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包的饺子，我扔垃圾桶后

婆婆包了很多饺子，冻在冰箱里。
她刚出门，我就把饺子倒进了垃圾桶。
不料她又进来，将我逮个正着。
她拍视频发在家族群里，哭诉：「我给儿媳妇包的饺子，她全扔进了垃圾桶里，她为什么这么恨我啊？」
不一会儿，全家人都来我家教训我。
我把饺子全煮了，给每人盛一碗。
他们吃着吃着，变了脸色。

-1-
看见婆婆把视频发到群里，我就知道，今天有麻烦了。
不由懊恼自己太冲动。
应该等到晚上，月黑风高的时候，提出去直接扔公用垃圾桶里。
那谁也发现不了。
婆婆发视频控诉完，把饺子捡起来，提进厨房里。
我老老实实把冰箱盒子端出来，看着她把饺子重新摆放在盒子里。
还好，大部分没有坏。
只有十几个破皮了，馅漏了出来。
她重新和面，擀面皮，把馅挖出来包好。
我等她做完了，再放进冰箱急冻室里。
她一直眼泪汪汪。
我也不说话。
我们很默契地完成了这项工作。
这时，客厅传来敲门声。
婆婆去开门。
片刻后，她的哭声响起来。
我的心一紧，听见老公大哥的声音：「妈，别哭了，罗馨呢？」
婆婆哭得呜呜的，委屈极了：
「我知道罗馨不爱吃肥肉，特地买的瘦肉。
「早上四点我就起来忙活。
「手擀面皮，手剁馅，一个一个地包。
「忙了几个小时，我两手都冻僵了，早饭也顾不上吃，才把饺子包完。
「可她一个都没有吃，全倒掉了！
「我做错什么了啊，她这么恨我？
「就算我得罪了她，饺子没有得罪她吧。
「她为什么要倒进垃圾桶里？」
大哥的声音里满是心疼：「别伤心了，妈，罗馨在哪里？我去批评她。」
婆婆还没回答，小姑子的声音又响起来：「罗馨，你给我出来！」
大哥马上吼她：「你怎么能直呼你二嫂的名字？」
「呸！」
小姑子骂道：「她配得上嫂子这个称呼吗？我妈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欺负过，她是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罗馨！出来！」
她的脚步声往厨房走来。

-2-
妹夫拉扯她：「老婆别激动，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吵架的。」
大嫂也说：「罗馨在厨房忙，别打扰她，等她出来再说。」
小姑子的嗓门抬高：「她有什么可忙的？我妈每天伺候她，把家务活都给她干完了，她忙什么？罗馨，出来给我妈道歉！」
大哥吼道：「你少说两句！」
小姑子反驳：「我凭什么不能说？她欺负了我妈，我还要把她当祖宗供着吗？」
「她就算再错，也是你二嫂，有什么事，等你二哥回来处理。」
小姑子冷笑：「大哥还指望二哥护老娘？他就是个妻管严！如果他真的孝顺妈，怎么可能容忍罗馨骑在妈头上作威作福！」
「行了！」
大哥说：「你们都坐下，我去叫罗馨出来。」
大哥进来叫我：「罗馨，你出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把饺子倒进垃圾桶里？」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既然被逮着了，我也只能面对。
我硬着头皮走进客厅。
小姑子指着我就开骂：
「罗馨，你自己说，我妈哪里对不起你？
「你在娘家娇生惯养，连饭都不会做。
「我二哥的工作特殊，不常在家。
「我妈心疼你，从你结婚后，她就长住在你家照顾你。
「一天三顿，她把饭菜做好，端到你面前。
「她帮你扫地拖地。
「她给你洗衣服裤子。
「连内裤都给你洗。
「就差把你供在祖宗牌位上了。
「她对你还不够好吗？
「你凭什么这样羞辱我妈？」

-3-
小姑子的肚子很大。
她怀有身孕，胎儿已经五个月了。
要当妈的人了，气性还这么大。
大哥接过来：「罗馨，妈知道你喜欢吃水饺，才特地给你包。
「你喜欢吃韭菜馅的，妈把韭菜一根一根捋干净，反复清洗。
「你不吃五花肉做的馅。
「妈专门给你买腿子肉。
「妈说绞肉机绞的馅不香，亲自用手剁。
「她做了一辈子饺子，她调的馅，吃过的人都说很香。
「你第一次来我们家，是不是也说好吃？」
这我承认。
那时候，我觉得婆婆做的饺子太好吃了，比街上小吃店卖的味道还好。
大哥继续说：「妈说手擀的面皮劲道，好吃。
「她每次都买面粉回来，亲自和面，用手一张一张地擀饺子皮。
「再一个一个地包好。
「这样纯手工的水饺，除了我妈给你做，你还在哪里能吃到？」
倒是，现在街上卖的都不是手工做的馅和面皮。
婆婆也哭诉：
「我怕你嫁进我们家不习惯，委屈了你。
「所以我一直跟着你们，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照顾。
「你不爱吃早饭。
「我怕你饿出毛病，才包这么多饺子放在冰箱里。
「这样你每天早上煮一碗饺子吃就可以了。
「可你把我的一片好心，全当成了驴肝肺！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这么生气？
「你跟我说，我改啊。
「呜呜呜呜……」
看吧，所谓的解释，就是听他们批斗我。
他们只讲婆婆对我有多好，控诉我对婆婆如何不孝。
却没有人问一句，我为ŧû⁺什么要这么做。

-4-
我正要解释，小姑子又抢了话头：
「罗馨，你有没有良心？
「我妈对你这么好，掏心掏肺地待你，你是怎么回报她的？
「从你跟我二哥认识，到现在，你给我妈买过一件衣服吗？
「结婚两个月，我妈倒贴伙食费照顾你。
「我们这些当儿子女儿的都用不到我妈的钱。
「二哥不在家，她的养老金全花在你一个人身上。
「你不仅不感恩，还浪费她的劳动成果。
「你简直就是妥妥的白眼狼！」
我不由笑出声：「你妈对我好？是她跟你说的吧？」
大哥马上指指大嫂和妹夫：「不需要我妈说，你问问你嫂子，问问妹夫，我妈对他们，跟对我和小妹是不是一视同仁？」
大嫂点头：「妈挺好的。」
妹夫也承认：「是的，妈对我们一视同仁。」
小姑子的嗓门抬高：「你听见了？
「大嫂和我老公也不姓罗，也不是我妈生的。
「我妈把他们都当亲生儿女对待。
「难不成单单对你另眼相看？
「你还是新媳妇，我妈只会讨好你，哪里敢给你气受？
「别说我妈，哪个家庭的婆婆妈，也不敢对刚进门两个月的新媳妇儿摆脸色。
「如果我妈真对你另眼相看，那一定是因为你对她不好，她气得忍无可忍了！」
我好笑：「好赖话都被你说完了。」
小姑子：「我说错了吗？
「别的不说，你今天把我妈包的饺子扔垃圾桶，我妈都不敢对你发火，只能给我们哭诉。
「这就足以说明，你平时经常欺负她。
「也是二哥不在家，不然他一定会抽你几个耳光！」

-5-
小姑子的愤怒溢于言表。
我看得出来，她很想冲过来打我。
不过妹夫抓着她的胳膊，不断叫她：「冷静点，老婆，小心孩子。」
他们兄妹俩把一切可能都说完了。
认为婆婆就算对我不好，也是我有错在先。
那我还解释个屁！
我直截了当地说：「是谢德钧让我倒掉的。」
谢德钧就是我的丈夫。
大哥叫谢德明。
小姑子叫谢德清。
我这话一出，谢德清更加火冒三丈。
她跳起来指着我鼻子骂：「放屁！我二哥就算再宠你，也不可能叫你把我妈辛苦包的饺子倒进垃圾桶里！你自己做错事，还要栽赃给我二哥！」
妹夫吓得抱着她的腰喊：「别跳，别跳！」
婆婆也哭得更大声：「罗馨啊，你讲话要凭良心，老二上班不在家，他怎么可能叫你把饺子倒了？」
我老公的工作具有保密性质，他进单位后，电话就会关机上交。
所以他只要上班，就完全是断联的，谁也联系不上他。
谢家人也知道。
因此我这话说出来，没人相信。
我说：「他以前说过，我不想吃的东西，就倒垃圾桶里，不要勉强自己吃。」
小姑子吼道：「他说的是外卖，或者零食，不可能是我妈包的饺子。」
大哥沉下脸：「罗馨，你别以为老二不在家，你就可以随便撒谎！我们是在认真地跟你谈话，希望你正视自己的问题。」
正视个屁，我说了也是白说。
反正他们只相信他们的妈，不可能相信我这个外姓人。

