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露

入宫前日,师姐将我迷晕,替我入宫为宁贵妃焕颜。
谁知,不慎将皇上新赏的琉璃盏打碎。
再回来,只剩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师父师娘愤怒至极,誓想要进宫讨个说法。
二老还没到走到京城,就被当做山中流寇,乱箭射杀。
而宁贵妃,则因美貌,越发讨得皇上宠爱,一时宠冠后宫。
可她不知道,我没死,拼命活了下来。
因为,我在处理师门后事时,在师姐的腰上,发现了一块不属于她的胎记。
所以,我想进宫看看,到底是梅还是杏。

-1-
皇后爱琴。
无宠的日子,便在宫中养了不少女琴师解乏。
我是在一次宫宴上,被她留下来的,天赋异禀,所以她格外欣赏,准我在身旁伺候。
宫里的人都说,皇后若是把对琴的心思,用在皇上身上,说不定还能成就一番帝后情深的佳话,也不至于让宁贵妃独宠。
这些话传到皇后耳朵里,换来的也不过是她摇摇头,然后向我招招手。
「无趣。」
「忆雪,为本宫弹首曲儿来听听。」
这日,我刚刚弹完曲。
余嬷嬷匆匆赶来。
她是皇后身边的老嬷嬷了,遇事冷静,甚少慌张成这个样子。
原来是皇后母家出了事。
宁贵妃的表弟,闹市纵马,撞死一名妇女,这件事他是打算用银子压下来,可碰巧被皇后的哥哥镇远将军看见了,拉着他就去报官。
宁贵妃知道后,在皇上面前垂泪不已,扭曲事实,说镇远将军仗着军功欺负他们。
这话,往浅了说欺负,往重了说,便成了功高盖主。
可如今,皇上被宁贵妃迷的五迷三道。
她说什么就信什么。
如今形势,对将军府特别不利。
皇后不想邀宠,也不敢邀宠。
因得皇后赏识,她也曾放下身份与我促膝长谈过。
当年嫁给皇上,本也非爱情。
承宠的第一晚,内务府送来了避子药。
那一刻,她便知道,皇上忌惮将军府的势力,是绝对不会让她诞下子嗣的。
是药三分毒,又苦,又伤身。
她不想喝。
干脆就不争了。
挂着皇后名头,在长春宫里,乐得自在。
可如今看来,不争怕是不行。
皇后蹙眉犹豫。
我主动跪上前。
「娘娘,奴婢愿为娘娘解忧。」
琴声能为她解忧,人亦能。
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我不会让她拒绝。
她也拒绝不了,因为我的侧脸,和仙逝的容妃有七分肖似,整个长春宫,或者说,整个皇宫,找不出第二个。

-2-
身为皇后,想要打探皇上的消息还是比较容易的。
宁贵妃来了癸水。
皇上今夜打算去云贵人宫中。
此路僻静,离长春宫不远。
待到明月高悬,我悄然现身于湖边。
青丝微乱,只余一只素簪插在发间。
我低声抽泣,肩膀随之轻轻耸动,湖面波光粼粼。
恰时,一阵凉风拂来。
吹动着我的裙摆,仿佛一只随时会扑入池中的蝶。
「大胆奴婢!可知宫中自戕乃是大罪!」
一道尖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惊慌着转身,跪在地上,发丝倾泻。
颤抖道:「公公恕罪,奴婢……奴婢没有自戕。」
「那是……」
公公的话,被他身旁那道明黄色身影打断。
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的头埋的越来越低,不经意间露出侧脸。
月光下,我能感觉到,他微顿的脚步。
随后询问的声音,带着几分欣喜。
「你是谁?为何在此处哭泣?」
我不敢抬起头,轻抿嘴唇:
「回皇上,奴婢忆雪,是长春宫的琴师,无意惊扰圣驾,请皇上降罪。」
皇上对皇后无感,听到我是她宫中的人,一时少了几分兴趣。
大抵是因我的侧颜,皇上没有怪罪,只挥了挥手,让我回去。
可我跪在地上没动,眼里的泪水,如断了线般落下。
「皇上,求您别让奴婢回去,求您救救奴婢……」
皇上贵为天子,向他示弱讨好的女子无处不在。
我曾想过兵行险招,装作天真懵懂,惹他注意。
可独树一帜,何尝不是另一种暴露。
皇上没有再让我走。
他身旁的公公是个眼尖的人,当即让人去回了云贵人,皇上临时有事,不去她那儿了。
一夜恩宠……
月下相遇,我被封为月答应。
睁开眼时,正好听到皇上和公公在说话。
「皇上,奴才查了,月答应是半年前入的宫,入宫后便一直呆在长春宫没有出去过。」
「昨夜,月答应给皇后娘娘弹曲儿时,不小心错了调子,惹恼了皇后娘娘,所以才被罚的。」
「知道了,退下吧。」
他查到的,同我们昨日在长春宫预演的一样。

