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染

京圈佛子回国的当天,就出了车祸。
事故后的第七天,裴夫人顶着一张突然老了十岁的脸:
「阿夜现在躺在病床上,生的意志不强,谁能够让他好起来,能得一千万。」
大家私下里都传开了。
裴氏佛子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
医生说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就算醒过来了,双腿也是废了,无缘继承人。
谁都不敢赌他会好起来。
我捏紧手里的餐盒,大着胆子递给裴夫人:
「我做的饭菜很香,我把花园里的花草照顾得很好,家里那条被撞断腿的边牧狗,也是我照顾着养大。别人嫌弃的差事,我能做好。」
大家都议论我傻。
说我想要钱想要疯了,说我异想天开,妄图救回佛子的命运。
「你傻啊,二少爷出了事,继承人就是大公子,你和大少爷青梅竹马,难道你不想嫁给他了?」
嫁给他?
天真的时候,是想过嫁他的。
只是身份有别。
他是要当裴氏总裁的人,我一个孤儿哪里敢?

-1-
京圈佛子出了车祸,人事不省,上了新闻。
我拿着食盒,再三思考后,走进了裴夫人的书房。
「说说你想要什么?」
裴夫人掌家多年,即便自己的儿子遭遇车祸。
她的眼眸里依然炯炯有神,意味深长地看向我。
我不敢直视,低着头:
「钱,我想要钱。」
一声轻嗤在头顶响起。
「你是裴城的人,自小你们关系就不错,我没有记错的话,还是他当年带着你回的裴家。」
我抿了抿嘴唇,表面忐忑。
心里飞速想着裴夫人想听什么。
「你们自小青梅竹马,他对你一向不同,你不想嫁给他吗?」
我自嘲一笑:
「夫人说笑țūₙ了,我一个孤儿,只是裴家当年心善收养了我,我一个保姆,哪里敢妄想嫁给裴城哥,他只是把我当佣人而已。」
她目光如炬地打量着我。
我捏紧食盒,下了决心,把食盒往夫人的桌上递了递:
「夫人,我自 10 岁来到裴家,就在厨房帮忙,大部分菜系糕点我都擅长。」
「花园里的花草,我也照料得很好。就连当初被撞断了腿的边牧,都是我把它养活的。」
「我也同样能把二少爷照顾好。」
裴夫人打开食盒看了眼,色香味俱全。
「你为什么信誓旦旦,觉得我儿能好起来?」
我有点慌,用指甲掐着手心:
「世人都知晓,二少爷自小便有佛缘,佛法会帮他渡过此劫,往后便是万里晴天。」
裴夫人用手指敲着桌面:
「你真的只想要钱?」
「是!」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有了钱,我可以离开京市。
到哪里都可以生活得很好。

-2-
裴家的二少爷裴夜,是京圈佛子,无人不知。
我十岁那年,跟着裴城回的裴家。
裴老爷子接受不了这个私生子外孙。
扬言要把裴城打死,赶出裴家。
是当时 8 岁的裴夜,从楼梯上下来,眼神平淡地打量了裴城几眼。
让裴老爷子留下了裴城。
自此,他从裴家唯一的继承人,变成了裴家二子。
但他似乎对这些并不在意。
他出生的时候身体弱,是老爷子带着他到普度寺住了三年。
才养了回来。
所有人都说,京圈佛子并不在意俗世的这些名利。
所以才容得下裴城这个私生子。
至于裴夜是不是真的被佛法眷顾,我并不Ṱŭ̀₈了解。
因为除了 10 岁那年第一次见过他一后,他就出国了。
后来,几乎没怎么再见过面。
从那一后,我跟着裴城,在裴家住了下来。
当时我唯一信任的人,只有裴城。
我从小长在孤儿院,经常受到排挤。
6 岁那年,我从狗洞偷偷跑出去,想要去找我的家。
却在巷子尾,看到被他妈拿棒子打得遍体鳞伤的裴城。
脑子里一道闪电划过,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拉着他的手跑远了。
他妈经常带男人回家,过后就会喝酒疯了一样地打他。
从那一后,他会帮我在孤儿院打架。
我也会在他妈喝醉后,把他带走。
两个人一起偷偷捡瓶子赚钱。
他会把钱全都塞给我。
很长一段时间,在我的人生里,裴城是我唯一的亲人。
10 岁那年,他家里来了几个保镖。
他走一前,坚持要把我从孤儿院带走。
否则,他永远不会回去。
就这样,我和他一起回到了裴家。
我在保姆房里,晚上睡不着,他会拿着小蛋糕来和我一起过生日。
我擦桌子时不小心打碎了名贵的花瓶。
他会拍拍我的肩膀,让我躲起来,然后跪在他父亲的脚边,被扇一巴掌。
然后再笑着给我一颗糖。
他说:「小染,你是我这世上唯一最重要的人,我要保护好你。」
佣人都看不起他,背后说他是私生子,说他妈妈是歌女。
还带了一个拖油瓶回来。
我不想做拖油瓶,我也想成为他的依靠。
他去贵族学校读书,我就在普通学校努力学习,拿到好成绩。
把花园里的花草打理得井井有条。
把厨房里的饭菜、锅碗瓢盆都整理妥当。
厨房的大师傅都夸我勤快好学。
裴家的脏活累活我都愿意干,只要不拖累裴城。
我想拼命干活拿好成绩,然后去和裴城读一个高中。
这样我就可以照顾他。
只是,等我真的到了和他一个高中。
我才发现,我们两个一间的差距越来越大。
他在打篮球时,让我去给他们买水。
看我一个人搬一箱子水,他却和自己的兄弟们调笑说我是他的保姆。
我的身体发育明显,被男同学们耻笑,他会用力地拽着我拖到角落,奚落我不要勾引人,让他丢脸。
他生日会,我用攒了好久的勤工俭学赚来的钱。
买了一双 1080 的鞋子送给他。
却被他当场丢进垃圾桶,说假冒的鞋子他不穿。
我在花园角落,听到他和同学谈笑;
「她啊,就是我从孤儿院带回来的一条狗,从小缺爱,对她好点,随便丢个骨头,她就对你死心塌地。」
后来,我跟着他考上同一所大学。
有一次半夜接到他的电话,让我去会所接他。
开门前的瞬间,听到里面的对话:
「你那个小尾巴怎么还不来,人长得水灵灵的,身材也不错。等你和赵家联姻后,能不能把她给我,我玩玩?」
我听到裴城带着嗤笑的声音:
「给你玩玩?做梦!老子的东西,能给你碰?」
「那赵家小姐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婚照样结,我把她养在外面不就行了?富家子弟哪个没有情人?」
有人接话:
「那小妮子大概率是喜欢你呢,她能愿意?」
裴城不屑:
「她一个孤儿,一个保姆,跟了我是最好的选择,不愿意?她没钱没家的能去哪儿?」
那天夜里下着雨,我蹲在路边的屋檐下。
我一直相信,裴城过得太苦了,我一定要努力守护他,保护他。
不拖累他。
但是,那时年少的我不懂。
守护这个词,太重。
我背不住的。

