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恩又一次瘫痪在床疼到抽搐,不一样的是,这次没有我费尽心血救他了。
当初他双腿恢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迎娶薛柔儿,面对我五年的付出不屑一顾:
[以为治好我的腿就能要挟我要个名分,宋枝,你也配?]
我只是深深一拜:
[当初谢老侯爷救民女一家于水火,如今恩情已还,我与贵府再无瓜葛。]
谢怀恩猛然回头,脸僵在当场。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他推开了唯一对他真心的人。
-1-
铜炉炭火将熄未熄,我跪在织金绒毯边缘,小腿麻得如同枯木。
[公子,该施针了。]
鎏金拔步床上传来玉器碎裂声,谢怀恩将药枕砸在我额角:
[滚出去!看见你这张虚伪的脸就恶心!]
血珠顺着眉骨滑落,腥甜刺激着心脏也跟着抽疼,我垂眸拾起滚落的银针。
[今日是最后一次,您很快就能恢复……]
话音未落,谢怀恩突然暴起掐住我的脖颈。
男人苍白手指陷进我颈侧瘀痕,那是三日前他发火时留下的。
[你还敢提?两年前你就说我能好了,可是结果呢?]
两年前他本来就该恢复了,可惜不顾我劝阻,非要大雪天去为薛柔儿求情。
是我用血入药寸步不离守了他三天三夜,才堪堪保住他的双腿。
喉间发出破碎的喘息,我被他狠狠扔在地上,玉器碎片瞬间嵌入我的手掌。
[呲~]
钻心的痛楚瞬间蔓延开,却抵不过心底的痛。
他瘸着腿跳过来,把我的手狠狠攥着,我不由得痛呼出声。
温玉安眼中翻涌着恨意:
[痛就对了,记住这是你欠我的!若不是你贪慕侯府权势,此刻该站在我身侧的是柔儿!]
是吗?可惜你的柔儿自你瘫痪后就再也没有来看过你。
我看着眼前的温玉安,直觉他可悲至极。
反手在他阳陵泉上一扎,他小腿一麻跌回床上,我趁机迅速下针,心中暗自松口气。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我,眼中翻涌着情绪:
[宋枝,你别以为治好我,就可以趁机讨要名分。我最恨的就是你这种心机深沉,贪慕虚荣的女人!]
我头也不抬,手既稳又准,解释过太多次,已经无所谓了。
等他好了,我就可以离开了。
-2-
谢夫人从佛堂迈出,高兴得快要哭晕过去。
谢怀恩能走路的消息一天之内就传遍京都,谢府笼罩了五年的阴霾终于散去。
来道贺的人踏破门槛,冷落了五年的门庭开始热闹起来。
我默默收拾着包裹,扯动了手上的伤口,疼得钻心。
[姑娘啊,你怎么还在这里,大家都在前院讨赏,今天侯爷和老夫人高兴,人人都得了赏赐呢!]
我将染血的绷带换下,人人都有赏赐吗?可偌大的侯府,没有人通知我。
阿梨是个热心肠,非要拉着我去前院:
[连我们洒扫丫鬟都有厚赏,你这个最大的功臣怎么少得了。]
她一边拉着我,一边碎碎念,可是谢怀恩的小厮却突然闯了进来。
阿梨愣住,一拍脑袋:
[瞧我真笨,姑娘哪能和我们一样,你又不是丫鬟姑子,赏赐一定是单独给你送来了,是吧,阿福?]
她回头笃定地看着阿福,阿福面色难看地看了我一眼,为难地开口:
[侯爷命我告诉姑娘,今日喜宴贵客众多,让姑娘静下心抄写佛经,不要露脸……让他为难。]
阿梨笑容瞬间顿住,有些抱歉地看着我,怪自己不该多嘴。
心中的寒意胜过外面的风雪,罢了,总归明天要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双手接过佛经,阿福颇为同情地看着我:
[侯爷说,他幸得上天垂怜,如今痊愈,让你务必在今日抄出百遍经书,晚上跪经时感谢佛祖。]
阿梨不敢相信地确认了几遍,谢怀恩要我用受伤的手,一天之内抄百遍佛经。
阿福尴尬点头,然后快速走开了。
说不难过是假的,五年里我为他付出了多少心血?