-3-
连着两日侍寝,宁贵妃终于坐不住了。
借着赏花的名头,将我邀去御花园。
我特意涂黑了脸,描粗了眉,罗裙也不合身段。
前去赴宴时,宁贵妃浓妆艳抹,衣着华贵,眼神睥睨着。
「本宫还当是什么呢?看来皇上当真是饿了。」
伴随着她的嘲笑,周围的其他妃嫔也跟着笑出了声。
我跪在原地,羞愤不已,却不敢发出半点抱怨。
宁贵妃铁了心要折磨我。
随口说我丑到她了,罚跪两个时辰。
伺候我的宫女吟荷,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替我挡住了太阳。
她说,宁贵妃以前不是这样的,与后妃们相处平和,也不爱责罚下人。
我当然知道,她很好。

-4-
早在三年前,我就已经认识宁贵妃了。
那年,皇上刚刚登基。
同年,她与皇后一起入的皇宫。
位份虽不同,相同的是,两人都对皇上无情。
只是宁贵妃长得美,哪怕对皇上冷言冷语,在他看来反倒成了一种情趣。
于是,为博美人开心,皇上一骨碌的宝贝往宁贵妃宫里送。
有一次,内务府送去了番邦进贡的水果。
宁贵妃没吃过,瞧着稀奇,多吃了些。
谁知,这一吃,脸上吃出了红疹子。
经过太医院一番诊治。
半月过去,宁贵妃脸上红印变成了黑印,久久无法消除。
皇上不忍美人就这样毁容了,于是贴了皇榜,谁能治好宁贵妃的脸,赏金千两。
我差钱,揭了皇榜入宫。
可皇家的钱也不是那么好挣的。
听说这些日子,已经被赶出宫十来位焕颜师了。
我以为宁贵妃肯定是难伺候的主。
谁知道,被带到明霞宫时,宁贵妃正伙着下人们打叶子牌。
看着她满脸的纸条子,我忍不住提醒。
「娘娘,您别打这张,打那张。」
话刚说出口,我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赶紧跪在地上请罪。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等了半晌。
头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赢啦,赢啦,本宫终于赢啦……」
「你是谁?」
宁贵妃转头看向地上的我。
「回娘娘,民女是焕颜师,奉皇上之命,来为娘娘焕颜。」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甚在意,反倒是问我:「你会打叶子牌。」
我愣住,随即点头。
「回娘娘,民女只是略懂皮毛。」
宁贵妃双眼发光。
「本宫瞧你挺厉害的嘛,要不这样,你来陪本宫打一圈。」
该说不说,宁贵妃的牌艺真的很差。
其他三位宫人都已经让着她了,她还能输。
一圈打下来,有我在旁边教她出牌,总算是赢了几局。
我被留了下来。
可她也有要求。
除了陪她打叶子牌,还要帮她从宫外带零嘴儿进来。
自那以后,每七天,我进宫一次。
每次,她不是要我带糖葫芦,就是要吃城南的桂花糕,或者是城西巷子的糖丸子。
其实这些宫Ṱű̂ⁿ里都有。
御厨做的,甚至比外面还要好吃。
宁贵妃说,我不懂,这是她小时候的味道。
三个月过去。
宁贵妃脸上黑印彻底好了,当初太医院治不好,无非是她不想治而已。
她不舍我离开,更不想和宫外失了联系。
她知我喜欢银子。
便开出一百两银子一次的价格,让我继续进宫为她焕颜。
我有些犹豫,一百两有点多。
她却误以为我嫌银子少。
再开口,变成了两百两。
行吧,她也不缺钱。
后来,城南的桂花糕老板娘回家生孩子去了,新来的总做不出以前的味道。
宁贵妃吃了一口蹙了蹙眉。
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于是亲自去找了老板娘,花银子学了手艺。
再吃到时,她终于没有皱眉了。
后来,她又不开心了。
我变着法的带新鲜玩意儿给她,她还是不开心。
那夜,我陪她在屋顶看星星,她跟我说:
「司露,等以后我死了,不想葬在皇陵,我想睡在梅花盛开的地方。」
原来是容妃仙逝了。
容妃与皇上曾是青梅竹马。
后来皇上登基,容妃因母家势微,做不了皇后,连贵妃之位皇上给了不了。
因此,容妃和皇上大吵了一架。
皇上一气之下,将她封为容妃。
容,便是敲打她,让她要有容人的态度。
他宠着宁贵妃,除了美貌,更多的是灭灭容妃的小性子。
这些,宁贵妃都知道。
她以为容妃和皇上年少有情。
至少能在皇宫活的就些,可却成了她们几个里,死的最早的。
新进宫的美人,仗着皇上宠爱,将容妃推到了湖里。
被救起时,容妃已经有了身孕。
可湖水冰凉,又撞到了湖底的石头,孩子终究没有保住。
皇上没有处死美人,只是削去她的封号禁足在宫里。
容妃失望至极,不到两个月,便抑郁而终。
我道宁贵妃会长命百岁的。
我跟她讲,以后她生了孩子,我还要教她打叶子牌呢,可不能像她母亲那样笨。
宁贵妃被我逗地笑来合不拢嘴:
「哪儿有教小孩子打牌的,不正经。」
我陪她在屋顶坐了一夜。
「司露,要是屋顶再高一点,再高一点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看到宫外了。」
……
我回了师父那儿,给师娘送看病的银子。
师姐也在。
她知道我在为宁贵妃焕颜,问我:
「露儿,都说宁贵妃是清冷美人儿,皇上宠爱得很,是不是真的啊?」
我道:「皇室后宫,非我们能议论的,我进宫除了焕颜,其他的事,从没打听过。」
师姐的嘴不严,我担心为宁贵妃惹来麻烦,也担心给师姐招来杀身之祸。
可谁知,再等到进宫前一日。
师姐在我的安神香中,加了东西。
醒来,已是三日后。
师父师娘,哭着告诉我,师姐死了。
她替我进宫为宁贵妃焕颜,不小心打碎了皇上新赏的琉璃盏,被关进慎刑司,活活打死的。
宫里的人,一卷草席,将她的尸体送了回来。
鲜血淋淋,面目全非。
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我愣在原地。
师父师娘泣不成声,誓要为师姐讨个公道。
我来不及阻止,他们已经骑上马跑了。
我缓步走上前,轻轻掀开草席。
衣不蔽体处,还剩半块没有被鞭打碎的红梅胎记。
这胎记不是师姐的。
而是宁贵妃的。
果然,我在她破碎的脸上,发现了换颜的痕迹。
对,换颜不是焕颜。
师父的独门绝技,只有我和师姐会。
我背着她,一路走到梅花深处。
一点一点为她清洗干净,修复容颜。
安葬好尸身后。
前方传来师父师娘,被当做流寇射杀的消息。
我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师姐在宁贵妃的身上抹了毒。
她知道我肯定会去检查。
若我们都死了,就没人知道她的秘密。
涂抹的毒药,总不似入喉来的那般猛。
我拼尽全力,活了下来。
她会换颜,我也会。
我花银子,寻了个将死之人的容貌换上,入了宫。
彼时,宫中都在传。
宁贵妃突然开窍了,知道讨好皇上,皇上大喜,荣宠不断。
甚至还有人开赌局。
赌皇后什么时候开窍的。
既然师姐喜欢皇上萧玉怀宠爱,那我将宠爱夺走了,她又会怎么哭呢?