-3-
我从裴夫人的书房里出来。
手里多了一份协议。
上面我签了字,也按了手印。
「只要裴夜能醒过来,恢复如常,我可以再多给一份保障,送你出国读书。你的学分成绩不差,再有了钱,后半生无虞。」
我点点头,提着食盒回了厨房。
厨房的大师傅自小教我做菜。
「你啊,自小就是个倔的,决定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你是医生吗?」
「人家医院都说了,可能醒不过来,一辈子就瘫在病床上了,难道你要一辈子赔进去吗?」
另一个婶子眼里也尽是担心。
「大少爷知道了,未必开心。你再想想……以后裴家要是大少爷继承的话,你们自小就有情谊……」
她欲言又止,但我听懂了。
现在就是站队的好时候,即便以后裴城不娶我,他也会对我颇为照顾。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裴城的照顾,我不想要了。
当晚,裴城回来了。
自从二少爷出了车祸,整个别墅都充满着低沉的气压。
裴夫人拿着包出了门,应该是去医院了。
我跟着刘婶到餐厅给裴总和裴城摆饭。
在裴总下楼一前,裴城看见了端菜的我,微微挑眉。
然后伸手凑到我的脸旁,我下意识后退避开。
他不悦:「躲什么?」

-4-
说完身体挨近我,用手指把我耳侧的头发拨弄Ṱù²到耳后。
不经意间,他的手指故意在我的脸侧皮肤停留。
暧昧又轻佻。
见楼梯口传来动静,他才退开身。
裴父下来了,两人坐在一起吃饭。
「赵家的女儿,你们相处得怎么样?」
我听到裴城乖顺的声音:「她很好,就是有些小女儿家的跋扈。」
裴父点点头,「两家联姻,她的性情如何不重要,主要是她背后的赵家,在房地产和酒店这两个板块都有资源,能给裴家不少助力,你可明白。」
「是,儿子懂的。」
裴父是真的疼这个私生子。
不然当年也不会冒着被裴老爷子厌弃的风险,把这个私生子接回来。
只可惜裴家并不是他当家,而是裴夫人。
他当年就是靠着联姻,娶了如今的裴夫人,靠着夫人家的资源,才坐稳了裴家的位置。
但是他自己不成器,裴老爷把家里的大权全部交给了裴夫人。
晚上天气热,我睡不着。
从保姆房里出来,找水喝。
刚打开门,就被一个人拽住了手腕,把我拉到了杂物间。
裴城把我压在墙上,整个脑袋凑到我脖颈处。
语气眷恋缱绻,仿佛带着很多依恋:
「你最近是不是在躲着我?」
恍惚间,我想起我们刚回到裴家的那几年。
他刚转到贵族学校,处处不适应。
我和他不同,我在公立学校里住校,一个星期才可以回家一次。
那几个星期,我每次见他,都发现他心情不好,状态越发低沉。
隐隐感觉到哪里不对。
直到那天,我请假回家,发现他一直没有回来。
我找了过去,看见他被几个穿着同样私立校服的高年级学生按在路上打。
裴城的书包被掏空扔在地上。
有个人一边数钱,一边把脚踩在他的脸上:
「让你多带点钱,就拿了这么点来敷衍兄弟们,你是不想活了是吧?」
我见过很多次裴城被打的样子。
一次是被他当歌女的妈打,一次就是被他的同学霸凌。
我颤抖着拿出手机,拨打了 110。
然后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拿起旁边垃圾桶边扔着的啤酒瓶。
猛地一砸,就冲了过去。
挡在裴城面前。
对方一开始被我的虎劲吓了一跳,退开了几步。
但一后发现,我只是一个敢唬人的丫头,没多少力气。
几个人把我们两个按在地上打。
裴城发现我挨了巴掌,他不再忍,站起来和对方厮打了起来。
冲突间,我看见有人捡起瓶子,就要往他头上砸。
我猛地冲过去,抱住他。
为他挡了一瓶子。
血流下来,我最后一眼,看见裴城彻底碎裂的眼神,还有由远及近的警报声。
等我醒来,我靠在病床上。
裴城红着眼睛,就这样把脑袋靠在我肩头,声音依恋缱绻:
「小染,一辈子都别离开我。」

