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扔了那束黄玫瑰

「您的戒指找到了。」
洗车师傅在车椅夹缝中,发现了一枚钻戒。
我没有戴戒指的习惯。
和赵砚结婚三年,只收到过一个金戒指。
戒指上的年份和我们结婚是同一年。
他们也在一起三年了吗?

-1-
「您的戒指找到了。」,洗车师傅将一枚钻戒递给我。
我举起戒指,它在阳光下反射出细碎的微光,璀璨夺目。
我没有戴戒指的习惯。
和赵砚结婚三年,只收到过一个金戒指。
这台车是我们俩共用的,平时他开得比较多。
今天他去外地出差,我刚好有空,过来洗车。
钻戒上内壁上的凹陷印记,是一个很出名的高奢钻戒品牌的标志。
只是一枚钻戒,我无法说服自己怀疑赵砚。
可能是他哪个领导、客户搭车的时候,落在车上了呢?
我冷静后想起来,还可以看行车记录仪。
抬手却发现,行车记录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取下来了。
我心口一沉。
「婉清,行车记录仪坏了,我买了新的在公司。」
赵砚说过,他买了新的。
紧绷和不安感瞬间散去,应该是我想多了。
我又把那枚戒指拿出来,2 克拉的圆切钻戒。
这个牌子应该要十几万,赵砚怎么可能买得起。
就连结婚的金戒指也是我妈再三强调之下,他家才勉强从金店挑了一个最轻的。
因为这件事,我妈跟我置气了一整场婚礼。
我理解她为我好。
也理解赵砚是真的拿不出钱。
他父亲重病,几乎花光了家中全部积蓄。
好在我们婚后他事业节节高升,小家的生活越过越好,我妈也再没给过他脸色看。
和与他共度美好余生相比,婚礼上的小小缺憾对我来说是可以接受的。
大学是他苦苦追求了我大半年。
那时我原本一心计划出国留学。
对大学的娱乐社交活动都不感兴趣。
赵砚为了追我,体育课专门抢了和我一样的瑜伽课。
那时候瑜伽课从来没有男生报过,他天天被别人笑。
他一点儿不在乎,「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然后一边拉伸一边悄悄地低声和我说:「你就是幸福。」
我的ẗṻ³手心微微出汗,轻轻深吸了一口气,别过头不理他。
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束黄玫瑰。
「黄玫瑰是皇室婚礼的常用花卉,象征着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期待。」
他认真的看着我说道。
那时的我,也真的很期待和他未来的生活。
身边的亲友都知道我俩感情极好。
我为了他放弃出国留学,他为了我留在栗城。
想到这里,我觉得我应该信任他。
决定直接打电话问他。

-2-
我点开通话记录,满屏幕都是他的名字。
即使现在即时通讯发达,我们还是会每天打电话联系。
他上班出门会打电话给我,下班也会打电话。
甚至走到小区门口也会一路打电话到家门口等我开门为止。
可这次,电话的滴声像一大块一大块的石头,扔进了我本就空荡不安的心口。
堵得我无法呼吸。
直至提示音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可能在开会吧。
我看着戒指发呆,灵光乍现。
突然想到这种昂贵的钻戒内壁上的编码能够直接确认购买者。
我立刻开车到附近的商场,查到专柜就在一楼。
下车拿包的时候摸到了里面新买的鲨鱼夹。
鬼使神差的我顺手拿它把我的长发扎了起来。
顺便戴上了口罩。
我对着手机导航,很快找到专柜的工作人员。
说明来意后,店长笑得很专业,声音温柔有力;「您稍等,我现在就在系统上查一下这个钻戒的购买者。」
「查到了。」
「是……赵先生,您可以先坐一会儿,我现在就联系他留下的电话。」
我双腿瞬间失去了支撑力,随时都可能瘫坐到地上。
却死死扯住她拿电话的手,「不用了,别打了,我有他的电话。」
店长有稍许的迟疑,「您……确定吗?需要跟您确认一下号码吗?」
我打开通讯记录的未接号码给她看,备注是:老公。
她的错愕转瞬即逝,只轻声说:「好的。」
「只能查到购买者吗?」
「女士……我们有规定……」店长皱眉,正欲拒绝我的请求。
旁边年轻的店员却笑着语速极快地打断:「还能看见受赠者,只登记了姓氏。」
「许女士。」
她说完就立刻转身走远。
我眼皮一跳,竟然和我同姓。
店长抬头发觉她跑了,只能对着我尴尬地笑了笑。
「没事,谢谢你们。」
无力感将我层层包裹住,仿佛所有的力量都被抽离了身体。
我甚至无法站稳,只能依靠着墙壁,勉强支撑着自己慢慢走出商场。

-3-
我坐回车里,看着车前摇摇晃晃的两只小狗摆件,泪流满面。
这台车落地二十多万,当时我说我们一人十万首付,各买一个车吧。
他佯装生气,抱着我撒娇:「你是不是不想和我一起上下班了!」
「可是这样你得每天多花二十分钟在通勤上啊。」
「可是我就想每天多二十分钟和你待在一起啊。」
原来他不是太爱我了。
他只是没那么爱我。
他可以轻易就给另一个人花十几万买钻戒。
却不会花十几万给我买一辆代步车。
我每天必须准时准点出门和下班。
如果他加班,我就得自己坐地铁回家。
只有他出差了,我才能开车出门。
出门第一件事,就是想着先把车洗洗。
他怎么能这么残忍?