-5-
我被罚跪的晚上,皇上又来我宫中的。
白日的时候,我让吟荷将师姐说的「他真是饿了」这句话传出去。
皇上听了,谈不上生气,但总会有点小情绪。
此时,我早已卸下扮丑的妆容。
描上细细的柳叶眉,轻点粉唇,发髻未挽。
坐在月下弹琴。
弹的是《玉簪琴诉》。
《玉簪记》曾是容妃最喜欢听得昆曲。
大概是以为自己和皇上的情义,能冲破世俗的枷锁吧。
我沉浸在琴声里。
吟荷先看到皇上,想要出声问安,随后被皇上制止。
直到我一曲终。
感觉到身后有人。
「吟荷,帮我把房间里没串完铃铛拿出来。」
久久没得到回应。
转身,竟然是皇上。
我惊讶之余,更多的欣喜,盈盈俯身。
「竟不知是皇上在身后,是臣妾失礼。」
他并未怪罪。
而是问我,拿铃铛做什么。
他这么一问,我顿时红了脸,露出女孩般的娇羞。
「昨夜Ŧũ⁷……臣妾的衣裳不小心勾到了铃铛,皇上说好听……所以,臣妾想做一些挂在床幔上……」
说完,我的脸烫的都快滴出血了。
顿时感觉腰间一暖。
我撞进皇上胸膛。
「小东西,朕现在就想听铃铛响。」
……
皇上萧玉怀自出生时,便被封为太子。
随侍身旁的人,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
就连暖床丫鬟,也是中规中矩的教他,侍奉他。
后来,他做了皇上。
皇后贵妃不知争宠,容妃倒是喜欢他,可性子闹起来,冷落他也是常事。
更别说床笫之趣。
师姐占着贵妃的位置,有些事上。她需得守规矩,若是过于放肆,别说是太后,就是宁家也要派人进宫说教她。
一夜荒唐。
我只字未提被宁贵妃罚跪的事。
为皇上穿衣时,他把玩着我的手,久久不放,眉目中潜藏着探究。
「朕听说你爹原来是府知事,前些日子被卸了职,可要朕帮你。」
萧玉怀杀伐果断,能在众多皇子中,稳坐东宫,登上皇位,自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就如他不信,我偏偏在那一晚湖边偶遇,只是为了让他救我出长春宫。
所以,他去查了我的身世。
不过皇后提前都有准备好了。
宁州府知事的女儿。
而正好,府知事近日因犯事被卸了职。
一切顺理成章起来。
我佯装被道破心思,慌张地跪在地上。
「皇上,后宫不得干政,臣妾爹爹犯了事,该罚。」
「只是……只是爹爹于臣妾有养育之恩,若真的只被卸了职,性命无虞,臣妾也就放心了。」
我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师姐前几日的枕边风,不正是干政吗。
眼下宁家和将军府真要是斗起来,对他皇位稳固来说只会百害而无一利。ṱū₋
连日恩宠。
我被晋了常在。
师姐的癸水也过了。
靠着御书房送醒神汤的把戏,将皇上留在了明霞宫。
宁贵妃的闺中时,就素有京城第一美人的之称,面容着实是美。
在加上师姐的焕颜术,更是锦上添花。
连着五日,我都没有再见过萧玉怀。
但好在,师姐闭了嘴。
没再提宁家表哥纵马一事。
皇后那边也暂且可以安心了。
只是,我却觉得奇怪。
现在的宁贵妃是我师姐,她不懂朝堂纷争,与宁家也并不熟悉,为何要帮着宁家表哥说话?
我只记得,以前宁贵妃同我说过,她这位表哥曾心悦过她。
只是她不喜欢。
接连表露心意多次后,逢年过节,她连吃饭都要躲着他。