-6-
看见十二点了，我起身说：「我先给你们弄吃的。」
婆婆马上说：「我去弄，你又不会弄饭。」
小姑子一把拉住她：「不会弄就学！既然嫁了人，就得有做儿媳妇的自觉，本该她伺候你，凭什么当婆婆的伺候儿媳妇？您还能伺候她一辈子？」
婆婆叹气：「她弄的菜不好吃。」
小姑子冷哼：「我不管好吃不好吃，她只要弄出来，哪怕是狗屎，我也吃了！」
这话，正合我意。
我进了厨房，拿出家里最大的锅，洗干净。
烧了一锅水，我把饺子全部倒进去。
煮熟以后，给每人盛了一大碗。
然后我小心翼翼地端出去。
婆婆忽然慌了神：「我这是专门给你包的，让你每天早上吃，你这一顿就煮了，以后吃什么？」
小姑子翻她一个白眼：「我妈真是的，她又不稀罕你包的饺子，你还替她着想。她早饭不吃就不吃，反正饿的不是你。」
婆婆又对我说：「你大哥和妹妹难得来一次，你应该做几个硬菜，光煮碗饺子像什么样？」
我说：「你们先吃饺子，我再去炒菜。」
谢德明说：「既然煮了，我们就吃吧，说来，我有两个月没有吃到妈亲手包的饺子了。」
谢德清说：「我也是啊！我想吃吃不到，我妈偏心二哥，天天给他们包，人家还不领情。」
大嫂和妹夫都帮忙，把饺子端到每个人面前。
我倒了一碟醋端出来。
谢家兄妹迫不及待地夹了饺子，蘸了醋就放进嘴里。
大嫂和妹夫也各自吃起来。

-7-
只有婆婆没有动筷子。
我挑了一个，喂到她嘴边：「妈忙了半天，辛苦了，儿媳妇给你喂一个，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她的嘴巴闭得紧紧的。
「怎么？妈不喜欢吃饺子吗？你亲手包的，总得尝尝吧。」
小姑子说：「我妈最喜欢吃饺子了，妈吃啊，她难得给您尽一回孝心，您只管享受。」
婆婆的脸转到半边：「我不吃，我没胃口。」
小姑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瞪我：「看你把我妈气得Ţû⁼。」
她连吃了几个，大概吞得太快，没有品尝出来味道。
谢德明吃了两个就感觉不对劲了。
他吐在桌子上说：Ŧŭ³「这馅里是什么？」
大嫂也吐了出来：「我这个好像有纸巾，还有面条。」
妹夫吐出来说：「我这ƭű⁰里有粉丝。」
小姑子嘎嘣一声。
「啊！呸！」
她吐出来说：「怎么有骨头？」
谢德明说：「今天这饺子馅里怎么乱七八糟的，味道也怪怪的，很难吃。」
小姑子不停呸呸：「不光馅难吃，皮也不好吃，像和面的时候混了泥巴似的。这是我妈亲手包的饺子吗？」
我回答：「确实是她亲手包的。」
「不可能，我妈的手艺那么好，她包的怎么会这么难吃？」
我笑笑：「那就要问你妈才知道了，说来也奇怪，她自己包的饺子，为什么不吃？」
婆婆突然哭起来：「罗馨啊，你不想吃饺子，可以给我明说，我不包就是了，你为什么要害我？你到底在馅里和面粉里放了什么？」
竟然还要甩锅给我？
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端起水饺碗就向她泼去。
「哗！」
婆婆满头满脸都是水饺！

-8-
「啊！」
婆婆一声惨叫。
「天呐！」
大嫂惊恐地往后退。
小姑子大吼：「罗馨！你竟然泼我妈，你疯了吗？」
顿时一片混乱。
我慌张地说：「对不起，我手滑了，妈快去冲冲冷水。」
我一把拉住婆婆，拖着她快步进厨房，将水龙头放开，把她的头按在水龙头下面。
谢德明冲进来，将我一把拽开：「罗馨，你要害死我妈吗？」
我退开说：「不赶紧降温，她一会儿脸烂了，会很疼。」
他扶起婆婆，看见脸红红的，吓得赶紧把水池放满，将婆婆的脸整个儿按进水池里。
婆婆拼命挣扎。
他说：「妈别动，您先忍忍。」
小姑子挺着大肚子进来，大喊大叫：「大哥，你干什么啊，要淹死妈吗？」
谢德明把婆婆拉出水面解释：「妈的脸烫伤了，不赶紧降温，会破皮。」
「那去医院治疗啊，涂烫伤膏啊，你把她按在冷水里，也不怕妈休克。」
婆婆憋得喘不过气，半晌说不出话来。
谢德明应道：「我这就送妈去。」
我们回到客厅。
小姑子扑过来要打我：「罗馨你个贱人，把我妈害成这样，我忍你很久了！」
我端起另一碗水饺，重重砸在她脚下。
她吓得一声尖叫，急忙往后退，差点摔倒。
妹夫在身后扶住了她。
她怒骂：「疯了，这女人疯了！我妈活了大半辈子，没有被人这么欺负过！」
我冷冷地说：「我活了小半辈子，也没被人这么欺负过！」
「谁欺负你？你烫伤我妈还有理了？你这是故意伤害！我报警抓你！」

-9-
她拿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大哥一把抢过去吼道：「家务事报什么警？不嫌丢人？」
婆婆这时总算喘过气了，大声哭喊着说：「都是我的错，是我老了，不中用了，所以讨人嫌，我死了算了，我这就出去让车撞死！」
她打开门就跑。
谢德明急忙追出去。
小姑子愤怒地指着我吼：「罗馨，我妈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抵命！」
他们都追出去了。
我看着满地狼藉，吁了一口气。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
我家这尊不请自来的神，总算送走了。
结婚之前，我没想过婆婆会过来跟我们同住。
大嫂家有孩子。
小姑子又怀孕。
而且之前婆婆就在照顾小姑子。
所以我以为，要等我怀孕的时候，婆婆才会考虑来我们家。
没想到新婚第二天，婆婆就敲响了门。
她对我老公说：「你上班不在家，罗馨刚嫁过来，各方面都不熟悉，我来照顾她，以免你上班牵肠挂肚的。」
她把行李都带来了，自顾自搬进次卧，然后就进厨房忙活起来。
我跟老公面面相觑。
我是在电脑上写作，需要绝对安静。
所以我并不喜欢跟人同住。
但婆婆一片好心，我们也没办法拒绝。
我估计他妈担心我刚嫁过来，各方面不适应，才来陪我一段时间。
等我适应了，她就会回去继续照顾小姑子。
却没想到，她这一待就是三个月。
现在她终于走了，应该不会再来了。
我打扫了房间，把门锁换了密码。
然后坐在电脑前安心写作。

-10-
没多久，小姑子大力敲门：「罗馨，开门，我来拿我妈的衣服。」
我把婆婆的行李提出来递给妹夫，就要关门。
小姑子推着门吼道：「你害得妈住院了，还不去医院陪护！」
我看了看她的大肚子，说：「噢，好。」
我往外走。
小姑子诧异往后退：「你不换衣服？」
「噢，那我换衣服。」
我突然跳进门，砰地关上。
小姑子等了一会儿，见我不出来，拍着门吼：「罗馨！你什么意思？你连妈住院都不管？」
我隔着门说：「你妈有儿有女，哪里轮得到我这个外姓人陪护？」
「可我是孕妇，我大哥要上班，二哥又不在家，大嫂不仅要上班，还要接送孩子，你不去陪护，谁去？」
我反驳：「你们这些亲生儿女个个都没空，孝心要外包给我这个儿媳妇，哪来的脸？我也没空！」
她又拍门又骂：「是你害我妈住院的，你凭什么不陪护？」
我充耳不闻，也不开门。
她拿我没有办法，妹夫把她拉走了。
晚上，手机消息不断响。
家族群里上传了许多视频。
有婆婆躺在病床上哼哼唧唧的。
有医生给她打点滴的。
有小姑子扶她上洗手间的。
无非一个字，卖惨。
想让我愧疚、自责，主动去照顾她。
我的心情平静，无波无澜。
我将群屏蔽，关了静音，专心写作。
过了一段时间，我估计婆婆应该出院了，又瞄了一眼家族群。
果然，婆婆住进了小姑子家里。
视频里，小姑子挺着大肚子给婆婆喂饭、捶肩膀、穿脱衣服。