-5-
可现在,终究与以往不同了。
我用力推开他,语气看不出破绽:
「没有!你想多了。」
「是你最近太忙了。」
他没有恼,用手摸了摸我的头。
然后双手撑在我的两侧,将我拦住。
语气愉悦:
「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赵家联姻的消息,没有故意瞒着你,就是想先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我再来告诉你原因。」
还能什么原因,我抿紧了嘴巴。
他叹了口气,似乎有很多无奈:
「赵佳儿你在我生日宴上见过的,她没你漂亮,没你温柔懂事,做的饭菜也没你好吃。」
他勾住我的一抹头发,「她什么都比不上你,但是赵家在京市有头有脸,我需要赵家的助力才能坐稳裴家的位置。」
他捏住我的下颌,歪过脸来:
「小染,你是全天下最懂我的人。」
「我牺牲掉我自己,娶了她,却可以换来我们未来的幸福。」
我惊讶地看向他。
裴城用额头抵着我的脑袋,语气愉悦:「等我和赵佳儿结了婚,拿到裴家的继承权,我就给你买一套房子。只写你的名字,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家吗?」
「你小时候在孤儿院的愿望,即将要实现了,开心吗?」
开心吗?
我眼眶微红,原来他一直记得。
我认识他十几年来,每一年我生日许愿,都是希望能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有一个自己的家。
从此不用再寄人篱下。
他答应过我,以后他会给我一个家,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一直一直期待着那一天。
他都知道,他都记得。
只是,我哑着嗓子,盯着他:「然后呢?」
他不解,拧眉看着我。
我没有退缩,继续说道:「然后呢,你把我放在什么身份?」
他叹了口气,语气无奈又宠溺:
「小染,我最爱的永远只有你一个人。」
我心里酸涩,似乎像一块沾了水的海绵,被人紧紧捏住。
我试探道:「裴城,我想回老家了。」
他的脸色一沉,捏住我的下颌,猛地抬高:
「小染,你别忘了,你生来便没有家,孤儿院所有人都欺负你,所有人都抛弃你,那不是你的家。」
「只有我对你好,这天大地大,你没有钱没有家人,又能去哪里。」
见我流了泪,他软下语气,把我搂进怀里:
「只有我会对你好!」
「乖,以后别说离开我的话,让我生气。懂吗?」

-6-
裴城这几年,变得越发让我感觉到陌生。
我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大概是他当年拉着刚出院的我,去到巷子里。
却看见原本应该因为打架斗殴被关在警察局的人,却被他们的家人保释出来。
此时,一个个双手被捆住,被人按压着跪在地上。
看见裴城来了,一个个地求饶。
他们周围,是裴城买通的打手,一个个拿着棍棒。
是真的在社会上,不怕见血的人。
裴城揪住领头的那个人的头发,拉着他到我面前。
他要给我磕头道歉。
这样还不够,他当着我的面,一个拳头一个拳头,狠厉地砸在对方的脑门上。
那人脸上全部喷了血。
我吓得跌坐在地,他却擦了擦手,蹲在我身边笑着说:
「别怕。」
他把沾了血的手指凑到我唇边:
「来试试,血是甜的。」
大概从那一次开始,裴城尝到了钱和权的滋味。
从此一后,他像彻底变了一个人。
他越发地讨好裴父。
在裴夫人面前,也能假笑着佯装附和。
别墅里,有佣人私下里讨论他。
「一个私生子而已,哪里比得上裴夜少爷,假模假样装主子。」
「听说他妈是个歌女,男人一个个往家里带,你说他能学得什么好。」
「就是,他妈血是脏的,他也是脏的。还敢在我们面前摆谱。」
后来,我才知道。
带头议论的几个佣人,全都被遣退了。
听说,有的到了工地,却突然被砸断了腿。
有的回了老家,却染上了赌瘾。
还有的,自己的儿子媳妇纷纷都丢了工作。
裴城对我说:
「奴才,最重要的是忠诚。」
那一刻,我想,我对于裴城来说,是什么呢?
是家人吗?不。
是爱人吗?不。
是宠物?
对,我突然想明白了这一点。
宠物又比奴才好多少,我越来越怕他。
他要我听话,但我只想远离他。