不求他感恩戴德,但起码不要作贱我。
可惜,终究只是奢望。
我艰难忍着手痛一笔一划写着,让时间的流淌,为我这一场付出作别。
侯门富贵,我得罪不起,但只要安安静静度过今天,我就自由了。
想到这里,心中就不由得长舒一口气,连带手中的笔也一起飞速落墨。
我不知道的是,一道身影悄悄穿过热闹的前院,慢慢靠近院子。
-3-
谢怀恩不想我出现在宴席上,我知道。
毕竟薛柔儿以我照顾谢怀恩为借口,迟迟不肯履行婚约嫁进来,谢怀恩一等就是五年。
其实刚开始,他很依赖我,所以我以为他能体谅我。
当初他为了救薛柔儿坠落悬崖,一双腿就此残废。
谢老侯爷早就过世,他作为独生子一残废,侯府几乎走向没落。
父亲临终前要我以宋氏百年医承,尽全力照顾谢怀恩。
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我将他从泥沼里拉了出来。
他瘫痪后性子孤僻,下人都受不了他的脾气,他又依赖我,于是我一个医者就像丫鬟一般伺候他的起居。
可惜,即便我做了这么多,薛柔儿几句话,便可让他对我的态度瞬间大改。
[宋姑娘毕竟还未出阁,日日与你相处还是要有个名分。]
谢夫人见他大有起色,曾经试探地问。
[我答应过柔儿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宋枝不过一介民女,服侍我是她的福分,况且柔儿就是因为她才不肯嫁过来,我还没找她算账呢!]
我在门外听得真切,心像是被绳子勒紧了,不能呼吸,又痛得缠绵。
谢夫人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再提。
除了谢怀恩,谁都看得出来,薛柔儿是在嫌弃他的残废,薛家按着婚事不提,也是在观望我能不能治好谢怀恩。
可惜,他只会把账算在我身上。
两年前,他几乎要把我掐死:
[宋枝,你故意拖着不肯治好我,不就是想粘在我身边吗?你就是想拆散我和柔儿两个有情人,这副嘴脸当真恶毒至极!]
谢怀恩的巴掌扇到脸上的时候,热辣的痛感伴随着委屈终究淹没了我。
泪水不争气地流出,我几乎要气笑了:
[谢怀恩,是你非要大雪天跑去替薛柔儿撑腰,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腿不能再受寒?]
他目光有些闪躲,却依旧脾气大:
[那又如何?不过小小风寒而已,何至于再次站不起来了?一定是你搞的鬼,你就想故意赖着我!]
他重重甩来的杯子擦破我的脸颊,鲜血顺着淌下,腥味缠绕在鼻腔。
我不再同他争论,转头离开。
后来是谢夫人好言求了我许久,我看着她,想起当初父亲身为御医得罪了贵人,全家蒙难。
是谢老侯爷救了我一家九口人性命。
罢了,治好谢怀恩,我宋家便再也不欠他们什么。
我又默默回去找谢怀恩给他推拿,他却一副早有预料我会回头的样子,让我以后收敛脾气:
[柔儿不像我这样好说话,你不好好改改,以后吃亏的是你。]
我很纳闷,我的脾气和薛柔儿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与她讨生活。
不过我不再反驳他,懒得同他说话。
他却Ťű₎继续自顾自计划:
[先娶柔儿进府,给足她体面。这样她或许不会太为难你……]
回忆戛然而止,因为一双蜀锦玉珠鞋出现在眼前。
我一抬头,银狐斗蓬下娇俏的薛柔儿正笑得得意:
[哟,大冬天抄佛经,怀恩哥哥真是半点怜惜也不肯给你呢。]
她ţů⁴「失手」将手炉砸在我手背上,亮红的火星子跳到我手上,痛得我惊呼一声。
薛柔儿满意地看着我隐忍的表情,一阵快意:
[我跟怀恩哥哥说,你这般劳心费力治好他的腿,恐怕其实是嫌弃他残疾呢。]
我猛然抬头,没想到人可以无耻到这地步,明明嫌弃到不肯踏足谢府的人是她,却可以这样轻飘飘抹了我五年的心血。
她看着我的表情很是痛快,笑得前俯后仰:
[你这样可悲,到让我生不出欺负你的想法了。毕竟怀恩哥哥听完,脸色可是难看得很呐,不然也不会让你带着伤抄佛经。]
刚说完,她就快速抓起案上厚厚一沓佛经,扔到窗外的冰湖中。
[所以你抄不完,可会被怀恩哥哥厌弃哦!]
她心情大好地迈步出门,压根没注意到我衣袖间藏下的药瓶。
我嘴角一勾,总有一天,她会求到我面前的。
抬头的瞬间,才发现谢怀恩竟然进来了,不知道站了多久,又听了多少。
心跳漏了半拍,忍不住有些期待,他是不是已经看清薛柔儿的真面目。
[怀恩哥哥,你让宋姑娘为你抄佛经祈福,人家好像不太高兴呢。]
说着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向冰湖边已经晕染开的纸张。
谢怀恩出乎意料没搭理她,只一双眼睛定定看着我:
[你就没什么要同我讲的?]
讲什么?薛柔儿暗中欺负我早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固然可恨,可是一直纵容她的不正是他谢怀恩么?
