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赶出门的真千金

我从来没有想到，抱错孩子这件事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亲生父母带着那个被抱错的女孩找到我时，我正提着棍子，在小巷子里和一群混混抽着烟。
他们愣住了，所有人下意识地护住了身后那个看着柔弱善良的女孩。

-1-
谁能想到我一个小太妹，居然会是辉月集团被抱错的真千金？
小巷子里，看着明明身着校服，却抽着烟提着棍子的我，乔家人下意识伸出手，护住了身后那个好奇看过来的女孩。
最前方一对打扮端庄得体的中年男女不可置信地看向我，声音颤抖。
「你是贺思慧吗？」
我正叼着烟，闻言熄灭了烟头，不解地点了点头。
身旁的兄弟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慧姐，这几人是谁呀？」
我还没说话，那个看着雍容华贵的妇人一下子冲过来，抱住我就开始哭。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我才是你的亲生母亲……终于找到你了！」
不知道对方突然发什么疯，就连那个中年男人都眼眶通红。
我刚想推开对方，一个年轻男子抿了抿唇，目光复杂地看着我：
「贺思慧，你好，我是你的亲哥哥，乔晔。
「十七年前你现在的养母是我们家的保姆。她跟咱妈当时刚好一个时间怀孕生子。
「谁知道她动了歹毒的心思Ţū₃，贪慕荣华，把她的孩子和你偷偷调换了。」
我还没来得及惊讶自己的身世，只是注意到，当这个年轻男子提到我的养母如何歹毒、如何贪慕荣华的时候，他们身后的那个女孩，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咬着唇杏眼隐隐冒着泪花。
乔晔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连忙转过身轻声细语哄着对方。
就连刚才还紧紧抱着我不放的所谓亲生父母，也下意识地松开手，回过头柔声安慰。
「小慧，别怕，不关你的事，你和妹妹都是爸爸妈妈和哥哥的宝贝。我们不会离开你的。」
呵，宝贝？
当着我这个亲生女儿的面，亏他们也能说出口。

-2-
当天，在兄弟们震惊的视线中我坐上了几千万的豪车，扬长而去。
当然，临走前何非这个死货大声嚷嚷着：
「慧姐！苟富贵，勿相忘！弟兄们等你！」
我无语地扯扯嘴角，比了个 OK 的手势。
一回头，乔家人看着我的目光极其复杂。
我无所谓地看着他们，其实心里并没有太大波动。
跟着我的好养母这十七年，对我来说，只要能活着，其他都不能叫事儿。
至于被抱错这件事，无非是将来我能有个更好的生活环境罢了。
刚才还哭哭啼啼的女孩此刻止住了泪，面庞带着歉意，声音愧疚。
「妹妹，我是乔慧，你的，姐姐…….对不起，都是我抢走了你十七年的人生……」
说着说着，又要开始哭。
我的便宜父亲抿抿唇，叹了口气。而母亲和哥哥又开始哄起来。
我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动不动就掉眼泪的人。
掉眼泪要是有用，那我前 17 年人生中无数次期盼有人能来救救我的时候，早就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
「这位，额，乔小姐，你能别哭了吗？
「你知不知道，从我们刚见面到现在你已经哭了两回了？你这样我还以为受苦受难受委屈的是你诶。可以别抢我戏份吗？我还没开始哭呢？」
对方哭泣的声音一下子停止，脸都僵住了，乔家人也僵住了，车里顿时一片寂静。
我懒得理他们，垂眸看向窗外的风景。
窗外可以清晰地看见不远处的商贸大楼，明珠灯塔。
我还是第一次，距离这些地方如此之近。
半晌，我的好母亲先开了口。
「思慧，对不起，但你姐姐不是故意的。她太单纯了，容易多愁善感。但她真的只是对你很愧疚。」
父亲在一旁附和着点头。
而我的哥哥乔晔，拧了拧眉心，看向我的眼神无奈中带着一丝不喜。
「思慧，小慧她只是有些害怕你回来了我们会不要她，别去怪她好吗？
「而且，回去后你一定要好好改改你之前的样子。你瞧瞧你这穿的样子，像个小太妹，甚至还会抽烟！女孩子怎么能做出这些行为呢？
「像小慧这样温婉娴静，才是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虽说是好言相劝，可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命令的意味。
