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白月光替身专业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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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皇帝已经三个月没来冷宫与我私会了,这不正常。
我扯着脖子上的狗链,蹲在门口数我在柱子上刻下的「正」字。
以往他最多坚持半个月不来找我,这次他再不来,狗链锁眼可就要锈住了,打不开了。
没等我开始担忧,御林军就冲进了冷宫将我抓了出来,将狗链砍断丢在一边,我被扔进了一个女人堆里。
我这才知道,狗皇帝死了。
而叛军首领登基之后干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全天下搜刮女人。
女人们说,新皇曾经是个读书人,是出了名的清官,长得也好,在任县令期间,不知道有多少少女怀春,非他不嫁;
她们还说,新皇文武双全,杀进京城时一马当先,以一敌百,一杆长枪出神入化,战神一般的英武。
她们还说,新皇非常痴情。
篡位登基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因为先皇昏庸残暴,而是因为残暴昏庸的先皇抢了他青梅竹马的爱人。他为了那名女子连命都不要,当真是一往情深。
我越听越觉得她们说的这个人有点耳熟。
除了最后一条不太相符——
我认识的那个文武双全的家伙是座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从小到大就没见过他有属于人类的情绪。
更别提痴情。
于是,半刻钟后,我在大殿见到了这位似曾相识的、文武双全的家伙。
我是排队进来的。一共一百零一个人,五人一组,分为二十一组。
我是第五组。
我进来之后,他的目光先落在了我身上。
很寻常地停留了几秒,然后移到了下一个人身上。
这让我原本想要打个招呼的想法卡在了嗓子眼。
也是。我上一次见他已经是十年前了,他与当年已经大不相同。
当年的少年尚且青涩,脸颊软软,头发也软软,纵然板着个脸,也没什么杀伤力的样子。
现在坐在龙椅上的这位穿着明黄龙袍,瘦了许多,眼神和侧脸的弧度都锐利无比,像一把出了鞘的宝剑țù⁰。
我都快认不出他了,想必他更没认出我。
新皇目光平淡,看了一圈后,太监说:「陛下怀念旧人,欲寻相似之人充填后宫……」
话音未落,我便听耳边一堆叽叽喳喳:「传言果然是真的!」 「皇上为了女人杀进宫来,结果发现他喜欢的女人已经被杀了,悲痛欲绝,只好找个替身!」
太监怒吼:「安静!」
我身边安静下来。
太监说:「……你们,都抬起脸来。」
我们依言而行,新皇看也不看,极其随便地一指。
指到我头上。
「就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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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神奇。
二十一组,每组选一个,我留了下来。
二十一个人再五人一组,分为五组,Ṱů₅我又留了下来。
最后,只剩下了我一个。
从开始选到最后,我觉得新皇一直在走神,大概率根本不知道自己选的人长什么样子。
——真的能和他心中那个已经死掉的白月光相似吗?
其他女人都被遣散了,大殿里只剩下我、太监与新皇。
新皇一直飘忽不定的眼神终于落在了我身上。他薄薄的嘴唇动了动,目光凝注在我脸上,像是有点纠结:「你……」
他果然是不记得我。
我刚想自我介绍,就听太监在一旁积极抢答:「陛下!此女乃先皇后宫废妃陈氏!」
我:?
太监一顿「噼里啪啦」,根本没有给我插嘴的机会:「陈氏烟视媚行,风骚成性!在后宫不安分守己,成天勾引先皇,先皇后一怒之下以她不端正为由,将她打入冷宫!」
我:「……」
这太监太急于表功,但业务不精。我听完之后才明白,他把我与冷宫里的妖艳贱货陈贵妃弄反了。
我刚想解释,发现新皇看着我的眼神已经全然冷了。
冰寒刺骨,仿佛我再多废话一句,就要杀我的头。
难道要选在这个时候套近乎说,云舟哥哥,你还记得西湖边的黄小蝶么?