但是,心中还是燃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希望。
看到真相的他,会不会也有一次偏向我呢?
[侯爷,我手烫伤了,实在抄不了了。]
我将血肉模糊的手伸到他面前,薛柔儿瞬间变了脸色。
谢怀恩皱着眉,他当然猜的到我为什么受的伤,我又不是傻子,难道会自己烫着玩?
似是不高兴我这样不懂事,让他为难了。
他冰川般的脸更加冷冽:
[抄不了不抄便是,何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你这副样子难道是我谢府薄待你了?]
心脏钝钝一疼,我像是被人一巴掌扇醒。
谢怀恩,你眼盲心瞎,当真配不上半分真心。
飘雪如轻羽般晃晃悠悠落在我收好的包袱上,我将一根雅致的木钗拿出,默默放在桌边。
下一次你再倒下的时候,不会有人救你了。
-4-
残阳如血,余光印在我手上鲜红的绷带上。
佛经可以不抄了,可是佛堂却还要我去跪。
我点好佛灯,跪在佛祖面前真心感谢:
[多谢佛祖庇护,让我能这么快治好谢怀恩。]
原以为要在他身上赔上一生,比起一辈子受他折磨,区区五年报完恩情,倒也算幸运。
谢怀恩一身玄袍毛氅在屋外听得一清二楚,嘴角不自觉上扬,看起来心情很好。
看着这一幕薛柔儿皱起眉头,抱着新添的鎏金手炉,娇娇开口:
[怀恩哥哥病了这些年,我日日在佛前祷告,佛祖定是听到了我的祈求,现在你痊愈了,柔儿也可以放心了。]
谢怀恩才反应过来薛柔儿在他身边,立马将她拥Ťû⁻在怀里:
[天这么冷,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薛柔儿眉眼一舒,笑意不达眼底:
[当然是来替你感谢佛祖的,这宋姐姐仅仅跪在佛堂,恐怕诚心不足,佛祖不愿领受。还是我替你跪在院外吧。]
谢怀恩眉头微皱,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还是转过头对我吩咐:
[去院子里跪着,连柔儿都能想到的事还要我来提醒,真是无用。]
我瞟了一眼门外簌簌纷飞的大雪,着实不愿遭罪。
谢怀恩见我没理会他,冷峻的脸上裂开一丝怒意,冲过来一把拉起我,力道大得几乎要把我的手腕捏碎。
[宋枝,你在我侯府还敢不听我命令,你是吃了豹子胆了?]
我一介民女,身份低微,他若真要做什么我确实无能为力,于是只有默默出去,在满天风雪里跪着,感受刺骨的寒意咬着关节生疼。
薛柔儿得逞地笑着:
[要跪足四个时辰!]
谢怀恩看了一眼外面厚厚的积雪,不自觉打了个冷颤,眼中闪过些许迟疑。
却还是在看向我时冰冷开口:
[时间不够不足以体现你的诚心,柔儿这是为你好,你该好好领受。]
我眼看着谢怀恩捧起她的手,怕她染上风寒,两人相拥进暖阁。
寒风铺天盖地席卷着风雪,落在我的身上,天地间安静地只剩我胸腔的闷响和暖阁里噼里啪啦的火堆。
父亲,女儿已经尽心尽力了,今夜之后,宋家再不亏欠谢府什么了。
-5-
是夜,月光渐渐从谢府抽离,加深了夜色。
我终于回到房里,浑身僵得像根冰雕,牙齿还在疯狂打颤。
一个身影避开下人,悄悄隐来,是谢怀恩。
他轻声敲着窗边,语气有些局促:
[枝枝,是我。]
见我没有回应,他自顾自继续:
[今天你跪了这么久,膝盖一定冻坏了,我给你带了药你记得用。]
我依旧没有说话,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他顿了顿:
[我看见是她把你抄的佛经丢到冰湖了,所以不是没再罚你吗?枝枝你该明白我的苦心的,薛国公府势大,如果不顺着她的意让你跪着,你只怕会被罚的更狠。]
原来他真的都看见了,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所谓的苦心和保全,不过也是给我的伤害罢了,若没有他我根本不会有机会受这些磋磨。
他伸手抚摸着窗边,似是和我的影子贴紧,语气是我没见过的温柔:
[你放心,我知你心意,等我和薛柔儿完婚后,会给你妥善安排的。但是你也要改改性子,否则我难护住你……]
他越说越兴奋,有着难以掩饰的期待。
谢怀恩,太迟了,我年少时曾对你有的一丝倾慕,早被你作践干净。
第二日一早,我即便僵着双腿也去向谢夫人请辞。
她看着我有些犯难,以为我是变着法儿求名分:
[我昨日没给你赏赐,就是觉得你对于怀儿,如同再造之恩,不好轻易安排。]
这话说得漂亮,可却表明了我身份尴尬。
我只俯首一拜:
[当初谢老侯爷救我一家,这五年里我全心救治侯爷,今日之后恩情两清。]
谢怀恩进门的脚步一顿,我的话清清楚楚落入耳中,俊脸上的笑意瞬间撕裂开。
谢夫人也有些哑然,其实我刚入府就说过了,我只是来报恩的,可是没有人信。
他们总觉得我是贪图富贵,总以为我是所谋的是谢怀恩。
我承认年少时见过他,俊岸若岭的身形曾让我有过片刻心动。
但是不代表我会心甘情愿受他冷眼折磨,坚持救他不过为了报恩而已。
谢夫人迟疑着看向谢怀恩,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毕竟她一开始打算将我贬低入泥,等我求她后再顺势给我个妾室之位,也算对我开恩了。
谢怀恩却气得面色铁青,声音前所未有地失控:
[好好好……既然你自己说了两不相欠,那样最好,有你哭着回来求我的时候!]