大概是说出来乔家人此刻的心里话，我的父母不住地点头。
就连这位狸猫换太子的假千金乔慧，也「善解人意」地劝诫我：
「是啊妹妹，那些都是不学好的人。你不能老是跟他们混在一起。我听说你之前成绩不怎么好，一定就是因为这些人带坏了你。
「等回去后姐姐辅导你的作业。我的衣柜里有很多衣服，你可以随便挑选！都是爸妈和哥哥买好的，咱们可以一起穿！」
听着这番茶里茶气、明褒暗贬的话，我彻底无语了，偏偏乔家人看着她的目光更满意了，大概觉得对方又善良又大度，是个好榜样。
我觉得有些好笑，嗤笑了一声。
顶着乔家人略带责备的眼神，我只淡淡说了一句话：
「可是，我每年的学费生活费，就是你们口中的这些不学好的混混给我凑齐的呢。
「这一切，拜你的好妈妈所赐哦，姐姐。
「还有我的好哥哥，你这么聪明，应该不会猜不出来我为什么叫贺思慧吧？」
所有人都闭了嘴，面色惨白，就连刚才还振振有词的乔晔，此刻也不敢再直视我。
至于乔慧，早已经面色涨红，捏着衣角垂下头，指甲陷进了肉里。
我心中不屑地笑了笑。
温室里养出来的花朵，哪怕是一朵杀人于无形的白莲花，还真以为自己能赢过深渊里爬出来的食人花？

-3-
乔家把我接回去后的第一件事，是为我改了名。
名字是我自己取的，叫乔合意。
管你世事无常、恩怨浮沉，我只为自己合意。
乔家还为我的归来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庆祝会。
那个夜晚乔家的所有亲属朋友或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都来了，别墅里灯火通明。
父母带着精心打扮过的我，在台上隆重地介绍。
我的事情在这些豪门贵族中早就是个无人不知的八卦，所以也没有人表现出特别诧异的样子。
不过，我看着台下神色如常和人谈笑自若的乔慧，心中嗤笑了一声。
估计给我憋着什么坏呢。
果不其然，我一下台，她就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我。
「妹妹，跟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的同龄伙伴。」
她笑呵呵的，一脸为我好的样子。
就连本来挽着我手的母亲也赞同地说道：
「去吧，小意，跟着姐姐好好见识见识。」
我笑了笑，无所谓地跟了过去。
沙发上坐着一堆少爷小姐，估计都是从小和乔慧玩到大的，一脸不屑地上下打量着我。
有个端着酒杯的男生更是从鼻孔里「嗤」了一声。
「哪儿来的土包子？真以为什么圈子都能融进来呢？」
乔慧立刻忙着「替我说话」：
「哎呀齐胜，你别为难我妹妹。她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很多东西不太懂。」
一旁她的好姐妹一把拉过她：
「小慧，你就是太善良，人家都要骑到你头上了。」
说完鄙夷地瞪了我一眼。
「我可告诉你，我们这个圈子可不管你是不是亲生的，我们只服有能力的人。
「听说你一个小太妹，整天跟混混玩在一起。呵，自己掂量着点，别觉得自己能动摇小慧的位置。
「她可不是你能比的，人家早早就能帮哥哥处理公司的一些事情，成绩又好，马上高考上个国内的 top 绝对不是问题。你最好收敛起一些小心思。」
我津津有味地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表达对我的不屑，然后乔慧再「适当的」替我讲好话。
等这一群叽叽喳喳的鸭子们终于闭了嘴，我才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话：
「说完了吗？说完了去给我拿点吃的，再给我端杯饮料过来，我就原谅你们。」
我懒懒地一屁股坐在一个柔软的沙发上，所有人目瞪口呆，接着疯狂大笑起来。
那个男生笑得最离谱，酒杯里的酒都洒了出来。
「哎哟哎哟，笑死我了。乔慧，你妹妹这是什么极品？还给她拿吃的拿喝的，她是不是失心疯了？」
乔慧面上责备地看着我，心里估计早就乐疯了：
「小意，你，你怎么能对大家这么颐指气使呢？」
「为什么不能啊？」
我睁大了好奇的双眼，拿出手机，连接上大屏幕，点下了播放按钮。
顿时，大屏幕上响起了刚才这群少爷小姐们猖狂的声音。
「哪儿来的土包子？」
「听说你一个小太妹？」
「自己掂量着点！」
……
没人笑了，会场的所有人呆若木鸡，长辈们和一些重要的商场大鳄面色漆黑。