-6-
师姐承宠的第七日。
她带着宫人,浩浩荡荡闯进我殿中。
我被两名太监按到在地。
她认不出我。
可她脸上的嚣张气焰,和以前一点也没变。
六岁入师门。
她仗着自己是师姐,什么都要和我抢。
我若多得了师父指点,她必定哭哭啼啼寻我错处,再让师父处罚我。
这不。
萧玉怀晋了我的位份。
她才后知后觉,我那日是在扮丑。
今日前来,怕是做好了要诬陷我的准备。
果然,他们在我殿内,东翻西找了一柱香时间。
最后找出来一只巫蛊娃娃。
娃娃上可有宁贵妃的名字。
宁雪。
师姐看到那只娃娃,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
她也不去找皇上,毕竟她是贵妃,我只是常在。
师姐目光狠戾。
「来人,月常在以下犯上,意图谋害本宫,拖下去,杖毙!」
有人搬来了凳子。
抓住我的太监,已经把我按在凳子上面了。
另外两名太监,孔武有力,举着板子,狠狠落了下来。
一、二、三……
我咬着牙数着落下来的板子。
剧烈的疼痛使我精神涣散。
我忽然想到宁贵妃,我的雪姐姐。
她呀,娇气的很。
我给她焕颜,手上的力道稍微重了些,她都要皱一皱眉头。
可有次容妃嫉妒雪姐姐越来越美,来找我麻烦,滚烫的茶水向我砸来。
雪姐姐竟将我拉到身后,结结实实替我挨了。
她当时没说疼,等容妃走了,她才在我面前哭,要我给她吹吹。
我又想到了那具血肉模糊的身体。
师姐为了让她说不出话,割掉了她的舌头。
她当时该有多疼啊,有没有哭?
梅林中,我轻轻地吹着雪姐姐身上的伤痕,可怎么吹,也吹不醒她了……
思绪越来越模糊……
「住手!」
耳边传来萧玉怀的声音。
绷着的弦,终于可以松了些。
鼻息间萦绕着龙涎香。
听到清脆的铃铛声,我知道他把我抱进了房间。
师姐会来找我麻烦,早在意料之中。
听到动静时,我便让吟荷翻墙逃了出去。
我让吟荷去找皇上。
可不宜太早,身上若无半点伤,那不是白白浪费了师姐这出好戏。
另外,我身边还有皇后宫中的人。
若是萧玉怀真的对我置之不理,皇后也不会放任不管。
还好,萧玉怀舍不得我。
或者说,不舍与我夜夜贪欢的快乐。

