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投胎前,我坟前来了一个小姑娘,她对着我坟墓喊娘,每隔几日给我送贡品。
我不忍现身告诉她,「这是我的坟,你娘没埋在这儿。」
大哭一场过后,她来得更勤了,求我能不能帮她找一下娘。
等我终于有了她娘的消息,小姑娘却满身是血地倒在我面前。
她说,「是不是等我死了,就能见到娘了。」
我于心不忍还是将真相告诉了她,「你娘死后被人挫骨扬灰,魂魄被囚禁在庙宇,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即便你死也见不到她。」
她虚空抓着我的手,哀哀祈求,「我娘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她不该落得如此下场,你神通广大白日也能现身,求你帮我救救她……」
听着她一声声哀求,我应声答,「好。」
小姑娘闻声断了气,我招来黑无常告诉他,「我想好了,不找好人家了,你让我重生在这具身体中吧。」
-1-
我忘了我死了多久了。
生前的记忆越发模糊,只记得自己叫陆离,其他的一概不知。
我正躺在坟头晒月亮。
黑无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侧,躺在我的一旁。
「姑奶奶想好了吗,决定投胎到哪户人家?」
见我不答话,黑无常急切起来,「你投胎时间已到,拖久了对你对谁都不好。」
「我这里有几户好人家,要不你选选?」
黑无常说我生前是有大功德的人,死后还被人立了庙宇,接受百姓们的香火。
所以我可自主选择再世为人的父母。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黑无常。
任他说的天花乱坐,始终不吭一声。
我心中应是有挂念的,让我迟迟不愿转生为人。
黑无常气呼呼走了,他刚走那个认错娘的小姑娘就来了。
三个月前,我的坟墓迎来了一队人马。
他们将一副空棺材盖在了我棺椁之上。
自那日后,Ťũ₍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每隔几日便来祭拜。
她对着我的坟墓喊娘,将带来的贡品一一摆在我坟墓前。
絮絮叨叨说一些假话。
她说,「娘,女儿在府上过得很好,你无需记挂女儿。」
她明明过得一点都不好,无意中露出的手腕上面布满了淤青。
一看就是被人搓磨过的,哪里好了?
她又问,「娘,你在下面冷不冷?吃不吃得饱?」
我心说,你小丫头片子还是关心一下你自个儿吧。
春寒料峭,她只着单薄衣衫,小手冻得通红,脸蛋冷得煞白。
身子骨薄的一股风就能吹倒,若她娘真埋在这儿,瞧见她这副模样,指不定得心疼成什么样儿。
想到这儿,我没由来的一阵烦闷,心里堵堵的。
有什么东西从我脑海里呼之欲出,却怎么呼都呼不出来。
我飘到坟墓上方,顶着阳光享受她带来的贡品。
我同其他鬼最大不同的地方是,我能白日出现,还能在人间现身。
吃饱喝足后,小姑娘依依不舍地看着我的坟墓,哑着嗓子向我告别。
「娘…你在下面好好的,改日女儿再来看你,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你托梦给女儿啊…下次来女儿给你带上…」
她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狠狠吸了一下鼻子,嘴里低声发出,「女儿想你了,托梦来看看我吧…」
看着她泪湿的双眸,我的心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好似这一幕曾在我面前上演过。
我实在忍不住,叫住转身要走的她。
「别走。」
-2-
她猛地转身,眼中升起的亮光,在看见我的那刻瞬间消失不见。
转为…惊恐!
她猛地退后两步跌倒在地,惊惧地看着我。
声音都在发抖。
「你…你是谁?」
「你…你…你不要过来呀…娘…娘…」
别说她怕我现身之后的模样了。
说实话我也怕。
我现身之后保持着死时的样貌。
胸前插着一把长剑,血水从受伤的地方不断地往外流淌。
染透了我身上的囚衣。
蓬头垢面不说,两只眼还被人给挖了去,一双耳被齐齐削去。
我真的很怀疑黑无常是不是骗我。
说我是大功德的人,死后还受万民敬仰。
我敢问呢?谁家好人死前被折磨成这副鬼样。
看着小姑娘抖得不像话的身子,我停住向她靠近的脚步。
蹲在坟包上。
「别怕哦,我不吃人。」
「我就是想告诉你,你娘她没埋在这儿,这里是我的坟。」
「还有谢谢你带来的贡品,以后别买了,我就要投胎了,以前东西我还能帮着你娘吃,以后真就是浪费了。」
谁知刚刚还怕成鹌鹑的小姑娘,一下子扑到我面前,扬起一张慌张的小脸。
「我娘没埋在这儿?」
「不…不可能…我明明亲眼瞧见她的棺椁下葬的…」
棺材是下葬了。
可棺材里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为了让小姑娘相信,我亲手撅了自己的坟,露出她娘的棺材。
「你自己瞧吧,里面是空的,我好歹死了千百年了,犯不着哄骗你这个小丫头。」
我面不红心不跳地扯着谎,天知道我死了多少年了。
小姑娘身形踉跄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棺材。
「娘…娘…我娘呢…我娘呢…呜呜…我娘呢…」
她开始小声呜咽,她开始放声大哭,她开始失声悲鸣。
一遍遍喊着娘你在哪儿?