对面的少爷小姐们脸色煞白，看着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过脸色最白的当然还是我家可爱的白莲花了。
我的父母阴着脸走过来，一言不发地看向在场的那些少爷小姐的长辈们。
就连那个讨人厌的哥哥乔晔，也皮笑肉不笑的，却站在了我的身前。
乔慧嘴唇嗫嚅着，解释说自己刚才试图阻止大家嘲笑妹妹了，但还是没能成功。
父母到底对她心软，母亲拉住了她的手，让她别害怕。
我轻轻扯起嘴角，心中讽刺。
刚才还嚣张得不行的一群人，此刻纷纷被自家长辈押着来到我面前，赔着笑脸。
「哎呀，这，小意啊，我家这臭小子胡言乱语，你千万别生气，阿姨回去就打他！」
「是啊是啊，我家这丫头也是，回去我就揭她的皮，还好意思说别人，自己回回考倒数！」
父母此刻也脸色稍缓，犹豫地看向我：
「小意，要不，就算了吧，都是孩子间的玩闹。」
我这么听话的乖孩子当然要答应他们了。
于是，我无辜地看向面前这群面色涨红的年轻人：
「我刚才就说啦，给我拿点吃的，再端杯饮料就可以啦，我就原谅你们。」
这次没有人发笑了，一个个在在场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忍气吞声地给我拿吃的喝的。
我喝着橙汁儿，最后终于丢下一句：
「我原谅你们啦！我是个大度的好孩子！」
乔慧那天的脸上再也没有露出过笑容，回去后也安分了不少。
可惜，我还以为她学乖了，没想到她倒是给我憋了个大招。

-4-
那天吃早饭的时候，我状似无意般地提起我的养母，贺婧。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贺婧？」
乔家人面面相觑，神色有些不自然。
乔慧更是低下了头，要哭不哭的样子。
还是我的父亲先开了口，他讨好地看着我：
「这个，小意啊，像这种人肯定有她自己的报应的！」
母亲也附和着：
「是啊，动她只会脏了我们自己的手。」
乔晔淡淡地吃着面前的早饭，并不参与这个话题。
我似笑非笑地开口：
「所以你们的意思，就是不打算追究呗？」
父母面色讪讪，张着嘴吐不出来一个字。
乔晔叹了口气，还是无奈地开了口：
「小意，外界现在都知道贺婧是小慧的生母。你也知道，若是亲生父母有过违法犯罪的记录，孩子肯定会受到牵连。
「我们肯定是非常愿意让这个女人受到惩罚的，但前提是不能牵连到小慧。她是无辜的。
「而且，贺婧毕竟也把你养了这么大，我们实在不好追究。你能理解我们的，对吗？」
乔慧感动地看着乔家人，父母温和的拍着她的手，哥哥含笑看着她，一家人看着别提多温馨感人了。
我不合时宜地嗤笑了一声，打断了这温情的时刻。
「养我？」
在他们生气的目光注视下，我慢慢卷起两边衣袖，露出满是伤疤烟痕的手臂。
母亲一把捂住了嘴，眼里冒泪花。
就连父亲嘴唇也颤抖着。乔晔转过脸，不忍再看。
只有乔慧，咬着嘴唇握紧了拳头。
我继续卷起自己的裤脚，两条腿全是细细密密的鞭痕。
看见颤抖的几人，我这才满意，笑了笑缓缓把衣裤放下，然后扔下一句话。
「我去上学了，就不和姐姐你一起了。」
背着自己的小破包，我没有拒绝司机的接送。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更何况是乔家的便宜。
不过后来我想了想，大概是那天我身上的伤太触目惊心了，家人的反应也太激烈了，才让乔慧真正下定了决心。
毕竟，若是不狠一点，怕是她再也找不回自己曾经在这个家的地位了。
在学校，何非看见我，激动得在走廊里就嚷嚷。
「慧姐！你终于回来了！我们衡高一姐回归了！」
说了多少回让他少看点那些黑片，就是不听，我简直不想理他。
同学都听说了我的身世，对于我是辉月集团的真千金这件事都非常地震惊。
确实挺让人震惊的，我心中冷笑。
辉月集团的真千金，居然是个嚣张跋扈的小太妹，这换成是谁都会偏心温柔善良又优秀的假千金吧。
何非喊我「慧姐」喊习惯了，一时之间我也懒得管他。
我毫不意外地从他衣服兜里掏出一包烟。
「叫你别在学校抽，我走了就当不知道了是吧？」
何非笑嘻嘻地凑近我：
「慧姐，你在新家待的习惯吗？她们没有欺负你吧？」
我勾起嘴角，瞟了他一眼：
「谁能欺负我？」
他挠挠头：
「那慧姐，你以后，还和我们玩吗……你会不会被那些人看不起……」
越说越小声，最后甚至不敢直视我。
我冷哼一声，一巴掌按在他的头上。
「臭小子，怎么，不是说苟富贵勿相忘吗？这么快怂了？你们怎么了？凭什么看不起你们？」
何非立刻抬起头，故作夸张：
「那不能怂！我们就得跟着慧姐吃香的喝辣的！」
眼眶却是红红的。