他说完便甩过头,手里不自觉搓着衣服。
我知道他这是在等我低头,这是让我哄他的信号。
谢夫人没有开口,等着我表态,空气有一瞬间的紧张。
我只双手奉上一本手札:
[谢夫人,侯爷已能行走,但万不可再受寒症,否则药石无医。养护细节皆记于此,民女拜别。]
有了这本手札,以后他再自寻死路,也万万怪不到我身上。
谢怀恩一直竖着耳朵,听到我的叮嘱时以为我还在意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
但见我语气疏离执意要走,他嘴角紧抿,双拳紧握,定定看了我一眼,压下翻涌的情绪,最终赌气般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当真什么都不要?]
谢老夫人狐疑地打量我,怕之后又赖上侯府,薛家和谢家的婚事不能出任何岔子。
我想了想,开口:
[若老夫人定要赏赐什么,就请为我向回春堂写一封推荐信吧。]
回春堂是京都最大的药所,名家坐镇地位超然。
我父亲因罪被贬,我一介女流本来进回春堂难如登天,但是我治好谢怀恩这个事,如果得谢家的公证,那稳稳立足自然不在话下。
谢老夫人有自己的考虑,略一思索便替我写了推荐,将我的医德医术夸的天花乱坠。
况且她毕竟是体面人,不能让我空着手离开,还赏了黄金百两。
我没有拒绝,干脆利落地收下。
我故意端着赏赐从侯府走出,眼尖的人都知道我就是那个治好谢侯爷的医女。
[那就是宋神医?听说是她把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病症治好了。]
[没看见她端着赏赐出来吗?看谢府这样感激她,那肯定是真的啊。]
前几天谢怀恩刚刚能走,我便买通了乞丐传出是我治好他的消息,随着他到处在京都转悠,我的名声也跟着渐渐响亮。
只要他活着,他能走路,就是我宋枝的活招牌。
侯府门前,我不怕有人抢钱,但刚走出街角就迅速把赏赐收起来,换了身装扮到了一个安静的院落。
这是一年前我就买下的小院,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地方。
两年前谢怀恩狠狠发了那通火后,我就知道他不是能记我辛劳的Ťüₑ人。
于是在侯府来往的亲贵中,接近了吏部尚书夫人秦氏,经过半年调养,让她成功怀上子嗣。
这个小院,就是她给我的谢礼。
还是秦夫人好伺候,不像谢怀恩,时时折磨我。
说到谢怀恩,如今这般寒冻,不知道他会不会听我的,小心养护他的腿。
要是不听的话,就最好了。
这一回,可不会有人再管他了。
-6-
回春堂的掌院早已听过我的事,加上谢府的推荐信,我很快便开始坐诊。
一开始,都觉得我是女子,且又年轻,根本没有人来我的堂口。
看见对面江老大夫堂前人都挤满了,我有些无奈地摇头。
[请问,这里也能问诊吗?]
我寻着呼声看去,小姑娘鹅黄色的锦缎上都浸出了汗渍,面色苍白,痛苦异常。
急忙将她扶在床上,然后一边把脉一边问她情况。
她午饭过后就腹痛难忍,我随即在她中脘、关元、合谷施针,不过片刻便止了痛,她面色渐渐如常。
其实不是大问题,不过是食用相克食物导致的腹痛,我开了两剂药,从她进来到拿上药,不过短短一刻钟。
小姑娘懵逼地看着我,柔柔开口:
[姐姐,你好生厉害,比我府里的大夫还要利落许多。]
我淡淡一笑,叮嘱她注意事项,她眼中越发崇拜,说定要重重谢我,我只笑笑没当回事。
屋外众人目睹这一幕,有些排在末尾的病人开始向我这边聚拢,我有条不紊地诊治,精准道出病症,众人越发赞不绝口。
病者治疗颇有效果,再加上谢府的事传开了,都知道我在回春堂坐诊,渐渐的,我的堂口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今日刚忙完,我揉着酸痛的肩膀准备回去,却看见堂前立了一个惹人厌烦的身影。
像是等了很久,风雪压在他大氅上,显得分外孤寂。
我掉头就走,他却似乎发现了我,大步迈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宋枝,你居然来真的?两个多月了你居然一次都没回过府?]