她卷缩成一团,呆呆地看着那口空棺材。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她瘦小的背影让人瞧着可怜。
我忍不住走到她跟前,试着安慰她,「你娘的尸骨虽然不见了,但是还有你记挂着她呀,你瞧我尸骨虽在但千百年来你还是第一个来祭拜我的人…这么一想你娘是不是幸运多了…你心里会不会好受点…」
谁知她竟突然朝我跪下。
眼中惊惧不见,看我像看活菩萨。
她对着我拜了又拜,才小心翼翼道,「您死了千百年,神通广大,早就成了鬼仙,您能不能帮我Ŧű₀找一下我娘,作为子女我想让娘她入土为安。」
她生怕我不应,急忙补充道,「往后我每隔三日就来祭拜你,给你上香为你供奉。」
她说她娘叫陆乘风。
还与我同姓,也算是缘分了。
她娘死时三十有二,是京都人士。
我将消息散了出去,京都ţű̂₅周围包括附近城池的鬼都在找一个三十二叫陆乘风的女鬼。
可连续找了三天三夜,都没人见过她。
小姑娘再来时,提着两大篮子贡品。
她希冀地看着我,等着我向她说她娘的下落。
我不好意思道,「你再等我几日。」
小姑娘笑着说,「多等几日都没问题,这是我给您带来的贡品。」
她不好意思道,「以往我都按照我娘的口味为您准备的,现在我多带了几样,您看你喜欢哪种?下次我多给您带些。」
其实我和她娘的口味蛮像的。
她娘爱吃的我全爱吃。
她又说,「您是个好鬼,只有您愿意帮我…谢谢您。」
说着她又真诚地给我磕了几个头。
待小姑娘走后,我决定亲自出马。
-3-
只是没想到,我刚千辛万苦寻摸到她娘的消息。
小姑娘就惨死在了我坟前。
看着她被鲜血浸染的尸体。
内心深处一直有个声音在朝我疯狂叫嚣,「陆离替她们报仇、替她们报仇。」
一直催我投胎的黑无常激动不已,连看未看,直接施法将我送进小姑娘的尸体中。
当他看清小姑娘的脸时,分明想要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
我清楚地感受到我的魂魄正在同她的身体融合,身上骇人的伤口也在快速愈合。
等身体融合完毕的一瞬间,无数不属于我的记忆,疯狂地涌进我的脑海中。
是陆鸢自生下来那刻,所有的所见所闻。
每一帧画面,都让我怒火中烧。
原来她过得这样凄苦。
一行清泪从我眼角滑落,莫名的愤怒充斥着我胸腔。
我徒手掀开我的棺材,从我尸骨下面掏出给我陪葬的长剑。
我现在不再是鬼魂,而是个人。
地府有规定,鬼差不可伤及凡人。
黑无常对我无可奈何,只能在我身后跟着,苦口婆心地劝说。
我一概无视。
回京杀人之前,我决定先去镇压陆承风的破庙。
替陆鸢看她一眼。
庙中供奉的既不是漫天诸佛,也不是各路仙家。
而是一位被人砍掉脑袋的女将军。
刻着她名讳和生平事迹的地方被人全部抹去。
能被人立庙,说明她生前战功赫赫,死后受百姓爱戴。
不知发生了何事,让她的庙被人遗弃惨遭破坏。
正当我要问黑无常陆乘风的魂魄被镇压在哪儿时。
一声凄厉的惨叫自雕像下方传来。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我陆家世代为将,全部儿郎皆为保家护国战死,从未有过异心,为何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苍天无眼…大道无眼…我陆家血冤谁人能替我申诉…」
声声泣血悲鸣,让我不由得泪湿了眼眶。
我指着被禁锢在雕像底下的魂魄,问黑无常,「她是陆乘风是不是?」
「何人将她禁锢于此?」
我不明白我为何这般激动,尤其是听到陆乘风的声声嘶喊、声声鸣冤,心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痛得我难受。
黑无常别过头去,「是当今天子,她被镇压在这儿只是暂时的,等当今天子一死,以他精血为阵眼的锢魂阵自会消失。」
「被禁锢在锢魂阵中的鬼魂与世隔绝,我们能听到她的嘶喊,她却感受不到外面的分毫。」
「陆离你破不了这阵。」
我自是知晓我无法破除这锢魂阵。
但我能手刃了残杀忠良的狗皇帝。
我深深看了那雕像一眼,视线扫过她手中一人高的长剑,握紧了手中那柄给我陪葬的长剑。
它们竟一样!