-11-
她阴阳怪气地说：「妈，您的幺女是不是比某些人好？」
婆婆点头夸：「我幺女最好了。」
我好笑，你们是亲生母女，不好就不正常了。
从那以后，我很少进群看消息，每天潜心写作。
半个月后，我完稿了，收拾行李出门采风，寻找下一本书的灵感。
刚出门两天，婆婆给我打电话：「罗馨，这门我怎么打不开了？帮我开一下。」
我没想到她又来我家了，回复：「我不在家。」
小姑子的声音吼道：「那你把密码告诉妈啊，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家，你凭什么不让我妈进门？」
我勾了勾唇：「喂？喂？你说什么？我在山里采风，信号不好……」
婆婆说：「罗馨，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啊？早饭一定要吃，不然胃会出毛病的。出门在外要多加衣服，别感冒了。」
我继续：「喂？喂喂！还在听吗？这信号真差……」
小姑子气得口无遮拦：「妈，您是不是贱？人家都把你赶出来的，您还为她操心。」
婆婆叹气：「你二哥小时候，我对他管得太严，他就对我有意见，现在我不照顾好他媳妇，我怕他更恨我。」
小姑子怒气冲冲地说：「我二哥就是个瞎子，娶这么个鬼东西，等他回来，让他离了！他如果不离，我就把罗馨虐待妈的事放到网上，让这贱人身败名裂！」
电话挂断了。
我知道，小姑子是有意这么说的，就是想威胁我向婆婆服软。
采风结束，我回到家里继续写作。

-12-
不久就临近过年了，我老公也休假了。
他进屋就抱住我问：「受委屈了？」
他开机后，就会看到群消息。
我说：「没有，是你妈妈受委屈了。」
他没再说什么，只顾着跟我亲热。
他这次赶一个非常紧要的任务，婚假后就没有回来过。
分别三个月，我们相互都十分想念。
二人世界才过了两个小时，老公的电话就响了，是婆婆打来的。
「老二，你跟罗馨去你大哥家开个家庭会议，解决一下他们的问题。」
老公问：「大哥怎么了？」
「你大嫂犯错误了，我们去帮助她改正。」
「好。」
我听得莫名其妙。
大嫂给我的印象不错。
她不ţŭ̀₃像婆婆满嘴热情，也不像小姑子趾高气扬。
她温柔贤惠，做事小心谨慎，又勤快又有礼貌。
我想象不出来，大嫂能犯什么样的错误，让全家人开家庭会议批评她。
老公说：「我看看群里。」
我也拿起手机看群，发现大哥跟大嫂吵起来了。
谢德明在群里艾特大嫂：「老婆，你给你妈买棉被了？」
大嫂回复：「嗯，买了一床。」
「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大嫂说：「我嫁到你家十多年了，第一次给我妈买棉被，花了不到一千块钱，还必须向你请示？」
大哥严肃地说：「只要不是给家里买东西，哪怕一百块钱，也应该告诉我。再说，这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你给你妈买衣服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
大嫂气得哭诉：「那不是我妈的生日吗？我嫁到你家十多年，就给我妈买过一件衣服，我过分吗？」

-13-
大哥生气了：「你还有理了？我说不让你买吗？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大嫂哭得声音哽咽：「我八千多一个月的工资，连支配一千块钱的自由都没有？还必须跟你商量？我又没有吃闲饭，给我妈买东西也是花的我自己的钱，怎么就不行？」
「什么叫你自己的钱？你是不是我老婆？」
夫妻俩就这么吵起来。
我说：「我们没必要去吧？夫妻吵架是常事，我们去就成了多事了。」
老公说：「这就是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开家庭会议解决问题。」
结婚的时候，老公告诉我，他们家有开家庭会议的习惯。
夫妻的问题就是全家人的问题。
一个人犯了错，全家总动员来批评，帮助改正缺点和错误。
我点头：「上一次他们全体来我们家，就是开家庭会议想要批评我，但是我不接受，最后不欢而散。」
老公摸我的头：「我跟你说过，我妈如果作，你别理她，我回来再说。」
他就是怕我被全家批评，才再三叮嘱我别招惹婆婆。
所以我那天把饺子倒进垃圾桶，被婆婆逮着了，着实有些后悔。
我问：「今天我跟大嫂是不是要一起受审？」
老公笑出声来，揽着我的头说：「放心，有老公在，没人敢审你。」
我也想去看看，他们要怎么审我。
把我惹火了，我闹他个人仰马翻。
我们到大哥家的时候，小姑子夫妇和婆婆已经到了。
所有人都坐下来，大嫂给大家沏了茶过来，没位置了。

-14-
客厅中间放着一把椅子。
婆婆指了指椅子：「老大媳妇坐下，说说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我翻了个白眼。
看这架势，分明把大嫂当犯人审了。
大哥双手抱胸，胸有成竹地看着大嫂：「你觉得你有理，那你先说。」
大嫂在椅子上坐下，委屈地解释：
「我结婚这么多年，每年给妈买衣服，给小叔子小姑子买礼物。
「我尽到了当儿媳妇的责任吧？
「可我却没有尽到当女儿的责任。
「我娘家远，几年才回去一次。
「上次回去，看到我妈床上的棉被很单薄，怕她感冒，我就买了一套床上用品寄回去。
「花了不到一千块钱，谢德明就一直唠叨，好像我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一般。」
小姑子开口：「大嫂有孝心，这是优点，我们要肯定。
「但是你嫁给大哥，你们挣的钱就属于夫妻共同财产。
「如果你花的钱不是用于家庭开支。
「那大哥有权利知道你把钱花去哪里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万一你给别的男人买东西，我大哥是不是会很难受？
「这是大哥爱你的表现，表示他吃醋了。
「当然我知道，大嫂不会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
「话又说回来，那你给娘家人花钱，也应该告诉我哥。
「用我哥的名义寄给你妈，你妈高兴，我哥也有面子。
「是不是？」
大哥说：「还是小妹懂我，老婆，你跟我一起生活了十多年，还不了解我的心思？你背过我单独给你妈买东西，别人会怎么看我？是不是会说我这个女婿不孝？」

-15-
大嫂点头：「我知道了，下次我买东西，要跟你商量。」
大哥幽默地拍拍大嫂的肩膀：「这才是我的好老婆，没事，知错能改，还是好同志。」
我隐隐觉得这事不对。
怎么就成大嫂一个人的错了？
他们结婚这么多年，大哥没主动帮岳母买东西就不说了，大嫂给娘家就买了一件衣服，一套床上用品，反倒成了她一个人的错，要被全家人批评？
婆婆这时候总结性地发言：
「你既然嫁入我们谢家，那就是谢家人。
「你的一切都归谢家所有。
「所以以后别说什么，你花的是你自己挣的钱。
「一家人不能说两家话。
「不然，老大也背着你乱花钱怎么办？
「如果他把钱花在别的女人身上，你开心吗？」
我看见大嫂的神色明显僵了一下。
大哥马上打岔：「妈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又不傻，怎么会给别的女人花钱？」
婆婆看着大嫂说：「你看看，老大对你多忠诚，夫妻之间就是要忠诚、忠心，家里的钱不要给外人花。」
我回过味来了。
敢情他们家娶了媳妇后，媳妇挣的钱可以给丈夫花，给公公婆婆花。
甚至可以给小叔子小姑子花。
就是不能给娘家人花。
因为对他们谢家人来说，不姓谢的都是外人。
媳妇的娘家人更是妥妥的外人！
我以为大嫂要反驳婆婆。
但她没有，只是低眉顺眼地说：「我知道了，妈。」
大哥拍拍她的肩膀：「去做饭，今天妈和弟弟妹妹专门来给我Ṱú⁽们解决问题，很辛苦，你多做几个硬菜。」

-16-
大嫂就默默地去了。
我想起婆婆那天叫我做几个硬菜的事，不由呵呵。
原来他们家合伙欺负了人，被欺负的人还要好酒好菜地招待他们。
但大嫂自己都不说什么，我也不便为她出头。
吃饱喝足了，谢德明红光满面地说：「我家的事解决了，现在我们说说老二家的事。」
我老公笑了笑：「大哥叫我们来，重点就是要说我媳妇的事吧？」
「你知道就好，上次你不在家，弟妹撒了不少谎，现在你回来了，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我老公说：「我想先听听我媳妇怎么说。」
谢德明把椅子摆放在客厅中间：「弟妹过来坐吧。」
我正要发作，我老公一把揽住我的肩膀：「我老婆跟我坐在一起。」
婆婆的脸色顿时很难看。
小姑子嚷道：「二哥，你懂不懂规矩？」
我老公看着她问：「什么规矩？」
「我们家历来做错事的都要坐中间，让大家看到她认错的态度，你这样护着她是什么意思？」
我老公笑了一声：「她是我老婆，我护她哪里不对？你被你婆家人欺负的时候，你也不想让妹夫护着你？」
小姑子不服气地说：「我又没做错事。」
老公呵了一声：「那我老婆做错了什么？她还没说话，你们就给她定罪了？」
小姑子皱眉：「二哥，我们是在帮你！」
我老公一巴掌拍在茶几上：「你们欺负我老婆，还好意思说帮我？帮我什么？帮我毁了我的家吗？」