我笑了笑，想起了上次何非哭的时候。
他偷偷从家里拿了两千块钱，和几个朋友凑钱给我交学费。
被父母发现后死也不说拿钱干嘛了，他爸妈还以为他拿钱买烟泡妞了，结果自然被狠狠揍一顿。
那时的他来见我的时候眼眶也是红红的，但是咧着嘴傻笑着把钱交到我手上。
我顶着舌尖逼回了心头的涩意，看着窗外悠远的蓝天白云，声音很轻。
「我在这个家，估计待不了很久。」

-5-
放学之后，我没有立刻回乔家，而是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回那个原先的家。
站在窗外，我叼着烟淡淡地看着里面瘫软在地上的女人。
估计又喝了不少，正醉生梦死呢。
我一脚踢开门她都没醒过来，脸上满是酡红，打着震天响的鼾声。
我缓缓地来到阳台，自己的狗窝早就被这个女人糟蹋得不成样子。
我挪开旁边那盆早已经枯死的发财树，拿走了一直压着的东西。
一张画了三个小人的歪七竖八的水彩画。
小心翼翼地折好，我放进了自己的背包。
最后看了一眼蓬头垢面的贺婧，又看了看这个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我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我来到了小巷子深处一家垃圾回收站。
中年夫妻正忙碌着收拾废品，狭小的房间里一个少年正挑灯写着作业。
他旁边有个小女孩，安安静静地玩着自己的玩具，一点也不打扰哥哥。
突然，她看见了我，眼睛一亮，就要跑过来。
我立刻躲了起来，地上徒留一根已经熄灭的烟头。
很快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疑惑的男声：
「悦悦，怎么了？」
我看着小女孩用手比划着，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男孩目光晦暗地看了看烟头，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说话，牵着她的手转身回家。
我看了一会儿，看天色已经黑了便打了辆车回到了乔家。
母亲问我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懒懒地什么也没说。
乔慧适时地告诉母亲，她这次模拟考考了全年级第一。
都是高三学生，我也是第一，不过却是倒数的。
看着母亲毫不掩饰的开心和欣慰，我躺在沙发上，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一幕。
妈妈们都很喜欢考第一名的好孩子。
所以我轻轻松松考了第一后，兴奋地拿着老师给的奖状递给贺婧。
那时的我想着，妈妈看到我能考第一名，一定就不会打我了，也不会让我饿肚子。
可惜啊，那又不是我真正的妈妈。
迎来的是暴跳如雷的贺婧，她面色扭曲，狠狠掐着我的胳膊，疯狂咒骂着。
「你凭什么考第一？一个贱种，也配考第一名？」
所以之后，我永远是倒数第一。
因为这样，贺婧会很高兴。
她一高兴，我才有饭吃，才不会挨打。
不过很可惜，她的独角戏到如今也该结束了。
第二次模拟考试出成绩的前一晚，乔慧终于按捺不住了。
她穿着睡衣，在自己房间门口笑着拉住了我。
「妹妹，我能和你商量一件事吗？」
我挑挑眉，顺着对方的意思进了她的房间。
有一个阿姨正在她的房间打扫卫生：
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乔慧小心翼翼地问我：
「妹妹，你能不能，不计较我生母做过的事？」
我冷冷笑了一声，
「凭什么？」
她咬着唇，小脸欲哭不哭。
「马上就要高考了，要是我的生母有什么事情，一定会连累到我的。」
说着还哀求般地拉起我的手，似乎在祈求。
我想抽回手，她却不让。
推搡间突然她拉住了我的手，用狠劲儿推了自己一把。
那力道就连我都惊讶了一把。
于是，巨大的落地窗「嘭」的一声碎了，乔慧苍白着脸仿佛一张纸鸢从窗口落了下去。
可她朝我露出了一个隐秘的微笑，转瞬即逝。
从二楼摔下去，她倒在了花园里，周围盛放的白牡丹显得她周身的血液那样的红。
园丁尖叫一声，在房间打扫的阿姨也尖叫一声。
乔家人跌跌撞撞地赶到花园，听着阿姨语无伦次地指着我：
「是，是二小姐推的！好像，好像她们因为二小姐养母的事吵了起来，我就看见，就看见二小姐把大小姐，推下去了！」
母亲抱着已经不省人事的乔慧悲鸣一声ṭùₓ，泪眼模糊，仿佛看着爱子出事的悲痛天鹅，哥哥和其他人忙着打 120。