-7-
再睁开眼,已经是傍晚了。
房间内只有萧玉Ţũ̂ₛ怀和吟荷的身影。
师姐不知在何处。
我挣扎着想要起身。
低声哭诉:「皇上,都是臣妾不好,惹了贵妃姐姐生气。」
「可是皇上,臣妾真的没有要害贵妃姐姐,那娃娃,臣妾当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臣妾可以用爹爹的性命起誓……」
无所谓,我真正的爹早就死了。
萧玉怀吸气微沉,将我搂进怀里安慰:
「好啦,朕会查清楚的,你安心养伤。」
娃娃上的名字是绣上去的。
针脚出自哪里,不难查。
不是宫里的绣娘绣的。
而这几日,与我接触过的外人,就只有云贵人。
她来我宫中坐过,还带了点心。
无事献殷情,必有猫腻。
顺着这条线查下去。
果然,那字的针脚和她宫中的掌事姑姑相似。
云贵人依附师姐。
这样,才能在她每月不方便那几日,分到些恩宠。
剑指何处,再明显不过。
无非是一场贼喊捉贼的戏罢了。
萧玉怀不可能不知道,幕后主使是师姐。
只是舍不得师姐的美貌。
一如容妃被推下池塘流产,他舍不得杀那美人一个道理。
错,全让云贵人背下了。
云贵人大抵没什么让萧玉怀留恋的东西,于是被废去双手,打入冷宫等死。
为了安慰我,他又晋了我的位份,月嫔。
我也识趣的不再去追究。
养伤的日子,我不便承宠。
萧玉怀偶尔来听我弹弹琴。
等伤好些了,就月下起舞,各种新奇玩意儿,让他舍不得离开。

-8-
我坐在房内,蹙眉问吟荷:
「今日的宜欢汤,还没熬好?」
吟荷笑着打趣:「娘娘,您都连续喝了五日了,还不够呀。」
我嗔怪道:「你懂什么,躺了这么久,腰都僵硬了,皇上喜欢娇软的。」
话音刚落。
被一道凌厉的女声打断。
「宜欢汤?原来你喝了宜欢汤。」
是师姐。
雪姐姐可能不知道宜欢汤是什么,但师姐肯定知道。
外面秦楼楚馆的女子,为了留住那些有钱的恩客,总要废些功夫。
宜欢汤就是其中之一。
女子喝了之后,能让腰肢更软,更柔。
不过这种汤,我和师姐都只是听过,没有真正见过。
我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慌忙跪地请安。
「臣妾见过贵妃娘娘,不知贵妃娘娘来找臣妾,有何贵干。」
啪!
师姐一巴掌狠狠甩在我脸上。
「贱蹄子,用这种狐媚手段迷惑皇上。」
「宜欢汤在哪儿,还不赶紧交出来。」
Ŧū₍
我不敢不从,却犹豫着没有给。
师姐示意身旁的宫女搜房间。
吟荷飞奔护着一个盒子,师姐二话不说抢了过去。
笑的花枝招展。
「月嫔妹妹,这些东西,本宫就没收了。」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
我忍不住在心里骂她一声蠢货。
相处多年,我深谙她欺软怕硬的性子。
前些日子的忍辱负重,是一步步滋养她的蛮狠。
就像她指使云贵人做娃娃陷害我那样。
皇上不追究她,我也不敢多说一句。
让她认定我好欺负。
若不是靠着雪姐姐这张脸,她早就在这吃人的后宫死了千八百次了。
师姐将宜欢汤拿走数日后。
我在御花园晕倒了。
为我诊治的太医说我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从而中毒,才会晕倒的。
堆积的毒素必须马上清除。
否则有性命之忧。
而那不该吃的东西,说起来让人难以启齿。
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却是宜欢汤中的一味原料。
这件事在后宫闹得沸沸扬扬。
在确保那些东西,对皇上没有害处后,太后骂我不知廉耻。
罚我禁足一月,在宫中誊抄佛经静心。
皇上没说什么,毕竟我吃了那些东西,开心的是他。
甚至在我禁足时,还偷偷跑来找我,与我欢愉过几次。
可师姐她就该慌了。
她和我不同。
我是琴师上位,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迷惑皇上,最多被人骂几句狐狸精。
但她是世家贵女,整个宁家,乃至皇室都会被诟病。
一个月后。
我抱着佛经去太后宫里复命。
她对我说不上待见不待见,总之在她眼里,不过就是皇上喜欢的新鲜的玩意儿。
我在殿外足足跪了一个时辰,太后才唤我进去。
我忏悔了整整一柱香时间,把此生所学能用上的词都用上了,最后再夸赞一番师姐。
「太后娘娘,其实这件事,贵妃娘娘早就知道了,她早已将臣妾宫中宜欢汤收走,只是贵妃娘娘心善,并未处罚臣妾,才让臣妾有了侥幸之心,将那副偷偷藏起来的药喝了。」
「臣妾已经知道错了,以后定每日誊抄佛经,为圣上祈福。」
……
「你说什么!宁贵妃收了你的药!」
不愧是上届宫斗的佼佼者,一听便抓住了重点。

