一起确定了方向,拔腿狂奔,期间还抬枪射击。
只是山间林多,两个马术极好的骑手在山道上忽左忽右跑着,没人能击中他们。
风从西伯利亚高原吹来,荡起山间浓浓的杀气,日军小队长刚刚下完命令,要放弃追杀,速速回报,他就见到一个中国人忽然回头了。
那人单手举着步枪,脸上带着笑意,浑身上下散发着一枪在手天下无物不可射的自信,战马还在奔跑,无数树木被抛在身后,留下岁月逝去般的残影。
山林之中,人跟人能对视的缝隙往往只有刹那。
刹那之间,李世民开枪!
砰然一响,刚发完命令的日军小队长咽喉中枪,人直直向后倒去!
李世民收枪赶路,扬声大笑而去。
原本李二还想放点狠话,但想到这会儿放狠话只会让日军更为警惕,不如夺路而逃。
下次一定。
从山路跑上几公里,李世民就跟张二牛回到了南岔沟村。
远远能见到村口挂着五六个脑袋,全是李世民扎营当日砍的,大连湾跟金州两处失地,自然到处都是溃兵,有些溃兵还愿意去投军,有些就准备躲进山沟沟的村里,熬过这场大战再露面。
这群溃兵手里有刀有枪,有些还是满人,更不可能装什么孙子。
汉兵吃香喝辣,满兵鞭挞怒喝,正在南岔沟村当大爷呢,李世民带着他的骑兵团来了。几个满兵得知了李世民的身份,当即跪地参拜,嗷嗷喊着要为陛下赴死。
李世民下马,问了问村长这群人进村之后做了什么,杀没杀人。
村长一开始不敢说,还是一个半大少年在群人里嚎哭起来,别人捂他的嘴,他咬了人一口跑出来大喊,说他们欺负我娘,杀了我爹!
李世民看他一眼,说好汉子,看好了,朕给你报仇。
跪在地上表忠心的几个清兵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头顶响起拔刀声,这五年里李世民夙兴夜寐,没有处置国事的权力,他就把日常时间全用来读书练武。
刀光一闪,径直劈掉了四五颗头颅。
那孩子哭得更响了。
这些人的脑袋被挂在南岔沟村头,李世民就在村里扎营,对他们说今后绝不会有这样的溃兵或者满人来欺负你们,朕来辽东,一是为打出日寇,二是要让天下太平,盛世安康。
南岔沟村的村民呆呆看着他,还是村长提醒,一群人才稀稀拉拉跪着叩谢圣恩。
用饭用水的时候,李世民跑过去跟村民聊天对话,顺手还给了村长些银子,说之后几天会在这里暂驻,叨扰了。
村长捧着银子,呆了片刻,忽然就大哭起来,拉都拉不住,要冲李世民磕头。
李世民人都傻了,我这特么为你们报仇,讲那些大义你不磕,给几两银子你磕啥啊?
后来李世民才知道,自己讲那些,村长听不懂,词儿太大了,而且大清一向都说自己天下太平,可百姓还是过不好。
直到李世民给钱,你堂堂一个皇帝,俺也看不出你真的假的,但你带着这么多兵,还愿意给俺钱,那你肯定就是真的。
那顿饭都吃完了,暮云四合,村长还凑在李世民边上,悄默声说:「皇上,你是不是要造大清的反啊?你要造大清的反,还要打日本人,你这点人不够用吧?要不这些银子,你还是拿回去呗?」
李世民:???
李世民道:「老人家,我现在还真是大清皇帝。」
村长撇撇嘴,说大清皇帝这么好心,还杀那几个满兵?反正俺们这旮沓都不信。
李世民干咳两声,说不好心的,庇护满人的,那都是之前,都是王八蛋,朕这次来辽东,发现了一件事,其实这世上就不该分什么满人汉人,你知道为啥不?
「为啥?」
李世民一拍大腿:「因为朕发现,朕的先祖根本就不是什么女真人,大唐你知道不?唐太宗李世民你知道不?他远征高句丽的时候,就在这片地儿临幸过一个女子,但没带走,那姑娘后来生下个儿子,正是朕的先祖。」
村长眨眨眼,听傻了。
彼时还跟在李世民身后的刘阿难,张张嘴,欲言又止。
见村长好一阵不说话,李世民也有点脸红,这说辞是他早就想好的,如果能击退日寇,回去用这说法废八旗,汉化,彻底改制,反正大胜之下,自己说什么都是对的。
当然没有大胜这个前提,这说辞还是太儿戏了点。
村长信了。
村长两眼放光,冲李世民狠狠点头,「陛下可得保密啊,叫一些官儿知道,那家伙,指不定有啥坏心眼呢。」
刘阿难:???
李世民哈哈大笑,拍拍村长的肩膀道:「放心,没人动得了朕。」
那天晚上,李世民摊开粗略的地图,为麾下讲解形势:「如今日寇连战连捷,原本大清军队是什么样你们也知道,现在士气低落,军心不振,即便朕能掌控各营,也没有大胜之机。所以必须先打一场胜仗,有胜仗就有军心,就有威望,才能迅速整顿军纪,调动民心。但求胜并非求战,日寇既然占优,必定兵逼旅顺,只要他们动了,就一定会有破绽,朕这几日去勘察地形,打他们一场伏击,不伤筋动骨,也扯下块肉来!」
刘阿难眉头一跳,原来的骑兵统领张正飞也脱口而出:「陛下不可!」
李世民给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张正飞道:「陛下全速行军已是冒险,勘察地形,更是危机重重,岂能让陛下……」
「朕不去,你去吗?你能判断出日军会走哪条路,遇伏会往什么方向撤吗?如果判断错了,这场大战输了,你能承担这个后果吗?」
致命三连问砸下去,张正飞冷汗涔涔而下,他弯腰僵在那,人都快哭了:「可陛下,大清不能没有陛下啊。」
李世民拍拍他的肩膀,低头道:「你是奉了中堂的命,要保护好朕吧?」
张正飞被拍了个哆嗦,不敢说话了。
李世民一笑道:「放心,朕会赢的。」
西历 1894 年 11 月 17 日,日军司令大山岩发布命令,除少量军队留守金州、大连湾之外,全部倾巢而出攻旅顺。
兵分两路,右翼为主力,由山地元治为主将,乃木希典、西宽二郎等人为旅团长,驻兵三十里堡徐徐推进;左翼由益满邦介为只会,驻军辛寨子,推向旅顺东北群山。
除此之外,还有秋山好古带了一支骑兵搜索队为先锋,头前探路。
因为遇见过李世民,还被李世民一枪打死了一个小队长,大山岩特地给秋山好古多派了两支骑兵中队,务必严查中国人踪迹。
18 日,日寇右翼大军抵达营城子,身为先锋,秋山好古则到了更靠近旅顺的土城子。
对于大山岩的谨慎,秋山好古认为其实毫无必要,那无非是两个满清的溃兵,他们满人骑术是好,偶尔冒出一个神枪手也是正常的。
但他们更擅长对弱者开枪,从来不敢对抗大日本帝国的勇士。
如果益满邦介的人不追上去,恐怕那两人都不会还击。
过了土城子,去旅顺城就再无防御工事,秋山好古打了个呵欠,心想这趟任务还是轻松的。
那天,憋了许久悲愤之气的徐邦道挥下令旗,一个杀字从咽喉滚出,宛如天外雷音炸响在秋山好古耳畔,三千清军迅速涌了出来。
一个骑兵大队只有三百多人,即便加上两支中队,也只有四五百人。
猝然遇袭之下,秋山好古身边当场阵亡数人,他脸上肌肉抽动,眼皮直跳,妈的这群愚昧落后的中国人竟然还敢设伏?
怒气涌上胸膛,秋山好古大声指挥战斗,找掩体,回击,且战且退,同时又派兵策马突围,去求援兵。
人数上的劣势很快显现出来,即便日军枪法更准,更为善战,仍旧被火力压制。徐邦道大出恶气,率左右两队人马将包围圈越压越小。
但徐邦道也能发现,真想歼灭这股日寇,恐怕是来不及的。
这要是换了真正的精兵,打出伤亡后就可以大步向前,压缩日寇的生存空间。
当然代价也是一定量的伤亡。
现在的清军,真要出现几百人的伤亡,还不等歼灭日寇,自己就要崩撤卖逃一气呵成了。
所以只能打呆仗,打死几个算几个,想有更大的战果,徐邦道只能寄希望于天子的兵马快点来到。
天子没到。
反而是秋山好古的援军先到了,正在行军的三支步兵中队匆匆赶来,徐邦道咬牙拦下,带兵把援军分割阻截,继续用人数优势各段压制。
激战一个多小时,秋山好古咬牙撤退,冒着弹雨率骑兵突围。
清兵也没敢在正面拦着,只能在日寇背后放枪,日军丢下伤亡的五十多人,仍旧成建制地扬长而去。
日上中天,不少士卒军官都在那欢呼,徐邦道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徐邦道回头凝望旅顺城,那目光像是要穿透硝烟,穿透城墙,看到里边的刘阿难,问问他到底天子的兵马到了哪啊?
仗他妈都打完了,人呢?
对徐邦道的怨气,秋山好古一无所知,毕竟在他的认知里,清军躲在旅顺不出来才是正常的,这支孤军设伏,才令人意外。
被打出这个伤亡,秋山好古已经很丢人了。
这是大日本帝国发动战争后,第一次在陆战之中受挫。
退兵突围之后,秋山好古越想越气,回头冲旅顺的方向连发三枪,恨恨道:「杀进旅顺口之后,我一定要杀光这些中国人,把他们用马刀劈成两截,用刺刀挑着他们的尸体给军队里的记者拍照留念,今日的屈辱,来日必当偿还!」
只可惜他没机会了。
从营城子到土城子的路上,秋山好古是探过的,这条路上没有任何中国军队活动的踪迹,所以三支步兵中队才会这此处行军,才能这么快加入土城子的战斗。
当李世民的骑兵从双台沟附近的山上杀出时,秋山好古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这些骑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就在秋山好古跟徐邦道激战土城子的时候,李世民已经将八百骑兵带出了南岔沟村,日军的三支步兵军队一过去,李世民就挥军潜伏在双台沟附近的山林里。
完美避过了日军的侦察。
日寇在大连湾休整了十几天,从朝鲜一路杀到旅顺,以清军的素质,轻敌可太正常了。
而李世民的战场嗅觉,只要你稍微轻敌,探哨放得少了,援兵去得急了,他都能抓住机会,迅速抵达伏击地点。
秋山好古一到,八百骑径直冲了出去。
还是一马当先,还是另一种弯弓搭箭,李世民感觉浑身的血都在沸腾,他又一次感受到战场的召唤。
两侧八百骑兵齐刷刷丢出怀里的火药包,从山上扔到山下,没炸伤炸死多少日寇,但扬起了漫天的烟尘。
这就够了。
隔断视线的烟尘令日寇来不及瞄准,当李世民率骑兵冲出硝烟之时,两军的距离已经仅剩三四十米了。
枪声响作一团。
这不是日寇的枪声,这是早早选定了方向的李世民骑兵团。人还在马背上呢,李世民便抬手放枪,前三枪竟然弹无虚发,一时间士气大振!
于是枪声响作一片,响得秋山好古心头发麻——他也是饱经战场的宿将了,他当然能看出来,此时出现的八百骑兵跟今日所见的清军全然不同。
这群人是真敢冲阵!
他们好像有什么特殊的执念,一个个望着最前方的那个将领,敢战能战之心猛地拔高了他们的战力。
火药洗地,跃马开枪,最后直接进入白刃战,秋山好古从没见过哪只清军打得这么坚决,哪家清军主帅又如此相信自家麾下儿郎。
秋山好古满眼的不可置信。
他眼看着李世民龙章凤姿,连马带人一刹那跳起在白烟之上,正午的阳光洒满他的脸庞,像极了某个神话传说或者青史长河里的英雄。
这英雄跃马扬刀,厉喝道:「倭寇受死!」
这声喊把秋山好古的脑子又喊了回来,加上援兵,他们也有八九百人,虽然在甫一照面的冲击下阵亡了几百人,但仍有一战之力。
秋山下令骑兵大队散开,机枪小队迅速布置阵地,要把这群敢打白刃战的骑兵打成筛子。
这个命令不可谓不正确,奈何他已经没机会完成了。
李世民已经冲到秋山好古面前,身边的张二牛等人一枪枪压着秋山好古的亲兵,这些日本人也有悍不畏死的,硬是站在弹雨里朝李世民瞄准。
不打人,就打马。
李世民翻身下马!
枪林弹雨,李世民宛如闲庭信步,以战马为掩体,袍泽为掩护,出手一枪就带走一条性命,几步之后秋山好古面前再无遮掩。
秋山好古心惊胆战,这会儿他明知战事还有机会,但他也不敢再打了。
这中国人是真敢拼命啊。
自家大军还在身后,自己堂堂少佐,没必要死在探路途中吧?
秋山好古要逃,从这一刻开始,胜负就已经定了,日军的机枪小队还没布置好,他们的少佐已经向营城子夺路而逃。
连带着剩余的几百人同样转身逃亡,李世民一声长笑,留张正飞缴了机枪小队,打扫战场,他带着张二牛再追一趟。
这三天里李世民几乎不眠不休,亲自勘察的地形了然于胸,比起日寇逃亡时的慌不择路,李世民太清楚山间有什么小路更近。
十几分钟后,秋山好古刚以为自己逃出了死神的魔爪,要对旅顺屠城的心思又泛上来,前方忽然就出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犯我疆土,杀我子民,朕今日且来收点利息。」
秋山好古讶然抬头,耳边骤闻一声枪响,接着眼前一黑,血花溅起在面前,他已重重栽下马去。
-6-
旅顺城今日轰动异常,从徐邦道带回十几名日寇尸体,三十几个俘虏开始,龚照玙在内的诸多将领就拍手庆贺,恭喜徐邦道土城子大捷,立下大功。
这毕竟是对日作战第一场胜仗,龚照玙等人说要摆宴,为徐邦道庆贺。
徐邦道也推辞不得,暂时回营之后又去找刘阿难,还没等派出人去,刘阿难就自己来了。
徐邦道叹气道:「你给我交个底,天子真来了吗?」
刘阿难笑道:「当然来了,只是困兽犹斗,你在土城子设伏之后,天子再进行围堵,无非是多杀几十人,日寇要走,你们的人一样拦不住。」
徐邦道皱眉道:「这已是难得的大胜了。」
刘阿难又笑,笑容里有点玩味:「杀十几人,俘虏几十人,这也叫大胜吗?便是把日寇这支前锋全歼于此,也谈不上大胜吧?」
徐邦道:???
那会儿徐邦道还没明白刘阿难的意思,直至下午两三点时,城外传来军报,有一支骑兵队伍到了土城子暂驻。
徐邦道更为不解,他猜那是天子兵马,可天子兵马,为何不进城呢?
次日凌晨,徐邦道终于明白了一切。
因为当日破晓时分,卫汝城跟龚照玙以为进驻土城子的是日寇,连夜收拾金银,乘鱼雷艇逃往烟台!
