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是翱翔的凤

表姐女扮男装进军营,与太子在军中定了情。
她胜利回京时,得了个小将军的名头。
她说她与我这个宅院女子不一样。
她见过广阔的天地,是翱翔的凤,而我只会绣花品茶,无趣得很。
「若你识相,就该主动退婚。」
我嗯啊点头答应,偷偷把太子露出的衣角踢进床底。

-1-
太子册封第三年,圣上为我们赐了婚。
赐婚第二日,边疆突起战事。
太子主动请命前往。
离开前他只留了两个字。
「等我。」
我守着这两个字,一等就是两年。
可却等到了表姐女扮男装进了军营,成为太子近兵的消息。

-2-
太子离京第二年,京城下了一场大雪。
随着这场瑞雪来的还有一件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边疆大胜,敌军降和,大军择日班师回朝。
圣上高兴,免了一年税收。
一时间满京城都沉浸在喜悦中。
但除了丞相府。
父亲上朝未归,舅舅带着家人来探望母亲。
本是个好日子,却被舅舅一家坏了心情。
我抱着雪球窝在椅子里,漫不经心听着舅舅和母亲说话。
外面漫天大雪,也不知道李承瑾在边疆冷不冷。
正出神时,坐在对面的舅母突然轻咳。
本是件平常事,但我却被她拿来捂嘴的帕子吸引。
「诗婳,怎么了?」
见我目不转睛盯着舅母,母亲询问。
我弯了弯眼,「没什么,就是觉得舅母的帕子不一般。」
舅母小心翼翼收起帕子笑道,「这是阿苑那丫头捎回来的,不算什么值钱玩意,就是个心意。」
听她这么说,我移开目光,低头逗着怀中的雪球。
母亲不由感叹,「阿苑真是越来越懂事了,亲事还没议吗?」
「不急不急,阿苑是个关不住的性子,还需再看看。」
不急?
不知是真不急,还是眼光太高。
当年李承瑾缠着我给他绣一块贴身帕子,我花了三文钱买了一方,叫丫鬟在边角绣的一个瑾字送给了他。
而这方帕子,就是舅母手里这块。
我慢悠悠出声,「怎么许久不见表姐?」
舅母叹了口气,「我这个女儿真是不懂事,仗着有几分身手进了军营,过两日也随着大军凯旋了。」
母亲的笑容僵住。
女子怎能去军中,更何况是一未出阁的女子?
舅母话锋一转,「不过阿苑虽是女子,可一点儿也不输男儿,在军中表现得比她哥哥还好,听说都被调进太子私营了!」
提到太子,母亲不由看向我。
我不动声色抚着怀里的猫,仿佛听不见舅母的话一般。
见我没有反应,舅舅轻咳一声。
「太子殿下重伤,阿苑贴身照顾三日,多亏了阿苑太子才醒来。」
「诗婳,你知道阿苑是个不拘的性子,以后让让她。」
这话说得明白,我饶是想继续装傻都不行。
母亲当即变了脸色,茶杯重重磕在桌上。
「兄长,你在说什么!」

-3-
赵宜苑进军营的事我知道。
舅舅是最贪得无厌的性子,我也知道。
我抱着雪球起身,「母亲和舅舅商量要事,诗婳先告退。」
说完我不顾舅舅的脸色离开前厅。
这些事我都不意外,我意外的是赵宜苑衣不解带照顾李承瑾三日,还有那方帕子。
那是我送给李承瑾第一件礼物。
他说过,他在,那帕子便在。
如今这帕子在舅母手里。
想来他是死了。
一直到傍晚,舅舅和舅母才离开。
母亲将我叫到房里,她已经没有白日面对舅舅时的生气,看来又被洗脑了。
说了会闲话,母亲才说明叫我来的目的。
「你舅舅说阿苑和太子在军中定了情……你也知道,舅舅家只有阿苑一个女儿……」
说到后面她支支吾吾。
我心中冷笑,「娘,您是想让我把太子让给表姐?」
她连忙摆手。
「不不不,你舅舅说了只想让阿苑得个侧妃的名头,肯定不会越过你。」
母亲向来如此,性子软没有主见,拎不清向着娘家。
这些年父亲不知道帮舅舅一家办了多少事,可没想到她为了娘家连我的姻缘都不顾。
我垂下眼,「您和我爹说了吗?」
「没……诗婳,你能和他说吗?」
我点点头,这件事我必是要亲自和爹爹说的。
母亲以为我答应了,拍着我的手苦口婆心道:
「娘只有你一个孩子,日后这相府都是你庶弟的,能为你撑腰的只有舅舅的将军府,以后好了,阿苑也进了东宫,能和你有个照应。」
我不知道该说我娘是天真还是蠢。
这些年舅舅给她画了无数大饼。
她不仅吃饱了,还非要喂给我吃。
可惜当日我未能见到父亲。
小厮来传口信,父亲外出办事,几日不归。
母亲没多想,但我察觉出不对劲。
能让丞相亲自外出办的事屈指可数。
最近也只有一件,那就是迎大军班师回朝。
看来那个和我未婚夫定情的表姐最近要回了。