而我的父亲，给了走过来的我狠狠一巴掌。
我被打得耳鸣，嘴角渗着血丝，却还是听见了他失望的怒吼。
「乔合意，你果然还是一个混混！你永远改不了你恶毒的性子！」

-6-
救护车来后，乔家人再也没人管我，随着医护人员一起焦急地赶去了医院。
我顶着鲜红的巴掌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刚想点燃，漆黑的天空下起了雨。
真是天公不作美。
乔慧对自己，可真狠啊。
我无声笑了笑。
虽然今生都只能做死敌了，但我想我还是挺欣赏这样的狠人的。
因为我满身的伤疤让她清楚地明白，除非有比我更惨烈的伤疤，否则，凭她的生母她就永远无法在这个家立足。
她想着摆我一道。
我也让她成功了。
第二天，乔家人满身疲惫地回来了。
父亲衣冠不整，母亲以泪洗面，乔晔更是厌恶地看着我。
他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把我狠狠摔在地上，语气愠怒。
「乔合意，你该庆幸小慧没出大事。可她摔成脑震荡，腿骨骨折，马上的高考根本无法参加。
「我Ţû₋们还是看错了你，你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贺婧的事情跟小慧有什么关系？她甚至都没有见过她生母一面！你怎么能迁怒她？
「我告诉你，马上你跟着我去医院给小慧跪下来道歉！」
我差点笑出眼泪。
「喂，不是吧？你让我给乔慧跪下来道歉？你们怎么不先让贺婧跪下来给我道歉？」
乔晔满眼冷漠。
「那是你和贺婧的事，与我们无关Ťú⁽。可你动了小慧，就与我们有关。」
我了然地点点头。
「哦，原来是这样啊。可我就是不想给她道歉呢。」
这时，就连一向好脾气的母亲也发火了，她指着我，声音颤抖。
「乔合意，你不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不可能是这么恶毒的人。」
我又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父亲坐在那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再也不想跟他们掰扯，干脆利落地拿出了我早就准备好的断绝关系协议书。
「签下吧，再给我 180 万，我就走人，再也不打扰你们一家人了。你们从来没有养过我，一年算十万，18 年 180 万，我就是全身去个疤也得几十万吧。」
像是被我的语气刺痛，母亲转过身，不愿再看见我。
一片沉默。
还是我的好父亲，接过协议书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又扔给我一张卡。
「里面是两百万，再也不要出现在我们眼前。」
乔母和乔晔不赞成地看向他，可他似乎真的铁了心要和我这个亲生女儿划清关系。
我收好协议书和卡，拎着自己早已经收拾好的小书包，哼着歌离开了这个待了不到一个月的家。
站在别墅外面，我一次也没有回头。
其实我也不是没有给过乔家人机会。
无论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庆祝会的时候，还是刚才。
可惜，事不过三。

-7-
很快无论是豪门圈还是普通同学，都知道了这件事。
乔家认回去的真千金，心思恶毒差点害死温柔善良的假千金，不到一个月就被赶出了门。
何非和几个兄弟们在我身边气得咬牙切齿，我却不在意地笑了笑，语气慵懒。
「多大点事儿，我还拿了她们 200 万呢！」
何非低着头抿着唇不说话，其他人也都安静了下来。
我知道，他们怕惹我伤心。
可其实，对于不相干的人，我从来不会花心思，更何谈伤心。
更何况，我还给乔家人和乔慧准备了两个惊喜呢。
放学后，我在银行取出了一部分现金，挨家挨户地还给曾经偷偷替我凑钱交学费的朋友家长。
这钱肯定是不能直接交给何非那些混小子的，不然指定落不到他们爸妈手里，这几个小子估计能乐疯了包一年网吧。
可叔叔阿姨们接过钱，听见事情的缘由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我们早知道他们是拿钱给你交学费了。就是气不过几个臭小子平时那个混样子，故意打他们一顿而已。」
我怔了怔，随即恭恭敬敬地给几个叔叔阿姨鞠了一躬。
他们没说什么，也听说了我身上的事，可却没有一个人露出嫌恶的神情。
「好姑娘，以后的人生要好好走。」
我真诚地道谢，转身离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看见的是温暖的笑容。