天蒙蒙亮,徐邦道等人匆匆赶往港口,赵怀业咬牙切齿,没想到有人逃得比他还快。一行人到了海边,才错愕发现龚照玙跟卫汝城都被按在地上,满脸是血,五花大绑。
两人身边还站了一队人,为首的像是个弱冠少年,提枪负刀,双目如日月朗照,转过头时立刻让徐邦道心脏狂跳。
徐邦道看见刘阿难恭敬立在这少年身后,自然猜出了他的身份。
赵怀业一无所知,见龚照玙跟卫汝城没逃,他不禁松了口气,接着他就指向李世民,破口大骂道:「尔等何人?敢绑了卫统领跟龚总务?以下犯上,军中哗变,论罪当斩!」
李世民微微向后一侧首,刘阿难便上前两步道:「此人正是弃大连湾而逃的赵怀业。」
李世民一挑眉,从怀里掏出皇帝玺印之一,信手丢给了对面的各大统领。
「以下犯上?朕不知道这天下还有谁是朕不能犯的。」
这枚玺印跟这个「朕」字落入各统领眼底耳中,一时间人人震骇,只有徐邦道早有预料,噗通跪倒在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光绪的照片跟画像也不是没人见过,满将连顺第二个认出来,当即跟着徐邦道跪下。
这两人跪倒之后,其余统领再无犹疑,纷纷跟着跪地,只剩下赵怀业拿着玺印,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跪的时候慢了半拍。
李世民忽道:「赵怀业就不必跪了。」
赵怀业一怔,他下意识抬头望向李世民,发现李世民不知何时已端枪上膛。
砰然一响,赵怀业眉心中弹,毙命当场。
地上的龚照玙跟卫汝城心神具丧,剩下的各营统领也都吓了个哆嗦,李世民也不说话,直接率队走回城中。
这只是李世民给旅顺各统领的第一个震撼,很快第二个震撼就到了,驻扎在土城子的六百多骑兵缓缓进城,带进来了近一半的马上都挂着日寇的脑袋,还有一百多名俘虏压在阵前,这支骑兵的统领张正飞拎着秋山好古的首级,大声喊日寇少佐伏诛,骑兵大队覆灭。
喊得徐邦道心潮澎湃,看着李世民宛如看神。
打到现在,谁都知道日寇强大,能把日寇打到这个份上,李世民站在诸将前锋,背影显得无比高大,人人低头不敢视。
旅顺城里,也有不少百姓窃窃私语,有从金州等地逃回来的又笑又哭,这些人是真知道日寇之残忍,杀人之恶劣。
但还有人竟然面露沮丧之色,他们没经历过日寇屠刀,但日常所见,尽是清军剥削。
这场大胜下来,清兵或许还能赢?
那这苦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
献俘结束之后,李世民就在旅顺城区,趁军民百姓都在的时候,提气高呼:「朕知道,日寇屠刀是令人恐惧,军中风气是让百姓不得安生,但朕既然来了,日寇也一样会败,朕的子民朕也一样会回护。自今日起,再有弃军弃地,作战不力者,再有欺凌百姓,军纪不肃者,朕定斩不赦!」
这番话扬声喊出来,底下的各营统领纷纷心脏一紧,远处的百姓则是面露茫然。
朕?
紫禁城里的天子来咱这旮沓了?
九五之尊,贵不可言,天天都拿金锄头锄地的人儿,咋就来咱这地方了呢?
百姓一片茫然之际,李世民已经令张二牛开刀问斩了,先把龚照玙、卫汝城两人斩了,首级高高悬挂,继而又喊了一声刘阿难。
刘阿难闻声出列,冲底下的各营统领叫了几个名字,各营统领不敢不答。
这几日里在旅顺城中欺凌百姓,予取予求的一批老兵,乃至纵容他们的校尉、队正,全被拉出来跪在高台上。
这群人嚎啕大哭,朝李世民咣咣磕头,说陛下再给草民一个机会,草民一定奋战,抛头颅洒热血啊陛下。
李世民嫌他们吵闹,一挥手,一排刀光闪过,割了这些人的脑袋。
「阿难,你带人去查抄他们的财物,能找到苦主的,把这群人的财物都分出去。」李世民有些疲惫,处理完这些事,他总算能短暂地休息片刻。
刘阿难领命去了,身后的各营将领面面相觑,对李世民的雷霆手段心有余悸。
当高台上所有人都陷入沉默时,远处的百姓忽然发出嘈杂的声音,像是麻木久了的木头又在风中抽出新芽,又开始迎风起舞。
这些声音一开始有的喝彩,有的哭笑,后来都变成汪洋一片的喊声。
旅顺百姓终于知道天子来这旮沓是干嘛的了,人就九五之尊,贵不可言,就是特地来这给咱一个公道,还咱一个青天的!
全城百姓一个带一个,到最后几乎全都跪倒在地,喊着陛下万岁,那声音真如山呼海啸,远比京城朝堂里要震撼得多。
层层声浪冲过来,李世民疲惫尽消,他扬声大笑,笑声撞在大清这残破的江山上,撞出千疮百孔的窟窿,回应着这些百姓的呼声,隐约能见到崭新的大唐。
西历 1894 年 11 月 20 日,旅顺城中刚刚完成初步整编,日军再次出击,大军在李家屯西北的高低上眺望旅顺,决定次日凌晨就发动总攻。
右翼第一师团由山地元治领兵,万余人猛攻椅子山,混成十二旅去打二龙山,左翼在大孤山小孤山附近牵制清军,联合舰队一字摆开,吸引沿岸炮台的火力。
日军司令大山岩默了片刻,把为数不多的骑兵撒了出去,下令骑兵中队长只负责侦察,不必交火,遇敌立刻撤回。
只要路上不再遇伏,能保证大军抵达预定阵地,骑兵的用处也就不大了。
大山岩眯着眼睛,手在地图上用力指了两下:「诸君,双台沟一战,该给迟钝的军队有效的刺激了,决不能妄加蔑视,战阵必须戒备,为大日本帝国,拿下旅顺!」
日本诸将大声应是。
而李世民则命徐邦道在土城子附近的凤凰山设防,卡住日寇运输要道。又派张二牛协助桂字营姜桂题赶赴二龙山,跟椅子山一样,利用之前的防御工事组成战壕网,增加战略纵深。还号召百姓在椅子山、二龙山这两座旅顺北面的山林里多拿旗帜,制造烟尘,喊几声就跑,让日寇摸不清具体阵地布置。
至于他自己,则去椅子山坐镇,亲临前线指挥。
从京畿带来的骑兵精锐,李世民也统统派出去,他来旅顺之前就发了旨意,令鸭绿江畔防御日军陆战的清兵抽调一部,回援金州跟大连湾。
虽然金州跟大连湾已经没了,但算算日子,那些回援的兵马也该到了。
李世民派张正飞出去,让他带着自己的印玺,务必找到回援的将领,告诉他不惜一切代价要死金州,日寇只要退兵,就在金州把他们截住。
日寇但凡打不下旅顺,这支从海上登陆的孤军就必死无疑。
其实辽东战场固然打得一团糟,但如果抛开清兵的素质,军制,还有分分钟逃跑给你看的将领,还是有一定胜算的。
九连、丹东虽然失守,东北八旗还能顶上一顶,聂士成还驻守在摩天岭,不让更多日寇威胁旧都奉天。
这支攻打旅顺的大军,走水路从花园口登陆,虽然势如破竹,可一共两万多人,东北没有分出胜负之前,是他们孤军深入。
真陷入苦战,日寇必定葬身于此。
只不过清兵能战之兵太少,敢战之人更少。
没有李世民的旅顺,没有任何防线可言,半数将领临阵脱逃,各大炮台两日易主,更不必说血战之心了。
日军拔除炮台,攻破旅顺,两日之间屠杀四万百姓,旅顺大屠杀震惊全球。
日方回应说,此文明征服野蛮之必要也,我无罪。
望着前方平静的旷野,风从平行时空遥遥吹来,李世民深深呼吸——来吧,就让朕所在的旅顺,成为日寇的绞肉机。
-7-
自 21 日凌晨起,几天之内,血雨腥风,旅顺的难打程度远远超出大山岩的预料。
这里的确是易守难攻的要塞,可城中半数都是溃兵啊!这群溃兵是怎么败的,怎么逃的,大山岩还历历在目,凭什么一进旅顺,脱胎换骨?
是,徐邦道这人大山岩有印象,从来都敢打能打。
但你连打法都变了是什么玩意啊!
21 日凌晨四点,大军路过土城子,徐邦道又一次跳出来,大山岩自然不会在同一个地点中两次伏击,早有准备的一个大队列阵还击。
徐邦道打了半个小时,在日军完成包抄之前,凭土城子掩护,全军撤进了凤凰山。
那会儿大山岩还没发现问题的严重性,只当徐邦道是有枣没枣打三竿。
没想到打了两三天,大半夜的,徐邦道又忽然从凤凰山钻出来,偷袭他的后勤线!
这厮打了就跑,往凤凰山里一钻,就两千多人,要找他至少得撤回一个旅团。可这会儿椅子山尤为关键,大山岩也没空去找他一个徐邦道。
但椅子山尤为关键,日军却偏偏看不到一点儿打下来的希望。
前锋西宽二郎人都麻了,他上去攻山,清军枪法稀烂,但人家也不逃,士气还贼高,还敢直接把脑袋露在战壕外边努力瞄准。
真到日军杀到面前,壕沟里有个年轻的将领,弹无虚发,谈笑自若道:「弟兄们,今日建功立业,来日把酒言欢!」
日军已经有人跳下壕沟,这年轻将领一笑拔刀,刀光一闪就是一条性命!
西宽二郎也不知道其他清军是发了什么疯,个个都悍不畏死起来,虽然枪法不能速成,但里跟日军拼白刃战,竟然一时间杀了个难分难解。
尸体跟鲜血落在壕沟里,双方杀了半个多小时,我军两千多人打日军一个联队三千多人,壕沟里没那么多腹背受敌的空间,人挤人,刀对刀,尽是血勇拼狠戾。
几刻钟里,中日双方阵亡人数齐刷刷飙升。
那个西宽二郎眼中的年轻将领当然是李世民,他太明白首战的重要性,也太明白清军的素质没法依仗,所以他只能亲临此处!
只有他亲自来,才能激励士气,才能让清军变成死战不退的精锐!
九五之尊,天命之子,这身份不是用来在紫禁城里享受民脂民膏的,他就该在国难当头的时候,在军心尽丧的时候,在一切看起来都没有希望的黯淡时光里,冲在最前边,告诉身后的将士,告诉身后的臣民,天下万事,朕还能担当!
即便事有不偕,朕也该死在天下臣民之前。
这才是九五之尊,天命之子的意义。
从清晨到交战,李世民不敢说自己跟壕沟里这两千人都认识,但至少全都有过目光交汇,有胆大的敢跟他攀谈,他也记住了对方的名字。
这场血战李世民砍得双目通红,隐约见到他认识的士卒在拼命,就大声呼喊对方的名字。
他说郭小六,我记得你,我记得你家遭了水灾,回去跟我一起砍了那群贪官呐!
他说宋胖子,你得活着,你还没娶妻呢!
他说于东子,你回去告诉你弟,有我在这世道就不一样,不用投奔……
这句没说完,因为于东子已经被日本人杀了。
于东子被捅了好几刀,痛彻心扉,却又想笑,他扯着嗓子大喊,随着日军抽刀的力量狠狠扑过去,把日本人扑倒在地。
一口咬断了日寇的喉咙。
旅顺防御战的第一战,为这场战事定下了基调,李世民从开枪到出刀,杀了二百余人,双刀尽缺,流血满袖,洒之复战。
直至第二壕沟派了一千人来支援,西宽二郎才黑着脸暂时向后退去。
这一退就意味着今日的一个多小时白打了,但真等中国人的生力军抵达战场,再退就难了。
西宽二郎深吸口气,望着山下不远处的炮兵阵地,无论怎么说,至少自己也为炮兵吸引了火力。椅子山的炮台并不算多坚固,中国炮兵打得也没日军准,只要炮兵阵地布成,轰都能轰下椅子山。
西宽二郎一挥手,打了一个多小时,丢下一千多具尸体,匆匆向后撤去。
这时战场上是很混乱的,仍旧有零星的枪响跟厮杀,但交战双方的心理层面上,都陷入了某种事后状态的平静。
离壕沟不远的地方,西宽二郎忽然听到一个年轻的声音。
「日寇败了!」
这句西宽二郎没太听懂,可他随即听懂了山呼海啸般的另一个声音。
那是壕沟前后两千人齐声高呼,喊着万岁,万岁,万岁的声浪,如富士山的雪崩,重重拍在西宽二郎脸上。
西宽二郎一下绷紧了身子,他想:「万岁?在中国谁是万岁?」
他想起之前听到的传闻,大清那个少年天子要御驾亲征,可仪仗兵马还没到奉天,怎么就有人喊万岁了?
战壕之中,那个年轻将领悍然拔刀的面孔又跳在西宽二郎脑海,他心底一颤,想道:「原来是他。」
这般人物,岂会按常理出牌?
消息迅速在日军内部传开,这也是李世民没提前要求大家瞒着,反正只要大规模开战,就一定会有俘虏,自己的身份早晚瞒不住。
天子在旅顺,当然有利有弊,李世民知道今日日军的进攻一定会更加猛烈。
或许二龙山那边都会派人来围攻椅子山。
无所谓,李世民要的就是日军集中兵力来打自己。至于炮台问题,他从朱元璋那带来的南洋炮兵高手,全是英国佬调教过的,绝不比日军的准度差。
那伙人一开始个个都桀骜不驯,瞅着李世民天天一副「要不是我们将军下令现在就刀了你」的眼神,后来急行军十几天,这伙人再看李世民,就有点佩服了。
到李世民南岔沟村杀乱兵,预判秋山好古归路并亲手截杀,这群人再看李世民,已经隐隐有些心潮澎湃了。
直至李世民在旅顺城里擒杀逃亡将领,整肃军纪,这伙人里有几个跟旅顺百姓一样直接汪得一声哭出来。
弟兄几个去安慰他,说你要是觉着皇上还行,回头你留下来,也不丢人。
那哭包摇摇头,说我不是想跟着陛下,我就是在想,为啥俺家遭灾的时候没遇到陛下呢?为啥陛下来得这么晚啊?
这伙人一时无言,但决战之时已经跟从前完全不同了。
这些人也跟第一战壕里的清兵一样,个个都像炸了毛的猫,操纵着椅子山炮台,调角度,测距离,吼声如雷,他们发射的不是炮弹,而是前半生所有悲愤悲怆,轰然砸在日军的炮兵阵地里。
炸起无数断指残骸,烟尘碎石,炸出椅子山上所有曾经麻木的清兵,发出跟炮兵队一样的吼声与呐喊。
听到这些声音,见到远处的日军炮兵阵地四分五裂,李世民躺在战壕里,忽然有种长歌当哭的冲动从胸中涌出。
自他来到清末,只记得这些年的屈辱,从内到外,从满清到列强,压得人喘不过气。曾经人人都把自豪骄傲写在脸上的长安百姓,被压成了行尸走肉地模样。
可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不是这样的,即便有装备差距,有军制差距,这片土地上的人同样也能把日寇赶出去,这片土地上多的是寂寂无名但技术水平极高的炮兵,多的是愿意冲阵赴死的勇将,他们甚至不需要一个李世民,就能胜过日寇!