跳动的心脏猛地一窒,身穿血红铠甲、手持滴血长剑的女将军,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有什么东西想要从我脑海中呼之欲出,却怎么都不出来。
既然想不起,那便不想。
我收敛起被搅乱的心神,转身出了破庙,直奔京都。
我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替陆鸢和她娘讨回一个公道,斩杀那群畜生不如的东西。
-4-
依着陆鸢的记忆,我来到了陆府门前。
此时的陆府热闹非凡。
继承陆乘风兵权的沈阙,正在为继室所出的幼子办周岁宴。
前来参宴的宾客络绎不绝,毕竟现在的沈阙可是手握三十万陆家军的天子近臣。
我出现的那一刻,在府门前迎接宾客的沈阙明显神情骤变。
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惊恐之色,随后又是深深的杀意。
他是陆鸢的爹。
也是取了陆鸢心头血的罪魁祸首。
沈阙眼神示意身旁府卫朝我逼近,想要趁旁人未注意到我的存在,再杀我一次。
我冷笑一声,从背后拔出长剑。
一剑封喉,杀了靠近我的府卫。
霎时间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沈阙眼中闪过一抹不敢置信。
不敢相信手无缚鸡之力的陆鸢,怎么一夕之间变成了一剑可取人性命的高手。
他朝我怒喝一声,「孽障,你夜不归宿,今日是你小弟周岁宴,你竟敢持刀行凶,还不快快放下凶器。」
众人的目光这才又落在了我身上。
他是见杀不死我,想要毁我名声,变相逼死我。
可名声于我而言就是狗屁。
我一剑掷出,直逼他的眉心。
沈阙惊险避过,侧脸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他失声怒吼,「孽障,你竟敢弑父!」
「为何不敢?」
「你沈家家道中落,你孤身投入军营,得陆承风多次相救。」
「可你不仅不知感恩图报,还用下作手段设计了陆承风,害她失身于你,怀上子嗣,不得不下嫁给你。」
「她助你青云直上,将你沈家众人接到大将军府荣养。」
「可你们又是如何待她的?」
「私下给她下了整整十年慢性毒药,害她功法尽失,被囚地牢受尽凌辱而死。」
这些都是我从陆鸢记忆中得知,也是这些要了陆鸢的命!
人群顿时沸腾。
「我就说大将军当年怎会急匆匆下嫁给名不经传的沈阙,原是他对我们大将军使了腌臜手段,他简直狗胆包天竟敢玷污我们大将军!」
「沈阙不是说大将军突袭敌军,不幸中了敌军的奸计落入陷阱,被万箭穿心而死吗?」
「怎就成了被囚禁折辱而死?」
「沈阙今日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大将军她究竟因何而死?」
这其中讨伐沈阙的多数是陆家军,他们的祖祖辈辈跟随陆家先烈一起征战天下,一起保卫大雍王朝。
他们是并肩作战的兄弟,更是一同抛头颅洒热血的至亲。
随着陆家军一起讨伐的还有围观的百姓。
陆乘风一生都在为国征战,护大雍朝周全。
她无论是在文武百官心中,还是百姓们心中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可她却在四海升平之后,迎来被秘密处死的结局。
面对众人的讨伐。
沈阙顿时慌了。
急忙辩解:「你们休要听这个孽障胡言……」
「我和乘风两情相悦,他助我青云志,我怎会害她性命。」
「都是这小畜生胡编乱造,今日我就好好教教她……」
沈阙朝我袭来,眼中是淬了毒的杀意。
我不躲不闪,直迎而上。
-4-
飞身一脚踢碎他的头盖骨。
转身反手掐住他的脖颈,将他高高举起。
骨头碎裂的疼痛,让沈阙发出生不如死的尖叫。
憋闷的窒息感,更是叫他在我手中不由自主地拼命挣扎。
发出急促的嗬嗬声,既死不了也活不了。
「沈阙我只给你一次,说陆承风是怎么被你们害死的?又是谁指使你这般做的?」
「否则我叫你生不能死不能,永受折磨。」
我不仅要杀了这群畜生,还要叫世人知道他们的罪行。
我手一松。
沈阙如同一滩烂泥从我手中滑落,大口大口地拼命喘息。
他恶狠狠地盯着我。
声音嘶哑,「给我…诛杀……陆…」
我冷哼一声,「死不悔改的畜生!」
下一秒手腕翻飞,探向他的面门。
血色闪过,一双狗眼滚落在地。
我抬脚狠狠一碾,腥臭遍地。
沈阙满地翻滚,捂着滋滋喷血的眼眶,发出凄厉惨叫,「啊……啊我的眼……我的眼……」
我一脚踩住他的咽喉,狠狠一碾,「你说是不说?」
黄汤自沈阙身下流了一地。
刚刚还对我喊打喊杀的沈阙,拼命求饶。
「我说、我说…我是圣上的人…是圣上助我给陆乘风下药,让我趁机玷污了陆乘风,又被圣上刻意安排的人撞见,陆乘风不得不下嫁给我。」
沈阙还在不断爆料,他说陆乘风生前最后几天,被继后杜氏带走,惨遭非人折磨,死后还被挫骨扬灰。