我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回忆了一下陈贵妃平常的做派,妖娆地一勾嘴角,遮了半张脸,嗲道:「嘻嘻,是这样没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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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皇脸很阴,看起来心情很糟糕的样子。
我说完这句话,他站起来就走了。
没有杀我头,让我松了口气。但也让我有些提心吊胆——他这个表情,显然说明我和他那个白月光是不太相似的。
于是御林军首领送我去我的新宫殿的时候,我着意打探了一番:「将军,敢问陛下心仪之人是什么样子?」
从前几天的八卦中我得知,御林军首领是新皇的兄弟,从最开始就跟着他打江山。问他一定没错。
果然,提起这个,御林军首领眼神中就充满了心疼:「云哥曾经说,那个女人身材曼妙,姿容出众,还非常贤惠。」
……我心中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
原本想着,新皇的白月光有没有一点点可能是我?
可是当年我身材圆润,容貌平平,做饭不放盐,入宫前为了赶他走,还扇了他一个大耳光。
黄家之女,每年都有选秀的名额,十年前我十四岁,自然轮到了我。
那时云舟还是个秀才的儿子,整天寡言少语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能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以为我是被迫入宫,正义的少年当晚翻了我家的墙,拽着我的袖子,死也不放手。
我说:「我是自愿的。」
他用黑漆漆的眼睛执拗地盯着我。
我说:「黄家女儿,生来就应该成为帝王的人。」
后来实在没办法了。我用尽全力给了他一巴掌,让他滚。
我怕他不死心,趁夜上了进京的马车,却听见有少年沙哑变调的哭声飘渺在远处,我偷偷往后看了一眼,他踉踉跄跄地追在马车后面。
最终是没有追上。
一转眼十余年。
这十余年间,他应该遇上了温柔漂亮还贤惠的白月光吧?
可惜我一进皇宫就进冷宫,他的白月光我应该没有见过。
否则真想看看,能让云舟这般搏命相爱的人,是个多么美好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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Ţú₇云舟进我宫殿中时,我正在和首领虚心请教白月光的往事。
我问:「身材曼妙是有多曼妙?」
首领的双手在我腰间比划:「腰应该有这么细……」
「魏海强!」
云舟一声怒喝,首领连滚带爬地奔了出去。
云舟一把握住我的手腕,一脸阴霾:「风骚成性,勾引先皇?」
我「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恳切道:「婢妾知道自己蒲柳之姿,与陛下心中白月光相差甚远,婢妾绝不敢与之相比!」
又补充道:「但婢妾明白自己的本分,愿竭尽全力模仿白月光,为陛下分忧!」
云舟:「……」
云舟嘴唇翼动,似乎是想说什么。
但最终,他恢复了高冷,说:「嗯。」
他将我扶起来,说:「朕不喜欢你自称婢妾。」
我:「我可以叫陈……」
「朕也不喜欢你这个名字。」云舟试探地看着我说,「朕希望叫你,翩翩。」
翩翩?
我说:「哦,行。」
云舟期待地望着我:「对这个名字,有没有什么感想?」
我仔细想了想,小心道:「挺好听?」
云舟眼中的光灭了。
他又不高兴了。
原来伴君如伴虎,是这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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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皇和我定下了十日之约。
他站在我的床头,一脸冷漠地说:「朕想好了,朕不能一味沉溺在过去。」
「朕的……白月光。」这三个字他似乎说得十分艰难,「朕只需要追忆她十日。十日之后,朕会向前看,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说完之后,他目光灼灼,看着我。
似乎在等我说什么。
于是我仔细斟酌了一下他这段话。
他的意思应该是只给我十日,十日之后,我这个替身就没用了。
我立刻紧张起来。
我有着充分的当白月光替身的经验。我知道要在这短短十日之内,用白月光的样子,讨好云舟。
问题是,新皇的白月光到底是什么性格?
我想起我的陈贵妃人设,试探性地拉开笑脸。
「陛下,春宵苦短。」我说,「现在来么?」
他的脸又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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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为什么每次我一勾引他,他就脸黑?