可陈腐的世道层层包裹,偏偏要他们尽数变成行尸走肉。
今时今日,在血与火的战场上,李世民终于又见大唐气象,那些当年的袍泽与百姓又回到他的身旁!
李世民扬声大笑,从战壕里一跃而起,叮嘱士卒道:「日寇很快会再来攻山,我要你们守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到了,会有援兵掩护你们后撤,能守住吗?」
「能!能!能!」
李世民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些人,他知道,这场恶战之后能活下来的,都将成为万里挑一的精兵,都会是他纵横天下的心腹。
只是到底还能活下来多少人呢?
李世民冲他们一拱手,换来一双双热泪盈眶的眼,他转身向后,去第二战壕那布置新的防御工事去了。
日军在半小时后又一次发动进攻,两个联队从两侧冲向壕沟,山地元治亲自压阵,火力比早晨高了何止一个层级。
高远志是第一战壕的某个把总,往日除了自己麾下的几十人,根本不管其他袍泽的死活,真跟别人手底下的兵在青楼争妓,也会大骂一声抡拳头上。
那会儿没觉得有啥不对,所以打起仗来看势头不好,保着自己兄弟逃也是理所当然的。
今日他见到洋洋洒洒满山的日寇打过来,少说有五六千人,想守住这道战壕一个小时,得死几百人啊?
其实高远志早上就想逃,但他看皇上都在这,皇上那么年轻,跟自家儿子差不多大,也差不多傻,自己这样的人怎么值得相信呢?可皇上偏偏不退,还喊了宋胖子,宋胖子跟自己干了那么多次架,他几斤几两啊,能护得住你吗?
高远志也不知自己在想啥,两只脚生了根,扎在战壕了杀了一个小时。
如今皇上走了,去第二战壕那边了,按理说高远志现在能走,他看着那么多日本兵冲上来知道无论如何也是打不过的。
高远志想,算了,皇上信我,皇上还知道我的名字,我多少得打死几个日本兵。
等日本兵顶着伤亡冲上来,即将跳进战壕展开白刃战,高远志又想,皇上都拼过命,咱放完枪就跑也不讲究吧?
再手刃两个,手刃两个日本鬼子就跑。
然后高远志不知打了多久,他听见一声熟悉的怒吼,他努力劈倒面前的日寇,抬头看见宋胖子死了。
高远志心里一揪,不知道为啥一下双眼通红。
他也不知道自己咋了,他跟宋胖子没见过几面,除了给属下出头的时候打过几架,互相骂娘,没有任何交情。
真要说交情,就是皇上同时记住了他俩的名字,还指指他们俩,说你们老家离挺近啊,以后别自己人打自己人了,赶走这些洋鬼子,你俩多走动。
高远志冲李世民嘿嘿一笑,然后跟宋胖子对视一眼,俩人同时在心里冷哼,别过头去。
如果没有这两天,宋胖子死就死了,这里很多别的人也都死就死了,打这么多年仗,死那么多名字谁记得啊?
赶紧扑到他身上扒衣服,搜装备,跑了卖钱才是生存之道。
可这两天下去,高远志忽然恍惚起来,很多死去的人都不再只是个名字,只是个代号,他们好像是自己的朋友,哪怕自己没跟他们说过一句话,但他们似乎都一起生存在某个没有洋鬼子也没有横征暴敛的世道里,炊烟升起,他们隔着几个村子几座山互相笑着打招呼。
刀光一闪,那个世界遥不可及。
高远志的眼泪崩出来,大刀用力砍下去,他不再想逃不逃,跑不跑了,他狠狠瞪着面前的日本兵,满脑子都是你们杀了老子未来的兄弟。
杀了你们,老子就能迎来新世界。
这个战壕里当然不止一个高远志,李世民不懂什么叫思想工作,他只是想收拾天下人心,他跑来跑去跟旅顺城里的大小军官,底层士卒口干舌燥讲了三天三夜,又冲在一线血战一个小时,他不仅布置了战略战术,还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于是日寇连旅顺的海岸炮都没见到,椅子山就成了他们的绞肉机。
当援军抵达第一战壕时,日军也没立刻交火冲锋,放任援军掩护,接走第一战壕里仅剩的二百余人,高志远犹不想走,还是被他仅剩的部下拉走的。
日军放走这二百多人当然不是不想追杀,而是山地元治面色沉凝,他从这支脱胎换骨的清军身上看出这场战绝不可能速战速决。
所以他把追杀的时间,用在填平壕沟上了。
这就让李世民原本想好的夜间重夺第一战壕的计划落了空。
只是当山地元治到了第二战壕前,他眉头像可达鸭一样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清军在战壕前铺了一条巨大的铁丝网。
这时距离美国农场主发明倒刺铁丝网已经过去了近三十年,仍旧没人能意识到这种铁丝网可以用来充当防御工事。
这东西美国使臣第一次跟李世民提起时,李世民也没什么想法,直到他在旅顺亲眼看过战壕之后,忽然发现除了地雷可以铺在战壕之前,对战壕本身的掩护太少了。
鹿角什么的又笨重又容易被炸塌,什么东西能不怕炸药,能阻敌杀敌,还不耽误战壕里的士卒出刀开枪呢?
这世上真有这种东西吗?
脑海中电光一闪,李世民当即想到了美国使臣提及的倒刺铁丝网!
旅顺百姓在三天里赶工制造尖刺铁丝网,这玩意也不需要什么高深技术,美国人的专利也没人管他,赶工完成后,日军已经到了。
从头布置铁丝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先布置第二战壕,李世民拼杀过后,又回去进行细节上的调整,才终于完善第二战壕前的铁丝灌木丛。
那天,山地元治提前二十年,见识到了主导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壕铁丝网战术。
悍不畏死的大日本帝国勇士就在他面前冲锋,先被几颗地雷炸死几百人,又被李世民带兵点死几百人,好不容易冲到铁丝网前,一碰就是一手血。
这些日寇高喊着为了天皇,又一个个面目狰狞,实在没法爬过铁丝网。
更何况清军枪法再烂,人都趴上来了,你从战壕里伸出枪杆,还不是一枪一个。
一具具日寇的尸体从铁丝网上掉下来,每死一个日寇战壕里就响起一阵欢呼,即便有日寇伸出胳膊,掉了一层皮,也要把炸药包丢进去,李世民带人往战壕里一扑,起身抖抖灰,笑得更大声了。
第二战壕当然也有伤亡,日军的子弹和炸药也会杀人,但伤亡远远低于日军。
两个小时过去,铁丝网毫无突破可能,山地元治把野战炮都拉来了,轰炸一顿过后,歪歪斜斜的铁丝网更乱了,想从里边过去,估计伤得就更重了。
山地元治:……
又一轮炮击过后,躲在战壕掩体后边的李世民耳朵一动,猛地抬起头来,发现丢下了上千具尸体的日军缓缓撤退了。
李世民举刀大笑,冲日军扬声道:「大山岩,朕就在此处等着你,长风一万里,不分生死,不定归期!」
·8
旅顺的地形,南边是海,四周是山,山上全是炮台,日军从北面打过来,北面大道两侧就是椅子山、松树山跟二龙山。
日军要想山间穿插,就会迎接炮台洗礼。
所以山地元治没法绕过去,他只能面对着令他绝望的战壕铁丝网,一次又一次地攻山。
自大日本帝国开战以来,从没有过哪场战事会有这样的伤亡,山地元治在营盘里百思不得其解,这他妈一个深宫里的小皇帝,上哪学的这么多歪门邪道?
他战术天赋这么高的吗?
其实前线的山地元治也好,司令部的大山岩也罢,对战壕铁丝网也不是没有过应对方法,比如调集车辆硬冲,后来车辆就被炸翻了。
又比如让金州跟大连湾那赶制一批铁钳,不计伤亡,让日军先破铁丝网,再踏平战壕。
想法很好,可惜没成功。
这批铁钳运来的路上,被徐邦道带人劫了,咣咣一顿乱炸,炸完就放枪,放完就跑路。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日军是没多少伤亡,铁钳被烧坏炸坏了不少。
大山岩咬牙切齿,再次召集诸将,大概议论出了三个方向。
一是先回头收拾了凤凰山里的徐邦道,二是不管椅子山了,二龙山那边还没有铁丝网,先把二龙山踏平。
这两个方向最终都没有成行。
因为向来主张积极扩张的,天皇最忠诚的战士乃木希典少将长身而起,指着椅子山的方向大声道:「诸君,大日本帝国的目标从来不是一个旅顺,而是整个东北,是更辽阔的中国!中国皇帝就在那座山上,拿下他中国就败了,这个浅显的道理诸君难道不懂吗?还去管什么凤凰山,二龙山,真分了兵,剿了敌,这个皇帝跑了,诸君对得起天皇吗?」
「无非是一面铁丝网,诸君难道怕死吗!?」
大山岩当场拍板,所有陆军将领个个目光坚毅,望着椅子山颇有一种舍身成仁的气概。
第三个方向,调集重兵,血战椅子山。
几天的调兵备战之后,由乃木希典为指挥,除了金州与大连湾的留守部队,约两万人的队伍黑压压一片冲上山来,再次受阻于那面铁丝网。
大量的伤亡开始出现,乃木希典却不容战线有一丝一毫的退却,他拉过野战炮,亲自下令向自己人开炮,嘶吼声响彻整个战场。
「为天皇捐躯的时候到了!冲不过铁丝网,我亲手杀了你们!」
日军冲杀了一上午,李世民带人杀了两千多人,乃木希典自己开炮轰死了两三千人,尸体在网前堆成小山。乃木希典嚎叫着带兵冲过去,无数日军踩着同袍的尸体终于翻过铁网,憋了八九天的怒气倾泻在李世民身Ťų₉边。
尸体如山,日寇满身满脸的血,一个个怪叫着冲过来,实在给人以难言的震撼与战栗。
放在以前,清兵早就该逃亡了,可今时不比往日。
李世民第一个站出来,手里拎着把温彻斯特后膛卡宾枪,砰砰砰连发十三枪,弹无虚发,枪枪命中,爬上来的日军竟然为之一空!
刚被日军镇住的清兵齐声高呼万岁,顿时军心大振。
李世民又钻回战壕给爱枪上子弹,这玩意可比一发一发的步枪好用多了,他边上子弹边对身边的将士道:「日本鬼子别了八九天,就憋成这副样子,你们憋了多少年?」
「多少次想愤怒却不敢,多少次想杀人却不能,要为了性命考虑,要为了以后打算……原本朕不太清楚这些感受,到了这里,朕才懂了。」
「这样的日子最能消磨血性,最能调教奴才,朕带着八百人狂奔到旅顺,就是让你们不用当奴才,不用再憋着。」
底下一将官笑起来,他说:「陛下,您同意咱怒一个了?」
李世民装完子弹,日寇又一次爬上来,他笑道:「什么时候连怒不怒,都要别人同意了?」
李世民霍然起身,没再有多余的言语,只听十三声枪响里一字断喝:「杀!」
几千具尸体堆成的小山也并没有横陈在整条铁网之前,日军冲进来的人数终究不多,反而是战壕里相对具有人数优势。
消除心理恐惧之后,饱受二三十年压迫的清军,耳边全是李世民的一个「杀」字。
又是大半个小时过去,清军死伤数百,翻过铁网的日军反而又死了一千多人,乃木希典就在网前督战,双目赤红,咬牙切齿,他发现日军过铁网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太慢了,太慢了太慢了!
乃木希典猛地前踏两步,再次逼日军加快速度,哪怕翻过铁丝网时根本站不稳,落地就死在战壕之中他也在所不惜。
他只要日军进入战壕的人足够多,能拖住战壕里这两千多人一时片刻。
乃木希典亢奋起来,他等这个时机等了一个上午,当即大手一挥,身后几个日军拉着双轮格林炮冲了上来。
这是清军丢下的武器,说是炮,但它有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加特林机枪。
即便初代加特林机枪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容易报废,太过沉重,但每分钟 250 发的射速还是能让它制霸战场。
清军不会用,不敢用,只在朝鲜用过一次,日军匍匐前进几乎没受多少损失。
乃木希典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这货后来被日本人称为军神,就是为了战略目的不顾一切,杀自己人比杀敌还狠。
加特林被他硬推上铁网前,下令开枪。移动机枪的日军面面相觑,满手是汗,直到此时要遵循军令,却仍旧很难对着战壕里的袍泽动手。
乃木希典三步并作两步,一把将枪管按到下边,赤红的眼睛瞪着操控机枪的日军,狰狞道:「大日本天皇,万岁!」
那两个日军下意识重复,然后转动摇杆,对战壕里的清军跟日军无差别扫射起来。清军还在跟日军缠斗,数百人来不及躲回掩体下方,牺牲在加特林的第一波枪火之下。
只能说初代加特林的问题确实多,尤其以日军的癫狂程度,转动摇杆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子弹卡壳了。
但没关系,乃木希典精神还是很振奋,只要多重复几次这样的战术,六千日军换一千清兵都是值得的!
擒了中国皇帝,什么都是值得的!
但他没机会了。
几分钟的扫射忽然停下,李世民脑海中电光一闪,他低喝一声「掩护」,猛地撤出掩体,目光扫过天穹,眨眼间就落在加特林机枪上。
然后乃木希典见到了李世民的那双眼。
跟他所见过的任何中国人都不同,没带一点陈腐的,黯淡的,阴诡的色彩,只有无边的意气无尽的刀光,仿佛长风吹过上千年,这世界大梦一场,中国重回汉唐。
李世民扣动扳机,十三响连成一线,宛如雷音,刹那间击中了乃木希典跟加特林机枪前后的所有日军。
厚厚的阴云之下,飘起了甲午年的雪。
乃木希典倒下时,无数日军的尸体还划过他的眼前,他想:我真该死啊,这一仗就是能赢,回去见到同胞我又能说什么呢?
吾乃杀乃父乃兄之乃木也?
乃木希典的尸体坠地,他最后一眼见到的是疯狂后退的日军,他脸上露出一个悲切的神情:这一战赢不了,大日本帝国完了。
西历 1894 年 11 月 26 日,辽东大雪,日军撤出椅子山,少将乃木希典战死,六千多具日军尸体埋在大雪之中。
同日,向奉天进军的日寇受阻于摩天岭,聂士成雪夜奇袭,夺回连山关。
辽东半岛上这一南一北两个消息传出去,举国震惊!