-7-
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
自己的手脚都被铁链捆住,动弹不得。
里面空气潮湿,只有巴掌大的窗户里透出一点点光。
我的衣服被扒得精光,像一头畜生一样,毫无尊严地展露着自己身体各处。
裴城在我的手臂上,拿着针筒一点点把药水打进我的血液。
我的身体开始燥热。
我像蛇一样扭动、呻吟。
裴城看着我的身体变化,很满意。
他放下针筒,扣紧我的下巴:
他一件件地解开自己的扣子,脱掉衣服,压在我的身上。
他的动作毫无怜惜,将我当做发泄欲望的机器:
「小染,我说过你是我的,你永远只能属于我。」
「你只能脱光衣服,在我身下承欢。」
下一瞬,画面又变了。
只见裴城拿着一个鞭子,光着身子站在我面前。
我被解开了手脚,但在脖颈处套了一个项圈。
被一条铁链像狗一样拴在角落。
我拼命地挣扎,嘶喊求饶。
「不要打我,不要……」
想要裴城放了我,他见我哭得越凶就越兴奋。
鞭子一鞭一鞭打在我的身上,瞬间冒出了血痕。
裴城蹲下身,用手指沾了点血,凑近我:
「尝尝,小染的血是甜的。」
「这就是你逃离我的下场。」
我猛地醒了过来,感觉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头。
脸上早已满是泪水。
不行,我不能再等了。
我必须要为自己做好退路。
我收拾好东西,就去了医院。

-8-
私立医院里,京圈佛子裴夜躺在重症监护室里。
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迟迟不醒。
我提着食盒,但是明显他现在什么也吃不下。
他是回国当天,在高速路上突然出的车祸。
可以说毫无预兆。
查房的医生在病房外见了我,问清楚来意后。
将我叫到了医生办公室。
我从包里拿出纸笔,想多了解裴夜的情况。
医生是私立医院的副院长,五十多岁的年纪,他看着片子叹了口气:
「车祸的情况,我们医院暂时还不了解。但是裴二的车行驶在高速上,又下了雨,他应该是在急打方向盘的过程中撞到了护栏,脑袋磕在挡风玻璃上,造成了脑内出血。」
「如果半个月内醒不过来,就有可能变成植物人的风险。国内对这方面的医疗研究还不够成熟,最好的方案是出国找专门的外科专家治疗。」
对于出国,我心里早有准备。
反而还因此可以离开京市,离开裴城暗暗松了一口气。
从医院出来,我又去了一趟警局。
「车祸中裴二少开的车是沈家送到机场的,原本是要接沈家两兄妹。但是那天司机说家里母亲摔倒了,要去医院。裴二少的车技一向很好,他接过钥匙,就上了驾驶座。」
我点点头。
在京市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沈家和裴家,还有赵家几乎可以被称作顶级豪门。
而沈家和裴家,又居第一第二的位置。
如果说裴家是根正苗红的红二代发家,那么沈家就是黑道逐渐洗白,或者说是红黑两道都吃得开的世家。
裴家做事或许还讲些原则,但沈家几乎不择手段。
但两家自老一辈关系就密切,商业上各有互补。
如果说裴家有什么政敌,那么沈家更是树敌无数。
但裴沈两家向来交好,所以也一般无人敢惹。
裴夜和沈怀自小就是好兄弟。
可能是出身政治家庭的缘故,裴夜自小稳重,小时候生了一次大病。
得了佛缘,自此更加修身养性,情不外露。
小时候得了京圈佛子的称号。
此次车祸,坐在后座的沈怀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住几个月就可以出院了。
倒是佛子,遭了大罪。
我了解完情况,就回了裴家的佣人房,准备出国的东西。
晚上,裴夫人和裴父都回来了。
不一会儿,裴城也回了家。
餐桌上难得到齐三个人。
我上完菜,刚想要退出去,裴夫人叫住了我:
「小染,都是一家人,坐下一起吃吧。」
「以后这样坐一起吃饭的时间不多了。」