我哭得断断续续,无助和绝望塞满了空气。
曾经深信不疑的爱人,现在变成了一根尖锐无比的刺,狠狠扎在我的喉咙上。
灼热的痛感随着我每一次呼吸燃烧,在我的脑子里不停地爆炸。
我不明白,为什么多年的相扶相依、恩爱非常会落得这个下场。
我的生活好像坍塌了。
我们之间所有的信任和依赖都变得支离破碎。
我还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赵砚的电话打了回来。
我匆忙摁掉。
努力深呼吸调整了情绪,给他发了条语音:我在开车呢,等会儿到家了再说。
他回了一个 OK 的表情。
我的手抖了起来,眼泪又瞬间模糊了眼睛。
我放任自己的猜疑在脑海中生长。
正常来说,他会撒娇,为什么不能边开车边公放打电话。
也会立刻发语音解释,他刚刚为什么没接电话。
这些细枝末节的差异,和他热烈又诚挚的爱比起来,实在是太难注意到了。
所以,他真的是去出差了吗?

-4-
我把车里的空调打开,在冷气的作用下,逐渐冷静了下来。
我不想回家,下意识开车到了父母家。
在地下停车场刚停稳车,情绪再次上涌,我又哭了起来。
当初为了和赵砚在一起,我放弃出国。
和母亲谈了很久,她其实一开始是不赞同的。
我们家和赵砚家经济条件悬殊不说,婚礼也远不如预期。
母亲觉得赵砚留在栗城工作,我肯定不会受委屈,才忍了下来。
毕竟他远离父母,在这边举目无亲,也算是半个倒插门了。
所以婚礼妥协、买房买车也妥协。
母亲对我这段感情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受委屈。
收拾好心情,打开主驾的化妆镜想补个妆。
发现上面有半个沾了粉底液的指纹。
原本就勉强上提的嘴角再次凝重了起来。
这不可能是我的指纹,我从来不在主驾补妆。
我先拿手机拍了照片。
开始翻找透明胶带,满脑子就一件事:保留证据。
我要找出来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我仔细地将指纹取下。
神奇的是,手竟然不抖了。
可能是无名火在心底烧起。
我即使是在副驾坐着,也只有赵砚不在车里的时候可以补妆。
更别说坐主驾补妆了。
因为他很不喜欢化妆品的味道。
以前还没买车的时候没那么明显。
买车以后,我哪怕是稍稍补妆,他都要立刻停车出去。
等我补完了,气味消散了才回车里。
久而久之,我因为心疼他,妆都很少化了。
更不要说他洁癖,把前置镜弄脏,他居然都没发现。
这要是Ťû₀我弄脏的,他要跟我生气好久。
我打开家门的时候,母亲正喜气洋洋地打着电话,「哎呦,这有什么,难得家里人聚在一起吃顿饭。」
「妈,我回来了。」
「是婉清过来了,好好好,那你先忙,明天见,明天见。」
我边换鞋边问道:「谁呀?」
「你小姑。」
「佳宜回国了,说明天一起饭的事情。」
「这么快啊,她准备留在国内发展吗?」我笑着问道。
表妹佳宜和我也是大学同学,学习成绩很好。
当年一开始是准备和她一起出国的,两家人觉得在国外搭个伴正好。
但后来我决定不出国了,做了一半的那些成果都顺便送给她了。
刚好出国名额缩减,学校只留了一个给我们专业。
我说我放弃出国的时候,她抱着我哭了好久。
我只觉得庆幸,谁不能去都是坏事,两家关系也会因此变差。
「还没定呢。你小姑说别让你妹亲爸知道,怕他来要钱。」
我冷哼一声:「他想得还真不错,一分钱不出,只想着吸血。」
小姑和前夫早早就离婚了,她一人独自拉扯表妹长大。
因为前夫不出钱,就把表妹的姓也改了。
和我……同姓。

-5-
许女士,是许佳宜吗?