聂士成摩天岭大捷,大家自然没有什么疑议,但皇上御驾亲征,把大军仪仗甩在后边,八百孤军星夜疾驰,杀到旅顺,灭了日军少将,前后歼敌近万人,战果比开战以来所有战役加起来的战功更多……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成功翻出日军防线,找到回援将领的张正飞,此时还不知道李世民已经大胜了。
他望着援军营盘里飘摇的大旗,知道这回要见的又是一个大人物——回援兵马,是七十多岁的老将,太子少保宋庆。
这老爷子从旅顺被调到鸭绿江,又从那边跑回来,路途迢迢,也算不易。
只是张正飞总觉得宋庆身边的骑兵哨长,目光有些古怪。
哨长正给张正飞引路呢,张正飞实在受不了他的打量,说这位兄弟,我是哪里不对吗?
哨长连连摇头,嘿嘿笑道:「兄弟,我就是好奇,您是从陛下那来的,陛下真有神灵庇护,三头六臂吗?」
张正飞:???
那哥们一个战术后仰,反应过来:「大兄弟你不知道啊?陛下旅顺大捷,杀敌八千,阵斩日寇少将!」
张正飞双目放光,哈哈一笑道:「陛下天姿神授,该当如此!」
哨长扬眉道:「这么说来,大捷果然是真的?」
或许是张正飞那笑声传得深,宋庆径直拿着电报从营盘里出来,同样苍声笑道:「旅顺发出来的电报已经Ŧŭ̀₄传遍辽东,若是假的,日军第二师团早该发电否认了。依老夫看,陛下这场大捷只有少报,没有虚报!」
那天张正飞跟宋庆聊了很久,宋庆把陛下这一路上的表现一一问了,问到只剩下一遍遍重复天不绝我,听张正飞传令,要他猛攻金州,堵死陆路,宋庆当即表示义不容辞。
离开宋庆营盘时,张正飞跟宋庆的骑兵哨长互通了姓名。
这骑兵哨长低声跟张正飞说,日后要是陛下想组建骑兵团,老哥可以提一下小弟的名字嘛。
张正飞呵呵笑着,不置可否,但问:「兄弟贵姓?」
骑兵哨长一拍胸脯,嘿嘿笑道:「贵什么姓啊,爷们儿张作霖。」
而更北方的辽阳州里,主持东北军后勤的总务周馥也对着李世民发来的电报发呆,他抖着电报失笑:「陛下是听了哪个王八蛋的馊主意,这等战果也敢发?这怎么可能呢?」
周馥的一众下属纷纷点头附和,只有一人仔细打量着战报,眉头紧蹙。
周馥留了神,冲那人道:「慰亭,你有什么见解?」
那人默了片刻,还是指着电报道:「战壕铁丝网战术,绝非旅顺诸将所能设计,截杀秋山好古一战,战术上步步料敌机先,干净利落,也绝非旅顺诸将所能布置。」
那人顿了一顿,又环视众人道:「换句话说,便是虚报战果,那些人也没这个本事把战况虚报到如此地步!」
「比起相信旅顺诸将全都开了窍,我更相信陛下是天纵之才,是不世出的名将!」
那人激动起来,快走两步赶到周馥面前,拱手道:「末将请命奔赴旅顺,助陛下扫除日寇,收复河山!」
这番话掷地有声,这个人也在辽东颇有声望,周馥望着他心底默默叹气。
周馥知道,既然此人这般说了,那自己拦是拦不住的,他就是孤身一人都会去陛下那里蹭个脸熟,混出功名。
所以周馥说了声好,索性成全了他。
「袁世凯,老夫命你率精兵三千,赶赴旅顺,保驾勤王!」
-9-
这封从旅顺发出的战报,激起的风浪从东北传到京城,又从京城传遍世界,负责筹款的刘坤一当天就发现英国佬的钱变得特别好借。
英国佬还和和气气跟他握手,微笑,说你们的皇帝,真是太令人惊奇了。
而美国佬也很大度,没再提铁丝网的专利权,毕竟他们闷声发大财,已经在这一战之后把铁丝网专利卖遍了全球。
所以美国佬也很热情,也想给中国贷款。
利息比英国还低。
没别的,就是不想让英国佬过得好。
列强借不借钱,借多少钱,其实李鸿章并不是那么关心,但列强很显然对光绪帝很支持,这就让他很尴尬了。
以英国为例,它需要一个强大的国度在远东对抗沙俄,甲午战争之前他两面下注,同时给中日借款,开战之时更看好日本,于是投了几亿贷款过去。
毕竟中国对比日本,落后的地方太多,英国佬自诩文明绅士,也不想跟一群封建时代的野人对话。
没想到这群野人里,忽然窜出一个经天纬地之才。
而野人跟文明绅士的差距之大,又让英国人完全忽视了这个经天纬地之才会在短期内赶英超美的可能,就想放开手支持这个人把沙俄按死在东北。
列强如此支持光绪,那李鸿章所畅想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就完全没了机会。
那几天里,他翻来覆去看着旅顺发来的电报,他从种种渠道跟自己的智商出发判断出了战报的真实性。
可他还是不明白,他每隔几分钟就涌上一个大大的疑惑。
这怎么能是真的呢?
夜深人静时,李鸿章脑海里甚至会跳出来一个念头——要不动些手脚,干脆让日本赢了!
就像慈禧当初要对自己做的事情一样。
这念头终究还是一闪即逝了,李鸿章也分不清到底是自己还残存那么一丝半点的良心,还是更清楚自己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只要动手脚,那位天纵之才的陛下总会送出消息,天下还有刘坤一张之洞这些人,自己照样会被群起攻之。
次日清晨,李鸿章乖乖上朝,更认真地对待抗日战事了。
旅顺大捷的连锁反应,除了外界波澜,最直观的就是交战双方——日军改变了战略,不再强攻椅子山,转攻二龙山,试图从二龙山突破到松树山,最后包抄椅子山。
我包抄你战壕后方,你总不能还有铁丝网吧?
原本就攻过二龙山的西宽二郎再次受命,顶着伤亡就往山上冲,这些天二龙山布置了不少地雷,也有许多防御工事,日军付出了几百条性命,终于接近战壕。
西宽二郎忽然发现战壕边出现了三个黑洞洞的枪口。
那是条长长的枪管,还有一串金灿灿的子弹挂在一边,八九个面白无须的中国人正在摆弄这个奇怪的机枪。
为首的正是刘阿难,刘阿难冲西宽二郎一笑道:「孙贼!爷们的枪,比你强!」
射速每分钟六百的马克沁机枪也提前彰显了它在堑壕战里的绝对统治力,刘阿难手中喷出火舌,三挺马克沁机枪扫射了十几分钟,打退日军三次进攻,射杀日军两千余人。
西宽二郎运气不好,命殒当场。
大山岩跟山地元治脸都黑了,他们已经意识到旅顺恐怕拿不下来,只能回凤凰山拿徐邦道的兵马出气。
日军钻进凤凰山的时候,李世民回到了旅顺城。
满城都是欢呼声,满城都在喊万岁,李世民脸上带着笑,冲四周挥手,心想这才哪到哪啊,这支日军还剩一万多人呢,不让他们都埋在白山黑水里,朕就不姓李。
当夜,李世民找到高远志,养了几天伤的高远志翻身爬起,就要给李世民跪下。
李世民一把拉起他来,笑道:「别跪了,赶走日寇之后,朕就要改制,能少跪就少跪,朕这五年跪下来,是一点儿都不想跪了。」
高远志重重点头道:「谨遵陛下旨意。」
李世民:……
李世民轻咳一声道:「朕的旨意,也不全是好差事,第一战壕前前后后死了一千多人,现在朕还要给你一道旨意,要借你这满身伤痕,再去闯一趟龙潭虎穴!」
高远志脱口道:「末将领命!」
李世民反倒愣了愣,他说高远志,你都不问问是什么龙潭虎穴吗?
高远志默了片刻,抬头昂然道:「末将斗胆,陛下说要借末将这一身伤痕,猜陛下是想让末将装成日本败军,奇袭后方。」
李世民眼前一亮,抚掌道:「不错!你能猜到这里,不该只当个百夫长啊。」
高远志笑道:「其实末将也只是这两日间,脑袋才忽然灵光起来,若不是陛下隆恩,末将恐怕这辈子都灵光不起来。」
李世民笑了笑,又摇头叹道:「我有什么隆恩?军令一下,你自己都差点死了。」
高远志诚惶诚恐起来,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感觉圣上隆恩浩荡,他想圣上说得对,圣上到旅顺之后好像也没发过什么钱,没给他们吃过几顿肉,自己早该跑了,怎么现在接个龙潭虎穴都这么自然?
高远志挠挠头,又嘿嘿笑道:「回陛下,末将不知,但末将就觉得陛下隆恩浩荡了。」
李世民也跟着笑起来,他拍拍高远志的肩膀,说去吧,召集人手,朕给你们安排路线。
高远志领命而去,望着高远志离开军帐的背影,李世民脸上的笑意又一点点消失了。
来到清末以后,李世民当然明白这次的局面无比危急,这次的天下有彻底倾覆之忧,可他仍旧有信心,重塑华夏的汉唐风骨。
只是出了紫禁城,真的一路狂奔过来,南岔沟村,旅顺城里,见了这些形形色色的人,李世民忍不住想起这五年里看的那一本本西方著作。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人心似水,民动如烟。
这个时代,人们需要的真的是汉唐吗?
李世民长长吐口一口气,把这些思绪抛到脑后,先集中精力反攻日寇。
那天高远志挑了八百人,剪了辫子,换了军服,还有人捧着鞭子哭,李世民过去拍拍他,指着自己脑袋说:「别哭,我的也剪了,打完这场仗,朕让天下人都剪了鞭子。」
那士兵当即不哭了,他甚至还有点开心,他之前没敢正眼看皇上,这会儿才发现自己原来跟皇上一样了。
士兵说,陛下,那你为啥剪辫子啊?
李世民笑道:「大清立国以前,你祖宗也没留辫子啊,朕不是说了,朕这趟来辽东,发现自家血脉其实是唐太宗的,泱泱汉唐,就是华夏故乡,朕这是想归乡了。」
看到这一幕,高远志心头一动,他忽然就明白为啥自己觉得陛下隆恩浩荡了。
陛下这人抠,啥也不赏,天天在那画大饼,画大饼还只是请弟兄们喝酒,委实不太像话。
但陛下跟弟兄们站在一起,说说笑笑,没有半点距离。
陛下的笑都是真的,陛下的关心也是真的,陛下是真把每一个人都看在眼里了。
高远志在心里想,说句狗胆包天的话,陛下就是咱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为兄弟两肋插刀龙潭虎穴,那不是应该的吗?
高远志也笑起来,他又嘿嘿一笑,想起了死去的宋胖子。
高远志抬头望天,轻轻道:「胖子,皇上这么好,这世道真得不一样了,咱得保着皇上。」
西历 1895 年元旦,大山岩跟山地元治还在凤凰山找徐邦道的时候,高远志带八百人钻出了群山,绕了一大圈,抵达了金州城下。
高远志没有直接去叫门,而是等到宋庆又一次挥军攻城的时候才鼓噪向前。
八百人里当然也选出了会日语的哥们,那哥们一顿狂侃,语速贼快,高远志也不知道他到底说了啥,反正金州守将犹豫片刻,还是开门放他们进去了。
但是进去的时候得交枪。
交枪就交枪,八百人人人靴中都有短刀,进城的一瞬间血花四溅,你的枪就是我的枪。
高远志带头突袭夺枪,按定好的计划四散传入小巷,这八百人里不少都是从金州退下去的溃兵,驻扎了那么多年,地形比日军还熟。
当夜,高远志跟宋庆里应外合,他在里边轰开城门,外边的张作霖一马当先进城支援,一战收复金州城!
之后袁世凯率兵赶到,朝大连湾打了几枪,被炮台轰走,又从金州方向径直南下了。
大连湾派人向大山岩急报,更不必说金州的败兵也已经到了凤凰山附近,大山岩跟山地元治再不甘心,也只能选择大连湾方向突围。
这两人怎么都没想到,他们在凤凰山里绕了一圈,除了一些百姓布置的打猎陷阱跟挂在树枝上的旗帜之外,什么都没找到。
可一转向去大连湾,当即撞上了徐邦道。
还特么不止徐邦道,李世民策马从远山里走出来,隔着六百多米,天子龙旗就在空中飘扬。
李世民扬声大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欺我中华无人否?」
三军随之大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欺我中华无人否?」
声浪层层叠叠,压垮了日军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那一天清兵才知道,原来日军也是人,原来日军也会溃逃的,而且日军的将领也很有趣,大山岩跟山地元治双双自刎,还剩个名为长谷川好道的少将弃枪投降。
李世民策马到他面前,长谷川好道又倏而跃起,一道刀光如流星经天,斜撩李世民脖颈!
这厮是他妈日本剑术大师!
砰地一响,剑术大师倒在地上,身子还一抽一抽,彻底起不来了。
李世民放下枪,回头冲徐邦道一脸疑惑:「他一直这么勇敢的吗?他不知道我会功夫的吗?」
徐邦道哈哈大笑。
西历 1895 年 1 月 5 日,还在海城附近作战的日本第一军团司令山县有朋收到了南下师团全军覆没的消息,他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跳动着,把电报狠狠拍在桌案上,大声道:「大山误我!」
南攻旅顺,北定奉天,这个战略本就是山县有朋顶着日本国内的压力定下的。
日本首相伊藤博文甚至已经否决了这个作战方案,山县有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带着陆军部悍然开战,他太明白清兵已经烂成什么模样了,只要压力给足,一定能打出战果。
海城已经摇摇欲坠了,旅顺不出意外也能攻下,怎么忽然一切都变了呢?
山县有朋没办法,只能带兵退回九连城,他连夜给国内发电报,称绝不能退回鸭绿江,战争也绝不能就此作罢!
国内的经济形势已经不容乐观了,若是这场战争不能赢,大日本帝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封电报传回国内,伊藤博文深以为然。
伊藤博文端详着中国地图,一双眼睛闪烁着锐利而疯狂的光芒,想起军部此前拟过的另一个作战计划。
海军大规模出击,登陆抢占大沽口,直逼北京城。
伊藤博文目光闪动:要想海军不受干扰,就必须先把北洋水师打到全军覆没,北洋水师尽在威海卫……正好如今渤海湾结冰,那就先打威海卫,开春登陆京畿!
这一夜里电波闪动,日军重要将领都收到了佯攻辽东,转袭威海的命令。
而威海卫的情况,远比当初李世民出征前想象得更差。
当然李世民人在辽东,还在收拾残局,并不知道这一切。亲眼目睹威海周遭状况之差的,则是怒气勃勃要杀人的朱元璋。
且不说北洋舰队的战力还剩多少,来远舰济远舰千疮百孔,中了几百发炮弹的定远舰虽然是庞然大物,可也有摇摇欲坠的趋势,另一搜重量级镇远舰则是在进港时触礁直接报废。
这些朱元璋还能忍,没事,打不过,至少还能守。
毕竟丁汝昌也好,邓世昌也罢,都还是知兵知进退的。
丁汝昌虽然不是海军出身,可到北洋任职之后也是勤勤恳恳学了不少,邓世昌则是李世民看重的人。那五年里李世民闲着没事就给邓世昌写信,慈禧对他去挖李鸿章的人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然后李世民就发现邓世昌真是一个纯粹的人,忠义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跟当时所有清将全然不同,当即把邓世昌提拔为总兵,负责北洋水师的军纪。
抽大烟,逛青楼,这些毛病也没有全消,但邓世昌仍旧拉起了千来号军纪严明的队伍。
退守威海卫之后,邓世昌也不是没劝过丁汝昌,这样干等下去不是事,皇上要对日作战,必然会用到我们,要唱空城计,也得派船巡航几日吧?