-17-
「啪」的一声，吓了所有人一大跳。
小姑子气得跳起来：「你凶什么啊？」
妹夫赶紧拉住她：「别激动，小心胎儿。」
一家人原本打定主意要像审大嫂一样审我。
没想到我老公首先亮明态度站在我这一边。
一时都傻了眼。
大哥起身打圆场：
「老二，你们夫妻刚结婚就分开，几个月没有见面，你心疼你老婆，我们都理解。
「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你不能一味偏袒弟妹。
「爸爸早逝，妈一个人拉扯大我们三兄妹不容易。
「现在我们孝顺她不是应该的吗？
「你的工作特殊，不能在妈膝下尽孝，我们也理解。
「妈还反过来，帮你照顾你媳妇儿，连给我接送女儿的时间都没有。
「也没时间照顾怀孕的小妹。
「我们也没说什么。
「可你媳妇是怎么做的？
「妈煮的饭，她不吃，要点外卖。
「妈亲手给她包的饺子，她倒垃圾桶里！
「那天我们去你家，本来想了解一下情况。
「罗馨竟然把煮熟的饺子泼在妈脸上。
「刚出锅的饺子啊，热气腾腾的，那温度有多高？
「我如果不赶紧把妈弄到水池里降温，妈的脸就烂掉了！
「在妈住院期间，罗馨没有来医院看一眼，连电话都没有打一个。
「老二，你自己说，你媳妇做得对吗？」
我老公还没说话。
婆婆又接过来，重复她照顾我有多辛苦，指责我不感恩。
重点讲述她那天手工包饺子的累。
声泪俱下地控诉我把饺子倒进垃圾桶，浪费粮食。

-18-
我插话：「我没有浪费，妈把饺子从垃圾桶捡起来后，我煮熟了端给你们，但你们只吃了几个就不吃了，最后我才倒垃圾桶的，这是你们浪费的，不是我。」
小姑子眼睛瞪大：「什么？你把垃圾桶的饺子捡回来煮给我们吃？难怪味道怪怪的。」
我看她的眼神像看白痴：「妈那天拍了视频，饺子就是在垃圾桶里啊，我煮给你们吃的时候，也没人反对。」
小姑子不由埋怨她妈：「妈那天怎么不提醒我们？」
我好笑：「还要怎么提醒？她自己都不吃，你们看不出来？」
「妈说没胃口。」
「废话，你如果看到饺子是从垃圾桶捡起来的，也没胃口。」
「我不行了！」
小姑子起身就跑，不一会儿，洗手间传来呕吐的声音。
老公关心地问我：「你也吃了？」
「我当然没有。」
我笑笑：「我那碗饺子里掺了半碗冷水，不能吃。」
老公不明白：「为什么掺冷水？」
我回答：「如果有人找我的麻烦，我就怼脸泼！」
谢德明大怒：「你煮饺子的时候就计划要泼我妈了？」
「不是，是谁惹我，我就泼谁。」
我看着他阴阴地笑：「如果你惹我，我就端你的碗泼，那就不是住三天院的事了。」
我那天本以为谢德明会动手打我。
他敢抽我耳光，我就拿滚烫的饺子泼他，明明白白地正当防卫。
「你……」
谢德明的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我老公恍然大悟地说：「所以你泼我妈的饺子并不烫。」
「对。」
毕竟我不想进局子。

-19-
谢德明气愤地说：「老二，这是饺子烫不烫的问题吗？难道饺子不烫，你媳妇就可以泼在妈脸上？」
这时，小姑子从洗手间出来了，也指责我伤害婆婆还不照顾。
兄妹俩义愤填膺地瞪着我。
我面无表情。
等他俩安静了，我老公才不紧不慢地问：「妈说完了吗？」
「没有。」
「那您继续。」
婆婆说：「我把饺子从垃圾桶捡回去，可不是让她煮给你大哥和妹妹吃的……」
我打断她：「你是想让我吃，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照顾我？」
「我没照顾你吗？」
大哥和小姑子也跟着吼我。
「我妈没给你煮饭？没给你洗衣服？」
「你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三张嘴一起对我开火，吵得我捂住了耳朵。
「好了！」
我老公猛然抬高嗓门：「你们说完了，现在该我媳妇说了，安静一点！」
几个人不吵了。
小姑子指着那把椅子：「坐中间去说。」
我冷冷地盯着她：「你可以坐中间去听。」
「凭什么？我又没做错事。」
我老公厉声说：「还没错？你一个出嫁的小姑子，凭什么管娘家的事？还对你二嫂大呼小叫！」
小姑子又震惊又委屈：「是妈喊我来的！」
「妈喊你来，妈就错了！你来了也应该好好当你的客人，凭什么对嫂子指手画脚？」
小姑子很不服气：「我又不是单单说你老婆，我对大嫂不也照样批评？」
我老公冷笑：「你还有理了？大哥护不护大嫂，我不管，但我的老婆，我一定要护！你们谁也别想欺负她！」

-20-
屋里突然就安静了。
谢家人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尴尬。
大嫂的脸上有些伤感。
妹夫却有点幸灾乐祸。
这个表面上和和美美的大家庭，今天被我老公撕开了遮羞布的一角。
当然，我大概算是罪魁祸首。
大哥打圆场：「老二、小妹，你们别吵了，先听听罗馨的解释。」
婆婆突然哭起来：「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我老公说：「妈也知道您有错？以前每次开家庭会议，我坐中间被你们轮番批评，现在又想让我媳妇坐中间，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你们就给她定了罪，是觉得我们两口子好欺负吗？」
大哥不悦地说：「老二，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没有针对你们，刚才不也批评你大嫂了吗？我们只是希望帮助弟妹改正错误，让她尽快融入我们这个大家庭……」
我老公冷笑一声，打断他：「大嫂买一套床上用品这点小事，至于你们这么大张旗鼓上纲上线？批评大嫂是杀鸡儆猴给我老婆看的，大嫂只是这件事的一个牺牲品！」
我看大嫂一眼，她的眼泪流了出来。
她或许现在才意识到，大哥是故意在群里质问她的。
她得多寒心啊。
为了教训新婚三个月的弟妹，她的丈夫把她拉出来陪杀场。
大哥的脸涨红了，喝道：「谢德钧，你少在我们夫妻之间挑拨离间！我对你大嫂怎么样，她心里有数！」
我老公笑了：「那你们为什么要在我跟我妻子之间挑拨离间？在群里阴阳我老婆，就是让我看的，想让我回来教训她是吧？我教训她是什么后果？离婚？我离了婚，对你们是不是很有利？」

-21-
大哥说：「我们不会让你离婚，只希望你看清楚你老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小姑子也说：「就是啊，我们不是怕你上当么？」
「我就算上我老婆的当，也心甘情愿！」
那兄妹俩无话可说了。
老公看向我：「老婆，你继续，让他们看看你到底是怎么害妈的。」
我说：「实话告诉你们，从谢德钧上班以后，我跟妈就没有一起吃饭了，她做她的，我做我的。」
小姑子吼道：「你还好意思说？妈给你做饭，你不吃，要点外卖，害得妈每天吃剩饭。」
我突然就不想说了：「行了，跟你们这种不通情理的人讲道理是浪费口舌，电视打开，我投个屏，你们自己看。」
我老公起身打开电视。
我把手机上保存的监控视频投放到电视上。
开始是我老公在家休婚假的内容。
那时候，婆婆把我们伺候得相当周到。
早上，她早早起来，熬粥、蒸馒头、炒小菜、摊鸡蛋饼、热牛奶。
我们起来，梳洗了就开吃。
一家三口围桌而坐，其乐融融。
吃了饭，她又洗衣拖地，不停忙活。
小姑子一边看一边嘀咕：「看我妈对你们多好，妈就是偏心二哥二嫂，我这个孕妇都没有这么享福。」
没人理她，只有婆婆很紧张地问：「老大，这是怎么弄出来的？为什么能在你家的电视上看到？」
大哥给她解释：「这是弟妹的手机上录的视频，投屏到我们电视上的。」
婆婆气得嘴唇哆嗦：「什么？她还偷拍我？」

-22-
我老公说：「妈紧张什么？这不是罗馨偷拍的，是我安装的监控。」
小姑子质问：「你为什么要在家里安装监控？是想监视妈干活吗？」
我老公好笑地回答：「我结婚前就安装了监控。在客厅安装，是你二嫂出门的时候，可以随时查看家里的情况。在厨房安装监控，是担心你二嫂工作的时候，忘记锅里炖的菜，可以报警提醒她。」
小姑子无言以对。
视频后面的内容更让她无言以对了。
我老公的婚假结束，上班去了。
次日早上，婆婆熬了一锅粥，对我说：「罗馨，我们两个人吃简单点，就喝点粥，吃点泡菜。等老二回来了，再好好炒菜。」
我说：「他要过年才回来，这几个月，我们一直吃泡菜？」
「那倒不是，我是说，我们这段时间油荤吃得太重了，这几天吃清淡点。」
这倒也有道理，结婚这段时间，确实每天都大鱼大肉的。
我答应了。
婆婆早上煮的粥有一大锅，我俩没吃完。
中午她热热接着吃，还剩了半碗。
晚上她加水煮得稀稀的，变成了两碗。
我一口气就喝完了一碗。
连吃了三天粥和泡菜。
第四天早上，婆婆叫我吃饭的时候，桌子上是两碗黑乎乎的糊糊。
她笑着说：「这是我昨天买的杂粮粉，是炒过的，用开水冲了就可以吃。以后我们早饭就吃这个，又健康又减脂，也不费钱，十块钱一斤，我们娘俩半个月都吃不完。」