他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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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我其实从未用身体伺候过先帝,云舟的脸色好了很多。
但还是一脸介意:「这些东西,是谁教给你的?」
我想起少女时期的丰功伟绩,含糊道:「……书上看过。」
云舟第一次笑了。
床帐放下,衣服解开时有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唇间发音轻巧,大概是喃喃着「的确像你……」
我没有听清。
片刻后,我低头看他,傻眼了。
他说:「你不是看过?」
我与云舟颠倒了过来,他在我耳边叫着「翩翩」,我觉得撕裂般痛。
令人晕眩的疼痛会使人心跳加快,我突然想起了少女时期的往事来。
绣着我名字的帕子被哥哥们夺走,写上他们各自创作的诗句,让当时学问最好的云舟品评,谁的诗句他最喜欢。
我抢不回帕子,急得快哭了。
是云舟亲自把我的帕子送了回来。
帕子上的诗句都被他划掉,唯一没有划掉的是我的名字。
黄小蝶。
哥哥们说:「云舟,不喜欢的就划掉,喜欢的就留下来。」
喜欢黄小蝶。
那时我捏着帕子,心跳得就像现在一样快。
我用力抱着云舟光阔的脊背,鼻尖一阵阵酸楚。心中的难过淌得全身都是,我实在忍不住,用力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云舟闷哼一声,却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动作更温柔。
我却更难过了。
为什么他心里的白月光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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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舟可太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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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天,我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云舟的那个白月光。
他看我的眼神太专注,太温柔了。我现在完全相信,冰山只是他的表象,他的确是个痴情的人。
或者说,冰山是给别人的,痴情是给白月光的。
也短暂地给了我。
这十天里,他总是抱着我,跟我说他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他说,他痛恨自己跑不快,白天读书,晚上开始学着扎马步。到了第二天,连走路都不会走;
他说,他初次上马,还没跑两步就被敌人挑翻马下,马蹄踏下来,他躲过了胸口却没有躲过手臂,直到现在,每逢雨天手臂还是会疼。
他把我当成了白月光,依赖地依偎在我的胸口,假想着抚摸他头发的手是白月光的手,他说:「翩翩,我不想当帝王,但是为了你,我从不敢停下来,只怕你不等我。」
他这么说,我连心尖尖都在疼。心疼他,也心疼他的白月光。
最蠢的替身才会心动。
我之前一直做得很好,现在是怎么了。
十天之后,云舟换了一身衣服出现在我面前。
他往日都穿得很居家,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今日却又换上了正式的龙袍,表情肃穆,我就知道,他已经从梦中醒了。
我却还抱着一点可笑的期望,不肯醒来。
我抬头望着他,他吞咽了一下唾沫,像是有点紧张。
「十日已经完了,朕已经走出来了。」
他对我伸出手来:「朕现在想问你,你对朕,是否……」
「陛下!」
一个尖锐Ṫü⁵急切的声音刺进我与云舟之间。
太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扑跪在地。
「陛下的白月光,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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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云舟,那一瞬间,云舟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
意外之喜,出乎意料,当有这样的表情的。
云舟脸上一片木然,看着太监们前呼后拥,送进一个女子来。
「这是陛下的远房表妹,赵大人的女儿,入宫后封为惠妃……」
后面说什么,我都听不清了。
我恍恍惚惚地望着她,心里想着,赵姑娘身材曼妙,腰比那日御林军首领比划出来的还细呢。
不,我不信。
哪有这么巧?不是我,就得是她么?