心口一沉,我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所以赵砚出差,是因为她回国的缘故吗?
「小砚又出差了?」
「对呀,所以我过来蹭饭啦。」
「下次提前说,你爸钓的那几条鱼专门留着要给你做呢。」
餐桌上其乐融融,我不想破坏氛围。
我妈开始了万年不变的催生。
「你现在身体好,早点生了,我和你爸还能帮你们带小孩儿。」
「我看赵砚工作认真,你既然想顾家多一点,那就抓紧。」
我夹菜的手迟疑了一秒。
是啊,现在对大家来说,我就是个想结婚生小孩的人。
毕竟我也没什么事业心,赵砚的事业却发展的很好。
我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人了,我想不通。
更想不通,赵砚为什么会这样对我。
我叹了口气,含糊过去:「再说吧。」
我拿起手机,解锁后看着对话框发呆。
这么久,赵砚没有再给我发一条消息。
心情很难不沉重。
吃完饭我没有留在父母家,开车回家。
把车停好后,又打开了化妆镜,看着那半枚指纹。
默默盖上。
深吸一口气,振作精神。
我要回家找找其他的证据。
赵砚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书房。
平时除了加班,我是不会进去的。
我打开电脑,挨个查看文件夹,一无所获。
「宝宝,你回来了怎么不换衣服?」
我正聚精会神看屏幕,吓得心脏骤缩。
他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站在门口问我。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他打了个哈欠:「我不是想给你个大惊喜嘛。」
「开完会就回来了,坐了五个小时的高铁。」
「太累了就想先睡一会儿。」
我关了电脑;「哦,我今天把车洗了,去我爸妈那儿吃过饭了。」
「你晚上还吃吗?」
他摇摇头:「不吃了,宝宝。」
「给你带了一束黄玫瑰,插在餐桌啦。」
即使结婚后,他也还是很喜欢送我黄玫瑰。
家里满满当当,不是新鲜的黄玫瑰,就是我做的干花。
我很喜欢,和家里的奶油风很搭。
亮亮的,有家的温馨感。
明明前一天还觉得亲密无间的人。
现在的每时每刻都让我觉得陌生和疏离。
「对了,佳宜回国了,明天大家一起吃饭。」
「嗯,刚好我明天休假,接你下班。」
他没有多余的反应,似乎是我误判了。

-6-
接风宴上,两家人其乐融融。
表妹在国外留学几年,整个人都十分轻盈。
我坐在她和赵砚中间,没有察觉到他们俩有任何异常。
小姑坐在赵砚旁边,热情地给我夹菜。
问我们准备什么时候要小孩。
还念叨表妹在国外也没好好找人谈恋爱。
「我的天,课业都很重,哪有时间谈恋爱Ţṻ₀啊。」
「你回国工作吗?」我问道。
她摇摇头:「我还是想再多读几年书。」
那是准备读博了。
我垂下眼眸,本来我也可以有和她一样自由光鲜的人生。
一旁的赵砚突然接话:「是呀,多读几年书好,现在博士福利都很好。」
我转头看向他,无名火在我心底突然冒出。
当初我要出国留学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出国留学花的钱,你工作多少年才能赚回来?」
「留学了也要工作的,宝宝。」
「我们攒攒钱,买个大房子多好啊。」
我选了有他的未来。
佳宜摸着我手上的金戒指:「姐姐,你这个戒指该洗了,都不亮了。」
我假装惊讶,她要是真的是第三者,这话也太挑衅了。
可我看向她身上,没有一点首饰,眼神真诚地看着我。
我真就觉得我怀疑错人了。
她才刚刚回国,一直在抱怨课业重,每天就是吃饭睡觉上课,没回国工作的打算。
连娱乐时间都没有,怎么可能回国私会。
我按下心底荒谬的猜测。
看向赵砚:țûₕ「听见了吗?」
他笑了笑:「听见了,明天就送去给你洗。」
一切的一切都在那枚钻戒之后变了。
以前听见他这么宠溺地说,我会觉得好幸福啊。
现在只觉得可笑。
给我买个新的戒指很难吗?