-23-
我说：「这也吃不饱啊。」
她说：「吃不饱就对了，专家说，一顿吃七分饱才是健康的饮食习惯。你们年轻人不注意养生，每天大鱼大肉，好吃的东西拼命撑，不喜欢吃的宁愿挨饿，这样下去，身体早早就垮了，我很心疼啊。」
她这话处处为我好，我能说什么？
早上吃糊糊，中午她煮稀饭，炒一份素菜，再抓一碗泡菜。
晚上剩稀饭加水煮稀。
连吃了一个星期，我受不住了，点了外卖。
一份回锅肉，一份鱼香肉丝，两盒米饭。
婆婆看见外卖上门，黑了脸：「家里有饭有菜，你怎么还买？」
我说：「我想吃肉了。」
我把一份米饭推给她。
她说：「我不吃，我吃稀饭。」
她也不吃回锅肉和鱼香肉丝，喝稀饭吃素菜。
视频结束。
我说：「就是从这天开始，我跟妈就各吃各的了。」
虽然各吃各的，但我跟婆婆也没有吵过架，相敬如宾。
谢家兄妹却更愤怒了。
小姑子说：「你每天点外卖，吃大鱼大肉，让我妈吃稀饭素菜？好狠的心啊，你吃得下去吗？」
谢德明说：「老二，你自己说，你媳妇做得对不对？」
我老公说：「你们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没看我媳妇叫妈吃肉了？她自己不吃，我老婆能强行给她喂吗？」
小姑子说：「那她也不能吃独食！」
我冷笑：「你的意思是，我就应该陪着妈吃稀饭素菜？」
「反正我们家不允许吃独食！」
「可你妈也吃独食啊。」
「胡说，我妈从来不吃独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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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继续看吧。」
我点开下一个视频。
婆婆在一家饭店里，买了一份蒸烧白，一大碗米饭，还烧了一个煎蛋汤，吃得很香。
小姑子强词夺理：「我妈是看到你吃外卖，勾起了她的馋虫，才进饭店吃的。」
我笑了一声：「麻烦你看看拍摄视频的时间。她先在饭店吃独食，被我看见了，我气不过才点的外卖。我本来还觉得奇怪，我每天饿得在书房吃零食，她怎么能忍住的，原来在外面偷吃过了。」
婆婆马上接过来：「对啊，你饿了在书房偷吃零食，我饿了就不能在外面吃东西？」
我反问：「那你给你女儿说，你的退休金都花在我身上了是什么意思？」
我老公也说：「花你的退休金？我给你转了一万块钱，你这几个月也没吃完吧！」
婆婆的脸涨得通红。
小姑子又嚷起来：「妈后来不是专门给二嫂包饺子了？
「就算妈前面有得罪二嫂的地方，这也算是道歉了吧。
「可你为什么要把馅和面粉里加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啊！我明白了，你故意的！
「所以妈把饺子包好，你就扔进了垃圾桶。
「你这样陷害妈，是想把妈赶出你家！」
我笑了笑：「你真是个大聪明。
「我的确提出过，让她离开我家。
「我告诉她，我需要安静。
「而她总是把短视频放得很大声。
「或者跟你们视频连线，说话像吵架一样，对面楼都喊她小声点。
「她白天吵得我没办法静下心来写作，只有晚上加班加点地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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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子说：「你叫妈小声点不就行了？」
我好笑：「你以为我没叫？她声音压低一会儿，又大起来。
「我白天写不了，只有晚上加班。
「熬到凌晨两三点才睡觉。
「可她六点钟就叫我起来吃饭。
「我说了不吃，叫她别管我。
「她就一遍又一遍敲门，说不吃早饭不行，早睡早起身体好。
「吵得我烦不胜烦。
「我是看在你二哥的份上，才对她一忍再忍。
「最后我实在忍不了了，告诉她，不许叫我吃早饭，也不许在家里放短视频和打接电话。
「如果做不到，就请她离开。
「她说，不让她刷短视频，等于要了她的命。
「她选择离开，却又担心我不吃早饭。
「说给我包些饺子放在冰箱里，让我每天早上煮着吃……」
小姑子又打断：「你看看，你都要把我妈赶走了，她还处处为你着想。」
我不再废话，点开下一个视频：「妈包饺子的确很辛苦，你们看看她是怎么包的吧。」
拍摄时间是早上四点。
那时候，我刚刚睡下一个小时。
她在厨房里剁得咣咣咣的。
我想着就半天时间，忍了。
她剁了很久，我想睡又睡不着，眼睛胀疼得难受，很痛苦。
我打开手机监控，想看看她还要剁多久。
结果她正好剁完了，却把我吃剩的外卖盒子拿了出来。
我不由瞪大眼睛，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那些盒子我都装在一个黑色垃圾袋里，两三天扔一次。
婆婆是不会帮我扔的。
我们不仅吃饭各吃各的，连洗衣服、扔垃圾都各管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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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盒子里吃剩的酸辣粉、螺蛳粉、炒菜的油汤等都倒进馅里。
连我扔在盒子里的纸巾都没有拿出来。
她一边搅拌一边恶狠狠地骂：「我叫你吃，叫你吃，吃得你上吐下泻！」
她还吐了几口唾沫。
我当时就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然后她和面，把面粉倒出来后，她离开厨房，到客厅阳台上，从花盆里抓了一小把泥土洒进面粉里。
因为泥土混得不多，看不出来。
但我估计口感肯定不好。
后来她一边包饺子，也一边骂：「吃死你！吃死你！」
小姑子还没看完，就跑进洗手间呕吐去了。
孕妇看这东西是挺惨的，关键她那天还吃得最多。
视频放完后，我说：「你们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扔垃圾桶了吧？」
婆婆的头埋得低低的，不说话。
大哥质问我：「那天你为什么不把这视频放出来？」
他虽然没有吐，但想着他吃进肚子里的饺子，只怕胃里也难受得厉害。
我好笑：「你们问过我原因吗？你但凡问一句，我为什么要把饺子倒进垃圾桶里，我都会把视频放出来。」
大哥说：「我们没问，你就不能主动说？」
我反问：「你们给我机会说话了吗？进门就骂我不孝，逼我给你妈道歉。你自己说说，就她做的这些事，我还需要给她道歉？」
这时，大嫂问了一句：「妈既然跟弟妹处不好，为什么不来我们家？」
我呵了一声：「我劝她来你们家，她说不想来，因为……」

-27-
小姑子正好从洗手间出来，脸色苍白地打断我问：「妈不喜欢二嫂，为什么不来我们家？」
我回答：「她说，在你家，她一点也不自由，你总是使唤她干这干那……」
小姑子嚷起来：「我妈不可能说我跟大哥的坏话，你休想挑拨离间！」
求锤得锤。
我说：「那还是看监控吧。」
这些话，是我们在饭厅吃饭的时候聊的。
饭厅虽然没有监控，但厨房的监控能听见声音。
我劝说婆婆去大哥家住一段时间：「您不想您孙女吗？」
婆婆说：「不想去，他家太累了。
「我帮他们接送孩子，每天跑四趟。
「周末他们也不管，过他俩的二人世界。
「我要带孩子，还要给他们煮饭，洗衣服，打扫清洁。
「天天累得腰酸背痛的。
「现在的孩子又不好管，那个小丫头片子特别烦，打不得也骂不得。
「带这一个孩子，比我当年带他们三兄妹还累！」
大哥跟大嫂的脸色难看极了。
视频里，我又说：「那妈去看看小妹吧，她现在怀孕四个月了，也需要照顾，您是她亲妈，照顾起来更细致一些。」
婆婆的头连连摇：「哎呀，快别说她了。
「她原来就爱使嘴，怀孕后，每天更是把我使唤得团团转。
「她嘴巴又挑剔，嫌我炒的菜味道不好，每顿炒几个菜都被她抱怨。
「还不给我拿钱买菜，我几个养老钱全贴她身上了。
「她还嫌我拖地不干净，叫我每天拖五遍。
「早上起来一遍，每顿饭后要拖一遍，晚上睡前还要拖一遍，说她有洁癖。
「又嫌我的头发掉落太多。那明明是她的长头发，也赖在我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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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子看完气坏了，冲着她妈喊：「妈，您怎么能在外人面前这么编排我？我处处帮你说话，可你竟然说我挑剔，使唤你干活，我有这么坏吗？」
婆婆委屈地说：「是她诱骗我说的，她想赶我走，就诱骗我说你们的坏话。」
可惜，事实俱在，她的儿女都不相信她了。
我老公说：「看来，妈在你们两家很累。
「在我家多轻松啊，她只煮她自己的饭。
「或者冲一碗糊糊吃了，出去在饭店吃大鱼大肉。
「衣服只洗她的，我媳妇的自己洗。
「扫地拖地随她的心情，她可以一周拖一次，也可以一个月拖一次。
「她不拖，我媳妇也会拖。
「我媳妇儿不抱怨，也从来不使唤她干活。
「我家还没有孩子烦她。」
他突然转向婆婆问：「你既然喜欢我家，又为什么虐待罗馨？」
婆婆未语泪先流，哭着说：
「我来你家又不是为了享福，而是为了照顾你媳妇。
「希望你们早点开枝散叶，给我添个大胖孙子。
「可你俩结婚四个月了，罗馨肚子还没有动静。
「我来你们家是伺候孕妇的，不是伺候不下蛋的鸡！」
我反唇相讥：「我老公上班第二天，我们才结婚半个月，你就开始磋磨我，你那时候就知道我没有怀孕？」
她理直气壮地说：「我怎么不知道？你大嫂结婚的时候，就怀孕四个月了。你妹妹也是怀上孩子两个月才领的证，就你结婚半个月都没动静，到现在也没有怀上，我还冤枉你了？」