我抓着悬崖上那仅剩的一根细藤蔓,抬手颤颤地抹了一把头发,强忍着酸楚,轻轻推了云舟一把。
我说:「快去吧陛下,佳人尚在,陛下不开心么?」
不要去ṭûₚ。
不要是她。
但云舟沉默了半晌,竟真的朝她走去了。
天子一言,一言九鼎。说十日,一天都不会多。
梦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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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舟亲自把赵姑娘送出了宫,并亲口告诉她爹,再有下次,官别要了,亲戚也别当了。
然后花了两天功夫,查出太监收了赵姑娘的贿赂。
御林军首领倒是没有收贿赂,但他除了告诉黄小蝶,也将「白月光」的样子告诉了其他很多人。
太监痛哭流涕地说:「她跟我保证她就是那个白月光,温柔贤惠,美貌窈窕,都和陛下说的一样呢!」
云舟面无表情:「朕说她贤惠,是因为她不会做饭,还硬要给朕做。」
「朕说她温柔,是她打朕了一耳光,自己先哭了。」
太监完全傻了眼,云舟挥挥手让人把他拖走,「你以为你理解的美貌窈窕,就是朕心中的美貌窈窕么?」
处理完太监,云舟又指着御林军首领的鼻子骂他:「魏海强,你再多管闲事,朕就把你扔回蜀地去!」
处理完这些人,云舟脸上的寒意融化了些,面无表情地往黄小蝶的宫中走去。
那日的回答他不满意,他得去要一个让自己满意的回答。
宫殿空荡荡,只有一封信。
只看了一眼,云舟就把信撕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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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狗链,一身轻松。
说跑出宫,就跑出宫。
只有一件事让我猝不及防——
逃出宫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怀孕期间没事干,我一直在斟酌当初我留给云舟那封信的用词,写得太仓促了,如今想想,很有欠缺。
当初我写道:「陛下心愿达成,恭喜。婢妾也能放心离开,去嫁人生子了!」
祝福不够真诚,转折有些生硬。我仔细斟酌,又写了一封情感饱满真挚的告别信,寄到皇宫去。
然后眼巴巴地盼着会有回信来。
结果没等到回信,竟等到了云舟本人。
云舟带着人直接从皇宫杀到了江南。我万没想到,他竟如此生气,气到要亲自来抓我。
难道是见到了真的白月光,就觉得假白月光越发碍眼,只想除之后快?
还是我有孕的事已经败露,他不能容忍皇家血脉流落在外,打算去母留子?
不管是哪个,我都无法接受。
还好江南我很熟,偏街窄巷,我险险溜走。
云舟当了皇帝,竟和少年时一样执拗。
有几次真的险些被他抓住了。但总是差那么一些。
最后一次,我听见了身后嘶声力竭的一声:「黄小蝶!」
声音里像含着血泪一般,竟是能直接击穿人心头的不甘与痛。
我怔怔地回头。
云舟望着我,我望着他,好像望穿了时光。
让我恍惚觉得,追在我身后的,还是十多年前,踉踉跄跄,不甘心的少年。
云舟在江南抓了我四个月,最终非常不情愿地回了宫。可他没有放弃,在全天下布了天罗地网,纵然朝野反对声四起,他也坚决地要逮到我。
我也有脾气了。
十多年前他就没抓住我,现在也别想抓住我。
这一追一逃,六年瞬息而过。

-13-
我给我儿子取名叫黄小强。
不懂事的时候还好,懂事之后,我儿子对这个名字就很有意见。
他这个脾气像极了云舟,性格像我。持之以恒地给我找麻烦,我不给他改名他就势不罢休。因为他的不听话、不配合,有几次我差一点儿就被云舟的人抓住了。
这次也是。
我的马车被黄小强弄坏,我不得不拉着他徒步逃跑。云舟的人马就追在后头,越来越近,我气坏了,一边跑一边怒骂:「你若真不喜欢黄小强这个名字,就改姓『拖』好了,叫『拖油瓶』!」
后头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了。我已隐约听到了声音:「就是她!兄弟们务必毫发无损地将她……」
我本以为这次肯定完蛋。
没想到车到山前必有路,我面前突然出现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声音低沉:「快上来。」
我心中一喜,管不了许多,立刻先把黄小强托了上去:「孩子先上!」
马车中的人利落地将黄小强抱了进去,我提着裙子一只脚刚踏上马车,突然听见马车里有人低笑一声。
我心中倏然没来由地一紧。
这声音我许久没听过了,但异常熟悉。
没等我做出反应,马夫突然一鞭子抽在马身上:「驾!」
我一脚踩空滚下了马车,车轮转动扬起的尘灰,扑了我一脸。
我儿子被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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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想想,也不知道那一瞬间我是如何爆发出的力量。