丁汝昌叹了口气,对邓世昌道:「皇上是皇上,中堂是中堂,咱们是中堂大人的属下,便听中堂大人的话就是了。」
邓世昌默然点头,躬身告退。
李鸿章的战略很简单,四个字,避战保船。
这会儿实在没办法把北洋舰队修好,避战保船也不能说是什么大错,可避战保船,重点不应该是避战,而是保船。
避战之后,威海卫毫无防备,岂能保船?
朱元璋到了威海,补了总兵的缺,然后他就发现威海最大的破绽根本不在水军,甚至不在威海,而在陆军。
烟台号称两万兵马驻守,他走了一圈,能打的有两千人就不错了!
沿岸的芝罘大道几乎毫无可战之兵,但凡日军能够登陆,就可以如入无人之地。
日军登陆看起来也非常简单,沿海重镇登州,只有一门大炮,朱元璋到登州去看的时候,当地官员献宝似的拿出来,说这可是祖宗传下来的宝贝啊。
是戚家军铸造的镇海侯铁炮。
朱元璋:……
这是朱元璋头一次这么不喜欢他大明的东西。
没事,都还在射程范围之内,没兵力那就调兵,没大炮就用加特林,打出去估计是悬了,守总能守得住吧?
几天之后,朱元璋才发现这踏马清末的大臣跟他家明末根本没区别!
山东巡抚李秉衡,慈禧活着那会儿就下令让他派兵增援辽东了,结果这货迟迟不去,他不仅自己不去,还拦着山东群吏,也不让别人去援。
究其根本,乃是李秉衡自诩清流,跟帝党翁同龢关系紧密,自然不愿听慈禧的话。
至于李鸿章的人会不会死在辽东,北洋水师又在不在……反正你李鸿忠也不是忠于皇上的良臣贤臣,李秉衡刚来山东三个月,不可能为你李鸿章轻易把手上兵马交出去。
这番话,还是朱元璋跑到李秉衡家里,李秉衡亲自暗示的。
李秉衡还冲朱元璋笑,慈眉善目道:「你能助陛下拨乱反正,日后前途无量,你放心,陛下亲征的消息刚传出来,本官就已经安排援兵去往辽东了。」
朱元璋哪在乎李世民有没有援兵啊,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冲李秉衡问道:「北洋败了,日军登陆,万一杀向京畿,如何是好?」
李秉衡一挥衣袖,颇有些文人士大夫之风流蕴藉,他笑道:「朱将军且看,老夫家徒四壁,两袖清风,向来读罢圣贤书,岂能不思报国情?」
「日寇来犯,老夫必往击之,死而无憾!」
朱元璋:……
朱元璋心里一万匹草你妈奔腾而过,他终于感受到自家明末那会儿的士大夫气质了,翻译翻译什么叫平日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啊?
当然李秉衡还算不错,人家是真清廉,比他明末的士绅还好点。
想到此处,朱元璋就更头疼了,他忍不住开口道:「巡抚大人,真不能去援威海卫吗?」
李秉衡眉头一皱,肃然起来:「李鸿章儿视陛下,谄媚前太后,跋扈专权,岂能援他?」
成吧,朱元璋吐出口气,转身告辞。
这是朱元璋第一次来找李秉衡,后面李世民旅顺大捷,举国震动,连着朱元璋在北洋水师内部的声望都涨了不少。
但只有邓世昌目光里满是担忧。
朱元璋意识到了什么,拉着邓世昌一起去找李秉衡。
没想到李秉衡根本不见邓世昌,还说邓世昌留洋之人,不通圣贤教化,不足与言。
朱元璋也不管这些,盯着李秉衡双目,但问他出不出兵。
李秉衡抚须笑道:「出兵,自然要出兵,陛下在辽东大胜,咱们身为忠臣义士,岂能不助陛下长驱千里?」
朱元璋摇头道:「不是辽东,是威海卫,辽东一败,日寇必犯威海。」
那天朱元璋给李秉衡详细讲了日本国内形势,又描述了两国海军对比,日本绝不可能放过最后的优势,他们一定会来威海。
可李秉衡还是不松口,只淡淡道:「那好,本官等着圣旨就是。」
圣旨从辽东传到山东,还是很需要时日的,更何况李世民这五年都忙成狗了,也没留意山东巡抚是这么个人物。
离开李家,朱元璋跟邓世昌走在寒冬的山东街头,老朱忽然开口道:「夺权吗?」
邓世昌道:「顺便把北洋水师也整编了吧,那些满人军官风气太差,德国人心不在焉,舰队编组都不按航速来,不如我上。」
朱元璋呵呵一笑,抬手跟邓世昌击了个掌。
两人连夜回去把李秉衡给绑了,假传军令把兵马带去威海附近布防,之后分工明确,朱元璋带他的人去北洋,天天大喊我身负皇上密旨,把几个破坏团结,还作奸犯科的满人军官当场斩了。
邓世昌则是去了地方,把李世民给他写的信一个字一个字剪下来,重新拼贴,真就拼出旨意来,称自己有先斩后奏之权,处置了一批贪官污吏,也暂替了许多完全不知兵的官员。
两人各自冒充了一把海陆钦差,主要是邓世昌不方便在北洋出手,容易让将士误以为自己卷入了什么政治斗争,反而起不到整肃军纪,收拢军心的作用。
丁汝昌看得人都麻了,说你们这,这你们,我……我怎么向中堂交代啊?
朱元璋斜睨他道:「你也是这片土地里生出来的,你祖宗世世代代都是这片土地上生出来的,现在你为了给李中堂一个交代,冒着让日寇跑上来烧杀劫掠的风险,咱就想问问你,你能跟祖宗交代吗?」
丁汝昌仰天长叹,半晌才道:「那你们兵变夺权,皇上真能容你?」
朱元璋又想起李世民那双眼,想起他要帮自己反清复明时的神态,忍不住哈哈一笑道:「放心,放心,皇上连反贼都容得下。」
丁汝昌:???
西历 1895 年 1 月底,日军发动了威海卫战役,威海卫同样炮台林立,日军登陆受阻,朱元璋血战荣成,邓世昌指挥海军,重新整编后的舰队打了日军一个出其不意,以鱼雷击沉一艘日舰。
此后北洋水师虽然再未建功,日军也没法继续推进,两军打成了僵持战。
至三月,李世民合兵五万,大破山县有朋,克复朝鲜。
日方开始谋求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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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方请求和谈的消息传来,李世民给李鸿章发电报,说这就不用中堂大人亲自来了,这些年应该有许多书生久闻大人之名,递过不少书信,您都给朕瞧瞧,朕选个人。
电报传到京城,李鸿章想了想,还是决定奉旨。
把这些书信连同作者信息都交出去的那一刻,李鸿章隐约察觉到自己背了很久的担子,此时终于卸下了。
这究竟是好是坏,自己前程何在,李鸿章从此一概不知。
其实许多信件李鸿章都没看,比如 1894 年 6 月,有个广州人投了封《上李傅相书》,那会儿李鸿章正忙得焦头烂额,又要给慈禧办寿宴又要采办大炮的,自然没空仔细看。
李世民看得很仔细。
这封信指出洋务运动只求船坚炮利是没用的,背后要建立一个庞大的工业体系才是真正的强国之路,而且还点出来了,列强捅进中国疆域内最深最痛的武器并没有拔除。
鸦片之祸,不仅糜烂人之精神,更在国人身上疯狂吸血。
肥列强而瘦苍生,不可不思对策。
当然这人显然还年轻,有点上头,他的对策就是自家在也国内种鸦片,自家种得还便宜,自然就打败了国外的鸦片,国库就有钱了。
有钱之后就能建立体系,驱逐列强,真正除掉鸦片之祸。
放下这封信,李世民又去翻看作者的信息,这个广州人从小接受西式教育,跟李鸿章平时素无接触,但辗转托人,竟真的把信送到了李鸿章府上。
这人行动力极强,目光独到,最重要的是敢说敢干。
跟日本人和谈,派礼部那些腐朽的老臣屁用没有,还得用这样的年轻人。
「广州孙文,找他过来接见日本使臣。」
刚刚打赢了甲午战争的皇帝陛下权威如日中天,几天之后他就接到了两条消息,好消息是孙文找到了,人不在广州,在香港。
坏消息是在英国佬的帮助之下,不仅找到了孙文,还找到了孙文组织的兴中会。
这是个意在颠覆清廷统治的反贼窝子。
李世民看罢电报,哈哈大笑,再次命人发报道:「朕金口玉言,说了请孙先生外交,就是请孙先生外交!」
就这么着,孙文恍恍惚惚被请到了辽东。
颠簸了小一个月,抵达辽东的时候孙文已经想开了,当初想改良的是自己没错,可见了京畿的军民官吏,自己想革命也没啥问题。
见了皇帝,实话实说就是。
人生自古谁无死,孙文对自己的下场也不抱什么希望。
总不能皇上也革自己的命吧?
跟皇上甫一见面,孙文人就懵了,这皇上没有辫子,简简单单一身圆领袍,见了孙文笑呵呵走上前,要跟孙文握手。
孙文:???
孙文说,不是,陛下您这辫子,您这衣服,您咋还握手呢?
李世民笑道:「出使日本之后,把你兴中会的人叫来,帮朕改革,移风易俗,废除八旗,裁撤绿营,办厂修路,各处都缺人手啊。」
孙文愣了愣,自己也见过各色大人物,从来都是自己侃侃而谈,没遇见过这样的。
孙文说,陛下,兴中会的口号您知道吗?
李世民点头道:「口号很好啊,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创立合众政府。但朕不是鞑虏,朕来辽东就发现了,朕祖上是唐太宗,回去朕就把国号改成大唐,八旗都废了,自然也没有满汉之分,谁再以满汉之分自处,王重八会给他们定罪的。」
孙文张了张嘴,心想还有合众政府呢?
李世民顿了一下,揽着孙文的肩膀坐下道:「合众政府这事,朕还没想好,当然朕私心还是想做皇帝的,朕还是不太信你那个合众政府能整合全国之力。但合众政府的思路里,有些东西朕也能用,天子之权,是要受人制衡。毕竟不是什么皇帝都像朕的祖宗,唐太宗英明神武从善如流,他乐意被人劝谏,千古明君嘛。可换了别的天子,自己不想被制衡,他就能不被制衡,这必然是行不通的。」
见到李世民之后,孙文从外貌举止到言行内容,一次次如遭雷击。
你这满清皇帝是这样的嘛?
李世民一扬首:朕是大唐皇帝。
孙文:……
孙文轻咳两声,认真道:「陛下可曾想过,改革不是那么简单的,更何况陛下您这些举措必然引起大动荡,移风易俗恐怕是最容易的了,但你想废除八旗,裁撤绿营,久居人上的他们岂会甘心?您要办工厂,修铁路,就必须要百姓离开土地,百姓自家的土地确实不多,可坐拥大量土地,需要大量佃户的正是地方士绅豪强。您要搞工业化,就是要与他们为敌,这不是改革,这是革命。」
李世民淡淡笑道:「那就革嘛,朕知道革命总是要流血的,朕不怕流血,你问问那些地主乡绅怕不怕?」
孙文心脏莫名多跳了几下,他望着李世民,小声道:「这些陛下都想到了?」
李世民坦然道:「不错,朕还想着动手不能太快,步子不能太大,你们那个合众政府强调要给百姓民权,其实就是步子太大。如今还谈不上民权,要想百姓手中有权,那必先要百姓吃上饭,念上书,所以当务之急,是民族,民生,民智。朕恢复中华,废除八旗,这一波流血应该不多,其次朕要修书,修一本新的圣贤之言。」
孙文眉头轻皱道:「陛下,洋务运动之所以成效不大,只有船坚炮利的效果,也在于它中体西用的方针有问题,要开启民智,必要有西方思想……」
「圣贤之言,就不能阐述西方思想吗?」
孙文:???
李世民身子前倾,对孙文笑道:「你给朕找一个人,朕要推他成为新唐的圣贤,朕要他把西方科学之思想,平等之精神,缝进四书五经里,继而才能开办西式教育。然后用大量新文人来改良文字,或者像洋人一样搞出拼音方案来,务求让更多百姓识字。」
孙文已经被震麻了,他呆呆道:「草民有个问题,历代王朝,不都用愚民之术吗,陛下您这是要再革自己的命吗?」
李世民叹了口气,摇头笑道:「是有风险,可这不是从前太平世界了,列强虎视眈眈,即便打赢了日本也不过是松一口气,英国佬铁了心把朕当狗,要赢他们,就要先学他们。西方列强的识字率高,许多政策战术就动员施行得更好。远的不说,日本明治维新之后,全国识字率高达九成,所以几十万能战之军说有就有,国内工厂也说建就建……所谓水能载舟,如今的中国没有好水,岂能载得动好舟?」
「朕当这个皇帝,不是要带着中国沉入大海的,朕要让身后涌起万丈狂潮,朕要让这片土地上的泱泱洪水席卷全球。」
这番话如一把快刀,下切良玉,上决浮云,孙文怔怔看着李世民,任他接受了完整的西式教育,心底也不由涌出一个念头:天赐陛下,不绝中华。
片刻的沉默后,李世民又绽出笑来,他冲孙文道:「更何况,有了好水,朕也未必会被掀下船去,朕的驾船之术,想来百姓还是会认的。」
孙文不知道百姓认不认,但反正他认了。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给兴中会的同志解释,他只能把这场对谈详细写出来,并寄信给他的朋友叫他们快来自己看。
顺便发动人脉,寻找同时接受了西方先进思想跟古代圣贤之说的年轻人。
当孙文动身抵达平壤,跟日方谈判的时候,国内的梁启超、谭嗣同收到了孙文辗转多人,最终到他们手里的消息。
陛下要用人,要用的就是他们这样的人!
只是梁启超直奔北京,谭嗣同却还有些犹豫,因为他的好友故交,大刀王五如今已改名王重八,正在威海抗敌,也给他写了信件。
纠结片刻,谭嗣同还是决定先去威海。
毕竟故交正在血战,自己却奔前程,这般行径还如何做得大事?
西历 1895 年 4 月,孙文抵达平壤,与日本使臣和谈,就日军赔款等问题磋商。但很快孙文就发现日方似乎并不用心,自己提出的几个条件相当苛刻,日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怒,只是告诉孙文要考虑考虑。
孙文眉头像可达鸭一样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孙文当机立断,给李世民发电报,说日本人恐怕别有用心,未必是真想和谈。
「倭寇绝不可能和谈!」
威海卫,大风浪浪,朱元璋对新到的谭嗣同断然开口:「以倭寇的秉性,只要手上还有筹码,绝不可能投子认负。」
谭嗣同了解过日本,但他也没法像朱元璋这么笃定,他说日本国内的形势不容乐观,再打下去家家负债,恐怕各地都会揭杆起事,日本为何不愿和谈?