众人又惊又怒。
叫嚣着要将沈阙千刀万剐。
沈阙染血的双手死死抓住我的裤脚,「我知道的全说了,你饶我一命……看在我是你亲生父亲的份上……饶了我吧。」
饶了他?是万万不可能的。
毕竟他可没饶过陆乘风和陆鸢。
我一脚狠狠踩下。
沈阙瞬间尸首分离。
下一秒他的魂魄离体,神情狰狞地朝我冲来。
我想也没想,伸手捏住他的命门,五指猛地收紧。
沈阙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不甘的惨叫:「她怎么会看得见我?」
便魂飞魄散。
我惊诧地看着我的双手。
我不仅可以杀死他们,还可Ṱüₐ以待他们死后再杀他们一次。
这让我激动不已。
黑无常幽幽地在我身后开口:「你是身负大功德的人,即便转生为人,身上依旧有功德在,不仅可以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还可以在他们伤害你之际,灭了他们。」
这简直犹如天助。
-5-
沈家众人姗姗来迟。
沈老夫人双眸赤红地看着我,恨不能将我生吞活剥。
「畜生你竟敢弑父……老身真恨没有早点杀了你…」
「你还我儿命来!」
她疯了一般朝我扑来。
我飞身抬脚,一脚踹在她的面门。
沈老夫人如断线的风筝般腾空飞出数米远。
重重砸在青石地板上。
浓稠泛黑的鲜血从她口鼻喷出。
她抽搐着身子,依旧不甘地、死死地瞪着我。
我一脚踩在她的胸口。
她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什么。
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陆承风待你不薄,将你视作母亲敬重。」
「让你从人人奚落的落魄夫人,变成人人敬重的贵夫人。」
「你吃着她的、穿着她的,享受着她给你带来的一切尊荣。」
「私下却帮助你那个人渣儿子,同杜氏女苟合,甚至在她生子过鬼门关时,你命稳婆让她一尸两命。」
「好在她身强体健、福大命大挺了过去,你们却联手给她下毒。」
「更是趁着她在外征战之际,虐待我这个唯一子嗣,一年有多半时间我是在山中庵堂度过。」
「你们吩咐那些贼尼日日搓磨我,让我苦不堪言。」
「你怎对得起陆承风对你的敬重,你怎配得起我喊你一声祖母。」
「不知感恩之人,都该死!」
我抬脚的瞬间。
她拼命朝我嘶吼,「若非我沈家家道中落,怎会娶你娘那个混迹在男人堆里的荡妇……她该死,你也该死,谁知你是谁的野种……」
我脚下一沉,沈老夫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脑袋一歪,魂țűₖ魄离体。
她不顾一切地朝我扑来。
如同她那个人渣儿子一般,在她惊骇的目光下,我手指微微收拢,她的魂魄瞬间消散在天地间。
黑无常急忙上前阻拦,终是迟了一步。
「哎呀呀…他们这些人该投身畜生道的……这一下子世间就少了两个畜生……陆离你慢点杀…」
慢是慢不了了。
只能更快。
沈阙的继室,皇后的亲侄女,小杜氏转身抱着孩子想跑。
我一剑掷出,穿透了她的后心。
陆乘风曾从山匪窝中将她救出,她不仅不知感恩,还将一切罪过怪罪在陆乘风身上。
她怪陆乘风救她救得迟了,害她被山匪毁了清白,无法再嫁高门。
她设计爬上了沈阙这个人渣的床,被沈阙养在外面。
衣食住行靠的皆是沈阙从陆府私运出来的东西。
她和沈家众人,如附骨之蛆紧紧扒在陆乘风身上,吸食陆乘风的血肉。
自她成为陆鸢的继母以来,她日日磋磨陆鸢。
陆鸢身上的伤多数来自她手中。
她故意让陆鸢偷听到她和沈阙的谈话。
让陆鸢得知亲生母亲的死亡真相。
她在陆鸢慌乱逃离之际,命早就提前埋伏好的下人揪出了陆鸢。
沈阙本就不喜陆鸢这个女儿。
在小杜氏的怂恿下,取了陆鸢的心头血,将满身是血还有一口气的陆鸢丢去了乱葬岗。
陆鸢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拖着身子、磨破了肚皮磨断了手脚,一下一下在冰凉月色下爬到我的坟前。
-6-
小杜氏「砰」的一声跌跪在地。
怀中的幼子从她身上跌落,嚎啕大哭。
她想要伸手去抱那个孩子,想要开口安慰他不要哭。
可鲜血总是快她一步,从她口中涌出。
我当着她的面,将那孩子提起交给身后的陆家军。
「送去孤儿所,是死是活就看这孩子的命了。」
小杜氏拼命摇头,鲜血越喷越多。
她崩溃地看着孩子被人抱走。
不甘地气绝身亡。
魂魄离体的瞬间。
小杜氏一双眼眸变得赤红,身后墨发飞舞,竟要变成厉鬼。
她拼了命地朝抱着她孩子的将士冲去。
她也知道爱子心切啊。
怎就如此狠心要害死别人的孩子。
我一把捏爆了她差点变成厉鬼的魂魄。
临消散前,她大喊着,「不要…我的孩子…」
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我朝陆府走去。
眼前的景致似曾相识。