我竟一个飞扑挂在马车后辕,任凭马车拖着我,我也坚决不放手。
被拖了多久记不清。
只知道我被那双修长的手拉到马车上的时候,裙子和腿早就全磨破了。血淋淋地糊成一片,黄小强那么倔的孩子,都被我吓得号啕大哭。
我其实已经疼得有些意识不清,但我还是拼尽全力地睁大眼,瞪着面前这个秀丽的男人。
「狗皇帝……」我咬牙切齿地说,「你居然还活着。」
如果说这世界上我要选一个我最了解的人。不是云舟,而是和我相互折磨了十多年的狗皇帝。
是我忘了,马车这一套是他惯用的伎俩。他不想抢我儿子,他就是想看我在后头追马车,就是想让马车拖着我。
我痛了,他就开心了。
只因为我……长得像他口中的 「那个人」。
想当年我初进宫,狗皇帝只看了我一眼,就把我打入冷宫。
「你和那个人……太像了。」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厌恶,但厌恶下头,又有些说不清的情绪,压抑着,翻滚着。
ƭü₋狗皇帝用一条狗链将我锁在冷宫十年,像是生怕见到我。
但他还是忍不住来找我。
仿佛吃了什么瘾药一般。
他总是说:「你应该庆幸她已经死了。若不是我已经用她的尸身泄过一次愤,如今我就会杀了你泄愤。」
明明恨透了那个人,但还是强迫着我学习着那个人的样子。
日子长了,我大约知道那个人是个女将军。宁死不屈,过刚易折。
我若学得像,他只是恨我。
若我学的不像,遭受的只会更多。
我喃喃道:「你怎么没死呢?怎么就没死呢?」
狗皇帝一把掐住我的脸。
「一想到我一死,你就能逍遥自在。」在孩子的号啕声中,他阴恻恻地在我耳边道,「我就告诉自己,无论活得再恶心,也要活着,与你纠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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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耳光扇在他脸上。
比当年扇云舟用了十倍的力气。
狗皇帝像是一点没提防,被我扇得整个掀了过去。但他用舌头顶了顶脸,竟然笑了。
「这一耳光,真是让人怀念。」他说。
之前在冷宫,狗皇帝就总是让我演宁死不屈,他一接近我我就得用力推开他并赏他一个大耳光,若他再靠近就要用剑刺他,刺得越狠,才是越像。
我当初很配合。
现在却不想配合了。
我说:「你看看清楚,打你的不是罗月晖,是我黄小蝶。」
我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狗皇帝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无比的阴沉。
他说:「你闭嘴。」
我心一横,说:「你死之后,我查过这位女将军。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杀了她而悔恨,但罗将军是自杀的。」
「她是在丈夫殉国之后,城破失守,跳下城墙摔死的。」
「别说了……你别说了!」
「当年攻城的人就是你。」我冷笑,「你这么爱她,爱她爱得要疯掉,她却一点儿都不知道,对不对?」
「连所谓的她面对你时宁死不屈,打你杀你,都是你一厢情愿脑补出来的。」
「她根本就不认识你。」
「这才是你最大的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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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皇帝最后看我的那一眼,像是要活剐了我。
但他此刻被我揭下画皮,露出下头懦弱的血与骨。狗皇帝跳了车匆匆逃走,佝偻着身体,像是在躲避什么怪物。
我松了口气。
竟赌赢了。
我带着小强东躲西藏,最后在河边一个小村庄里落了脚。
其实没跑出多远,我其实还想跑。
但我的腿没有及时治疗,已经感染发炎,引起高热,很危险了。
关键时刻,黄小强竟展现出了他难得一见的男子汉作风。
抓药熬药、包扎守夜,黄小强小小一个身体,竟全扛了下来。
彼时我病得脸色惨白,嘴巴起了好几层皮,感动地握着他的手说:「谢谢你小强,等娘这次好了,一定给你改名……」
小强面无表情道:「为什么其他小孩的娘病了都有爹照顾?」
我一哽。
小强又问:「追车男和耳光男,哪个是我爹?」
我眉毛一皱,不悦道:「什么叫追车男,谁教你乱给人取外号的?」
小强看着我,点点头:「哦,看来追车男是我爹。」
我:「……」
他站起来,一脸老成地道:「那就好。」

-17-
一刻钟后,我明白了小强那句「那就好」的意思。
云舟面无表情地站在了我面前。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我一边有点警惕地想要后退,一边用眼神杀黄小强——臭小鬼,谁教他引狼入室的!