他的表情竟然有几分不可置信,我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始终觉得我在和他闹别扭。
[谢公子,你现在应该在准备新婚吧,不知来我回春堂有何事?]
我不动声色拉下他的手,他看着空荡荡的手有些怔愣。
众人都和我熟识了,刚才就注意到他的不妥,都在竖着耳朵听,有些好汉还想过来拉开我们。
[我……我是来找你的,枝枝你可曾想过我?]
他试探地问着,眼神不经意间有一丝期待。
我面色一冷:
[谢侯爷慎言,我清清白白的姑娘,虽然是医者,治好你的病,却不代表我和你有其他什么关系。]
这话却像敲在他心上一般,让他面色一白,他终于确定我是真的要离开他了。
[你是在和我赌气?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拒绝柔儿的,我也是情非得已。]
众人却已经听不下去,我是个好大夫,救死扶伤,本就不该被人这样冒犯。
[这人是侯爷吗?堂堂一个侯爷这般无礼吗?难道救了他就要想念他?这是什么歪理?]
[宋姑娘好可怜,明明是济世活人的医者,救了人还要被纠缠,那以后谁还敢救他啊。]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杂,谢怀恩脸色却越发难看。
他眼神一错不错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到对他的担心和维护。
出乎他意料的是,我丝毫没有帮他的意思。
曾经他腿残卧榻时,我替他挡过多少白眼。
而如今,还有以后,谢怀恩,路只能自己走了。
他有些慌了,伸手想来拉我,我早有预料地避开他的手,故意高声道:
[谢侯爷,虽然你屡屡冒犯,但是作为医者我还是要提醒你,你如今虽然能行走,但要是再受寒气,那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其实我知道,他一贯喜欢和我唱反调,像个孩子一样。
所以我就是故意要见他倒下,见他重新跌回泥潭,但这次扔掉拐棍的他不知道还能不能站起来。
我头也不回赶紧离开,把他一个人留在原地,身影瘦削而寂寥。
-7-
谢怀恩果然不负我的期望,根本不听我的劝告。
他自以为深情地每日站在回春堂门口,不是送点心就是带首饰,我一样也没收。
风雪压他白满头,他也笔直地站着,只有我知道他的腿坚持不了太久了。
但我从未阻止,更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
[宋枝,我们聊聊。]
见我压根不搭理他,他还是忍不住来找我。
他在这里确实影响病人,我还是随他出去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冬日的院外这么冷。]
他盯着我的膝盖,满眼愧悔。
[否则我定不会由着柔儿这样欺负你。]
他一边说一边盯着我的脸,不肯放过一丝神情。
我只是定定看着他:
[最终让我跪足四个时辰的,是你。]
他听完面色一白,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枝枝……是我错了,你别离开我好吗?我这就跟母亲说,抬你做贵妾,地位比柔儿差不了太多。]
[谢怀恩,我出府那天开始,就和你没有半分牵扯了,你真觉得我稀罕做你的贵妾?]
我掉头就走,不去看他眼中的震惊和破碎。
他终于急了,想来抓住我,却扑了空。
就是这一瞬间,他的腿疼得钻心,几乎站立不住,瞬间冷汗直下,神色痛苦至极。
我装作没发现,加速了脚步。
-8-
他的腿明明不能再行走了,却依旧日日都来。
[你不明白,枝枝是最关心我的人,她只是嘴硬,只要她看见我这样自苦,她会心软的。]
他咬牙硬撑着对阿福交代:
[你看看我穿这青袍如何?她以前说我穿青色好看……]
我去查看药材的时候听得一清二楚,越发厌烦他的存在。
他每日咬牙忍痛,像笔挺青松一般立在回春堂门口,却始终不见我心软,脸色越来越难看,每次看着我都欲言又止。
在他连续吹了半个月的寒风以后,终于倒下了,谢夫人急忙让人来请我。
我拒诊了三次,第四次是谢夫人亲自过来。
[宋姑娘,怀儿的病又严重了,若不是请过其他大夫拿他没有办法,我也实在不愿意打扰你清静。]
我微笑颔首:
[谢夫人客气了,还是叫我宋大夫吧。至于令公子的病,我早就说过他要是再受寒症神仙难治,如今我已无计可施。]
其实我是骗她的,我能治,但我偏不治。
她肉眼可见地慌了,却转头怒视着我:
[怎么,你是不愿意?宋枝,别以为你出了侯府就硬气了,我对你好言好语,是因为我儿子的病尚且需要你医治。
[今日你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他要是治不好,我要你整个回春堂陪葬!]