朱元璋望着大海,缓缓道:「日本受阻于辽东,是因为辽东有皇上,打不进威海卫,是因为这里有咱,可日本人到过中国的不少,从朝鲜杀到旅顺势如破竹也不是假的,他们真就不想凭海军优势,海军速度,再打打别的地方吗?」
「和谈和谈,狗倭寇把时节拖到开春,渤海湾的冰都化了。」
谭嗣同悚然而惊,他脱口道:「日寇要打天津?」
朱元璋沉默下来,其实他也不确定倭寇会不会这么疯,会不会孤注一掷,可这场战事倘若真的发生,那必然会导致京畿大乱。
以他对清兵的了解,日寇或许还真有希望翻盘,直取京城,毁掉辽东后勤线。
届时天下大乱,朱元璋想出头,自然是更容易些。
但朱元璋忽然又问谭嗣同道:「倘若真被倭寇攻破了京城,史书上追根溯源,会不会写倭寇崛起于大明,是朱家埋下了祸根?」
谭嗣同一时间没跟上朱元璋的思路,下意识点了点头,说或许吧。
朱元璋默了片刻,释然一笑,他说那好,咱为了不让老朱家蒙羞,也得把倭寇给办了!
四月二十日,朱元璋再次找到邓世昌,两人一起说服了北洋总兵刘步蟾跟总督丁汝昌,要发动残缺的北洋舰队,做一场豪赌。
二十三日,日本海军忽然撤走了很多,只剩一艘浪速号带着几艘鱼雷艇、炮舰徘徊在威海卫外,日方宣称这是和谈的诚意,但朱元璋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四月二十四日,朱元璋率海军杀出威海卫,留守在威海卫附近的浪速号日本舰长东乡平八郎面色一变,他一直担忧的事总算发生了。
来到威海之后,这里的将领无论是应对还是冲阵都太有魄力,绝非庸才。
既非庸才,日本舰队大规模调走这件事,再冠以和谈之名,你仍旧封锁着威海卫的出口,又岂能瞒得过他。
东乡平八郎深深呼气,无所谓了,能拖半日是半日,他拔出佩刀,大吼开战。
朱元璋指挥若定,几组舰队穿插包围,不急着放炮,限制浪速号的活动范围,最终才齐齐开炮,冒着浪速号的火力逼近它。
东平乡八郎带着所剩无几的日舰再次轰沉两艘北洋战舰之后,浪速号终于也被炮火覆盖,他大喊着此心光明,为了天皇愿献此身,下达了最后的冲锋命令。
他要带着残破的浪速号全速前进,长刀指向邓世昌所在的济远号,扬声道:「撞沉济远!」
邓世昌:???
隔着大老远呢,东平乡八郎这一搏显然没机会成功,浪速号被邓世昌指挥大炮,亲手轰沉海底。
邓世昌望着浪速号缓缓沉没的景象,蓦地沉默下来,他总觉得这副画面很熟悉,这画面无数次出现在黄海战败后的每一个夜里,当星月高悬,他就会梦到自己重回战场。
可他无论怎么努力,怎么指挥,他还是只能看着日舰之中最快的吉野号想打就打,想走就走,自己的大炮无论如何都打不到他,船速也根本追不上他……还能怎么办呢?
梦里的自己每次都会急出一身汗,指挥着自己曾任管带的致远号,全速冲向吉野,试图用鱼雷或者干脆直接撞毁了它。
但海面无边无际,追上吉野的路有那么漫长啊。
无数次地,邓世昌梦到自己一事无成,葬身大海,惊醒时汗透被单。
醒来后他才记起,自己被陛下看重,已不在致远号上任管带了,可梦中的一幕如此真切,令他辗转反侧,每次醒来之后都无法入睡。
如今这一幕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了,但炮火覆盖,葬身大海的不是自己,而是日寇。
邓世昌转望不远处定远号上的那个身影,他知道,如果没有王重八赶到威海,以某种超乎他想象的胆魄发动兵谏,自己是没有那个决断的。
威海大抵已经失守,自己也会死在海里。
邓世昌忽然笑起来,这段时间里他也不是没见过朱元璋怎么笼络下层军官士卒乃至百姓的,开口就是满人如何暴虐,汉人才是正统,反清复明四个字都快脱口而出了。
但此刻他不是那么关心了。
连陛下都愿意用王重八,自己还担心什么?
反清复明也好,陛下天姿神授也罢,只要能击退倭寇,庇护苍生,再有什么争斗,都是日后的事情了。
以东乡平八郎的这个反应来看,日本海军,应该是真的孤注一掷,即便打不下威海,也要直扑天津而去。
追击途中,邓世昌也问过朱元璋,说咱们即便追上了,能打赢吗?
天空上繁星点点,朱元璋吃着鱼道:「咱也不清楚,但咱知道只要遇上了,打起来了,倭寇想登陆,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实在不行,咱就吊在日军后边,他们敢登陆,敢打大沽口,咱就打他,他来打咱们,咱们就撤,只要拖住这群狗倭寇,他们就输定了。」
邓世昌平静道:「若是拖不住,若是被追上呢?」
朱元璋一放碗筷,豪爽笑道:「那就打他娘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咱相信咱的命向来是贵不可言!」
那会儿邓世昌只以为朱元璋是开玩笑,实则是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四月二十七日,北洋水师追上了日本海军舰队,双方交火之后,那艘吉野号还是如入无人之地,邓世昌冷眼旁观它的出击频率,
只等它下次再敢近前,邓世昌就决心带济远号冲出去,然而朱元璋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鸣金后退了。
邓世昌刚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朱元璋抬头看着天,神色罕见地严峻。
邓世昌这才发觉天色有些诡异。
风云流转,流霞瑰丽,这天象如此壮观浪漫,却让邓世昌没来由生出一股心悸。
当天朱元璋匆匆抵达东营港,二话没说,先去找了电报局,令他们致电天津,把大沽口一带的炮台兵马全部撤离!
电报局还以为来的是日本人。
朱元璋盯着他,又郑重道:「我在南洋待过,海上飓风来时,什么都保不住。」
日本海军当然也懂得看天时,但渤海湾附近,并没有他们可落脚的港口,无论去什么地方,迎来的只有炮击。
无论这些炮击准不准,陆军防御又有多薄弱,大军登陆都是需要时间的。
他们没有时间了。
四月二十八日,飓风来袭,日本海军统帅伊东祐亨回望渤海,似乎还能见到东营港里堵着的邓世昌跟朱元璋。
没有退路,没有前敌,数万日军,几十艘战舰都在这个茫茫然不知有什么意义的战场上被飓风掀翻了。
当飓风过后,残破的日本海军试图冲出渤海,被朱元璋跟邓世昌稳稳截住。
当吉野号被一炮轰沉,剩下的几千日军哭喊着投降时,朱元璋在海天之间高声大笑道:「从辽东到山东,你们杀了多少人?那些不出息的清军想投降,都被你们射杀在黄海之中,那些浑浑噩噩的百姓,被你们杀了抢了当军粮……今日你想投,好,咱就让你们去问问死掉的百姓,看他们让不让你们投降!」
「来人,都给咱杀了,放走一个倭寇,咱军法处置!」
所有水军轰然响应,大炮鱼雷,步枪点射,所有侥幸逃出飓风的日军战舰,全数沉入渤海。
至此,甲午战争彻底结束,日本彻底没了再战之力。
人在平壤,孙文忽然就发现这场和谈容易起来了,日方的愤怒变得更真实了,日方的条件也开始一寸寸争执了。
孙文反而不急了。
几天后传来消息,日军联合舰队在渤海湾全军覆没,孙文心中大定。
直接狮子大开口,给日方开出了一个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想接受的条件——北洋水师去日本驻军,帮助日本战后重建。
日方:……
日方为了不要这个帮助,其他条件都可以谈,都可以退。
赔偿款也谈下来了,日本掌握的技术也谈下来了,孙文开口就要一亿,日方也……
日方:桥豆麻袋!
这个日方屈辱之下贼强硬,瞪着孙文道:「若没有谈判诚意,不妨再打!」
孙文手里捏着李世民发来的电报,这封电报就是他最大的底气,他也不吝抖出来给日方的人看看。
「中国皇帝说了,他是不想谈的,这场战争要打多久,他也不想下个定论,开战是你们决定的,要打多久也该你们来说,反正你们要打多久就打多久,从辽东打到朝鲜,或者再从朝鲜打到你们日本国,我们都奉陪到底,一直打到完全胜利为止!」
日方使臣脸色数变,他不信李世民的魄力,他摇头道:「别以为我们不清楚,你们清廷的财政也不好过,再打下去你们也会民变四起。我们发了很多份告十八省豪强书,你们满清再加重各省负担,一定会受到重创,重创!」
孙文笑了,他想起自己见李世民时受到的冲击,望着日方使臣的眼睛,轻声道:「没人在乎大清,皇上已经在辽东找到了自己Ṱŭ̀₉真正的源头,他是唐太宗的子孙,中国大地上不会再有满汉之分,皇上会自己灭了大清。」
日方使臣宛如雷击。
日方使臣又想起这个皇帝孤军插进旅顺,大举翻盘的一幕一幕,忽然觉得这事似乎也并不怎么值得意外。
真打下去,日本必然是更早崩溃的一方。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亿两白银最后谈成了六千万两,孙文更早一步探到了日本从英国人那借来的军费是两亿五千万日元,折合下来也有一亿六千万白银。
这些钱打仗烧掉了不少,但六千万两,再紧紧国内,还是能分期赔完的。
五月初八,孙文跟日方在平壤谈罢,日方开放四个通商口岸,协定关税,第一批三千万两白银当年支付。
史称《平壤条约》。
后人以《平壤条约》为中国近代史的转折点,虽然正经史学家会认为洋务运动并没有建立完善的工业体系,也并没有改变清末的腐朽环境,但勉强能跟上时代的枪炮船舰,仍旧为中国迈入列强的门槛提供了先决条件。
而甲午战争的胜利,则为中国最后一任皇帝李长安ťű̂₁奠定了大刀阔斧改革全国的基础。
1895 年 5 月 28 日,清光绪帝回师北京,一封圣旨封存了京八旗跟绿营将士的武器,宣布自己这一支其实是唐太宗子孙,从此不分满汉,自己更名为李长安,而国号也直接改为大唐。
这道圣旨一出,天下震荡,朝野皆惊。
刚回威海卫的朱元璋听到这个消息,当场愣了三四秒,接着哈哈大笑,笑得泪都出来了。
「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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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的骚乱很快就平息下去了,毕竟李世民带了两万精锐回来,京畿附近的歪瓜裂枣除了进宫求见,也不敢多做什么。
只是没想到刚一进宫,就发现李世民在拆家。
王公大臣都惊了,说陛下不可啊,陛下这是在干嘛啊?
李世民指着许多空荡荡的大殿道:「这些都是上好木料,拆了建学堂,建工厂,总比摆在宫里强吧?」
王公大臣看看已经拆家的工人,又看看李世民,一个个都是人精,顿时联想了很多事。
果然,李世民一个转身就笑着对这群人道:「众爱卿家里也有闲着的宅子吧?没宅子也该有多余的田地吧?」
王公大臣里也有大胆的,跪在那道:「微臣斗胆,请陛下收回成命,大清社稷切不可亡在皇上手里啊!」
李世民不笑了,李世民目光冷下来,他身后那群正在拆家的工人也一瞬间停了手。
动作特别整齐,身上特别有杀气。
王公大臣们就了然了,这特么不是皇上找来的工匠,这就是辽东杀回来的军人!
跪那的大臣原本还不怕,他口口声声都是肺腑之言,他觉着自己才是大清的忠良,陛下被汉人忽悠瘸了,自己得把陛下掰回正轨。
可李世民走到他身边,平静道:「朕就是要亡了大清,怎么,朕之前说得不够清楚吗?」
这句话落下,进宫的王公大臣宛如被一盆冷水浇透了身子,这些人开始颤抖起来,他们本以为李世民是要跟洋务运动一样西化改革,这会儿才发现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几天后,李世民召开大朝会,满朝文武正要跪呢,李世民忽然开口道:「不必跪了,大唐群臣上朝,本就是不必跪的。」
一时间大殿之前乱象丛生,有听呆了的,有身子不受控制跪下去的,还有心潮澎湃站更直的,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李世民开诚布公,从鸦片战争到中日之战一一数来,多少次清廷应对失措,皆是因为有满汉之分。
第二次鸦片战争,开战缘由甚至是先帝接受不了外国使臣亲呈国书。
因为外国使臣必不跪,不跪则天子权威受损,天子权威受损则人心浮动,这可比割地赔款要严重多了。
所以李世民扫视群臣道:「朕乃天眷之人,幸好朕在辽东发现了满汉本是一体,今后朕的江山就是天下人的江山,天子权威不是从一根辫子,一个跪礼上出来的,谁再敢以满汉之分劝朕恢复大清旧制,以里通外国之罪处以极刑!」
这番清楚明白的旨意下来,百官纷纷称是。
之后就到了喜闻乐见的筹钱环节,李世民指着宁寿宫方向,说朕已经令人拆殿去了,国库空虚,更有赔款外债,众爱卿都是体面人,想必家里有许多宅院田地,雇工奴仆,还请为国效力,把这些东西放出来。
「如果有谁不想体面,朕也可以劝他体面。」
「退朝!」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跟御驾亲征之前的光绪皇帝判若两人,众臣面面相觑,最后全把目光投向了李鸿章。
李鸿章叹了口气,只能再去面圣。
大会开完开小会,李世民笑对李鸿章,说中堂怎么又被别人推出来当刀使了?
李鸿章摇头道:「老臣知道陛下的意思,陛下携雷霆之威,数万精兵在手,的确可以不在乎京畿群臣怎么想,也可以大刀阔斧把京畿、东北,乃至山东的土地百姓重新厘定。但南方山高水远,无罪的士绅难免人心惶惶,官场上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是雷厉风行,可南方必定会出乱子。」
「兵戈四起,非中国之福。」
李世民不置可否道:「兵戈四起,非中国之福?」
李鸿章呼吸微滞,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抬头望着李世民道:「陛下,何至于此?」
李世民徐徐道:「唐太宗时,魏征有一番话,说乱世之后当与民休息,大乱之后自然能迎来大治,李中堂以为如何?」
李鸿章叹息道:「老臣只怕江山残破,沉疴已久,经不起这记猛药。」
李世民笑道:「经得起,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无论什么猛药,他们都经得起。」
其实李鸿章还想问问,百姓经得起,那陛下您这个刚刚改名换姓的朝廷经得起吗?别到时候内有兵变,外有叛乱,海外还有洋人趁机逼迫,您直接死无葬身之地啊。
这两三句话里,李鸿章已经明白李世民的意思了。
他是要把大清连根拔起,不光是移风易俗,改改制度,又或者加大力度惩治贪官污吏,搜些家财充实国库……他还想把大清的田地重新分配,还想让百姓工农分离,他要重新制定这个天下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的所有秩序。
这不是改革,这是一场由特殊身份的人掀起的推翻旧王朝的革命。
所以它一定是会流血的,别说南方会反,北方也一定会有人煽动百姓反抗,真南北声势浩荡起来,陛下再善战,恐怕也容易面临四面楚歌的局面。
但李鸿章什么都没说,他施礼告退了。
这回倒不是因为想争权夺利,只因李鸿章从李世民的笑意跟声音里,都听出了强大的自信。
也是,甲午战争都能赢,千百年间不断重复的豪强造反,自家陛下又如何收拾不了呢?