婚房本来说是一人出一半的钱。
当时他父亲重病,家里没钱,我瞒着父母,垫了他那一半。
婚房装修的时候,他父亲病情稳定,他才拿出一部分钱给我。
一想到这,我更生气了。
但我不打算打草惊蛇。
我得先找出来那个第三者到底是谁。

-7-
「学姐,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顿饭呀。」
很久没联系的学妹周舟给我打电话。
餐厅里,坐在我对面的周舟神情迟疑。
「你有话想跟我说,对吗?」我淡然问道。
她点点头,眼神回避,没有再多说。
我想,如果是她,好像也能解释通。
毕竟,我和周舟认识,也是因为赵砚。
她是大学公益社团的成员,赵砚是社长。
大学的时候,我虽然没有加入,但也会和他们一起活动。
她很崇拜赵砚,每次都眼睛亮晶晶地笑着协助他工作。
知道我们在谈恋爱,也会毫不避讳地说学姐真羡慕你。
后来她家里经济条件变差,她不再参加社团活动。
开始无休止地兼职。
赵砚提起,说她原本是想考研的,现在估计没机会了。
偶尔会在食堂窗口遇到她打饭给我,还是笑着,眼睛亮晶晶地和我打招呼。
舍友说食堂兼职最黑了,两个小时 20 块钱,包一顿午饭。
又累又忙,午饭也是剩下来的饭菜。
有次她被为难,蹲在后厨墙边哭,我看见了,喊她出来。
她抽噎着:「学姐,你吃什么,我一会儿给你多打点。」
「每个月借你五百,够用吗?这样你就能准备考研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那年她大三,我大四。
我每月除了生活费,还有实习的工资,借她一部分不是难事。
后来她考上了研究生,每个月靠补助就能维持开销。
欠我的钱很快就还清了。
我和赵砚结婚时,她也来了,包了一个大红包。
我对她再好,看来也比不过赵砚。
也是,跟十几万的钻戒比起来,五百块钱算什么。
受赠人登记我的姓,是为了掩饰,还是想取代我。
我拿出那枚钻戒,这件事早有了结比较好。
她看见钻戒一脸惊讶,脱口而出:「你知道了。」
我点点头。
「你打算怎么解决?」她问道。
我皱眉不悦,她说得直白堂皇,好像我才是那个第三者。
「把赵砚叫过来,我们三个一起解决吧。」

-8-
我觉得当事人都在比较好说。
她却困惑地看着我:「学姐,最好还是先按兵不动吧,先把财产转移走啊。」
我也疑惑了,「啊?」
「不是你?」
「怎么可能是我!」她激动地声音大了起来。
引得周围侧目,连忙拿菜单遮住脸。
「前段时间,我在商场兼职,穿着玩偶服,看见了学长。」
「他和一个女人在我隔壁的专柜买了这个钻戒。」
我连忙问道:「你有看清那个女人的长相吗?」
她摇了摇头:「玩偶服里看不清,我是勉强认出学长,听声音确定是他的。」
心彻底死了,赵砚真的出轨了,万念俱灰的我手垂下桌子。
这个戒指真的不是搭车的人不小心掉的,而是他买给第三者的。
也是,谁丢了十几万的钻戒不会着急到处找呢。
周舟看我心死如灰的模样着急万分:「婉清姐,你别消沉啊,先把财产转移出来。」
她有种很关心我的死活,又不是特别关心我的死活的感觉。
「你法学专业的,能帮帮我吗?」我真诚地看着她。
她不好意思地别过头,低声说:「我才刚考完法考,还没拿到律师资格证呢。」
不过我师姐很厉害!是大律师!我可以请她帮忙。」她又补充道。
周舟的师姐李律师雷厉风行,坐下第一件事就是按计时器。
「离婚咨询按小时收费,一小时八百。」
「打开你的手机录音。」
「你们夫妻的共同财产清单和购得具体时间都准备好了吗?」
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在她的梳理之下,我才知道。
如果不提前准备,即使是婚前买的房子,我也得分赵砚一半。
更别说婚后,我家给我贴补的钱和不动产。
也就是这时我才发现,赵砚每月上万的工资,根本没有给家里花多少。
甚至十分之一都未必有。
毕竟我们工资各花各的,其余开销除了养车,基本上没有支出。
他具体有多少存款我根本不知道。
所以他才能眼都不眨地就给第三者买十几万的钻戒吧。
我呢?结婚三年,相识七年,他付出了什么?

-9-
「那个女人,好像穿了一件粉色连衣裙。」
我再次迟疑,接风宴上,许佳宜穿的就是粉色上衣。
「是粉色上衣吗?」
她摇摇头:「不是的,是连衣裙,很长,到脚踝。」
难道是公司同事吗?