我冷笑着看着她,还真是有恃无恐,可惜如今早已由不得她了。
掌院闻讯立马出来,见着谢夫人压根没什么好脸色:
[陪葬?就凭你?]
掌院是当今七王爷的女婿,醉心医药才一手创建回春堂,是真正的皇亲国戚。
谢夫人面色一暗,平时呼喝惯了,忘记回春堂并不是一般的药铺,掌院可不像没用的谢怀恩,只靠着祖上余荫庇护。
这也是我当初非要想法子进回春堂的原因。
她知道此事她并不占理,立马堆笑:
[误会误会,这不是一时失言嘛!怀儿Ťṻ₃病得严重我实在忧心,正好您在,快命宋枝把他治好!]
掌院白了她一眼:
[宋大夫是我回春堂名医,她有拒诊的权利。你谢家这小子还真是废物一个,都说了染了风寒药石无医,他自己找死,我们做大夫的还能拦着他不成?]
谢夫人何时受过这等气?
她脸上皱纹挤到一处,手指颤抖着说不出话。
我走上前,悄悄在她边上耳语几句,她瞪大眼睛看着我,满眼惊恐,反应了好半天,才恨恨离开了。
掌院瞥了我一眼,我有些抱歉: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他却毫不在意:
[你是我回春堂的人,我自然要保护你。这谢家母子当真恶心至极,你自己多提防。]
我点点头,既然他们这样,那我自然也要反击。
给他们惯出毛病了,总把我当丫鬟使唤。
只是不知道,我刚刚告诉谢夫人的秘方,她会不会考虑。
算算日子,当初给薛柔儿下的毒应该发作了。
听说两家婚期将近,倒有些令人期待。
-9-
谢怀恩躺在床上跟死人一样了无生机,腿疼得他几乎夜夜难眠。
小腿上像是有无数小刀在刮,他冷汗连连,没想到宋枝这次居然铁了心不管他。
这时候他才想起,当初他也曾痛得想死,是宋枝给他调了膏药才缓解。
当时剩了很多,应该在她房里!
可是他唤了半天,也没有人应声。
哦,他差点忘了,他发病时脾气急躁,经常打骂下人,只有宋枝会不顾伤痛靠近他,照顾他。
谢怀恩如同枯尸般躺着,眼神毫无焦距。
宋枝,那个温柔浅笑的宋枝,那个坚韧刚强的宋枝,好像……被他弄丢了。
实在痛得要命,必须马上去找药!
他咬牙站起来,一点点挪动,折腾地满身汗水,可却似乎一直走不到宋枝当初住的房间。
[怎么离得这么远!]
谢怀恩这才想起,当初怕薛柔儿难过,故意和宋枝避嫌,把她安排在最偏远的地方,也不管她照顾他方不方便。
他无奈苦笑,如今报应落在自己身上了。
小腿上的神经疯狂叫嚣,他痛得跪趴在地上。
要是宋枝在,他怎么会这么狼狈!
不知道是痛狠了,还是想她想狠了,一滴泪猝不及防砸在地板上,谢怀恩自己都不敢相信。
被薛柔儿拒绝的时候没哭,当初摔下悬崖浑身是伤没哭,怎么现在,胸口竟然酸涩得这么厉害?
心口像是缺了一块,闷闷地疼,接连着浑身都像针扎一样。
他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腿更疼,还是心更疼。。
终于连走带爬到了她房里,才被阿梨看见了急忙扶他起来。
谢怀恩默了默眼,阿梨随着他的指示左翻右翻,却始终找不到药。
他几乎要痛晕过去,不小心咬断了自己的舌尖,血流如注,把阿梨吓得疯狂给他止血。
缓过气来,他才痛恨整整五年里,他怎么不肯来宋枝房里坐一坐,到如今连找瓶药都找不到!
阿梨为难地看着他,宋枝房里东西少得可怜,除了那根木簪,她什么都没留下。
谢怀恩痛得眼神迷离,努力看清,才发现这是他曾经亲手做给她的。
那时候她刚进府,她的温柔细致让他很是依赖。
若不是后面薛柔儿告诉他,宋枝这样努力救他,肯定是嫌弃他腿疾,他肯定会一直依赖她,喜欢她。
都是薛柔儿的错!
明明是她嫌弃自己才不肯嫁进来,她怎么能倒打一耙冤枉宋枝?
奇怪,宋枝明明关心自己,好几次叮嘱他不能受寒,怎么会没留药?