走出皇宫的时候,李鸿章脑海里蹦出个念头,令他不禁一笑。
亡国之主就是开国之君,千年未遇之变局这是碰到了亘古未有之帝王啊。
当然李鸿章的担忧也没有那么快变为现实,路要一步一步走,李世民先见了梁启超,让他找人去重新编写一部圣贤书。
二十多岁的梁启超发出了奔波儿灞的表情。
梁启超:我???
李世民拍拍他的肩膀,说去吧,朕看好你。
梁启超反手就推荐了严复、辜鸿铭等人,表示自己来之前没想过是这种大活,自己还是年轻人,打打下手就好。
这两人自然当仁不让,论学贯中西,目前没人比他俩更专业。
既然人手渐渐召集起来,李世民就给这个新的部门起了个名字,名曰「弘文馆」,辜鸿铭说陛下这名儿唐朝就有了。
李世民说是啊,咱不就是大唐吗?
辜鸿铭呵呵直笑,他刚来的时候,头上的辫子还一甩一甩,李世民问了原因,这人是从马来西亚出生的,父亲总是思念故国,辫子就是故国。
李世民笑了笑,也没逼他剪,只说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辫子不是故乡,泱泱汉唐,才是华夏故乡,想家的时候,抬头看看月亮就行了。
辜鸿铭没说什么。
过了一阵,弘文馆的职能渐渐躲起来,也不只是编纂经典,毕竟囊括西学的圣贤书没那么容易写,可天下各地都需要建学堂了。
孙文从日本押着赔款回国,银子还没在国库里焐热,就被洒下去大办学堂。
民族,民生,民智解决起来由易到难,所以最难的必须在一开始就全力以赴,才能尽快见到成效。
负责各地学堂的重任,自然就落在弘文馆身上。
除了李世民固执地叫它弘文馆,基本所有人都称它为教化部,辜鸿铭任部长。
辜鸿铭第一天上任的时候,剪掉了自己的辫子。
他说士为知己者死,以前的我该为陛下死,何况教化天下苍生,岂能带着旧时代的辫子?
严复捋着胡须呵呵直笑。
刚刚回到京城的孙文发现朝廷里的官员少了大半,多了许多年轻面孔,而他沿路见到的腐败景象也确实少了很多。
孙文很诧异,跟李世民汇报完日本遍地起义的近况之后,不由提出了疑问。
「究竟是什么手段,能这么快起到效果?」
李世民哦了一声,面色古怪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关门,放重八。」
孙文:???
除了建学堂,还有许多别的事做,国库里征来的银子还要开厂,还要推动此前停滞许久的铁路建设,李世民甚至还拉着孙文,要他找人再去一趟日本,趁日本内乱的功夫,把银行家跟懂财政的人挖过来。
主打的就是一个全面开花。
全面开花,自然容易出事,更何况大清的地方官吏基本烂完了,什么政策能顺利推行?
詹天佑被李世民找出来,负责津卢铁路建设,就这么近的地方,天津官员竟然还能贪掉四成的银子,而且查都查不出来。
正好王重八的信差心腹送过来,李世民打眼一瞧,差点把信给掉了。
王重八:重新认识一下吧,天策上将,大唐太宗李世民,咱是淮右布衣,大明太祖朱元璋。
李世民:???
沉默,沉默是今日的御书房。
定神想了片刻,李世民又不禁笑起来,怪不得这人是天生的反贼头子!
既然是大明太祖朱元璋,那有些事很适合他啊!
李世民大手一挥,直接发电报给朱元璋,让他快点来天津,该你上场砍人了。
那会儿朱元璋还在山东,李秉衡当然已经被放出来了,面对这个追到渤海湾,打出飓风之战灭掉日本联合舰队的猛人,李秉衡也不敢多说什么。
李秉衡还得给朱元璋递电报。
京城发到李秉衡那的电报还是比发到威海卫要快。
朱元璋看到电报就有些茫然,不是,我都跟你直说了咱是太明太祖朱元璋,你咋一点基本的尊重都没有,还叫咱去干活?
这会儿北洋水师都已经更换门楣了,丁汝昌已经被咱架空了,整个北洋都是咱的人你知道吗?
这是北洋啊!不是什么营里的歪瓜裂枣,全是正经军事学堂里出来的,放地方上全是将官,这些人跟咱这么久,你敢这么叫咱去天津,你不怕咱心怀忧惧,直接反了你?
朱元璋默了片刻,反应过来一件事。
他是李世民,他不怕。
而且说白了,他是李世民,朱元璋也觉得他不会真把自己忽悠过去干掉。
去就去吧,朱元璋自己也有很多话想跟李世民说,他那些改革的措施,有些东西是很值得斟酌的。
自从朱元璋带兵去了天津,当地官员就开始暴毙。
用朱元璋的话来说,这群官员全杀了肯定有冤枉的,但你隔一个杀一个必然有漏网之鱼,所以随便揪一个往死里查,多半就能查清贪腐案。
这么杀了四五个官员后,朱元璋放开自首的Ţṻⁿ口子,主动投案的罪减一等。
天津很快就稳定下来。
查抄出来的钱比朝廷拨下去的铁路经费还多。
当时正在京畿上班的袁世凯跟张作霖当即表示学到了学到了,之后袁世凯河南山西,张作霖回东北巡查时,用的基本全是朱元璋手段。
这两人学得好,再加上原本就是当地人,移风易俗,开厂办学之事在人头滚滚之后自然畅通无阻。
而京城之中,隔了大半年没见的李世民与朱元璋再次聚首了。
两人见了面就忍不住笑,想起五年前的初见,你兵荒马乱里逃窜,我坐困深宫里跪着,今时今日,你全歼日本海军,我重建大唐社稷。
这世道再陈腐,有些人的刀光总是遮掩不住的。
朱元璋道:「走吧,咱去喝两杯?」
李世民欣然道:「正有此意。」
没人知道他们在御花园里聊了什么,两人把侍卫下人都遣走了,从你心疼我的大唐,我唏嘘你的大明开始,到痛骂满清洋人为止,咣咣喝了四五杯。
四五杯后,朱元璋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开启民智,真开得了吗?
李世民说,怎么开不了?
朱元璋说你不了解百姓,咱是真从要饭起家的,这些老百姓什么苦都能吃,但就怕不安逸,你让他们离开土地,离开自己熟悉的一切,没可能的。
李世民道:「所以要开民智。」
朱元璋摇头道:「开民智就是去学堂,去学堂是什么意思?咱好好在家种地,你拉咱去学堂图个啥?你讲不清楚的。而且这都算是老实人了,你再看看京城里,你是废了八旗跟满城这些东西,但多少包衣跟奴隶不想离开他们主子?你下旨让他们主子不能收留他们,这些人还有自杀的,还觉得自己特忠义,你怎么办?」
李世民默了片刻,吞下口酒道:「所以要开民智。」
朱元璋嗨了一声,说你还没明白吗?
「明白什么?」
「这世间百姓,他们吃苦耐劳,他们扛得住大风大浪,但他们不乐意自己做决定,不乐意自己担责任,他们就想有个主子在上边坐着,这才让他们觉着安全!」
李世民这回听懂了,他战术后仰道:「你是不是猜出来我要干嘛了?」
朱元璋也喝了口酒,一点头道:「过几年国富民强,收拾了这些洋鬼子,你就准备退位?」
李世民笑道:「你觉得不行?」
「行,咱有啥不行的,你退下来正好咱当皇帝,反正咱当皇帝是不会退的。」
李世民笑意不减,又喝口酒,望着远方的风。
朱元璋见他半晌不说话,嗔了,捣他一胳膊肘道:「你要是不让咱当,就跟咱做过一场,咱也未必就输。」
李世民笑道:「所以要开民智啊。」
朱元璋:……
朱元璋说,你今天没别的话了是吧?
李世民站起来,迎风笑道:「你见着的百姓是那样的,我见着的百姓不是,这些人脑子原本都可以很灵光的,就看有没有人真心讲给他们听。」
朱元璋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这句话说完,李世民拍拍手,把刘阿难叫来,说吩咐下去,要之前的满人王公解散包衣奴隶的时候,都认真给他们说清楚,有活路,有身份,也会有地,如果谁说不清楚,故意曲解朕的意思,朕杀他全家。
刘阿难在边上应着呢,朱元璋嘿了一声,说别杀全家啊,该夷三族。
李世民道:「那不行,那把我自己也给夷了。」
朱元璋哈哈大笑。
那天酒足饭饱,李世民问朱元璋愿不愿意去南方,南边他鞭长莫及,真有造反的,务必及早扑灭,不能连绵数省。
朱元璋说,那北洋水师得给我。
李世民讨价还价,说也不能全给你,让你带一千人走,够用了。
朱元璋挑挑眉,成吧,他放下酒杯,起身离去。
老朱走到神武门前,忽然又停了下来,他背对着李世民道:「咱还是觉着这天下不能没有皇上,你要想废完八旗废皇上,咱说不得会从南边回来跟你做过一场。」
李世民打了个呵欠,说好啊,朕等着你。
·12
那几年里,中国以日新月异的速度发生着巨变。
军事学堂跟普通学堂开遍全国,工厂各省都有工厂落成,大规模剪掉的辫子,为修建铁路打工挣到钱的百姓,脸上又渐渐有了生气。
是有地方上的官员不愿意修铁路,这家伙修完铁路,上午自己这边的事发了,下午钦差就能到,好些证据都没法销。于是跳出来说铁路破坏风水,这角度刁钻的,都不跟你讲技术,讲利弊,人家直接跟你讲破坏风水。
反正就是拦着百姓不让去,只让百姓帮着自己多耕点地。
开学堂的好处此时就出现了,真有百姓站出来举手,说风水就是磁场,先生给俺们做过实验,你说铁路破坏磁场,你有实验吗?
那官员气急败坏,当场拉上因裁撤绿营而没了收入又不想费力做工的青壮造了反。
其实南方这群士绅成不了大气候,毕竟忠于李世民的刘坤一是湘军大佬,张之洞又是按兵不动,造反的零零星星,成不了什么大患。
历朝历代,还真没听过百姓活得下去时,地方豪强能造反成功的。
百姓活不下去,才是亡国的根底。
南方被朱元璋一个个收拾打服之后,他又借北洋水师的底子,建立军校,练了一支新军。
三天两头朱元璋就琢磨,到底该不该跟李世民打仗,自己这会儿翻出反清复明的口号又有多少人听。
毕竟大清已经亡了,亡了三四年,就宛如过去了一个时代。
打又打不过,称臣又不想称,朱元璋贼烦。
那几年李世民也没安生,沙俄对东北虎视眈眈,高远志修了两年的防御工事,凭几十挺马克沁,硬是没用李世民出手,就拒敌于国门之外。
更有甚者,高远志跃跃欲试,还想反攻沙俄。
被李世民按住了。
还早,还不到时候。
全国上下都在搞钱,孙文周游列国搞招商引资,好不容易忽悠许多外国商人来唐办厂,能不开战还是不开战。
为了搞钱,为了筹办铁路,李鸿章还被刘阿难逼到门上,要他掏钱充公。
这当然不是什么正规程序,这会儿已经发行了国债,想找大臣筹钱你就发国债啊,逼到门上是几个意思?李鸿章一辈子过来,没见过这么不体面的,哪有皇上勒索大臣啊?
刘阿难说,是皇上勒索中堂大人,还是中堂大人勒索了全天下?皇上还念中堂大人洋务运动之功,才愿意让李中堂体面,中堂若是不体面,那咱只好叫王重八来了。
李鸿章闻言打了个冷战。
这会儿朱元璋已经从天津杀到江南,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无数奏折雪花般飞进宫里,皇上的惩罚就只有罚俸。
其实李鸿章倒是乐意拿钱出来,只可惜家大业大,亲戚太多,总有些人看不清局势,最终李家只掏了六百万两。
这固然已经极多,但仍然不到李家家产的五成。
宫里没有一点消息,李鸿章大半夜的猛然惊醒,没有消息才是最坏的消息,有消息还能商量,没消息就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了。
那几天里,李鸿章东奔西走,发雷霆之怒,终于把家产收了回来。
又筹了一千万两送到京城,才换来了一封请他告老还乡的诏书。
李鸿章长舒口气,他望着朝堂上形形色色的年轻人,望着京城里触目可见的圆领袍,又或者是年轻人时兴的西装,每个人走在路上都谈笑风生,昂扬向上,每个人的头顶上都已经没了辫子。
那个他汲汲营营,翻云覆雨的王朝,似乎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旧王朝的覆灭,自然会让许多人上人忽然跌落凡尘,心有不甘的,就会想反扑。只是这股满清王朝的旧势力显然没胆子直接发难,他们还在等一个机会。
如果没有意外,他们这辈子是等不来机会的。
西历 1899 年的元宵佳节时,李世民还下了一封罪己诏,昭告全国,说自己虽然已经改朝换代,但前清入关时犯下的累累血债,没人对此担责,朕既承此躯,愿对天下人谢罪。
天下人很容易就原谅了李世民。
这是他亲手打回来的,改制改回来的民心,但那些前清的王公贵族,就没那么容易被人原谅了。
那些王公贵族里,只要有人敢跳出来,基本是人人喊打的局面。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因为人人喊打,也只局限在国内,数千年未有之变局,最大的变数就来自于虎视眈眈的列强。
这些年整顿天下,李世民重塑了军制,建立了庞大的教育系统,再次把良田分给了需要的百姓,工厂跟铁路虽不能一蹴而就,但大唐治下的人们已有了完全不同的精神面貌。
这种精神面貌,不是鸦片存在之时能有的。
身在南方的朱元璋除了四处平叛,练练自己的新军,同样也没忘了剿鸦片。
前几年还消停些,但架不住最近人们日子好起来了,再发现身边人抽大烟,那是真不乐意见啊,纷纷报官,报到朱元璋这来。
朱元璋说,咱也不是巡抚,巡抚不给你做主吗?
苦主在哭,欲言又止,朱元璋一点头,懂了,他说是不是巡抚不敢招惹英国人法国人?