我周一请假,外卖订了汤倒进家里的保温桶。
假装自己做的,提去赵砚的公司。
看看他公司里有没有姓许的女性,顺便看看能不能打探到点什么。
我笑眯眯地领着汤找到午休的赵砚,他十分高兴。
「宝宝,你怎么来了?」赵砚很开心。
平时我很懒,从来没给他送过饭,「熬了汤,顺路给你带一些。」
他周围的同事发出艳羡的目光。
「赵工真幸福啊,爱人专程送汤。」
「就说赵工怪不得对老婆那么好。」
我陪着他在休息室把汤喝完,准备把饭盒提回去。
在他们办公区观察了一下,都是工程师。
大家都很低调,女性也大多是职业装。
难道不是同事?
我有点失落地拎着饭盒出门,迎面遇到了小姑。
「婉清,你来这边做什么呀?」小姑看见我,一把将我搂住。
「来给赵砚送汤。」我笑着回道。
小姑和赵砚严格算是同事,只不过她在总部,赵砚在分公司。
项目的缘故,在同一栋楼里办公。
当初赵砚能进这家公司,也是小姑找人介绍的。
「小砚好福气呢。我先上去开会了。」她摸摸我的头,先走了。
我目送她上电梯的背影,原本上扬的嘴角凝固住了。
电梯门逐渐关上,她长及脚踝的粉色连衣裙也缓缓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10-
我为自己荒唐的猜测感到恶心,跌跌撞撞走出大楼。
没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在一旁的绿化带吐了出来。
为什么偏偏是小姑?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哗哗掉。
小姑早年被家暴,是表妹哭着给我爸打电话。
我们一家冲过去把小姑父打得半死。
她离婚后,带着表妹,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我和表妹亲密无间。
在我眼里,我们比任何朋友都要好。
我想不通,我亲姑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这一巨大的冲击,让我一周都没有缓过来。
周舟打电话问我:「学姐,现在怎么样了?你找到那个人了吗?」
我沉默片刻:「见面说吧。」
即使消化了几天,我还是接受不了。
和周舟才讲了几句,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等我全部讲完,周舟早已目瞪口呆。
她结结巴巴给她师姐打电话说找到人了。
她师姐没有半句废话ťųₐ,让我固定证据,准备战斗。
我苦笑。
最亲近的人和最爱的人。
双双背叛,还是乱伦。
他出轨的是表妹,我都能接受。
「别消沉了,学姐!固定证据!」
「买摄像头、定位器放车里,查手机,查开房,查征信。记住了吗?」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
这场似乎是在我们结婚前就已经筹谋安排好的一切。
我要做好揭露真相的准备了。
火速下单了摄像头和定位器,放在车里。
赵砚说这周末要出差。
我已经不敢想以前他以出差的名义,出轨了多少次。
他在晚上的应酬上喝得酩酊大醉,被同事扶着送了回来。
我接过他,匆忙和他同事道谢之后。
将他扶坐在沙发上。
烟酒味很重,很难闻,我从小就讨厌。
「你先去洗澡。」我轻声说道。
他没有半句怨言,摇摇晃晃站起来自己去了卫生间。
换上干净的睡衣,他擦了半干的头发,半醉半醒地走到我面前。
「老婆,我洗干净了,香的。」
我嗯了一声。
他跪在地上,趴在我腿上,像一只毛茸茸的大狗。
真让人心软。
「老婆,我好开心你给我送汤。」
「老婆,谢谢你。」
「老婆,和你结婚真幸福。」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眼泪无声息地流着。
李律师要求固定的证据,我都一一照做了。
偏偏赵砚的手机,我不敢看。
我没法直面鲜血淋漓的真相。
今晚,是最好的机会。

-11-
我没有翻手机的习惯。
我自己的手机我甚至用得都不多。
除了用来联系特定的人,其余时间我都不会碰手机。
当我打开赵砚的手机,我才发现他几乎除了吃饭睡觉,都在和同一个人聊天。
是的,是我小姑。
许女士。
我耐心地拿手机录下证据。
按照李律师给的清单,点进每一个软件查询交易记录。
还有他们这些年的转账记录。
他们如胶似漆,比我和赵砚蜜月的时候还亲密。
只是最近的聊天很少,赵砚总是很冷淡。
他们似乎吵架了。
根源是我表妹似乎发现些端倪,所以她借着毕业回国。
赵砚也有了就此分开的打算,我小姑却死活不愿意。
她想结婚,想和赵砚结婚。
所以赵砚会给她买那枚钻戒吧。
我将所有证据都发给了李律师。
事情到这一步,我已经麻木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周舟约了她的师姐和我一起见面。
从坐下来到上菜,我都没有说话。
直到快结束,我终于说了第一句话:「我可能,不会起诉。」
她的师姐很淡定:「我知道。」
周舟瞪大了眼睛:「那你还离婚吗?」
「离吧,得先找我父母商量。」
「学姐,你一定要记住,万事以你自己的利益为先啊。」
周舟十分担心我的处境。
财产在这几个月基本已经全部转移了。
接下来,我只需要报复他们。
让他们身败名裂就结束了。
「我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回道。
「挺清楚的了。」
「出国名额只有一个,不是吗?」
她师姐推了推镜框,反问道。
我瞪大了眼睛,脑子里似乎有无数细胞炸开,和我万千思绪共振。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赵砚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为什么一定是我?