他反复让阿梨继续找,就像在反复确定宋枝对他的感情。
阿梨实在忍不住小声抱怨:
[确实什么都没留下嘛,除了根没用的木簪。]
谢怀恩一听,气得几乎要弹起来!
什么叫做没用的木簪?这是他亲手做的,这可是他的心意!那不比金银珠宝珍贵?
[要是贵重的话,宋姑娘也不会留下吧。]
这话像是压死他最后的稻草,他回过味来,原来在宋枝眼里,他的心意早已不重要了。
曾经她百般珍视的木簪,可以毫无留恋地丢下。
连他一起,也丢下了。
眼泪拼命涌出,五官因痛苦而扭曲,谢怀恩觉得自己可恨又可怜
宋枝不会回来了,那个曾经全心全意照顾自己的人,真的不要自己了啊!
-10-
我听说谢家和薛家的婚礼如期举行,有些纳闷。
明明他们一个快腿残了,一个快毁容了,怎么还是继续成亲呢?
掌院悠悠道:
[两家人都生怕对方知道了悔婚,可不得赶紧互相坑上门嘛!]
怪不得,谢老夫人都不敢大张旗鼓给他找名医,看来是怕消息出来,薛家不肯嫁女。
不过谢夫人这样努力促成他们的亲事,倒给我一个离间他们母子的机会。
我去见了谢怀恩。
[枝枝!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不管我的!]
这才多久,他几乎快瘦成干尸了,眼球突出面色青白,哪还有当初翩翩公子的气质?
[其实有个法子能治你,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我淡淡开口,看着他激动地滚落下床,痛得打滚,求我救他。
[当初你母亲来回春堂我就告诉过她了,但看你这不知情的样子,看来她还是放弃你了。]
谢怀恩耳朵一动,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
[你说什么?]
我缓缓蹲下,心中愉悦:
[记得当初你再次病倒,我用血入药,救你一命么?]
他似是想起我当初的付出,眼眶渐渐湿润:
[枝枝,原是我不好,只有你会这样爱我!]
我发自内心地笑了:
[你还真说对了,药引确实要真心为你人的血,如今救你的法子,只能用至爱之人的心头血入药,否则你半年之内必定命丧黄泉!]
谢怀恩反应过来,谢夫人这是听到药方,怕了。
他嘴唇一白,眼神变幻疯狂摇头:
[怎么会,怎么会,母亲若是知道,怎么会不救我,怎么会不告诉我……]
他此刻像个无助的孩童,突然发现周围没有一个对他真心的人。
他仔细盘点着,像是理清救赎的乱线:
[母亲不肯告诉我,说明她不愿救我。柔儿更是不可能……枝枝?]
他突然抬头,用我见过最渴望的眼神期盼着,他跪坐起来,拉住我的裙摆:
[你再救我一次!求你……]
我嗤笑一声,毫不留情打碎了他的期望:
[侯爷,曾经的宋枝可能会成为你的药引,可你忘了,现在的我对你可没有半点真心。]
其实曾经的我一心报恩,却也不会傻到拿心头血给他。
这样说不过是让他悔恨地更深,更痛!
他的手在我冰冷的眼神下无力垂落,悔恨的痛苦疯狂席卷着他。
他像个困兽一样痛苦地低吼,他终究是发现,他把唯一对他真心的人推走了。
他一口鲜血喷射出来,溅到我的裙摆上。
谢怀恩,你终究是咎由自取。
我刚刚出去,恰逢遇上谢老夫人,她是故意放我进来看谢怀恩的。
[自从你说了这个方子,我日日寝食难安,你告诉他也行,我心中就没有愧疚了。]
我眉毛一挑,毕竟是亲生儿子,她这么容易自洽?
似是看出我心中疑问,她心安理得地开口:
[百善孝为先,他总不能为了自己就残害母亲,我这也是给他积福!]
谢夫人看着我:
[做个交易吧宋枝,你本事了得,帮我尽快让薛柔儿怀上谢家骨肉,生下孩子以后,你想动什么手脚我就当看不见。]
我心跳微快,还是小瞧了这老夫人,当真是见过风浪的人。
她居然这么快就放弃谢怀恩,打算直接抱养孙子,甚至借我的手除了薛柔儿,以后薛家的资源还是会给这个孙子,而她把控整个侯府,再无半点烦心事。
[我知道你吃过薛柔儿不少暗亏,但她是国公府嫡女,你能毁她容貌已经是最大的报复了,想做更多只能和我合作,如何?]
心脏动若擂鼓,她说的没错,我确实没法硬刚,但心里始终无法释怀。
我终究缓缓点头。
-11-
谢怀恩像只提线木偶,木然娶了已经毁了容貌有些疯魔的薛柔儿。
成亲那天,他给我来信,给了我良田百亩,求我原谅他:
[年少不知真心贵,错把鱼目当珍珠。]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辜负我的事他一样没少做,给些钱财就能补偿我五年被折磨的苦痛?