我好像对陆府很熟悉。
我一步步往里走。
靠的不再是陆鸢的记忆,而是我的直觉。
我鬼使神差地朝陆府深处走去。
道路的尽头是陆府的祠堂。
当我跨进去的那一刻,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像针扎一样。
入眼的是上百块牌位,让人为之震撼。
我一一看过那些牌位。
每念出一个人的名字,我心中的痛意便增加一分。
细碎的画面在我脑海中闪过。
我听见有人喊,「小阿离……」
「淘气包…」
「乖女儿……」
「你这泼猴儿……」
「三妹妹…」
「乖侄女…」
泪水糊了我满脸,无数张脸从我脑海中一一闪过,那是被我遗忘的至亲。
我想起来了。
被封印的记忆再次回归,我恨不能撕碎了这天地。
-7-
那个被人砍掉脑袋的女雕像是我。
被镇压在雕像底下的陆乘风是我亲生女儿。
而被我占据身子的陆鸢,是我陆氏一族在人世间仅存的唯一血脉。
我几乎疯魔。
一把抓住近前的黑无常,「为何要骗我?你和阎王为何要骗我!」
「你们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停止杀戮、停止复仇,你们就让我惨死的至亲即刻转世投胎到好人家。」
「让我留在人世间的血脉安稳度日。」
「让害我负我之人死后下阿鼻地狱,受尽百般刑罚。」
「可为什么?为什么那些人渣还在人世间好好活着,坐拥天下享世间富贵。」
「而我的风儿、鸢儿都早早惨死,甚至死后被镇压,不得往生……」
滔天的恨意,让我失去理智。
黑无常急忙解释,「陆离那些人寿命还不该绝。」
「老天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人,他们迟早会受到因果报应。」
「那他们何时才会灭绝,既然天不收他们,就由我来收他们!」
我一声怒吼,周遭狂风大作。
无数来自地底的哀鸣应声响起。
黑无常脸上升起一抹慌乱,「陆离,你冷静,不可再造杀孽。」
我一把拂开黑无常。
「你叫我如何冷静!」
「我陆氏一族世代为将。」
「祖父跟随开国皇帝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打下大雍江山。」
「自此李氏为王,陆氏为将。」
「我们陆氏一族忠心耿耿,从未有过异心。」
「可得到的是什么?是李氏皇族的猜忌,是灭族之祸。」
「他们怕我们功高盖主,将我至亲之人一一设计惨死。」
「我三位兄长被派去攻打敌国边城,本有八分把握,李氏一族却将我方行军路线提前透露给敌国,害我大哥被埋伏,遭万箭穿心而死。」
「二哥落入敌军陷阱,生生被活埋。」
「三哥落入马群,被乱马践踏而死。」
「而我两位姐姐,刚刚及笄就被狗皇帝指婚给自家皇子。」
「大姐入东宫不足一年,暴毙而亡。」
「二姐入二皇子府,生产那日一尸两命。」
每说一句,我的心都在滴血。
「而我爹娘、叔伯婶娘,他们死得更冤。」
「李氏皇族为了除掉他们,竟宁愿舍弃一座城池,将边城城防图透露给敌军。」
「害我爹娘他们被突袭。」
「李氏皇族生怕我爹娘他们不死,提前几日以各种借口,调走大半守城将士,害我爹娘他们兵力不足。」
「请求支援的援军,却在五十里之外,静等着爹娘他们战竭而亡的消息传出,才肯出兵。」
「我只问你,我们陆氏一族错在何处,要被赶尽杀绝!」
至亲的惨死,女儿的悲鸣、留在人世间被欺凌至死的外孙女。
这一桩桩一件件,叫我怎能不恨。
「我要杀穿这京都城。」
随着我话音落下,我双眸开始变得赤红。
手中长剑嗡嗡作响。
黑无常脸色大变,倒吸一口冷气,「陆离、不要!」
-8-
不怪黑无常慌张。
我含恨而死后,就变成了厉鬼。
因我身负功德香火,不惧阳间术法、不受阴间管束。
我本想杀进皇宫,将李氏皇族全部屠尽。
谁知他们竟有所谓的真龙之气护身,让我无法靠近他们。
我恨!
恨老天不开眼,庇护这等畜生。
更恨我陆氏一族眼盲心瞎,将这等人渣捧上高位。
还恨自己蠢笨如猪,直到临死那一刻,才从仇人口中得知所有真相。
而在那之前,我竟还替他们卖了十四年的命。
一怒之下,我大开杀戒。
凡受我陆家庇护之人,做过背刺或伤害我陆家之事,我将他们一一斩杀。
那时人心惶惶,每日都有人死于非命。
各路得道高僧、道士纷纷对我出手。
他们的功法打到我身上不仅没用,还滋养了我的魂魄,让我越发强大。
强大到我一度能白日现身凝结实体。
世人不再对我供奉,他们将我视为邪祟。
打砸我的庙宇,希望以此来减弱我的法力。
我无差别攻击,人间变成炼狱。
若不是阎王拿我至亲之人的魂魄相要挟,二十七年前我定杀穿了京都城。
如今阎王许诺我之事,只完成了三分之一。
我的至亲在我亲眼所见下,都投胎到了好人家。
可我留在人世间的血脉,没有长命百岁。
而害我之人,也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更没有下阿鼻地狱受尽百般刑罚。