我成绩好,外貌也是中等偏上,性格不差。
和我不在一个专业的赵砚,为什么会认识并且爱上这样一个并不突出的我呢?
我仔细回想我们的初遇。
却发现根本想不起来。
他从一开始就是有预谋地接近。
是小姑让他这么做的。
他和我恋爱结婚,把出国名额让给表妹。
小姑给他稳定的婚姻和工作。
我说赵砚怎么做到刚工作三年就连升两级。
他不是为了我来的栗城。
愤怒冲昏头脑,指甲陷入掌心,长出一个个红色的月牙。

-12-
我打车到了父母家。
在楼下做心理建设的时候,再次恶心地吐了出来。
不敢想如果父亲母亲听到这件事,该会有多伤心。
我双眼通红地打开了家门。
妈妈正在摘菜,父亲则在窗边泡茶。
两个人正说说笑笑。
看见我又红又肿的眼睛,我妈着急了:「怎么了,婉清?谁欺负你了?」
我默默换鞋没有说话,她在一旁担心得不行:「这孩子说话啊?赵砚吗?」
「你俩吵架了?」
我开不了口,一开口就是止不住的眼泪。
在我哭着断断续续讲完整件事情之后,没有得到预期的父母支持。
只有无尽的沉默,让我觉得空气好像都变得稀薄了。
我快要窒息了。
在我等的双眼发黑的时候。
父亲开口了:「这件事以后不要提了。」
我沙哑着嗓子艰难问道:「为什么?」
「就是不要提了!」他突然发怒,摔了茶杯。
我看向母亲,她转头不看我。
至亲为什么不站在我这边,我不能理解。
我踉踉跄跄起身,母亲送我到门口。
她低声快速说道:「你爸前几年在工作上出了错漏,是你小姑千方百计找人平了。
「不然你爸得进去。」
她没觉得这样有任何问题,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人情往来一样。
我头疼欲裂。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利益考量,那我呢?
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突然理解了周舟的那句话。
「万事以自己的利益为先。」
她应该是知道什么的吧,我苦笑着想到。
我原本担心父亲会因此伤心痛苦。
为了顾及他们,我才没有直接摊牌,让大家都难堪。
现在看来,是没有人在乎我的感受和死活的。
而那枚钻戒,怎么偏偏就落在了车里。
又偏偏我去洗车才被发现。
我突然就厌烦了。
原来我没有家人,我只是他们随便可以牺牲的人罢了。
才走到楼下,母亲又打来电话:「婉清,你不要做傻事。」
母亲还是关心我的。
「不会的,妈妈。」
我也不能因为这点事就要死要活去跳楼。
「是啊,这么多年感情了,不要随便离婚,多丢人。」
她继续说道。
我如鲠在喉,连口水都咽不下去。
如果都不在意我,那我也没必要顾及任何人了。

-13-
回到家空无一人,赵砚已经出差了。
我打电话给搬家公司,上门来整理他的东西。
四个小时,就把他在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好。
我让他们全给送到他公司的宿舍去。
从今往后,这个房子他别想再踏进一步了。
一夜无眠,我将家里的灯全部打开。
仔仔细细看了又看,真舍不得。
可是即使搬空了他的东西,脑子里还是会时不时闪过和他相处的碎片。
尤其是门口的照片墙,贴满了我们这七年来的所有合照。
家里大大小小的玩偶全是他出差或是节假日带回来给我的。
然后我就想起,他送我的全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火又上来了。
我看着满房的黄玫瑰,灵光一现。
立刻打开搜索软件查黄玫瑰的花语。
「黄玫瑰的花语,也是道歉与悔意的象征。那抹柔和的黄色,如同内心的愧疚与补偿,希望能得到对方的谅解与宽容。」
怒火像是被浇了一桶汽油,直冲脑门,几乎剥夺了我所有的理智。
我疯了一样撕碎了所有的黄玫瑰,扎了满手的鲜血。
受不了血腥味的我,边哭边干呕。
我恨赵砚。恨他们所有人。
睁着眼坐在地上,直到第二天清晨。
麻木地起身找出手机联系中介卖房。
直接给了底价和两天期限。
另外租了一套房,预订了上门搬家,全程不用原封不动地给我搬了过去。
我坐在新家的沙发上时,还有些恍惚。
中介打电话说有买家诚心买房,想再谈谈价格。
晚上和买家见面,要价比我给的底价还低三十万。
一旁的中介听见报价,肉眼可见的绝望,估计是觉得这单要谈不成了。
我面无表情,「卖。但是现在就签合同付钱,明天过户。」
中介倒吸一口冷气:「姐,你想清楚了?」
我没理她,在合同上利落地签了字。
刚收到房款立刻让李律师帮我转移。
我现在账户上比脸还干净。
手机关机了整整一周。
每天睁开眼就是打游戏和吃外卖。
玩累了就睡,睡醒了就吃,日子似神仙。
没别的意思,我就想让他们急到发疯。
原来不顾别人死活,能过得这么快乐。
开机之后,是上百个未接电话和几千条未读信息。
我给赵砚回了电话。
「见面说好不好,婉清,求你。」