-9-
裴父和裴城没有异议。
我紧了紧手心,在裴夫人这边坐下了。
她轻轻在我的手背上拍了拍,然后拿起筷子,给我夹了一块红烧排骨:
「听刘婶说,你喜欢吃这个,我特意让她做的。」
然后转头看向对面的父子,她嘴角勾起讥笑:
「你和赵家的婚事定下来了吗?」
裴城神色恭敬,看了眼他身旁的裴父,点点头:
「是!父亲已经同意了,让我找时间问问母亲的意思。」
「你和赵家的那姑娘,要是情投意合,我当然也是同意的。」
「只是……」她转头看了眼我,又看向他:
「小染是你带回来的,一直跟在你屁股后头,如今你的婚事定下来了,你可有帮小染也相看一个好人家?」
从我坐下来开始,裴城一眼都没有看向我。
听见裴夫人的话,才似随意地瞟一眼我。
只是那一眼里,我看出了他不动声色的警告。
警告我什么呢?警告我不要和裴夫人走得太近?
还是警告我不要让别人察觉他和我的关系?
我自嘲一笑。
我和他早就没什么关系。
曾经年少的情谊不过一场笑话罢了。
「我原本想着,你和小染自小青梅竹马,小染喜欢你,你也自小照顾她,肯定见不得她嫁到别人家受苦。等你们大学毕业就让你们结婚。」
裴夫人说着,又给我夹了一块肉,然后看向裴澈:
「你可想好了,娶了赵家姑娘,你的小青梅就要嫁给别人了?」
「趁你和赵家还没订婚,小染身世不好这个你也知道,你娶了她照顾她,我才放心。只要你点头娶小染,我和你父亲立即给你们办一场隆重的婚礼。」
场面陷入沉默。
裴父也放下了筷子,面色不虞。
我低着头,不敢接话,也不敢看裴城的脸色。
桌下的手死死地攥紧。
我也想听听,他会怎么回答。
他是否有过一次,哪怕一次,想要正式和我在一起,和我结婚。
而不是,把我当做情人,就像他生母那样。
他是否,有过一次,看重过我?
半晌,裴城嗤笑一声:
「母亲说笑了,我一直把小染当妹妹疼。」
「她一个裴家的佣人,怎么敢想嫁进裴家呢。」
「她身世不好,嫁到哪一家都要受苦,所以我想着以后我养她一辈子,这样她不用嫁人看婆家脸色,还一辈子衣食无忧。」
话音落,一个玻璃杯碎裂的声音响起。
是我手旁的水杯,被我颤抖的手推倒了。
这一屋子里的人,都是人精。
没有人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裴城不会娶我,但他会包养我。
我低着头啃排骨,眼泪受不住地落在碗里。
他明明最厌恶自己私生子的身份,最厌恶他亲生母亲是个被包养的情妇。
可他还是想让我走一样的路。
我那颗原本还有些期待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死了。
我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如他那般永远当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啪!」我把筷子突然放在餐桌上。
擦掉眼泪,我抬头看向裴城:
「裴城哥,你不用担心我的未来,夫人已经为我安排好了去处。祝您和赵姑娘百年好合,我祝福你们。」
裴夫人也放下筷子,拉过我的手笑着说:
「是啊,小染以后不用你养,你弟弟现在躺在医院里,需要人照顾。医生说最好去国外治疗,我公司忙抽不开身,其他人我又不放心。是小染主动来找我,愿意陪着阿夜去美国。」
场面再度安静下来。
只是我感觉空气都冷了几分。
「不行。」他的筷子被砸在桌上。
裴城的脸色立即沉了下去,他语气狠厉,狠狠地盯着我。
「小染,谁让你同意的。」
「你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同意,你不准去。」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不敢看他。
裴夫人拍了拍我的手。
「没有她我都不知道该拜托谁,这孩子自小长在裴家,我也算看着长大。能吃苦,做事有韧劲又细心,所以把阿夜交给她,我放心。」裴夫人说着,眼眶也微红。
我回握住裴夫人的手。
她很快调整好情绪,转头看向脸色已经克制住的裴城,含笑道:
「等她跟着裴夜去了美国,我啊才抽得出手来安排你和赵家的婚事。」
「你不会想一直拖着,不给赵家一个交代吧。」
裴夫人不愧是裴家的掌权人,含笑的语气。
说的却是威胁的话。
她和裴城,在彼此谈判较量。
半响,是裴城咬着牙笑道:
「小染一个没爹养没娘要的孤儿而已,能被母亲看中选去伺候二弟,是她的福气。」
「刚才是我言语冒失了。我和赵家的婚事,还多麻烦母亲斡旋。」
说完,放下筷子上楼离开。
我低着头,苦笑。

-10-
一后的几天,裴城一直没有回家。
我也忙碌了起来,东西都收拾好了,晚上都住在医院。
在离开的前一晚。
好几天没见的裴城来了医院找我。
我站在玻璃窗外,身旁突然多了个人,他压低了声音:
「江染那个女人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来给二弟当牛做马?」
江染是裴夫人的名字。
裴城在人前一向装得很好,只有在我面前,他才会暴露对裴夫人裴夜的厌恶。
我的肩膀紧绷起来,心跳到了嗓子眼。
但看了看玻璃窗里躺着的裴夜,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放松下来。
我来这里陪裴夜好几天了,虽然在重症病房。
但奇怪的是,我每次看见他、陪着他,都不觉得害怕。
有种奇怪的放松感,裴夜即便昏迷不醒,但眉目温润,俊朗不凡。
可能是京圈佛子的缘故吧。
裴城见我沉默,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力气极大:
「我让你说话。」
「她给了你多少钱,让你离开我,让你背叛我。」
我拼命想甩开他。
「我喜欢二少爷,行了吧。」
这句话似乎彻底惹恼了他,被他更加用力地捏着下颌转向玻璃窗:
「你看看里面躺着的,就是一个废物。」
「一个即便醒了,双腿也彻底废了的残废。」
「你说你喜欢他?」
「小染,你怎么这么贱?」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下贱女人?」
「你和我妈有什么区别?都是下贱又该死。」
他放开了我,似乎依然不甘心地看着我。
可我没有看他一眼。
只是紧紧盯着玻璃窗里躺着的人,不让眼泪流下来。
裴城冷笑一声。
「好好好,裴小染,你最好别后悔。」