黄小强径直地对着一脸冷漠的云舟上前一步。我心里一紧刚想制止,黄小强Ṭŭ̀₇就伸出手拉住云舟的手, 将他的手从衣服上拽了下来。
「你别紧张。」黄小强自来熟地抚平了云舟自己攥得皱巴巴的衣服角,说,「你和我娘说,你在我们院子外头已经没日没夜守了好几天。你说没得到我娘的允许你就不敢进来, 我的买药钱都是你给的。」
说完之后, 黄小强指着云舟对我说:「娘, 你看他的胡子。」
我诧异地看着云舟,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云舟还是没有表情, 耳朵却慢慢红了。
他眼神躲闪,说:「你伤还没好,我怕你又想跑。」
原来大夫是御医, 草药是御药。院子外Ţũ̂₄头的「不明游手好闲人员」是皇帝。
我躺在床上起不来, 黄小强非常独当一面地替我招待了云舟。
黄小强故作成熟:「大哥, 咱们喝点?」
我眉毛一挑刚想发火, 云舟就期期艾艾地看向我:「你还这么小,要是你爹看到有人拐带你喝酒,恐怕会发怒吧。」
这下,换我和黄小强一起诧异地看向云舟。
云舟问我:「孩子都这么大了, 小蝶你……已经成婚好几年了吧。」

-18-
不是, 云舟是不是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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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笑道:「小强, 陪你大哥喝。」
当着我的面,云舟自是不敢让我的亲生儿子与他拼酒的。
于是两人交杯换盏, 小强喝水, 云舟喝酒。
云舟以为小强到底是个小孩,说话字里行间, 全是在打探这几年关于我的事。
他没想到,小强是他的翻版,小小年纪,心机深不可测。
被拿捏了。
云舟醉了。
黄小强跑过来跟我说:「娘, 我爹好像有点儿傻。」
我出去一看, 云舟趴在石桌上,哭了。
「我好难受……」我一走过去,他就抱住了我的腰。
他说:「我喜欢的人不见了。」
他说:「她说她该嫁帝王。我都努力成为帝王了, 为什么还是留不下她?」
他的睫毛上全是水珠, 鼻尖通红:「我这么喜欢她,这么爱她,为什么她还是不要我?为什么?为什么?」
熟悉的心疼又密密地翻了上来。
我想跟他说,我不知道,她又不是我。
我想给他一耳光, 质问他, 你又认错人了么?
就在此时,黄小强走了过来。
他抓着云舟的手晃了晃, 问:「大哥,你刚说的『她』是谁啊?」
云舟口中吐出的名字, 让我如遭雷击。
云舟说:「翩翩……小蝶。黄小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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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 我迈着酸疼的腿从屋里出来, 对黄小强说:「小强,你可以改口叫爹了。」

-21-
后来,黄小强的名字, 是云舟给改的。
改叫云思贤。
外人叫太子贤。
云舟抱着我道:「还差一个公主甜。」
我说:「去找你的白月光生。」
云舟冷漠道:「你怎知我没有白月光?」
黄小……思贤走过来说:「父皇,说谎鼻子会变长。」
云舟下意识一摸鼻子,我与思贤哈哈大笑起来。
 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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