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万分,像是几天几夜没有睡。
一想到这,我就觉得神清气爽,打开窗吹吹早晨的微风。
「离婚协议已经寄给你了,签好带上,明天民政局门口见。」
我看着楼下林荫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轻描淡写地说道。

-14-
我在民政局门口等着,赵砚匆匆赶来。
他胡子拉碴,满眼疲态,像是在街上流浪了八百年。
「婉清,我们回去说好不好?」他又开始苦苦哀求。
「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冷冷地看着他。
「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要相信我啊。」
人在极度无语的情况下真的会笑。
「要我把你俩苟且的视频在你们公司路口的大屏幕上循环播放吗?」
他闭嘴了。
半晌过后,他开口问道:「一定要离婚吗?」
「对。」我斩钉截铁地回道。
他掏出离婚协议:「我签好了,你签字吧。」
我挑挑眉,寄给他的时候,明明已经签过字了。
拿过离婚协议,发现他重新拟了一份。
所有财产对半分,唯一一辆破车,还要归他。
我看得怒火中烧,一耳光扇在他脸上。
他没回过神,我又接连补了四五个耳光。
「你算什么狗东西?这房子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你还想分一半?」
「我自己赚的两个商铺,你也要一个?」
「赵砚,你怎么好意思拟这份离婚协议的?」
他还没开口说话。
小姑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穿得花枝招展。
大声嚷嚷着:「你打他做什么!你们马上离婚了!要打就打我!」
她以为仗着长辈的身份,我真的不会对她动手。
我转手就狠狠扇了她两耳光,连耳环都给她扇掉了一只。
她气疯了,要扑过来,被赵砚一把拦住。
「婉清,冷静,别生气。」赵砚说着。
父亲母亲开车也赶过来了。
我想着正好都在,刚好找个地方把离婚协议掰扯清楚。
刚刚开口:「爸,妈。」
我话音未落,父亲结结实实给了我一耳光。
「不是说了不要提了!你们这是干什么!」
我被打蒙了。
这比知道赵砚出轨小姑给我带来的冲击还大。
我的世界轰然倒塌,明明站在我面前的都是我的亲人。
我却仍孤立无援。
从小没动过我一根手指的父亲。
第一次打我,是因为我Ṫū₎要跟出轨乱伦的丈夫离婚。
「你不能这么自私,你知不知道?!」母亲在一旁尖声指责我。
我看着她,像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她,明明长得和那个爱我的妈妈一模一样。
为什么扭曲愤怒的面容和锐利的目光,让我觉得那么丑陋和可憎。
我愤怒不已,声音颤抖着问道:「所以,现在要怎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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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李律师打了电话,让她来谈判。
我现在情绪极其不稳定,已经从生气、愤怒到了想把他们全都杀了的地步。
周舟因为担心我,也赶了过来。
我怕赵砚记恨上她,让她就在附近休息,先不要出面。
李律师来的风风火火,身后还跟着俩助理。
我看见她们瞬间安心了。
让茶楼安排了最里间的包厢。
坐下后,冷冷地看着他们。
赵砚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深情开口:「婉清,我不想离婚。」
「是啊,离婚多丢人,这事儿就过去吧。」我妈赶紧接上。
小姑却开始发疯,大声叫道:「什么?!你不是答应我和她离婚的吗?!」
「我…..」赵砚吞吞吐吐。
我下巴微抬,一言不发。
身边坐着的是百分百只为我说话的律师。我安心多了。
「赵砚!当初说好的!三年就离婚,跟我出国!」小姑疯狂地拉扯着他的衣领。
赵砚一脸疲惫,痛苦不堪地反问:「我和婉清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婚?」
小姑冷笑着看着他,「没有我给你安排工作,给你铺路,你能有今天?」
「当初我不教你,你能追上她?」
「赵砚,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精彩,太精彩。
赵砚声音渐低:「我不想离婚……」
「就让这事过去吧。」父亲来来回回就这一句话。
结果是什么不重要,其他人死活也不重要,只要别影响他的利益就行。