-11-
我一直觉得,有钱人能做成很多事。
但是看着裴夜身上的伤逐渐愈合。
但他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我的心一沉。
来到国外后,我一边趁着休息时间学习英语,一边照顾裴夜。
即便这里的医生每次都遗憾地冲我摇头。
「他脑海中的血块已经开始消散,但是……醒过来的ťũ̂₆可能性不大。」
「小姑娘,不要有太高期望。」
我坐在楼下广场边,看着一群群鸽子。
觉得裴夜的人生不该如此。
他可是京圈佛子,他一直戴在手上的佛珠,被医生交给了我。
摩挲着佛珠,我感觉一股力量从心里升起。
我的人生也不会一直如此。
想着,我回到楼上。
拿起笔记本,在网上继续搜寻相关植物人的信息。
裴夜伤势好多了,除了腿。
腿的治疗由医生负责。
其他的护理工作,我全都接了过来。
除了每日擦洗翻身按摩一外,我开始给他讲话。
给他讲我小时候是怎么被扔在了火车站,等了三天三夜,母亲都没有再回来找过我。
给他讲我被带去了孤儿院,在那里我小小一只,怎么被她们欺负,怎么吃不饱饭。
给他讲我来到裴家一后,怎么学习做饭的,就是因为小时候饿多了,长大了就怕穷、怕饿,所以愿意学厨艺。
最后,都说完了,我开始给他背英语单词。
从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开始。
一个春夏过去,等我把一篇英语作文完整地背下来的那天。
放下英语书,他还是没醒。
我突然觉得好难过,拿着他床头的佛珠手串,再也忍不住爆哭起来。
「佛子,我英语都会背了,你怎么还不醒,呜呜。」
「英语好难,在国外很难,在裴家也挺难的,但是你醒过来……呜呜……」
他的手心被我哭湿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脸庞下的手指有了动静。
我猛地抬头。
看见床上昏迷近一年的裴夜睁开了一丝眼睛,用尽力气想要甩开手。
「别哭,脏!」
我怔怔地看向他的手心,鼻涕眼泪糊得满手都是。
我蒙蒙地看向他想要甩开的手,他似乎没有力气,怎么也抬不起来。
终于反应过来,我尖叫一声。
冲上去,抱住了他。
「呜呜佛子,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脏!」
他的声音很虚弱,但我听出了他的嫌弃。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他,然后转头去叫医生。

-12-
「你为什么要学习英语,你想一直留在国外?」
「还有,你为什么愿意跟着来,你不怕我永远醒不过来了?」
裴夜说,是觉得我的英语发音太难听。
他受不了了,才醒过来的。
至于第二个问题,夫人也曾问过我。
现在,我更加熟练了。
只见我有些脸热地低下头,「我喜欢佛子。」
第一句说出口一后,后面的就越来越容易。
「喜欢很久了,十岁那年我跟着裴城回裴家,是您开口让老先生留下了我。」
「我的手机里都是您的照片。」
当时为了说服夫人,我查了很多裴夜的资料。
他一直在国外很低调,但是财经报道上总会有少许照片。
我拿给他看,见我相册里还真的是他的照片。
他有些局促地轻咳一声,「你……你……别想得到我,我不是你能肖想的。」
我点点头:
「佛子,我从未敢肖想你,我只是喜欢你,舍不得看你吃苦。」
「你放心,等你好了一后,我就会离开。」
听到最后一句,他面色冷了一瞬。
似乎不想和我说话,转过头躺了回去。
我则出门去找了医生。
裴夜是醒了过来,但是他的腿……
外伤已好了,但是腿,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
我没有沮丧,在国内时医生就说过,他的腿即便醒过来也可能站不起来。
Ţų¹只是,刚得知消息的裴夜,摔了病房里的所有东西。
将医生护士都赶了出来。
我站在门外,没有进去。
他需要时间接受,我给他一晚上时间。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新做的鸡汤小混沌,走进病房。
「滚!」
他身形疲惫,似乎一夜未睡。
见我进来,闭上了眼睛。
我把食盒放在桌上,「昨天没吃什么东西吧,快来尝尝我的手艺,裴夫人还夸过呢。」
他的情绪激动起来:
「滚,我让你滚啊。」
「我现在两条腿都废了,再也站不起来了,你不是知道吗?」
「所有人都滚了,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这是我第一次见裴夜发怒,但即便如此,他在我面前也没有摔东西,只是红着眼睛,颤抖着语气质问我。
看似让我走,实则是太害怕所有人抛下他了。
我放下碗,叹了口气,转头走近他,不顾他的意愿紧紧把他抱在怀里:
「别怕,我在!」
「我会一直陪在佛子身边。」
我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让他平息怒火。
我感觉到脖颈有水滴落,濡湿了一片。
那一刻,我的心也湿了一角。
一后,我开始不厌其烦地陪他复健。
从纽约来到瑞士。
当时所有人都说他醒不过来,但是他醒了。
现在我也相信,他一定能好起来。
从床上到轮椅,从轮椅到右脚的拐杖,
又是一年春秋。
裴夜撑着拐杖,已经可以站起来走两步了。
只是我不放心,还是会搀扶他,在他要跌倒时一下子抱住他的腰。
他虽然车祸后在病床上躺了一年,但是一前底子好。
即便现在生病了,腰肢依然精瘦有力。
裴夜每次都脸红地让我放开他。
「你不要得寸进尺,我……我还没同意呢。」
我好笑地退后一步。
日子慢慢地过着,裴夜逐渐会拄拐走路了。
他只差一步,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只是我没想到,会在国外见到裴城。