-9-
宜欢汤早被师姐毁尸灭迹。
但她肯定喝了,自然也会默认自己中了毒。
太医院配药都是有记录的。
太后手段了得,彻查此事时,没有惊动太多人。
可我等啊等,等他们去查,并没有查出端倪。
整个太医院,都没有师姐的用药记录。
我费尽心思设计的局,到最后没有任何意义。
无措感,霎时席卷我四肢百骸。
夜里,萧玉怀在宫中召集大臣们议事。
雪姐姐告诉我,不高兴地时候,就爬到屋顶上坐坐,吹吹风。
于是我让吟荷找来梯子。
秋风猎猎。
我闭上眼睛,学着雪姐姐从前的样子,伸手去触摸风。
她喜欢风,她说,因为风是从外面吹进来的。
不知是被风迷了眼,还是太想那个笑着说喜欢风的人。
泪何时落下的,我竟浑然不觉。
我曾暗自庆幸,能带给雪姐姐笑容?
可现在,我后悔了。
后悔去揭皇榜。
后悔来到皇宫。
后悔教雪姐姐打叶子牌。
后悔让师姐知道,宫里的贵人出手阔绰。
若是这些都没有,她至少可以活得久一点。
……
「宁公子,前面路黑,您慢些。」
思绪被说话声打断。
只见不远处黑漆漆树林里的有两个身影在攒动。
没有提灯,像是怕被人发现。
他们走的方向,没记错的话,是往明霞宫。
待他们走远,听不到动静了。
我才慢慢爬下房顶。
顶着红肿的双眼,吟荷问我怎么呢。
我摇摇头,只说是被风迷了眼。
「哦,对了,今晚皇上可有去明霞宫?」我问。
吟荷挠了挠头:「没有,内务府的公公说,皇上今夜没翻牌子。」
没去明霞宫呀。
那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夜深。
我换上吟荷的衣服,悄悄去往明霞宫。
宫外守夜的宫人罕见的少。
后院有个密洞。
是雪姐姐以前挖的,偶尔她会躲开宫人,偷偷溜出去御花园看看花什么的。
师姐享受着正殿的奢靡,怕是从来没去过下人住的后院。
密洞还在。
我佝着身子钻了进去。
下人房里的灯,已经熄灭,还时不时传来鼾声,这么早就休息啦,还睡得格外香。
正殿门口只有一名太监守着。
没多时,里面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
「表哥,你轻点~」
「表妹,那可不行,我可是帮王太医还了一万两银子,所以今儿你必须得好好犒劳犒劳我。」
「哎呀讨厌,别掐我呀,留了痕会被皇上知道的。」
「该死的,你现在的模样可是让我爱惨了。」
……
「可是那个月嫔,真是讨厌,你赶紧想办法给我弄死她,那种下贱的人,可不能脏了我的手。」
「小淘气,你放心,我已经在侍卫里安插了人手,过几日太后寿宴,你只需将她引到湖边即可。」
……
声音越来越放肆。
我没再继续听下去。

-10-
半个月后,太后寿宴。
太后素来礼佛,不喜奢靡,故而寿宴也没有大操大办。
只来了皇亲贵族。
雪姐姐的父母也来了。
师姐的性子和以前的雪姐姐明明是两个极端。
可宁大人和宁夫人却没有追究,更确切的来说,是不想追究。
他们反而高兴,自己送进宫的女儿终于懂得讨皇上欢心了,可以为他们宁家光宗耀祖。
宴席正式开始前,后妃和贵妇们都在花园赏花,男宾则在前厅观看歌舞,相隔并不远。
皇后斜坐在一旁喝茶,无意与旁人攀谈。
师姐一身华服,珠翠环绕,俨然成了众人簇拥的对象。
忽然,有人从身后撞了我一下。
再转身,吟荷不见了。
湖边,我听到师姐叫我的名字:
「那只珠钗可是月嫔妹妹?」
都喊到我了,吟荷也不在,我没有不上前查看的道理。
刚刚走到湖边。
「月嫔妹妹,你看,那假山上的珠钗是不是你的?」师姐佯装亲昵地走到我身后。
我还未来得及回应,一股大力猛地袭来,我反手抓住身后的师姐。
师姐惊恐的瞪大眼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便与我一同狠狠跌入水中。
水花四溅。
忆雪不会凫水,可司露会。
幼时师娘教过我,师姐呛过一次水后,便吵着不学了。
宫里的湖不深,我在罗裙下还穿了裤子,方便游上岸,上衣也用针多缝了几层,确保不会露出丁点儿不该露在外肌肤。
岸上已经乱作一团了。
有人呼救,有人跃跃欲试想跳下来救人。
前厅的男宾闻声赶来时。
最后师姐是被我救上岸了,只是场面嘛,有点令人难以直视。
胸前的衣襟被我扯落一大块,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面。
哪怕眼尖的宫女脱下外衫披在她身上,依旧无法掩盖她被这么多人看到的事实。
面对周围的窃窃私语。
师姐干脆晕过去了。