-29-
我老公怒了，吼道：「在你眼里，未婚先孕很光荣是吧？当年你未婚先孕也很光荣？」
我吃惊地看向他。
婆婆当年未婚先孕？怀的是大哥吗？
大哥和小姑子也一脸困惑。
小姑子问：「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妈未婚先孕怀的是谁？你又怎么知道的？」
我老公还没回答，婆婆猛然大哭起来：「我想要个孙子有什么错？你大哥生的是女孩。你妹妹就算生个儿子，也不姓谢。我就指望你生个儿子传宗接代，你却这么诋毁我，呜呜呜呜……」
小姑子嚷道：「妈，您在说什么啊？我的孩子不姓谢，不也跟您有血缘关系吗？再说，你如果很看重这个姓氏，那我让孩子跟我姓不就行了？」
大哥说：「我现在才知道，我妈重男轻女。以前您那么宠小妹，我还以为您重女轻男。」
婆婆吼道：「都是我的错！我不活了！我让车撞死算了！」
她冲了出去。
大哥和妹夫跟着追出去。
大嫂看了看我们，也跑出去了。
小姑子瞪我一眼：「你把我们家搅成这个样子，满意了？」
我没好气地说：「关我屁事！你家本来就是个烂泥坑，一窝人只会欺负外姓人，我不让你们欺负还错了？」
小姑子叫我老公：「二哥，你听听她说的……」
我老公怼她：「我老婆说错了？你们谢家人抱团欺负大嫂、欺负你男人，还想欺负我老婆，可我老婆不是吃素的！」
小姑子被他这通话搞得一脸蒙：「我们谢家人？你不姓谢吗？」

-30-
我老公冷笑：「我姓谢，跟你们可不是同一个谢！」
他拉我：「走，回家！」
小姑子嚷道：「你们把妈气成这样，就这么走了？不管她了？」
我老公说：「谢德清，你记住一句话。
「你妈有今天，是你和你大哥造成的！
「你们但凡对她孝敬一点，别天天使唤她干活，她都不至于赖在我家不走。
「所以别把不孝的罪名扣在我们头上。
「真正不孝的是你们！
「你们兄妹俩都是伪君子。
「表面道貌岸然，内心卑鄙猥琐。
「满嘴仁义道德，心里想的全是利益。
「以后，我跟你们再无关系，也别来烦我们！」
在小姑子目瞪口呆中，我们离开了。
下楼就看见婆婆坐在地上，大哥抱她起来。
她哭着说：「你们别管我，让我死了算了，我老了，不中用了，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忽然看见我们走过来，她哭得更大声：「我跑到路中间，想让车撞死，可它就是不撞我，绕过我就开走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想死都死不了，呜呜呜……」
老公带着我上车，径直开了出去。
我倒有些忐忑，问：「她会不会真的寻死？」
他说：「那也跟我们无关。」
回来很晚了，我们倒床上就睡着了。
次日早上，还在睡梦中，老公的电话响了。
他拿过手机，开了免提。
小姑子的声音惊慌失措：「二哥快来，大哥出车祸了，要截肢，可大嫂不见了……」
我们赶到医院，大哥已经进手术室了，小姑子签的字。

-31-
婆婆和大哥的女儿也在医院。
她又开始哭：「车子为什么要撞我儿子，不把我撞死？」
小侄女突然吼道：「奶奶！你还在乱说话，就是你赌咒，我爸才出的车祸。」
婆婆惊呆了：「你说什么？我咒你爸？我哪有咒他？」
「你昨晚一直说让车撞死，让车撞死，我爸就出车祸了。」
十一岁的小侄女口齿伶俐，思路清晰。
她很快就讲清楚了昨晚她家发生的事。
原来，昨晚我们离开后，大哥把婆婆拖回家里。
她一直咒骂开车的司机不撞她，她想死死不了。
大嫂听得心烦，生气地说：「人家开车的又不是傻子，撞了你，你倒解脱了，可他们就摊上大事了，不仅要赔钱，还是一辈子的心理阴影。谢德明开车的时候，路上出现一只猫都会减速绕道，何况你这么大个人，司机怎么可能直接撞上来？」
结果大哥又生气了，吼大嫂：「你怎么跟妈说话呢？明知道妈心情不好，你还凶她，给妈道歉！」
大嫂失望地看着他：「谢德明，我跟你结婚十多年了，只要我跟你家人发生矛盾，不管是不是我的错，你都逼着我道歉，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外人是吧？你妈你妹妹才是你的亲人。行，那离婚吧。」
她进卧室收拾衣服。
大哥冲进去，抢走她的行李：「想离婚是吧？那你现在就滚！这屋里的东西都是我们谢家的，与你无关！」
大嫂一句话都不争辩，转身就走了。

-32-
大哥没想到大嫂真的会离家出走，手机没带，银行卡身份证都没有拿。
他担心大嫂出事，又想把她追回来。
婆婆却拉住他说：「追什么？她娘家离得远，她无处可去，过不了一会儿自己就回来了。夫妻吵架，比的就是谁心狠，你如果先心软了，以后她把你拿捏得死死的，动不动就离家出走。」
大哥觉得他妈说得有理，果然不去追。
小侄女哭着要去找妈妈，还被大哥用衣架抽了几下，逼着她回房睡觉。
然后就是早上，小姑子打电话给婆婆，说接到警察的电话，大哥出车祸了。
警方调查后，还原车祸现场。
大哥凌晨开车出门，速度很快，差点撞上一个行人。
他为了避让行人，猛打方向盘，却逆行撞上了对面来的大货车。
所以伤得非常严重。
现在还在手术室里。
小姑子说：「医生说，他必须截肢才能保住性命，我只能签字。」
婆婆捶胸顿足地喊：「我咒的是我自己啊，我是让车子撞死我啊，我六十岁的人了，活够了，可我儿子才三十八岁，我没让我儿子出车祸啊，老天爷，你把我收了吧……」
小姑子吼起来：「妈闭嘴吧！
「你以为咒的是你自己，可你害的是别人。
「我们小时候，你就说不能瞎赌咒。
「你说人在做天在看，离地三尺有神仙。
「你说做了坏事发誓最灵验，没做的事就不灵验。
「那你想让车撞你，是不是坏事？
「你自己的儿女都是开车的，你居然拿车祸来赌咒，这就报应在大哥身上了。
「报应在你儿子身上了，你满意了？」

-33-
婆婆叨咕：「我是咒我自己啊，车子不来撞我，我有什么办法。」
小姑子愤怒地吼：「你还在说，你不说车这个字不行吗？」
婆婆又哭起来：「我就不该说话，我以后不说话了，我就当个哑巴好了，呜呜呜……」
我看老公一眼。
他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你回去吧，我送你。」
我阻止了他：「你等大哥出来吧，我一个人回去。」
我转身的时候，听见小姑子说：「没良心，大哥还在做手术，生死未卜，她就这么走了。」
我老公冷淡地说：「那是你大哥，又不是我老婆的大哥，你大哥对我老婆也不是有多好，凭什么要对他有良心？」
我回到家里，却见大嫂站在门口。
她两眼通红，一看就哭过很长时间。
她强笑着说：「你不在家啊？难怪我按门铃，你没出来。」
我打开门：「大嫂进来坐。」
她进来就开始流泪：「我想离婚。」
大嫂讲述结婚后这些年，她在婆家受的委屈。
太多了，一点点微小的错误，都会招来全家的人批评。
孩子小的时候，婆婆名义上帮大嫂带孩子，其实主要伺候大哥。
她做的菜，永远是大哥爱吃的。
大哥爱吃辣椒，而且重度辣。
婆婆每一个菜都Ţŭ̀⁷炒得极辣。
大哥连声夸：「我妈炒的菜就是好吃。」
可大嫂奶孩子，吃了辣椒，孩子就上火，大便小便都哭。
孩子半夜哭，吵得大哥睡不好。
婆婆也召集全家开家庭会议，批评大嫂没有照顾好孩子，影响了大哥的睡眠。