小姑却恶狠狠地看着他,咬牙说道:「过去?不离婚谁都别想好过!」
父亲立刻改口:「那就离吧。」
我白眼翻上天。
小姑疯狂摇晃赵砚:「听到没有!离婚!」
我点了点下巴:「签字。」
「我签好了。」赵砚还在嘴硬。
看来他不是不想离婚, 是觉得我给的筹码不够。
我多一句话都不想说, 起身出门。
赵律师紧跟其后,临走回头说道:「各位, 法院见。」
刚出门的我冲进洗手间吐了起来。
周舟慌慌张张跟过来,「学姐,你不会……怀孕了吧?」
「那这个孩子?」
我漱漱口擦了擦嘴, 干脆利落:「打掉。」
如果前两次我还没意识到。
那现在实在太明显不过了, 我当即约了医院做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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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时半年多,我才拿到了和赵砚的离婚证。
我不仅保住了自己的财产,还分走了赵砚一大半存款。
他还拿自己的存款跟小姑在隔壁市合买了一套小两居。
我当然笑纳了一半。
甚至他买给小姑的那枚十几万的钻戒,我也申请追回。
庭审现场我没有出席,周舟偷偷摸摸跑去偷听。
她说我小姑当场在观众席站起来发疯,退钱可以, 但是那枚戒指必须还给她。
法官都无语了,以扰乱庭审为由,把她赶了出去。
从离婚开始,公司行政说每天都会收到一束送我的黄玫瑰。
赵砚可能以为还能靠这些廉价的表白挽回我。
我让行政帮我全丢了。
随后申请了辞职。
变卖了在国内所有的不动产, 决定出国留学。
周舟约我吃饭,说要给我送行。
我问她为什么这么不留余力地帮我。
她絮絮叨叨和我说了很多。
说当初因为暗恋赵砚进了公益社。
后来家里破产, 她去食堂打工, 结果公益社的社员天天来她的窗口。
原来是赵砚跟他们说周舟很可怜, 多照顾照顾她。
实际上每次社员带着同情目光来打饭, 都让她觉得尴尬。
只有我真的帮她从无尽的兼职中短暂地解脱出来, 喘了口气, 继续努力。
我印象最深的是她说。
「学姐, 是你当初伸出的那只援手,将现在的你拉出了火坑。」
临出发的机场里, 不知道赵砚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的ŧű₄航班信息。
又预定了一束黄玫瑰给我送过来。
我笑眯眯地拿出那张终止妊娠的手术单,插在玫瑰花里。
「帮我送到这个地址,收件人是赵砚先生。」
他就继续无尽的忏悔和愧疚吧, 与我不相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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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舟说我出国后, 小姑和赵砚ƭų²紧接着就出国了。
但是两个人在国外似乎有了很多问题,国内的公司也在起诉他们。
母亲数次打电话探听我的近况,我从她那里套话才知道。
小姑和赵砚隐瞒了很多重大事故,导致公司损失惨重。
如果不出国,他们都得进去坐牢。
为了出国,他们又挪用了大量公款。
而最近, 他们居然回国了。
还试图赖在我父母家,被我父亲赶了出去。
赵砚走投无路, 选择自首并供出小姑。
小姑鱼死网破,将陈年旧事全部翻出, 顺理成章将父亲也送了进去。
周舟的事务所接了他俩公司的起诉案件。
她跟我说不知道在国外发生了什么, 赵砚想尽办法劝了小姑回国。
最后自己自首,换取重大立功。
以为这样就可以不坐牢、不赔钱。
结果公司法务部往死里整,他不仅要坐牢, 还要赔偿近千万的公司损失。
还没庭审结束的时候,他整个人精神就不太正常了。
母亲发消息说表妹回国了,在四处求人,打工帮她妈妈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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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典礼上, 我收到了院长送我的一大捧兰花。
祝贺我作为优秀毕业生毕业。
兰花在明媚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同学说很好看,帮我拍了许多照片。
当初被交换的命运,似乎真的回到了正轨。
(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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