但我还是收下了,不拿白不拿,这时候清高有什么用?
薛柔儿病得蹊跷,而我下的又是慢性毒,所以根本没人想到是我动的手脚。
只有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谢夫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新婚之夜,瘸子掀开疯子的盖头,看到她满脸毒疮,愣住了。
他忽然笑得疯魔,边笑边哭,然后疯狂掐住薛柔儿的脖子:
[恶人自有恶人磨,哈哈……薛柔儿,咱们真是绝配夫妻,抵死纠缠……]
无论她如何求饶也没有办法,薛家早已放弃了她。
我时常去看诊,为她调理身体备孕。
见她身上淤青不断,知道她爱美,会贴心为她调配好迅速让肌肤复原,却痛苦异常的膏药。
她日日不得休息,痛得打滚,却不得不用我配的药膏,毕竟她的脸毁了,皮肤再难看的话连她自己都恶心至极。
见她恢复得快,谢怀恩打她打得更狠了,虽然他自己虚弱不堪,却也不让她好过,两人当真是抵死纠缠。
谢老夫人也是真的讲信用,我暗中的操作,她一贯无视。
薛柔儿快速怀孕了,她也真金白银毫ẗŭ̀¹不吝啬地赏给我。
我只需要保证胎儿的健康,而薛柔儿像是被榨干血肉的干尸,眼神空洞,又悲切地看着我:
[宋姑娘,你救救我!]
我有些惊讶,她居然会向我求救,当真是没有一个人管她了?
她扑通跪下,满眼无助:
[真的,我只能求你了。你这样善良的人,当初谢怀恩这种渣滓你都会救他,你现在也救救我啊……]
她抓住我的手,好巧不巧碰到当初她用火炉给我烫伤的地方,在我的护理下,疤痕渐渐淡了,但是终究还在。
我装作为难地开口:
[我知道,咱们女人都是无辜的,可是老夫人有命我不能不从啊!她说了,孩子无论如何不能有任何问题,毕竟谢怀恩已经无用了……]
我说的确实也是实话, 谢怀恩和薛柔儿未必不知道, 老夫人只当他们是生育工具。
只是窗户纸没有被捅破罢了。
她颓然放下手,像是个失了灵魂的疯子,笑得癫狂。
我心突突直跳,迅速离开了谢府。
这么久了, 终于时候到了。
第二天,谢府的噩耗传遍京都。
薛柔儿给老夫人下毒被谢怀恩发现,将她打得奄奄一息。
而那碗毒药他却照常端给谢老夫人,眼看着他的母亲喝下,他才笑得得意洋洋:
[母亲,您算计了所有人,却没想到临了了, 被儿子算计吧?不过就是一碗心头血而已,您怎么就不能给?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儿子受苦……]
谢老夫人痛得满地打滚, 才反应过来他干了什么,大骂畜牲。
谢怀恩把濒死的薛柔儿扯着头发一起拖进来,狠下心直接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谢老夫人和薛柔儿被火烧的撕心裂肺,哭着喊救命。
倒是谢怀恩, 大火蔓延下,冲天的红光照的他的脸上越发癫狂:
[可惜了, 没能把枝枝一起带走……不过她现在不爱我了, 也不配陪着我……还是你们陪我死吧, 你们一个个虚情假意,看着我受苦!]
傅景秀绘声绘色给我讲着这一切, 都说这家人定是着了魔,或者欠下什么怨债没还。
她就是当初我在回春堂第一个病人, 那个明媚的小姑娘, 竟是丞相府流落在外的真千金。
她非要与我结交, 我当初为了提防谢老夫人的后手, 就顺势攀上了丞相府这棵大树。
谢夫人连儿子媳妇都能杀死, 怎么会放过我?
挑唆他们是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做的事,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狗咬狗, 只是还是担心害怕, 总要留点后手。
所以傅景秀是我的另一张保命牌,只是还好, 他们三个够自私,只需要稍微挑拨下, 就开始互撕。
京都的医药之道已经颇为精深了,可是女医师很少。
各府夫人为了避嫌,更喜欢女医师看诊,我成了回春堂名副其实的女科名手。
有很多府邸想要我留府随侍, 但是我依旧留在回春堂。
我不是什么能干大事业的女子, 我只想诊更多的病人,不拘身份地位,无论高低贵贱。
我所求的只是能堂堂正正济世活人,得到一个大夫该有的尊重。
谢怀恩,只是我人生的一个插曲,我也希望再也不要想起他。
他临死前写给我的绝笔信,厚厚一沓, 写满了真心和愧悔。
我毫不犹豫丢到炉里,烧得干干净净,自此恩怨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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