我的心也热乎乎的。
后来高考的时候，乔慧真的没能来参加。
呵，都是自己作出的选择罢了。
人在得到的同时，总是要付出些代价。
而我，在出成绩后不出所料地排在了省前三。
贺婧一直以为我是倒数第一名，也只能考倒数第一名了。
可我比谁都想逃离她，逃离那个地狱。
想逃离，想从深渊中爬出来，我不咽着血泪伪装好自己，如何能得到这个机会呢？
学校和所有同学老师都无比地震惊，她们甚至有人偷偷向教育局举报，说我作弊。
可惜，教育局一查再查，结果当然什么也没查到，因为我压根没有作弊。
乔合意，考了省前三，她一直在藏拙。
这两个消息让无数人心头一震。
包括乔家人。
他们似乎有些后悔，我不知道是因为我优异的高考成绩还是因为其他什么，总之我也不想知道。
乔家人来找过我，在出成绩的第二天。
那时我早已自己在小巷子租了个房子，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得到这个消息，我回家后就看见乔家人挤在我狭小的房屋里，神情很不自然。
乔慧当然没有来。
乔母看着我欲言又止，乔父揉着眉头，而乔晔，叹了口气。
「闹别扭这么长时间，也该回来了吧？小慧早已经原谅了你，我们也原谅了你。」
我觉得好笑，看着几人甚至没有换鞋，淡淡地脱了自己的鞋子，换上拖鞋。
「你们知道吗？你们这行为属于非法入侵公民住宅。」
乔父眉宇间的皱纹更深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爸妈和哥哥来看你，还成了非法入侵？」
我不耐烦地从屋里掏出那张断绝关系协议书：
「看清楚没有？咱们早就断绝了关系，别来烦我。」
或许是被我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乔家人那天愤怒地离开了我家。
而我？我才懒得管他们。
我又去了小巷子里的垃圾回收站，这次我招招手，在小家伙蹬蹬蹬要跑过来时，飞快地放下卡就跑了。
卡上粘着的小纸条迎风飘展。
「给悦悦治病。」

-8-
成绩出来后，国内的 top 大学纷纷向我示好，甚至开始抢人。
也有不少老师劝我去国外进修。
但我选择了国内综合排名第一的 S 大。原因无他，只是曾经悦悦在纸上告诉我，她长大后很想去 S 大，爸爸妈妈和哥哥一定会很骄傲。
所以我选择了 S 大，也就等她个几年。
知道我选择 S 大后，乔晔给我发来了消息。
我早就拉黑了他们，但架不住他号码多。
「S 大历史悠久，学风也好，是很不错的选择。爸妈想为你举办升学宴，你也该回家了。」
我嗤笑一声，但这次却没有拒绝。
也该送出我的礼物了，我发去消息。
「可以，升学宴的那天我会回去。」
乔晔几乎是立刻给我回了消息，絮絮叨叨地告诉我时间地点，还责备我做错事不应该跟爸妈发脾气。
我再没有回过他，他应该也意识到了，手机终于安静了下来。
升学宴那天是个很晴朗的好日子，乔家人为我订了全城最豪华的酒店。
我卡着点在乔家人焦急的目光中慢悠悠地晃进酒店。
看见我来，乔家人松了口气。
看得出来，乔家人对我能上 S 大这件事非常自豪，会场布置得非常用心。
不断有亲属或者合作人端着酒杯过来，父母喜气洋洋地拉着我寒暄。
我疑惑地想着那天那个毫不犹豫和我断绝关系以及喊着我不是她女儿的人都去了哪里呢？
乔慧全程是脸色苍白的。
她坐在轮椅上，被她的好朋友们拥着。
一Ṱũ³群人咬着牙愤怒地看向我，没有一个人过来贺喜，倒像是来寻仇的。
还是按捺不住，那个曾经给我端吃端喝的好像叫齐胜的男生，忍不住凑过来，皮笑肉不笑地给我敬酒。
「乔小姐，你今天可真是风光，就是苦了你姐姐，本来今天应该也有她一份，可惜呀，她现在只能坐在轮椅上。」
乔家人身子一僵，笑容也黯淡下来。
我大方地笑了笑，和他碰了一杯。
「原来是这事儿啊，巧了，我也正想跟我的姐姐道歉呢。」
乔家人一听，希冀地看着我。
齐胜反而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他回过头，看向勉强笑着的乔慧。
我亲自过去在乔慧惊恐的眼神下推着她的轮椅，带着她来到台上。
乔慧几乎脸色透明，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我旁若无人地打开麦克风：
「各位来宾们，大家上午好，非常感谢各位今天来到我的升学宴。相信大家都知道之前我和我的姐姐乔慧发生了点小矛盾。」
看着台下众人疑惑的眼神，我勾起嘴角，无辜地看向轮椅上无助的乔慧。