苦主哭得更大声了。
朱元璋嘿然一笑,回头冲麾下道:「走吧,咱寻思着也该给外国佬一些颜色瞧瞧了。」
四个月的时间里,朱元璋剿了几十吨鸦片,把英国人法国人剿得连连抗议,要求李世民必须严惩朱元璋。
其实也不止英法两国,德国人在山东办的教堂,借机插手当地官员行事,还纵容教徒欺压百姓,弘文馆派去当地的先生为百姓出头,被德国人打死了。
邓世昌从威海卫赶到,神色冷峻,带兵包围了德国教堂。
电报发到京城,李世民沉吟片刻,吐出了一个杀字。
更别说俄国人天天在边境线上虎视眈眈,葡萄牙人发现自己的身份开始在中国不受重视了,美国人来中国办厂,没过一年发现自己的技术被中国人学会了……
凡此种种,让外国列强积压了不少怒气。
至 1900 年,法国再次尝试租借广州湾失败,列强达成共识,要再对中国施压。
要求严惩朱元璋的呼声变得更大,还多了许多附加条件,各国使臣从天津的英法租界来到京城,一同会见李世民。
李世民只回了他们十一个字:
为民请命,王重八何罪之有?
列强勃然大怒,双方不欢而散,当年三月,各国海军在渤海湾军演,被邓世昌率北洋水师直接逼近,邓世昌的声音从采买的无畏舰上传来:十分钟后,诸君不退,视为与大唐开战。
列强没人能想到中国会如此强硬,英法美俄可不是日本那弹丸小国。
列强一致认为,这是中日战争之后,中国皇帝太过自负了,要想谋求更多利益,必须再一次发动战争。
只是中国显然已经不是曾经的大清了,如今强大的国力有目共睹,掌权者更是心坚如铁,想要击败他并非易事。
对东北眼馋几十年的沙俄当即出了重兵,要以两万精兵攻打东北。
沙俄下了重注,其他列强也乐得跟上。
英国出兵六千,法国出兵五千,葡萄牙出兵两千,奥匈帝国出五百,德国出兵三千,美国出兵一千,意大利出兵七百五,皆到天津的英法租界落脚,分批登陆,绕开北洋水师,最后合兵进攻北京。
沙俄觉得亏,又要求其余七国再凑两万海军,沿海路来援。
列强商议妥当,再看中国的海岸线,便觉得这曲线如此的诱人。
然而列强没想到,英法租界并没有那么隐蔽,李世民似乎早早就派人盯着了,当第二批登陆作战人员抵达英法租界之后,整个天津城都萧杀起来。
其实列强没猜错,李世民是派了人在英法租界之内,有这样一块不受自己管辖的地带,没人盯着他岂能放心?
但不是第二批作战人员登陆时李世民才得到消息,而是第一船三千多人下船时,李世民的人就发现这些船上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军人!
萧萧西风吹在天津,也吹在京城,吹在高高的点将台上,李世民一身披挂,又点起三军。
这次他面对的几乎都是年轻人,这五年里投身军旅,又或者在军校毕业的优秀年轻人数不胜数,此时都目光如炬望着李世民,等他开口,等他一声令下。
李世民深吸口气,斜指南方道:「六十年前,英国人的坚船利炮打碎了前清天朝上国的梦,茫茫多的鸦片从此流入中国,毁掉了无数人的精神,打碎了无数同袍的脊梁。四十年前,英法联军杀入京城,烧了颐和园,他们的士兵肆无忌惮啊,烧杀劫掠,所谓文明世界里的绅士跟野猪野狗没有任何区别!」
「唯一的区别,是朕的同胞,是咱们的同胞死在这群禽兽手里了!」
「二十年前,左宗棠收复西疆,中法战争赢了一场,但前清还是在赔款,还是在五年前面对日本时节节败退!」
「朕这五年一直在想,列国都有国旗,大唐的国旗却还没时间绣。它该是什么颜色的,它又是什么模样的?朕今日终于有了答案。」
「六十年间,无数同袍抛头颅洒热血,他们的抗争看起来是如此乏力,如此孱弱,没能动摇列强的统治分毫,但他们的血足以染红脚下的大地,足以永远印在这个国家的旗帜上!」
李世民大手一挥,身后的张二牛猛地举起一面大大的旗杆,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大旗向上,只见赤红色的旗帜在风中猎猎飘扬。
李世民的声音又大了三分,他扬声道:「甲午年后,前清覆灭,大唐代之,中国终于开始向好的地方发展了,可列强不愿见我同胞昂扬之气质,进取之精神,也不承认我唐人有聪慧之大脑,不屈之脊梁!他们见不得我们好,他们又一次杀过来了,要把我们新筑的脊梁也给打断,要把我们刚见到的黎明赶回黑暗里……」
「国之存亡,在此一战,血洗前耻,也在此一战,诸君随我战否?」
三军将士个个眼含热泪,有人振臂高呼时,泪水径直从眼眶崩出去,他们齐声呐喊,声浪冲向云霄,冲向那追不回的六十年。
「血洗前耻,在此一战!血洗前耻,在此一战!」
1900 年 11 月 8 日,李世民在京宣旨,大唐对英吉利,法兰西,美利坚,意大利,葡萄牙,德意志,俄罗斯,奥匈帝国宣战。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13
当李世民迅速应对八国联军登陆之后,列强的联军统帅西摩尔就隐隐意识到,恐怕这一仗并不能成功打下京城了。
他研究过李世民在辽东的打法,开创性的堑壕战近乎完美,是世界一流的防御战统帅,只要没有突然性,给他准备的时间,八国联军也很难奈何得了他。
只是列强仍旧没想到,自己会败得这么快。
当天津百姓一批批撤出城的时候,八国联军就开始察觉出不对,虽然只有六千人,但他们仍旧英勇地出城了。
出城就见到远处黑压压一片,中国新军竟然已经杀到了天津。
这么快的速度,自然是李世民亲率的骑兵旅,西摩尔扫了一眼,就判断出人数只有三千。
六千对三千,优势在我!
西摩尔率先发动了进攻,对方是骑兵,大炮洗地反而会惊跑对方,他干脆就直接率兵冲锋。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对人数的判断似乎是错的,这些骑兵下马之后,还有些马匹上并没有人。
只有枪。
马克沁机枪。
西摩尔不以为然,为了带这些笨重的机枪,而使你的人数劣势更大,这无疑是一种愚蠢。想来是中日战争时,皇帝所用的马克沁机枪在另一战场立下了小功,才让他走了歪路。
天津城外的战场上并没有壕沟,西摩尔已经在进攻的过程中笑出来了,他甚至已经想象出自己战胜之后,去北京城里抢夺财宝的画面了。
但他永远都看不到了。
这支骑兵旅不满编,两千多人,带了十六挺马克沁机枪,以战马做掩体,李世民率军迅速布置好了防线。
当十六挺马克沁机枪同时喷出火舌,西摩尔才猛地意识到什么叫量变产生质变。
什么叫他妈的交叉火力覆盖。
因为英法两国从来没有在战场上动用这么多机枪,他们也完全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效果,只有德国人对此最熟悉,可八国联军,德国佬在其中本身就是不受待见的那个。
交叉火力迅速带走了八国联军的上千人,西摩尔匆匆趴下,下令匍匐前进,避开机枪的火力范围,胜利一样会是我们的!
西摩尔的应对很常见,日军当初在朝鲜,就是这么对付加特林的。
可李世民不是清军将领。
这么常见的应对,他岂能没有准备?
李世民战旗一挥,马克沁机枪微微调整了角度,宛如古代的弓箭手仰射苍穹,子弹落下的时候无死角带走八国联军的性命。
德国人贼振奋,像是终于知道了马克沁机枪的正确使用方法。
这方法当然也有破绽,两种射击方式需要调整间隔,只要对面的八国联军像当年的日军一样悍不畏死,还是很容易冲过来的。
显然,西摩尔不是乃木希典,八国联军也不是日军那种疯子。
他们撤回了天津城。
短暂的交锋过后,八国联军抛下一千多具尸体开溜,但他们回到大沽口,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不掉了。
邓世昌的北洋水师早就偷梁换柱,悄然驻扎在东营港,电报一发,便疾驰而来。
两艘英军的护航舰已经被击沉,岸上的四千多八国联军面面相觑,前有狼后有虎的情况下,法国人率先把武器一丢,趴在地上投降了。
李世民:……
投降这种事当然是有连锁反应的,法国人一投降,基本全都投降了,只有俄国人还在叫嚣,说海军是英国佬的主场,我们还有三万援军在海上,远东还有俄罗斯帝国的两万精锐,该投降的是你才对!
李世民挑了挑眉,一笑道:「这还有点意思。」
南边交给朱元璋,李世民再次翻身上马,领兵直奔辽东。
只发展了五年,就遇到两三万人的大规模交战,高远志能不能扛得住,实在令人担忧。但高远志未必能行,李世民则战无不胜。
这五年里,他深知骑兵战术已经不适应这个时代。
他之所以这么爱用马克沁,正是在研究骑兵战术的时候,发现马克沁这种东西就是骑兵最大的敌人。
直到去年李世民才忽然想到,骑兵不是那么好用了,可骑兵战术不会落后。
骑兵的意义就在于分割战场,配合主力进行围歼,那能不能组建一支队伍达成这个目的,没有马的「骑兵」也一样能破敌。
这场中俄东北之战,就是李世民发挥新战术的舞台。
抵达东北前线后,高远志虽然没打出胜过,但堑壕战术也被他发扬光大了,战壕铁丝网里配上马克沁机枪,杀伤力更强,沙俄只能一次次绕开正面防线,试图穿插突进。
几次回援,损失了不少同袍,但正面战场沙俄也死了几千人。
李世民拍拍高远志的肩膀,说辛苦了。
高远志盯着远处的沙俄兵马,摇头道:「能为弟兄们杀敌复仇,末将不辛苦。」
李世民道:「想不想一战定胜负?」
高远志双目一亮道:「请陛下吩咐!」
那天李世民调来他训练出的「骑兵」部队,人人配着麦德森轻机枪,迫击炮,还有大量手榴弹,无论什么时代,负责这种任务的队伍都是最花钱的。
而且士卒也是最精锐的,个个都善于长途奔袭。
这支队伍的统领才十八岁,特别年轻,但军事天赋极高,名为蔡锷。
1900 年 12 月 13 日,沙俄又一次避开正面战场,寻找新的突破点,高远志带兵回援,跟沙俄对峙交火之际,李世民忽然率队从隐藏好的地形里杀出,迫击炮先轰沙俄侧翼,手榴弹不要钱一样砸过去,李世民手里的轻机枪以远超步枪的火力点杀十余人,率队冲开了沙俄的侧翼。
至于为什么李世民能预判到沙俄会进攻这个地方……别问,问就是亲自谈完地形,了解过沙俄这几天的突袭地点之后,所做的基本判断。
而撕裂沙俄侧翼防线之后,高远志一声呐喊,顿时大军冲锋。
沙俄军一时不知是该先迎击高远志,还是先回头收拾李世民,可李世民一部火力真的太猛,沙俄后队都快抗不住了。
当高远志越发逼近时,这支沙俄偏师整队垮掉。
整队垮掉,李世民还不让他们乱跑,用枪火逼着他们绕出山林,再次冲回他们的正面战场。
两万沙俄兵马一片混乱,李世民就趁混乱之际再率「骑兵」杀入敌阵,高远志大军掩杀,果然一战大胜!
次日沙俄收拢能战之兵,再次交战,却还是败在李世民的「骑兵」战术之下。
两天的功夫,沙俄死了一万五千余人,李世民所部只阵亡两千人,沙俄全线败退,李世民翻身上马还敢追!
赤红色的大旗扬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被列强欺压的六十年里,所有不屈的亡灵都在风中欢呼,都在天穹看着,看李世民追亡逐北,让中国威望重回大唐。
一直追到沙俄派人来和谈,表示愿意退还当年清朝割让的土地,李世民才班师回朝。
至于南边英国佬的水军,同样也以极快的速度被解决了。
别说李世民已经对八国联军宣战,早在没宣战之前,朱元璋已经对英国佬百般提防,当英国人的船只北上去天津时,朱元璋已经做好了应对。
他没大规模动员北洋水师或者广州水师,他只带了八百人,乘快艇去了马来半岛。
这是他曾经跟英军并肩作战的地方,当地的英军也笃定他不知道八国联军已经相约侵华,所以对他并无防备。
毕竟朱元璋此来,名义上是给英军送礼,借同袍这层关系,请英军放自己一条生路。
这里的英军统帅还在笑,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两人进屋看了会儿礼物,朱元璋的八百人就把港口控制了,朱元璋也把那英军将领给宰了。
然后英军带着两三万人浩浩荡荡从南洋经过时,朱元璋派了几艘英国人自己的快艇去迎接,完事把英军全给炸了。
几个月间,八国联军几乎全军覆没,而中国本土竟然还歌舞升平。
宛如没发生过战事。
这一战之后,列强猛然意识到时代变了,那个东方的雄狮彻底醒过来了。
八国使臣被李世民召进京城,重修各项条约,收回澳门、香港、天津租界、外兴安岭以南的六十万平方公里。
六十年间屈辱,一朝尽去。
·0
从八国联军侵华一战结束后, 天下间总是流传着一种声音。
陛下好像要辞职。
谁劝都不好使,连孙文先生都特地从国外跑回来,说现在局势动荡,还需要陛下。
陛下偏不,陛下说就是局势动荡,我才得走,我要是还不辞职, 把局势再稳定下来, 那就又是万代不易的皇帝了。
孙文没辙, 请梁启超辜鸿铭等人从道理上试图说服陛下, 也没用。
最后还是南边的朱元璋跑回京城, 指着陛下的鼻子, 说你要是不想干了,谁干?谁干咱都不服, 肯定要跟他打一仗的,你要是想南北开战,你就辞!
李世民瞅着他,忽然一笑道:「不如你接任吧?」
朱元璋皱眉道:「我接哪门子任?你这些班底我认识谁啊?百废待兴,咱也不能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李世民道:「试试吧,总不能这个皇帝一直做下去, 趁你我还在, 赶紧把皇帝职位给废了, 不然你的后代里再出一个朱祁镇……」
「你再提一句朱祁镇试试?」
李世民哈哈大笑。
那天两人商议良久, 对未来制度如何发展, 两人仍旧没有明晰的走向。
但皇帝必须要废,总算艰难达成了共识。
两年后,李世民废皇帝号, 改为临时大总统, 五年后卸任,推朱元璋为临时大总统。
至于为什么一直有临时两个字,则是因为他们始终没有找到更好的制度, 且先随便拿个名号用着, 等后人有智慧了也方便改。
两人就这么轮班倒, 一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
中国身在远东,历经十几年发展,已经是庞然大物,坐山观虎斗之后, 一参战就是一锤定音, 顺便还大发战争财。
英法在亚洲的殖民地, 也在这场大战之后,全数被中国解放。
李世民跟朱元璋这次彻底退休, 临时大总统之位经过推举, 落在了孙文先生身上。
世界线渐渐收束。
而李世民寄予厚望的,能够解决制度问题的后来人,也在世界大战结束之后,渐渐走入了大众的视线之中。
那个从湖南跋涉而来, 赴京求学的年轻人,正双目灼灼,光芒万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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