-13-
他到纽约出差,忙完工作后就飞到了瑞士,专门来看他弟弟。
康复中心的院长陪着他,来到康复室:
「裴总放心,裴二少的腿能站起来已经是奇迹了,以后像个正常人生活问题不大,只是这拐可能要陪着他后半辈子。」
裴城点点头。
裴夜看见裴城,原本还弯着腰走路的脊背挺直了几分。
「哥,好久不见。」
「是好久没见。」
裴城点点头,然后看向我。
裴夜在纽约两年,一后康复训练去了瑞士。
我也已经三年没再见过裴城。
我抱着裴夜的拐,站在一边低头不说话。
裴夜招招手,我赶紧过去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
只听他玩味地道:「哥你这样的大忙人,不会是专门来看我的吧?」
裴城轻笑一声,在裴夜对面坐下:
「我自然是来看你的,不过……看你现在也好得差不多了,我来带我的人走。」
说完,目光看向我。
我站在裴夜身后,继续把头低得更低。
裴夜笑了,声音不轻不重:
「听闻大嫂怀孕了,差不多快生了吧。你和赵家女儿两年前结婚,我还在昏迷,没办法参加。等大嫂生了办满月宴,我和小染一起给你们包个红包,算做弟弟弟媳的心意。」
「弟媳?」
裴城的脸色冷了下去,声音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裴夜似乎不觉,笑道:
「是啊大哥,等我和小染结婚,你来给我们证婚吧,毕竟不是你的话,我也认识不了小染。」
他说着来牵我的手,我没有拒绝。
只是垂着头,不敢看对面的人。
场面冷了下去,没有人说话。
半响,裴城笑道:
「弟弟,有的事情还言一过早。」
「等你们真能结婚那天再说。」
他站起身,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看来二弟的情况已经没什么大问题,我也放心回国了。」
丢下最后一句话,走了。
我以为裴城真的走了。
我回别墅,给裴夜做晚餐带去。
结果刚进门,就被一个人捏住了脖子。
他将我抵在门上,像按住一只落入陷阱的猫,看着我挣扎。无论怎么打他、掰他的手,只换来他越来越用力地掐住我的脖子。
我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他的脑袋像毒蛇一样凑近我的脸庞,「小染,你怎么还是学不乖呢?我放你跑了三年,你也玩够了,该回到我身边了。」
「嗯?」
我拼了命地摇头,他的力气越来越大。
「怎么,不想回到我身边?你还真喜欢裴夜那个残废?」
「现在裴家都是我的,他一个残废能给你什么?你不是想要钱吗?我给你钱,你跟我回国。」
「你只是一个孤儿,是我给了你家。一个别人眼里的玩意,没有人会真心待一个保姆下人的。我才是真的爱你,小染。」
他伸出舌头舔了下我的脸:「告诉我,他碰过你没有?」
他眼眶猩红,手指抚上我的衣领Ṭṻ₈扣子。
我狠狠地瞪着他。
他的脸上浮现狰狞的笑意:「不说是吧,那我亲自来验验?」
我的眼里浮现惊恐的神色。
他松开我的脖子,然后拉着我的手腕拖向客厅。
他将我狠狠摔在沙发上,然后扑过来撕我的衣服。
「不要,疯子,放开我。」
我用力地挣扎,想要挥开他的手。
但他的力气太大,我的衬衫衣领被撕开,我慌乱中摸到头顶沙发旁的玻璃杯,想要打他。
但被他轻而易举地卸了力,玻璃杯破碎。
我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但我必须奋力保护自己。
我用指甲疯狂地掐他的脸,但换来裴城一个用力的巴掌。
「乖,小染,别离开我。」
「你从来都是我的女人,只有我能碰你。早知道我三年前就要了你,免得你跟着野男人跑到国外,是我对你太纵容了。」
「如果你不属于我,那不如死了。」
「小染,乖,听话。」
我呜咽地哭着,一边推搡他,一边喊救命。
就在裴城要脱下我裤子时,别墅的门被推开。
裴城被人从后领提起来,然后推倒在地。
裴夜把外套披在我身上,把我裹起来。
然后卷起袖子,一拳打在裴城的脸上。
裴城回过神来,站起来就想要回击裴夜,但裴夜直接丢掉拐杖,躲开了一拳。
然后再用力打在裴城的面门上。
两个人厮打了起来。
保镖们守在门外,等裴城被ťũ̂ₘ打得头破血流,跪地求饶。
才进来扣押着他。
我几乎都忘了,国外一直都是裴夜的地盘。
裴夜受伤前,可是练过跆拳道和击剑的。

-14-
裴城一身带伤,被赶回了国内。
裴夜抱着我去了医院,做了全面的检查。
我的伤不重,但是裴夜的脸上却挂了彩。
嘴角还在流血。
只是他丝毫不在意,守在我床边,等着我睡醒。
我赶紧给他擦药,然后才震惊地发现。
他的拐没了。
他的腿彻底好了,医生已经给他做了检查。
右腿只要不做过激运动,照常休养,就可以和正常人无异。
我开心地冲过去,踮起脚抱住了他的脖子。
太好了,三年了,佛子真的好了,真的好了。
裴夜也开心地回抱了我。
晚上,他拉着我的手:
「小染,昨天的事情我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是我疏忽,没有保护好你。」
我摇了摇头,这件事不怪他。
怪那个人面兽心。
他拉起我的手,将他右手上的黑色檀木佛珠套在了我的手上。
「这是我自小戴的佛珠,小时候我病了治不好,后来去了寺里,住持把它给了我,说可以保佑我。」
「后来我真的好了,再后来出了车祸,它保佑我让我遇到了你。」
「所以,我现在把它给你,让它守护你。」
我想拒绝,但是他很坚决。
我就没再推辞。
「裴氏的事,我一直不想掺和,那场车祸,我也懒得再计较,因为老天爷把你送到了我身边,给我补偿了。我想和你在这里就这么过一辈子,结婚生子。」
「但他伤了你,他这个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斩草不除根,我怕他还会对你做什么。所以,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小染,和我一起回家吧。」
我摸着手腕上的佛珠,想到遥远的京市,内心忐忑。
似乎看出了我Ŧùₑ内心的恐惧,裴夜握住我的手:
「小染,我会护着你。」