既然阎王无法兑现所有诺言,休怪我再次大开杀戒。
这一次,我定要让人世间再次血流成河,来祭奠我陆氏一族枉死的所有英魂。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上百块牌位,夺门而去。
-9-
我站在陆府门前,振臂高呼。
「李氏皇族残害忠良、不顾江山社稷,一再让百姓置身于水火之中,天下诸公请助我一臂之力,为枉死的英魂、为我们子孙后代、为依旧镇守在边关同敌军征战的将士,讨回一个公道。」
群情激昂,他们纷纷响应。
一路我杀向皇宫。
身后是追随我的百姓和差点归沈阙的陆家军。
他们赤红着双眼,随我杀了一门又一门助纣为虐的奸佞逆臣。
等我到了宫门前时。
李安率领众皇子皇孙,已身披铠甲做出迎敌之势。
已近六旬的李安,两鬓斑白。
同我记忆中的他,只添了老态,阴狠的模样丝毫未变。
他是我生前的丈夫,也是风儿的亲生父亲,更是将风儿镇压在锢魂阵中的罪魁祸首。
他和先皇处心积虑,在我面前上演一出又一出的大戏。
让我被蒙蔽了双眼,报错了仇,为他弑兄杀弟,推举他登基上位。
他却在登ẗṻ⁺基前一日,一碗甜汤让我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又一柄长剑取了我性命。
化作厉鬼时,他有真龙之气护身,我伤不得他分毫。
可现在我是人,来将他千刀万剐的仇人。
李安双眸不怒自威地看向我。
「陆鸢,你可知罪?」
我手中长剑直指他的命门。
「我最大的罪过就是没有早点杀了你这畜生。」
李安大怒,「你放肆!」
「陆家世代忠良,怎就出了你这么一个奸臣逆子。」
我眼神骤然狠厉无比。
「你怎敢提陆氏一族。」
「你们李氏一族,怕他们功高盖主、怕他们太得民心,将他们一一设计惨死。」
「他们没死在敌人的刀下,却死在被他们所拥护的畜生手中。」
李安眼神陡然一变,「你岂敢妖言惑众,朕今日就替风儿替陆氏忠烈们,好好教教你。」
「来人,将陆鸢拿下,抵抗者格杀勿论。」
我腾身而起。
直逼李安而去。
李安顿时大喝一声:「护驾、护驾!」
众皇子皇孙应声而起。
纷纷挡在李安身前。
「誓死保卫父皇、皇祖父。」
无数侍卫朝我袭来。
我可是陆离。
可是在战场上杀红眼、以一敌百的女战神。
我身形犹如鬼魅。
眨眼间出现在李安面前。
我并未急着杀他。
而是一剑捅穿了他身前的太子。
这是他和杜皇后的嫡长子。
李安顿时双眸赤红。
目眦欲裂地看向我。
「陆鸢你岂敢诛杀太子!」
他话落之际,我又削掉了他最疼爱的小儿子的脑袋。
那是他同宠妃的爱子。
那宠妃与我生前有八分相似,世人都说他对发妻念念不忘。
可笑,正是他亲手将我诛杀。
李安一双眼眸顿时充ṱŭ₌血。
若是眼神能杀人。
此刻他已将我凌迟。
我看向其他吓破胆的皇子皇孙。
一字一句道:「今日若谁杀了狗皇帝李安,我陆鸢绝不动他分毫。」
我要让他众叛亲离,我要他也尝尝死在至亲之人手中的滋味。
-10-
李安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小畜生,你休想挑拨离间……」
话未落,一柄长剑穿过李安的左肩。
动手的是他第二子。
「父皇别怪儿臣。」
「要怪就怪你身为父亲,一碗水端不平。」
「你看重嫡长子,又偏宠小九,眼中从未有过儿臣。」
「儿臣不想死,儿臣想活。」
李安捂着受伤的肩膀,举起手中长剑,对着二皇子的咽喉刺去。
二皇子想要躲避,却被身后的兄弟硬生生推了上去。
直直撞上长剑。
双膝一软,跌跪在地。
大口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
「父王、父王!」
场面一度混乱,「五皇叔、六皇叔,你们竟敢推我父王送死,拿命来!」
众皇子、皇孙刀剑相向。
有多少人趁机将池水搅乱,解决掉一个又一个平日里动都不敢动的劲敌。
皇位是世人想象不到的诱惑。
李安看着自相残杀的子孙怒急攻心,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住手,都给朕住手!」
可没有一个人听他的,都在举刀对准自己的血脉至亲、手足兄弟。
我看着这漫天飞舞的鲜血,畅快至极,「杀吧,都尽情地杀吧,今日谁脱颖而出,我陆鸢不仅饶他不死,还送他泼天富贵。」
我的话,再次燃起他们的斗志,只恨自己只生了两只手,杀得少了。
李安站在血泊之中,朝我怒吼,「陆鸢,朕要将你千刀万剐!」
我不屑一笑,再次开口。
「今日谁砍下李安的脑袋,我陆鸢推他为帝。」
乱斗的众人霎时停了下来。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
我身后站着的万万百姓,和曾经战无不胜的陆家军。
剩下的几人,眼神变得炙热。
纷纷朝着李安袭去。
李安嘶吼着:「畜生、畜生、朕可是你们父皇啊……」