-34-
孩子两岁送进托儿所，大嫂上班去了。
婆婆负责接送孩子。
大嫂一下班，婆婆就叹气捶腰，说累得不行了。
小姑子看见了，也召开家庭会议，批评大嫂不该把孩子和家务活全丢给老妈。
她说：「大嫂，你要搞清楚，妈帮你带孩子是情份，不帮你带是本份，妈好心帮你，你不能把所有活全甩给妈。」
大嫂刚辩解一句，婆婆就哭起来。
最后也逼得大嫂道歉。
我听得乳腺堵塞，问她：「你为什么一直忍？」
十一年啊，这么长时间被丈夫和婆婆、小姑子打压欺负，如果是我，早闹得人仰马翻了。
大嫂苦笑：「谢德明是我的老师，上学的时候，我就很怕他。」
我恍然大悟：「我到现在也怕我上学时候的老师。可你怕他怎么还会嫁给他？」
她叹气：「那时候年轻，我崇拜他的学识，他经常给我单独讲题，我刚毕业，他就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
我懂了，她对老师有滤镜。
当她崇拜大哥的时候，大哥在她眼里就是闪闪发光的存在。
这么高大上的人物向她求婚，她怕是激动得手都会发抖。
我说：「你之所以能忍这么多年，还是因为你爱大哥吧。」
她点头：「我就是太爱他了，才会一忍再忍。可现在，我觉得，他不值得我这么爱他。我的爱对于谢家人来说，也毫无价值。」
我说：「你来找我，是想让我怎么帮你？」
她低头说：「他肯定不想跟我离婚，我如果打官司起诉，又没钱。」
她抬头：「我的工资卡在他手里。」

-35-
她娘家远，无人可求，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来找我。
我点头：「我借给你。」
她顿时热泪盈眶：「谢谢你，罗馨，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我想了想，还是把大哥的事告诉她：「不过，你现在提离婚可能不是时候，因为大哥出车祸了。」
她唰地站起来，满脸焦急地问：「什么时候？他严不严重？」
「昨天晚上，有点严重，要截肢……」
我还没说完，她噔噔噔跑出去了。
我叹气，她还是爱着大哥啊。
我老公深夜才回来，很疲惫地往沙发上一坐，说：「谢德清流产了。」
我吃惊地问：「她又是怎么回事？」
老公说，大嫂到了医院，婆婆就骂大嫂是害人精，说是大嫂离家出走，才导致大哥出车祸，还叫她滚。
小姑子气得吼：「你把大嫂赶走了，以后谁照顾大哥？」
婆婆说：「我会照顾。」
「你自己都要人照顾，还照顾大哥？我告诉你，我可没办法照顾大哥。」
婆婆说：「不要你照顾，我拖着他去撞车，我们娘俩一起死了算了！」
小姑子气得大哭：「死死死，你也只能用死威胁我和大哥，现在大哥你威胁不了了，就威胁我一个人，我不管了！你们爱死就去死吧！」
她怒气冲冲开车离开医院，可能心情不好走神了，也发生了严重车祸。
她伤在头部，治疗她的伤，那些药会对胎儿造成损伤。
可如果等孩子生下来再治疗，就延误了伤情，她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最后，婆婆做主，放弃孩子保大人。

-36-
我听得有些唏嘘，讲了大嫂来向我借钱的事。
我说：「大嫂太软弱了，难怪他们想把我也像大嫂那样拿捏，可惜打错了算盘！」
老公说：「你跟大嫂不一样，她是结婚前就被大哥拿捏了。你可没人拿捏得住。」
我点头：「大哥原来是高校教师，大嫂是他的学生，所以大哥在大嫂面前，很有威信。」
「是的，其实他们两口子的事，根本不需要我妈出面，大哥也把大嫂拿捏得死死的。只不过有些难听话，他不想说出来，以免伤了大嫂的心。」
我恍然大悟：「所以得罪人的事，他让他妈和妹妹干，他再假装当好人。」
「没错。」
「可大嫂也是高材生，看不出来吗？」
老公好笑：「她当然看得出来，但她能怎么办呢？扳道理扳不过我哥啊，而且大哥还是她的上司的上司，大哥一句话，就可以让她失去工作。所以大嫂在他面前只能怂。」
我叹气：「大嫂现在醒悟了，想离婚，但得知大哥出了车祸，她又回去照顾了。」
老公摇头：「大嫂既然有了离婚的心思，他们离婚就是迟早的事，现在她照顾大哥，不过是为了求个心安而已。」
次日，我跟老公去买年货。
还有两天就是除夕了，年货也该置办起来了。
买了年货回来，婆婆在家族群里艾特我老公：「老二，你大哥和妹妹都住院了，需要照顾。你大嫂和妹夫今天请了一天假，明天还要上班。你跟罗馨来医院，你照顾你大哥，罗馨照顾你妹妹。」