我摁下手机上的播放按钮，大屏幕上贺喜的视频一下子消失，变成了监控的画面。
乔慧已经面无人色了，她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着我。
我在她耳边轻轻笑了笑：
「乔慧，你不会以为只有你能买动阿姨吧？」
实际上我早就花了钱买通了家里的另一个阿姨，让她早早地趁着乔慧不在的时候，在她的房里布置了监控。
而所有人都被监控画面吸引了。
监控里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我和乔慧的拉扯，甚至能听见我们的声音。
突然，只见乔慧一把拉住了我的手，猛地往后一撞，嘴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再接着，她就摔破玻璃窗，落了下去。
就是这么简单。
可和上次的庆祝会一样，所有人呆若木鸡。
乔家人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向台上的乔慧。
乔慧全身颤抖着，看着台下众人失望、鄙夷、嘲讽的眼神，一下子撑不住，晕了过去。
我淡定自如地走下台，出会场之前我走向已经全身僵住了的乔家人，送出自己的最后一份礼。
「对了，爸爸应该知道的吧，乔慧是你的亲生女儿哦，你和贺婧的女儿呢。」

-9-
那天的事情闹得挺大的，乔家毕竟是 C 城有头有脸的人家，甚至上了新闻。
新闻视频里晕着的乔慧被人嫌恶地送往医院，而在乔慧离开后，乔母跟疯了一样疯狂拳打脚踢着乔父，就连乔晔都没有阻止。
所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吃着零食，看着这一出喜剧，觉得还真是下饭。
我是怎么知道乔慧是乔父和贺婧的亲生女儿的呢？
是贺婧酒后失言自己告诉我的。
本来随着我长大，我就越发地疑心自己不是贺婧的亲生女儿，再加上她喝醉后不停地念叨着「小慧小慧」，不是傻子应该都能发现异常了。
而且，我永远记得我考第一名时她愤怒扭曲的面庞。
那眼神里是一种妒恨，是一种凭什么你能考第一名的狠毒。
她一定有个不如我的亲生女儿。
还真被我猜对了，贺婧其实嘴巴很严，可一次在她醉酒后，我引导着她说出了全部的事实真相。
原来当初贺婧作为乔家的保姆，却和男主人偷情，甚至怀了孕。
乔母当时也怀孕了，乔父当然不肯让贺婧生下来。
于是这个女人动了歹毒的心思。趁两个孩子刚出生不久，她偷偷调换了我和乔慧，并且带着我远走高飞。
只是她没想到，被乔父发现了。
乔父认得我脖子上有一块红痣，而乔慧没有。
可他选择了沉默，因为怕他和贺婧的事情被妻子和儿子发现，他再也立不住宠妻爱子的好人设。
于是，我的亲生父亲，眼睁睁看着我被贺婧带走生活。
大概是心里愧疚，他每年都会打给贺婧一大笔钱用作我的抚养费。
可是怎么可能用到我身上？这些钱只是养出了一个酒鬼罢了。
刚知道真相的我不亚于五雷轰顶。
可后来，我也沉默了。
因为我知道，谁也拯救不了我了，除了我自己。
所以后来乔家人来接我的时候，我早已心如止水，更何况就连抱有一丝希望的母亲和哥哥，都更偏袒乔慧。
我不是没有给过机会，只是失望攒够了。
后来的事情？
也就是因果报应吧，乔家破产了。
乔母和乔父离婚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乔父当初眼睁睁任由贺婧换走孩子的事情也被曝了出来。
乔家声名狼藉，公司股份也一跌再跌，再加上乔父乔母离婚，公司又经历了分割股权的动荡，整个公司早已疲惫不堪，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乔父带走了乔慧，可也不见得是因为多喜欢这个女儿。
恐怕是因为乔慧再也无法投入她母亲和哥哥的怀抱了。
多么可笑啊，原本以为血缘关系阻挡不了她们的亲情，可一涉及到自身的相关利益，人都会变得那么自私，那么可怕。
乔慧够狠，可她认不清现实，所以才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后来乔母和乔晔起诉了贺婧，贺婧也成功混上了牢饭。
乔晔不停地发消息骚扰我，内容不是给我道歉就是告诉我母亲有多想我。
母亲？
呵，我从来没有母亲。
谁曾想他们甚至来到我的小房子楼下蹲我。
我再见到这位名义上的「母亲」和「哥哥」的时候，几乎要认不出两人。
乔母憔悴了非常多，再也看不出曾经明艳大美人的样子。
而乔晔，年纪轻轻却冒出了不少白发。
乔母几乎要给我跪下，我淡淡地阻止了。