在至高的权利面前,亲爹又算个屁。
李安退无可退,前后左右都是他的子孙后代刺向他的利刃。
他仰天长啸:「朕谋算一生,未曾料到会落得这般结局,朕不甘……朕不甘啊……」
当初我如同他一样,被锁住琵琶骨高高吊起,不甘地看着他和先皇。
先皇对上我满是恨意的双眼。
笑了笑道:「你们陆氏一族的人,可当真好骗。」
「开国先祖一句好哥哥,就让你陆氏先祖为他肝脑涂地,夺得江山。」
「孤一句云忠弟,就让你爹爹视孤为至交好友,拼上整个陆家,为孤夺嫡推孤登基。」
「如今安儿不过同孤演了两场戏,就让你对他死心塌地,为他生儿育女,为他铲除异己推他上位。」
「如今天下太平,你们陆氏一族也该退出历史的舞台了。」
现在退出历史舞台的该是他们李氏一族了。
李安的头颅被几人一同斩下,滚了几滚,落在我的脚边。
那些皇子皇孙纷纷看向我。
「陆鸢当着天下人的面,你绝不能食言。」
我一脚踢开李安的头颅,看向所剩不多的几人。
「我自不会食言,只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就是谁能说出我陆家先烈当年惨死的真相。」
「我陆鸢便拥护谁为帝。」
剩下的几人都一脸茫然,陆氏一族覆灭时,他们还未出生,又不得皇宠,怎会知晓当年真相。
我要的真相,自是不会出自他们口中。
他们自是同皇位无缘。
飘在半空的李安,疯狂地对我嘶吼。
「朕要杀了你、朕要杀了你。」
「尔等弑父的畜生们,朕不允许你们毁了我李氏一族的千秋大业,不许你们污我李氏一族的盛名。」
李安聒噪的喊声,让我心生烦意。
刚要将他一把捏碎,一直看戏的黑无常急急出面阻拦。
「不能再捏爆了,他是要下阿鼻地狱,受尽百般刑罚的,没个千年万年是出不来的。」
李安怔愣地看着我和黑无常,「你们……你们……朕可是皇帝,是真龙天子,你们竟敢如此对朕……」
黑无常不耐烦地看了李安一眼,手一挥,还在嚎叫的李安瞬时消失不见。
黑无常拍了拍衣角,「上阿鼻地狱当他的皇帝去吧,晦气的东西。」
-11-
此时后宫妃嫔簇拥着杜皇后赶来。
杜皇后已生白发,一张皱褶的老脸上满是威严。
再也看不出当年那个命人剜我双眼、拔我口舌的狠厉少女模样。
「罪臣逆子,你们岂敢……」
不等她耍完皇后的威风,我一剑指向她最小的儿子。
「皇后,若说当年真相,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你可愿推举你幼子登基为帝?」
杜皇后紧抿着唇。
她不傻,若是说出当年真相,李氏皇室必被世人所不齿,必将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
杜婉华是李安的表妹,想我当初还将她当作亲生妹妹来对待。
可她却每时每刻都恨不得我死。
她明知我是被李安算计、被李安蒙蔽,她却怪我勾了李安的心。
将所有恨意强加在我和风儿身上。
风儿就是惨死在她手中,被她挫骨扬灰。
今日我也要叫她体会体会,亲子死在自己面前的滋味。
八皇子悲戚地朝杜皇后大喊:「母后,儿臣不想死,求母后救儿臣一命。」
杜皇后不为所动。
我一剑挑断了八皇子的手筋。
八皇子凄厉嘶喊:「母后!」
八皇子妃挺着孕肚朝皇后跪下。
「求母后救救夫君、求母后救救夫君啊。」
我又一剑废了八皇子的脚筋。
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八皇子不由得咒骂出声。
「杜婉华你这个毒妇,你要眼睁睁看我送死。」
「你心中只有大哥,可惜大哥死了,被一剑捅穿心脏,大哥的两个儿子也被我刚刚亲手斩杀。」
杜皇后气到颤栗,她指着八皇子怒骂,「畜生、畜生那可是你兄长、可是你嫡亲的侄儿啊,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的!」
八皇子疯了一般,朝着杜皇后涌动过去,「这都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你从小就教我要辅佐皇兄,助他成就大业,然后当个闲散王爷。」
「可我也是父皇的儿子,凭什么皇位就不能我来坐。」
「现在明明你有机会助我登上帝位,你却要眼睁睁看着我去死。」
「天底下怎会有你这般恶毒的母亲!」
他奋力一跃,狠狠撞上杜皇后的腹部。
杜皇后重重摔落在地,她双眼蓄满泪水,想要向八皇子解释,「不是这样的……不是……」
可惜八皇子落地的瞬间,跌落在已经死透的太子身上。
偏巧太子手中未曾染血的长剑,直直刺进八皇子的心脏。
杜皇后连滚带爬朝着八皇子扑过去,「衍儿、衍儿……」
八皇子妃死死护住八皇子的尸体,怒视着杜皇后,「你不配喊夫君的名字、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却眼睁睁看着夫君去死,最该死的是你……是你……」
杜皇后,这剜心的滋味如何?