-37-
老公没有回复。
我问：「我们明天要去吗？」
他摇头：「不去。」
他打开群，点开视频通话。
所有人都进来了。
大哥和小姑子虽然躺在床上，但精神不错。
婆婆抢先哭嘤嘤：「我没有多的，就生了你们三个，现在老大和幺女都住院了，老二啊，妈只有靠你了。」
我老公淡淡地说：「有些事情，我原本想一辈子烂在心里，但这段时间你们太让我失望了，我想就这个时间讲清楚。」
婆婆的脸色有些惊慌：「老二，你想说什么？等你大哥和妹妹出院了再说吧。」
老公回答：「你不想听可以不听，让你儿子和女儿听就行了。」
大哥黑了脸：「老二，你怎么能这样跟妈说话？」
「她是你妈，又不是我妈。」
小姑子一脸困惑：「二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婆婆嚷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就是不想认我这个妈了，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就想飞了是吧？」
老公冷冷地说：「你本来就不是我妈，我凭什么认你？」
小姑子很惊讶：「二哥，你疯了吗？」
「我没有疯，给你们看看证据。」
老公拿出一纸亲子鉴定，上面显示，他跟婆婆没有血缘关系。
所有人都惊呆了。
小姑子最激动：「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你怎么会不是妈的儿子？是妈捡的你么？」
老公回答：「我一岁的时候，父母食物中毒过世了。叔叔声称要抚养我，住进我家，接收了我爸妈的所有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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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的讲述，揭开了尘封三十五年的往事。
他父母很能干，存了不少钱，却英年早逝。
他只是一个一岁的小孩，自然没有能力守住父母的财产。
叔叔收养他的时候，叔叔的亲生儿子谢德明三岁。
婶婶怂恿叔叔进城买房。
于是叔叔卖掉谢德钧父母的房子，取出他父母留下的全部存款，买房后全家搬迁到了城里。
谢母随后生下女儿谢德清。
城里人都以为这三个是亲兄妹。
叔叔在世的时候，夫妇俩对谢德钧尚可。
谢德钧十岁那年，叔叔过世了。
从那以后，婶婶经常挑理由打他，不给他吃饭。
中考后，谢母也不让他读高中，要他出去打工挣钱，供哥哥和妹妹读书。
谢德钧坚决不同意：「我就要读书，我考上高中了，凭什么不要我读？」
谢母恼羞成怒：「家里没钱，你要读高中，就自己想办法！」
谢德钧报了警。
谢母被通知到派出所，害怕谢德钧知道他们现在用的钱，都是谢德钧父母留下来的，不敢让事态扩大，被迫答应继续供谢德钧读高中。
回来她就把三个孩子召集在一起开家庭会议，诉说养大他们的艰辛，喊着丈夫的名字痛哭，说她今天很丢脸，不想活了。
谢德明和谢德清都指责谢德钧报警惹母亲伤心。
谢德钧心软了，以为真的是自己的错，只能向她道歉，保证以后不再报警。
后来开家庭会议就成了家常便饭。
寒暑假，只要他在家，就经常被喊到客厅中间坐下，接受母亲和哥哥妹妹的批评。
当然他也没那么听话，只有谢母的眼泪能让他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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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工作后，谢母对他好了很多，总是说对不起他，小时候不该对他管得太严厉，希望他原谅妈妈。
说着说着就哭。
谢德钧心一软就给谢母拿钱。
一年前，我和谢德钧在熟人介绍下，相亲认识。
当时他三十四岁，我三十岁。
得知他是第一次相亲，我很惊讶：「你爸妈不催你相亲吗？」
他摇头：「我爸过世了，我妈从来不催我相亲。」
后来他妹妹结婚了，他母亲还是没有过问他的婚事。
我不由开玩笑地说：「你是不是你妈的亲儿子啊？为什么你哥你妹都结婚了，你妈却不管你的婚事？」
他说：「你别说，我还真怀疑过我的身世。」
他讲了小时候谢母对他和那两兄妹的区别对待。
我说：「我感觉你妈不是亲的。」
我们决定查出真相。
但他要上班，没有时间，只能我来查。
我本来没有头绪，不知道从哪里查起，谢母却来到我们家，假惺惺要来照顾我。
我于是刻意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经过几个月的了解，我注意到她视频聊天的时候，经常把有个人喊老乡。
那人的口音跟城里有明显区别。
我有个大学同学正好是这个口音，所以我知道了谢母的老乡在哪里。
我打算下乡调查，又怕谢母起疑心。
就找借口赶她走，劝她去她大儿子和小女儿家住一段时间。
可她找各种借口不去，还制造很大的噪音，让我无法安心工作。
我就发火了，让她以后不许在我家刷短视频和跟人视频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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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刷短视频的瘾非常大，一会儿不看手机，就像丢了魂一样。
所以她只能选择离开。
却在临走前还包饺子想害我，反而导致我跟她撕破了脸。
把谢母赶走后，我以采风的名义去了乡下，很快就了解到，我真正的公公婆婆不仅能干，也是极为善良的好心人。
他们是村里最早致富的一批人，又带动其他老乡致富。
镇政府保存着的三十多年前的旧报纸上，还有宣传他俩的照片。
我如获至宝，急忙用手机拍了下来。
后来我跟当地的老农民聊天的时候，他们都叹息说：「可惜啊，好人命不长，两口子偏偏吃了毒菌子死了。」
「是啊，说来也奇怪，他们又不是不认识菌子，怎么会采毒菌子回来吃？倒被他那游手好闲的弟弟得了便宜。」
我心里一动，觉得公公婆婆的死怕是有古怪。
我还从老乡那里了解到，谢德钧的爷爷奶奶过世早，他叔叔的婚事，是他父母做主的。
他父母不想让他叔叔娶婶婶，嫌她婶婶太懒了，又心术不正，把他叔叔都带坏了。
但他婶婶未婚先孕，怀上了孩子，扬言他叔叔不娶她，就要告他强奸。
他父母不想让他叔叔坐牢，被迫让这女人嫁了进来。
结果，没几年，他父母就死了。
调查得差不多了，我回到了家里。
没几天，我老公就回来休假了。
我把情况原原本本说了。
老公看到他亲生父母的照片，热泪盈眶。
他说：「我一定要查出我爸妈死亡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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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已经过去三十四年了，要查出真相并不容易。
老公发起的这场视频聊天，就是要套出谢母的话。
我暗暗打开了手机上的录屏功能。
老公说：「婶婶，我已经查出来了，我爸妈不是死于意外！」
谢母慌乱地辩解：「是意外，他们吃了毒菌子……」
「我爸妈是当地人，从小就上山采菌子，他们认不出毒菌子吗？分明是你们下的毒！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是吧？那天有人从后山上看见了，只不过那人跟叔叔关系好，没有告发你们。这么多年，他都良心不安，现在终于说出来了。」
他老家的房子被叔叔卖给同村人，现在还在。
我观察到房子后面有一座小山，从山上能看见饭厅的窗户。
谢母信以为真，惊慌地说：「不是我，是你叔叔下的毒……」
「什么毒？」
「就是……毒菌子。」
老公笑了一声：「你去自首吧。」
谢母强词夺理：「又不是我放的毒，是你叔叔。」
谢德清也嚷道：「谢德钧，我爸有错也已经死了。我妈好歹把你养大了，你叫了她三十多年的妈，没让你尽孝就不错了，你还想让我妈坐牢？你也别太没良心了。」
老公愤怒地说：「你爸妈毒死我爸妈，霸占了我家的财产，现在还想奴役我们夫妇给你们兄妹当牛做马，你好意思跟我提良心？」
谢德清说：「什么当牛做马，我妈一直教育我们三兄妹要相亲相爱，互帮互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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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冷笑了一声：「她是要我对你们多多帮助，从没说过让你们帮助我。
「你们刚成年，她就操心你们的婚事，到处托人给你们介绍对象。
「你哥比我大三岁，孩子都十一岁了。
「你比我小八岁，也结婚了。
「你妈操心过我的婚事吗？
「她根本不想让我结婚。
「我三十五岁才娶了妻子，你妈又变着法子想赶走我老婆，让我打一辈子光棍。
「因为她看见我现在收入很高，算计着只要我不结婚不生孩子，我的财产，以后也是你们的孩子的。
「你们还吃醋，以为她偏心我。
「她一方面是懒，不想给你们兄妹俩当牛做马。
「另一方面，她就是想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逼我老婆离开！
「你们的妈，是你们的好母亲。
「但对我来说，她就是一个魔鬼！」
谢德清还反驳：「她再不对，也是你的亲婶婶，你从一岁，我妈就养着你……」
我打断她：「谢德清，你知道你跟你哥为什么会出车祸吗？
「因为你爸妈做了坏事，手上沾了两条人命。
「你妈还敢赌咒发誓，最后报应在你们头上！
「你还好意思怪谢德钧？
「要怪只能怪你父亲。
「他娶了个坏女人，导致你们祸及三代。
「你们几个，还会有更大的灾难，慢慢等吧。」
我们退出视频，直接去了派出所。
我刚才录下了聊天过程，谢母自己说出了下毒的事，就算是她男人下的毒，她也有知情不报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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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母被抓了。
经过审讯，她交代，他们结婚后，两个人都好吃懒做，导致家里很穷。
而哥哥嫂子家日子红红火火，修了三层楼房，还经常去银行存钱。
他们非常羡慕嫉妒恨，就密谋想要谋财害命。
有一天, 她看见嫂子捡了一些菌子，赶紧叫男人摘了许多有剧毒的野蘑菇回来。
她把毒蘑菇的汁捏出来, 让男人偷偷混进嫂子炒的菌子里。
哥哥嫂子吃毒菌子, 还喝白酒，双双昏倒。
小叔子再将他们捂死。
谢母另外炒了一些毒蘑菇混在她嫂子炒的菌子里。
第二天小叔子哭喊哥哥嫂子吃了毒菌子, 人没了。
三十四年前，乡下没有监控，大家真以为是夫妇俩误食毒菌子中毒死的，也没人报案。
虽然有人私下提出疑问, 却没人深究。
因为, 不是亲属, 没人愿意多管闲Ṱṻ₊事。
警方提了一个问题：「你们毒死了哥嫂, 为什么没有伤害孩子？」
要捂死一个一岁的孩子也不是难事。
谢母回答：「孩子当时在他外婆家, 我们没有机会下手。」
我后怕地对老公说：「你小时候的命, 是你外婆保下来的啊！」
他点头：「是, 他们开始没能害死我，后面就不敢下手了。」
我明白：「你一旦有事，所有人都会怀疑他们谋财害命。」
这起案子, 谢德钧的叔叔是主犯, 谢母是共犯。
她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不知道能不能熬到出狱。
老公又请律师打官司，要求谢母返还侵占的财产，并索要民事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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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母的财产被冻结。
她名下有一套房子，有二十万存款。
最后都赔给了我老公。
大嫂照顾谢德明出院后, 提出离婚。
谢德明也知道, 他留不住妻子了, 无奈签了离婚协议。
大嫂带走了女儿。
谢德清见大哥只剩了一个人, 只能来照顾。
却又引起婆家不满，她丈夫也跟她离了婚。
她上次的车祸, 孩子拿掉后, 医生说她不能再生育。
这消息被她婆家传开，也没有男人愿意娶她了。
从此以后, 他们只有兄妹俩相依为命。
还真是，害人不仅害己, 还会祸及子孙啊！
我和老公去了他亲生父母的墓地。
老公跪下, 刚叫了一声：「爸，妈……」就哭得说不出话来。
我扶着他，告诉公婆：「爸，妈, 我们为你们报仇雪恨了，我和德钧也会幸福美满的, 请你们安息。」
坟墓上的野花随风点头，仿佛在传达公婆欣慰的心声。
我们也去了外婆的墓地。
老公说：「我对外婆还有一点印象，因为我在乡下三四岁的时候，外婆经常来看我, 后来我们搬进城里就没再见到她了, 我叔叔那时候不敢虐待我，可能也是怕我外婆找来。」
我们了解到，他外婆是在他叔叔去世的前一年过世的。
这么多年, 这是他第一次来看外婆。
他眼里又含满了眼泪。
我想，外婆在天有灵，也会欣喜她的外孙这么大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