乔晔语气苦涩：
「合意，贺婧进去了，我们没有起诉乔胜年是因为他是你的生父，如果有什么事情怕是会连累到你。」
我「哦」了一声，现在的我和当初受宠的乔慧一个待遇呢。
可惜我并不感动。
我再次掏出那张断绝关系协议书，语气认真而严肃。
「当初我没有立刻拿出那段监控视频自证清白，你们就应该明白了我的选择。请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我和你们，和乔家，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路灯光下两人面色煞白。
而我早已转过身，只留给他们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从此以后，天涯再见即是陌路人。
乔合意，该拥有自己的人生了。
10 顾悦番外
我一出生，就是个聋哑人。
爸爸妈妈没有文化，只能开一家废品回收站，生了哥哥后有了我，却发现是个聋哑人。
家里雪上加霜。
认识合意姐姐是个意外。
那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
我只记得那天雨很大，合意姐姐光着脚，穿着单薄的衣服蹲在我家的垃圾桶旁边。
我好奇地戳了戳她，她凶狠地看向我，把我吓了一跳，几乎要哭出来。
可我是个聋哑人，就算是哭都没有声音。
合意姐姐发现了, 手足无措哄着我。
我止住了哭泣, 不知怎么想地从屋里偷偷拿出了哥哥给我买的小蛋糕。
小蛋糕透着廉价的香精味，可我和姐姐吃得很香。
后来, 我发现了合意姐姐总是会饿肚子，就Ṱũ̂ₙ老是偷家里的食物, 让姐姐至少能填饱肚子。
还记得有一天我蹲在地上画了一张水彩画, 上面是哥哥，合意姐姐，还有牵着他们的手的我。
合意姐姐依旧躲在垃圾桶后面，看着我画画。
画完后我送给了她, 姐姐明显很惊喜，小心翼翼地收好。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 可是姐姐上高中后就再也没来找过我。
我只见过她两回。
有一回她看见我发现了她，转身就跑了。
另一回也是，丢下一张卡就跑了。哥哥抱着我捡起卡, 看着卡上的小纸条, 额头贴紧了我的额头。
我感受到了他的眼泪，滴在我身上, 很烫。
其实合意姐姐很笨, 她以为我们家一直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可是家里的食物总是会偷偷减少, 我总是会偷偷跑出去，哥哥和爸爸妈妈早就发现了。
但他们装作不知道，只是哥哥每次都会在不远处偷偷看着我们。
后来爸爸妈妈和哥哥带着我去了医院，用了合意姐姐给的钱, 里面有整整一百万。
天生聋哑人并不好治疗，但医生叔叔们还是尽力让我能听见这个世界的声音。
我有了助听器。
也第一次听见了虫鸣鸟叫, 鼎沸人声。
这些，都是爸爸妈妈和哥哥, 还有合意姐姐带给我的。
爸爸妈妈他们也更努力地工作，为了把钱还给合意姐姐。
后来听哥哥说，合意姐姐去了 S 大, 他也要考去那里。
他比合意姐姐只晚一年上学。
哥哥摸着我的额头，声音是那么温柔：
「哥哥和合意姐姐都会在 S 大等你的。」
我虽然还小, 但还是郑重地点头。
其实别看我那时虽小，但我知道哥哥肯定喜欢合意姐姐。
之前妈妈翻看手机照片的时候，无意中发现有一张合意姐姐的照片。
合意姐姐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 妈妈一眼就认出来她。
拍得很模糊, 但合意姐姐的笑容那么热烈，那么耀眼。
只有哥哥会偷偷拿妈妈的手机拍, 他还赖在我头上！
那时我都不会用手机拍照片！
第二年，哥哥真的也考上了 S 大！
全家热泪盈眶。
哥哥也哭了。
但我知道, 他ŧṻ₂更多的是因为终于能追上合意姐姐的步伐了。
那个夜晚, 全家人紧Ŧű̂₂张地围着哥哥, 看着他拨通了那个一直被小心翼翼保存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清越的女声：
「喂，你好？」
全家人都笑了。
哥哥也无声地笑了, 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桌子上，声音那么颤抖。
「你好，乔合意小姐。我叫顾时逾。」
哥哥和姐姐的故事开始了。
我也会快快长大！
等我长大！
等我长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