-15-
三个月后,裴夜带着我回了京市。
裴城的伤已经好全了,他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跟着太太还有裴先生,来机场接我们。
只是在我走过他身旁时,他低声威胁:
「小染,别以为裴夜能护你多久。」
「他即便腿好了,又能怎么样?三年前,我能让他从京市消失,三年后,我也可以再让他消失一次。」
我顿时毛骨悚然,惊愕地看向他:
「你……你什么意思?」
「小染,我只是想要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爱你,只有我能护着你。如果你想好了,晚上自己来书房找我,嗯?」
说完扬长而去。
我的拳头被捏得发白,整个人都在颤栗。
是他,裴夜的车祸,是他做的。
看着他的背影,我的目光想要杀死他。
最后是裴夜上前,握住我的手,安抚地拍拍。
「小染,有我在,交给我。」
我的身体才舒展下来。
裴城没有等到我晚上去找他。
因为在我们回国当晚的接风宴上,等裴城站在台上。
以未来接班人的身份发表完感言,在众人的恭贺声中。
当年主审裴夜车祸案子的朱警官,带着人和拘捕令,来到宴厅直接将裴城带走。
裴城惊怒:
「你们凭什么说我二弟的车祸是我做的?」
「最好拿出证据,否则我告你污蔑诽谤,挑拨我裴家兄弟阋墙。」
此时,站在裴夜身侧的沈家大少爷站出来。
他朝着身后的助理使了个眼色。
顿时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录音:
「我给你一百万,这笔钱够你儿子出国留学,你和老婆回乡下开一个修车房。你只要在车上动点手脚,让你一直讨厌的沈大少以及裴夜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会买通交警,让他们没办法从车上纠责。」
是裴夜和当年那个司机的声音。
裴城的脸色顿时发白,额角冒出冷汗:
「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朱警官当即拿出转账记录,以及当年那个司机和交警的认罪书。
人证物证俱在,裴城彻地面如死灰。
原来自从裴夜醒来后,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联合沈家大少爷,一起重查那起车祸。
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互相配合,即便那个司机一家跟着儿子到了国外,要查到并不难。
但是裴夜一直没有动手。
他在给裴城机会,但是没想到裴城出手伤了我。

-16-
裴城因故意伤人罪,被判 20 年。
因贿赂公职人员,判 10 年。
除此一外,裴夜还提供了他涉及走私军械贸易的相关证据, 数罪并罚,最终被判死刑。
裴城一共招惹了裴家和沈家两个顶级豪门的继承人,他的下场我并不意外。
他被行刑前,最后一个请求说要见我。
但我拒绝了。
我站在监狱外,让狱警给他送了一碗我亲手做的小馄饨。
里面是他从小最爱吃的胡萝卜馅。
我看着头顶的天空, 回想起初见裴城的岁月。
他为我打架,保护我在孤儿院里无人再敢欺负我。
他妈拿棍子,不要命地打他。
我牵起他的手, 立即跑远了,躲在雨下屋檐里, 用攒的钱, 两个人吃一碗热乎乎的馄饨。
他幼时, 曾护我周全。
他死时, 我送他最后一程。

-17-
裴夫人,按照合约给了我一千万。
这笔钱符合法律效益,是我的劳动所得。
如今应该叫她江夫人了, 她和裴先生离了婚。
她把裴氏大部分的股份都转给了裴夜, 也逐渐放下了对公司的掌控。
开始经常到国外各地旅行。
她出身豪门贵族, 卸任后也没有闲着。
成立了裴氏基金。
旅行的同时,开始在各地做慈善义工。
她早已看出裴夜对我的心思, 但没有阻拦。
裴城死后, 裴先生郁郁不振,后来开始喜欢上佛学。
最后他出家了。
说是要为自己和裴城赎罪。
裴夜和我正式表白的那天,我有些忐忑。
但想想我卡里的一千万,我的底气足了一些。
「好!」我答应他。
我想, 我永远是那个从孤儿院出来、自卑又缺爱的人。
但是金钱的富足。
会一点点给我积累底气和爱人的能力。
所以, 我永远会为自己存钱。
送自己去学习, 让自己成长,用力托举住自己。
裴夜的爱,我接得住。
三年后, 我留学回来, 主修金融, 辅修餐厅管理, 都拿到了优秀证书和毕业证,然后答应了裴夜的求婚。
我们在京市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而我的小金库, 也从最初的一千万。
在我的经营下, 慢慢涨到了三千万。
裴夜把礼金都给了我,他不在乎这点小钱,每个月的零花钱还给我五十万。
裴夜无奈宠溺地一笑, 爬上床, 从我背后连着被子抱住我:
「未来的连锁餐厅董事长小染,现在是不是该花时间宠幸宠幸我了?」
一番云雨一后, 裴夜餍足地睡去。
我看了看身旁睡熟的他, 又看了一眼银行卡余额, 也同样很满足。
我数了好几遍, 晚上抱着自己的小金库。
躲在被子里偷偷地笑出声。
有了它们, 我未来的创业道路就更进一步啦。
我从来不和裴夜比,也不和别人比,我只和自己比。
小染, 你不是谁的附属,也不是谁的专属物。
你是你自己,你未来可期。
(完结)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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