-11-
师姐被送回明霞宫中。
等到寿宴结束,萧玉怀才去看她。
她在床上哭的梨花带雨。
「皇上,您要给臣妾做主啊,是月嫔她推的臣妾。」
萧玉怀面色沉的可怕。
周围噤若寒蝉。
师姐还没察觉出来,哭的更厉害了。
「皇上您一定要狠狠处罚她,她差点害死了臣妾。」
……
「够了!」
萧玉怀厉声将她打断。
他对师姐本就谈不上爱,只是以前无论如何撩拨都得不得人,忽然有天对他屈膝迎合,让他有种获得的成就感,所以才对她无比纵容。
可他是帝王,对任何属于他的东西都有「唯一性」的要求。
师姐的身子被人看了,就像埋在他心中的一根刺。
师姐垂着泪,娇声道:「皇上~您凶我。」
萧玉怀更加生气:
「贵妃,你说是月嫔推你,可你知道月嫔为了救你,差点溺死在湖里。」
是了。
在救师姐的时候,我行了个险招。
整个人游到她前面去救,这是错误的救人方法。
慌乱中,她攀住我的脖子。
我几次被她按在水里,好不容易游到岸边,已经没了力气慢慢往下沉。
被拉上去时,肚子里全是水。
此事没过多久。
宫里宫外流出一则传言。
都说皇上英武凶猛,在贵妃身上留下的痕迹着实是厉害。
可明明萧玉怀前些日子就没有碰师姐,哪儿来的痕迹。
流言如洪水猛兽,拦都拦不住。
萧玉怀在我宫里,闷闷不乐。
我窝在他怀中,手指绕着头发,为他打抱不平:
「皇上,那些人尽乱说,您明明每次和臣妾都那么温柔,怎么可能对贵妃姐姐那么凶嘛。」
说完,萧玉怀的眉头皱的更深。
将我从怀中抱下去,脚步匆忙便往外走。
「诶~皇上……」
「吟荷,换衣服,去明霞宫。」
师姐这几日不敢出门。
发起火来,几乎把宫里的东西都砸了。
「查,去给本宫查,到底是谁在乱说,快啊!」
跪在地上的太监,抖得跟筛子一样。
「是,奴才这就去查,奴才这就去查。」
「不用去了,朕亲自查。」
萧玉怀一身帝王之怒,踏入殿内。
宫人们齐齐跪下。
「皇上~」
师姐婀娜地走上前,满脸的委屈:
「外面的人编排皇上和臣妾,臣妾一定会查出是谁,绝不会让皇上龙颜受损。」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在师姐脸上。
「编排朕还是编排其他人?贵妃,是你自己说,还朕来查?」
师姐惊恐万分,努力保持着镇定。
「皇上是怀疑臣妾?」
「哼,是不是怀疑,查了不就知道了。」
「来人,搜!」
我赶到的时候,明霞宫已经被翻得个底朝天。
师姐宁家表哥往来次数甚多,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负责搜查的都是宫中的老嬷嬷了。
不多时,便搜出一条不属于皇上的腰带,还有几件扯拐的肚兜。
甚至,他们还在下人的吃食里,查出了蒙汗药。
难怪,上次我来的时候,下人们睡的那么香。
师姐百口莫辩。
奸夫还没查出,又是皇家丑事。
萧玉怀暂且将她禁足在明霞宫。

-12-
日落西沉,皇后请我到她宫里坐坐。
长春宫里的女琴师,又多了几位。
有位名叫凝霜的。
长得娇俏可人,最近颇为得宠。
皇后在内殿,听她抚完琴ṱűₛ出来,神色倦怠。
她挥了挥手。
下人们识趣的退下。
皇后为我斟了杯酒。
「月嫔,本宫是该谢谢你除掉宁贵妃呢?还是该怪你利用本宫呢?嗯?」
皇后的脸上看不出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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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装作听不懂:「娘娘,宁贵妃在一日,便有一日的可能在皇上面前说将军府的不是,除掉不是正好吗,何来利用之说。」
皇后一直盯着我的眼睛,想要看穿我,却又舍不得看穿的样子。
「宁贵妃的奸夫的是谁,皇上很快就会查出来,宁家此次在劫难逃,等这件事结束,你就留下来陪本宫好不好?」
我如何不懂她眼里的情愫。
就如当初我看雪姐姐那样。
我正要开口,皇后将食指放在我唇间阻止。
「不用着急回答,本宫给你时间。」
而后,她附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
她说:「忆雪,本宫真的很想听你帐内抚琴,萧玉怀能给你的,本宫也能给你。」
原来她以为利用她,是因为爱上了萧玉怀。