-12-
这时有一宫妃站了出来。
她说,「我曾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婢女,在娘娘怀太子之后,用来固宠。」
「当年之事,我也略知一二,求陆将军能放过我和皇儿一命。」
她卑微地跪在我脚边,将当年真相一一道来。
我陆家众人的冤屈,终于得见天明。
她不仅仅是略知一二,而是全部知晓。
她是自幼伴随杜皇后,在李安母妃身边长大的宫女。
李安母妃又是老皇帝的心尖宠。
每每老皇帝和李安母妃谈及一切,她和杜皇后都在左右陪着。
自她口中,众人听到了陆氏众人如何被一一算计惨死。
包括我被蒙蔽的一生,最后还被百般折磨之后,活埋进棺椁之中。
人群Ťùₗ再次沸腾。
各个喊着,「诛杀李氏狗皇族,为陆氏英雄报仇雪恨。」
可惜那宫妃话音刚落,就被杜皇后一簪子刺穿了咽喉。
「贱婢!贱婢你竟敢背叛我!你竟敢替那陆氏贱人说话,本宫杀了你!杀了你!」
她疯了一般,对着宫妃猛刺,好似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她的丧子之痛。
宫妃之子顿时朝杜皇后扑去,死死掐住她的脖颈。
「毒妇,你还我母妃命来,还我母妃命来!」
百姓们和陆家军一拥而上。
起先还持刀,誓死守卫皇室的侍卫们纷纷避开。
我瞧着一道道鬼魂飘至半空。
黑无常忙碌地将他们收集在一处。
「陆离,我得先送他们下阿鼻地狱了,该杀的都杀了,该死的也都死了,你可千万别再杀了哈。」
我摆摆手,让他赶紧带这些人下去受刑。
又急忙道,「别忘了李氏其他的先祖,都丢进去。」
黑无常摆摆手,「忘不了、忘不了,那几个老的已经丢进去了。」
「还有风儿的魂魄也被放了出来,此刻估计都生在好人家了,你可以放心了。」
自此大雍朝改姓换代。
百姓们自发为陆氏先烈们建起将军庙。
日日上香供奉。
愿力直达上苍。
黑无常再次找到我。
「陆离,陆氏族人只剩你一个,全部的香火愿力都集中在你身上。」
「老天爷许你一个愿望。」
「你可许陆氏一族千秋万代,还可许长生、或是……」
我打断了黑无常喋喋不休的话。
「什么愿望都可以许吗?」
黑无常小鸡啄米似的飞快点头,「什么都可以。」
我眼神一亮,「让我枉死的陆氏族人,全部带着我生前死后的记忆,重生回到他们未被设计之前。」
「我要让他们再活一次,亲手报夺命之仇。」
黑无常诧异地看着我。
没想到还能这样。
一道世人看不见的亮光,直冲云霄,上达天听。
我只来得及听见黑无常高呼一声「六啊」。
下一秒身子腾空而起,一阵白芒闪过。
再次睁眼,我回到了十三岁那年。
爹娘兄长还未被设计惨死。
两位姐姐也没有嫁人死于非命。
只听爹爹一声怒吼:「李氏畜生,竟敢欺我陆氏一族如此!传我军令,整装集合,攻入皇城,杀入皇宫,所有皇族全部射杀,一个不留!」
他们一个个围着我红了眼眶。
「小阿离,你受苦了。」
「乖女儿, 都是爹娘不好,轻信贼人,害你们兄妹五人全部惨死。」
「三妹妹, 以后由我们护着你, 再也不会叫你受半点委屈。」
那日整个京都城人心惶惶,哀叫声四起。
血色染满了皇城,百姓们家家户户闭门不出。
都知道变天了。
他们不仅不怕, 还为此高兴, 毕竟每个人心中都知道, 真正保护他们的不是当权者, 而是那些守卫在边疆、誓死抵抗异族的将士们。
自此大雍朝改姓换代。
番外
我是陆乘风。
第四任陆家军掌权人。
十八岁那年我便和娘亲一样, 成了家喻户晓的女战神。
彼时我刚接完父皇册封我为镇国大将军的圣旨。
无数不属于我的记忆涌进我的脑海中。
那些记忆全是我娘亲的视角。
一幕幕画面让我燃起滔天怒火。
看着一旁给我端来酒水的沈阙, 我劈手将他击飞。
该死的畜生, 我多次救他狗命, 他却是李安派来算计我的贼人。
想到外祖父他们和娘亲的惨死。
想到将来我会被挫骨扬灰、镇压在娘亲雕像底下。
想到我的女儿在人世间受尽百般磋磨, 最后被剜了心头血,孤零零死在娘亲坟前。
我恨不能同娘亲一样, 杀穿这天地。
我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
视线扫过重伤的沈阙,一剑砍断了他的双手。
「你和圣上的谋算, 本将已经知晓, 若你还想和你老子娘活着, 就按照本将说的办。」
他和娘亲记忆中一样孬种。
拼命向我求饶。
跪在校场正中, 一遍遍嘶喊他和李安对我的算计。
拿出李安命令他的密信和迷药。
将士们愤怒不已。
借此我站上高台,声泪俱下诉说陆氏一族的惨死。
更是惹得众将领拔剑高呼,剑指京城。
「我等愿追随将军, 为陆氏先烈报仇雪恨。」
而我如同娘亲一样, 率领陆家军杀回京城。
那日京城血光漫天, 皇宫之中更是血流成河。
我亲手斩杀了李安, 他朝我嘶吼着孽障, 该天打雷劈的孽障。
该天打雷劈的是他才对。
所有皇子皇孙,包括那些曾害我陆氏一族的奸人, 全部死在那日。
我率军又杀入行宫, 斩杀了娘亲未曾杀到过的太上皇和李安生母。
他们皆罪该万死。
和他们的先祖一样, 该下阿鼻地狱。
自此,大雍朝改姓换代。
番外
我是陆鸢。
死后来到地府。
阎王待我很好,他告诉我「你娘已被你所托之人救了出来,她会转世投胎到好人家。」
「小姑娘, 你外祖母是身负大功德之人,可福荫后代,本座可许你选择再世为人的父母。」
他挑了几户顶顶好的人家给我选。
有帝后之女、家中团宠、首富爱女。
各个都是身份尊贵, 一生无忧的身份。
可我不想选。
我想再当娘亲的女儿。
我鼓足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阎王略微思考了一番,便点头应下。
他说「那你要等些时日了。」
别说等些时日了,就算等上十年、百年我都愿意。
我又鼓足勇气开口询问, 「阎王大人, 我想知道我拜错坟的恩公,她现在如何了?」
阎王神秘莫测地笑了笑,「她呀, 现在好得很。」
「往后你还会同她相见的。」
听到这儿,我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那就好,那就好。
我想要当面谢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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