-13-
如皇后所言,萧玉怀查到了师姐的奸夫就是宁家表哥。
师姐被削去妃位,打入冷宫。
至于宁家表哥。
在无人处,悄悄被皇上处死了。
宁大人是户部尚书,镇国将军借题发挥,查出了宁大人这些年贪墨赋税。
萧玉怀大怒,将其收押。
这些日子,镇国将军和皇后都挺忙的。
我才有机会悄悄去冷宫看师姐。
算算日子,她在这里也呆了快一个月了。
曾经借着雪姐姐的容貌,享受过她的荣耀,如今跌入尘泥,她受不了打击,整个人已经有些疯癫了。
她抓着稻草说是自己的金簪,插地满头都是。
终于她发现了我,疯似地向我扑过来。
「是你,是你害的本宫,本宫要杀了你,杀了你!」
我抓住她伸过来的手腕。
在冷宫没吃过好饭。
瘦骨嶙峋的师姐,轻而易举就被我提了起来。
我用另一只手探在她的脖子处,仔细寻找到换颜的痕迹。
她开始发慌。
「你要干什么!你是谁?」
我只看着她,眼神冷的可怕:
「师姐,你说我是谁?」
她愣住,不敢相信。
「司露?!不可能,我在她的尸体上下了毒,你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
当然可能,她低估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意,爱意遭人破碎,化成复仇的利剑,是我求生的意志。
师姐忽然笑了。
「哈哈哈, 可是司露,这不能怪我啊,宁贵妃有那么好的家世, 那么好的容貌, 她还耍着性子不去迎合皇上,这不纯纯是浪费吗?」
「你看,我用了她的脸,皇上更爱我了, 宁家也过得更好了。」
「你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来毁掉这一切。」
我将她甩在地上,几乎是歇斯底里。
「那师父师娘呢?」
师姐冷笑一声, 全然没有悔意。
「哼, 别跟我提那两个老不死的东西, 明明我才是师姐,换颜术也只该教给我, 他们就是偏心你!」
偏心我?大抵曾经有过吧, 可那次不是被她哭哭啼啼给抢过去了。
换颜术上,若不是我当真有天分, 师父也不会教我吧。
……
「你要干嘛!你别过来,别过来……」
我没有立刻杀了师姐。
这里毕竟是皇宫。
皇后如今对我虎视眈眈, 她误会我爱的是萧玉怀就误会吧。
离开冷宫时, 我割下了师姐的舌头,废去双手。
又在她脸上抹了药。
她用了换颜术,此药会比正常人的脸,更快渗进皮肤, 使其溃烂而亡。

-14-
一切好似尘埃落定。
我依旧是萧玉怀宠爱的月嫔,皇后依旧不争宠。
在一个风平浪静的夜里,镇国将军反了。
数万铁骑踏入皇宫, 萧玉怀无力反击。
我终于明白皇后说的那句, 萧玉怀能给我的她也能给是什么意思。
我和她之间, 从来都是互相利用。
我利用她入萧玉怀的眼, 她利用我之手,除掉宁家。
可我无意留在宫中,更不可能留在她身边。
我在破败的明霞宫中, 找到了一封信。
是雪姐姐写给Ţũ¹我的。
她说她不喜欢宁家。
父母只是将她当做为家族争光的工具培养。
她更不喜欢皇宫, 日日守着四四方方的院子和自己不爱的人。
她说我是她黯淡生活里唯一透进去的光。
我自幼没有父母,师父师娘偏宠师姐。
她又何尝不是,我的光。
雪姐姐说,她想去大好山河看看, 是不是真的如话本中写的那样美。
我离开了皇宫。
依旧用的换颜术, 刚死的宫女。
趁着宫乱,我躺在死人堆里逃了出去。
只带了雪姐姐留下的信。
大乱持续了整整七日。
新帝登基。
皇后被封为长公主。
出宫,另立了府邸。
听说她在府中养了不少女琴师,可她依旧郁郁寡欢。
听说是因为先帝的宠妃月嫔, 在先帝死后,为爱自戕了。
彼时,我已经远离了京城。
恢复了原来的容貌和名字。
我去了宁州,去了北疆, 去了离京城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里的水是清澈的,风是自由的。
雪姐姐,你看到了吗?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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