-4-
三日后班师回朝,京城里百姓跪迎。
太子在车中并未露面。
他车架旁,我表姐一身戎装骑在马上。
她未施粉黛,胸膛挺直,一脸骄傲,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
不怪表姐骄傲,能护在太子车架旁的,那一定是高等近兵。
我只看了一眼便打道回府。
刚回屋丫鬟急匆匆进来。
她向我呈上了一个锦囊。
「小姐,这是您让ṭṻ¹我去给太子殿下求的平安符,庙里的老和尚说这符可灵了呢!」
那日李承瑾受伤的消息传出,我心中担忧。
当天便让丫鬟上山求了平安符,今儿这才拿回来。
我接过平安符,摩挲两下扔进了火盆。
「呀,小姐怎么扔了!」
丫鬟被吓了一跳。
火舌迅速将平安符吞没,我淡淡瞥了眼她。
「小月,变了心的男人,不如死在外面。」
屏退丫鬟,我静静看着平安符被烧成灰烬。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那个变了心的男人,是说孤吗?」
我猛地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李承瑾不知道何时潜进了我的卧房,此时正斜靠在我的床上。
几乎没有一刻犹豫,我抄起桌上的茶盏砸向李承瑾。
「欸,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他嘴上虽然说着,但茶盏被他稳稳接住。
眼里没有丝毫害怕,只有对我的调笑。
我眯了眯眼看他,心中怒火升腾。
该死的男人还敢上我的床。
拔下头上的簪子,我毫不留情直冲着那张吊儿郎当的脸扎去。
李承瑾赶紧放下茶盏来挡我的簪子。
可他身手实在太灵敏,轻松躲过我的簪子。
我一下都没刺中反,倒是被这登徒子拦腰抱住。
趁着这个间隙,他将脸靠在我耳边厮磨,「诗婳,孤好想——你。」
还没等他说完,我将簪子一转用力扎进他手臂。
李承瑾身体一僵,闷哼出声,但还是将话说完。
我咬牙切齿,「想我?太子身边有美人陪着怕是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吧。」
他没说话,而是收紧手臂,使劲在我脖颈处深吸一口气。
两年没见,我以为已经忘记了他的样貌。
可就在刚才回头看一眼,就那一眼,甚至还没看清脸我便认出来是他。
抱着我闻了半天,李承瑾才开口。
「军中都是男人,孤身边哪来的女人。」
「赵宜苑不是女人?还有我送你的帕子为什么在舅母手里。」
李承瑾蹙起眉,像是在思考我这句话的意思。
但我没有太多耐心,从他身上拔出簪子就要将他推出门外。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声音。
「表妹你在吗?我进来了。」

-5-
我一惊,赵宜苑怎么来了!
她刚回京来找我干嘛。
但我来不及多想,若是被人看到李承瑾在我的卧房,丞相府的名声就没了。
我快速寻找藏匿地方,视线落在床底。
李承瑾捂着被我刺坏的手臂,眼神颇为幽怨。
「诗婳,我不想……」
我瞪了他一眼,这是你说不想就能不去的?
最后李承瑾还是被我乖乖塞进床底。
刚把被子放下,卧房的门就被推开。
我端坐在床上看着进屋的赵宜苑。
「呦,你在啊,刚才怎么不说话。」
赵宜苑犹如进入了自己家一般,一身尘土直接坐在我的贵妃榻上。
我还没责问她怎么随便进我卧房,她倒是先怪起我来了。
我忍住心底的不适问道:「表姐怎么来了?」
她自顾自斟了杯茶,一口喝光。
等喝完了才ťùₖ看我。
「我爹应该和你说了吧,我和太子有情。」
她的话刚落下,我的床底传来砰的一声。
赵宜苑立马警觉。
「什么东西!」
我被李承瑾弄出的动静吓了一跳,心虚地磕巴。
「可……可能是我的猫,它挺淘气的,嘿……嘿嘿。」
赵宜苑怪异瞅了我一眼,没继续追问。
我正要松一口气时,突然瞥到了李承瑾的衣服漏出一截。
我一惊,手心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我上过战场,见过生死,我是九天翱翔的凤,不是你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宅小姐能比的。」
「太子在战场上一筹莫展时,是我陪着他过来的,他身受重伤昏迷,也是我照顾好的,这世间只有我配得上他。」
「你若识相,便自请退婚吧。」
差一点……还差一点……
「你听没听我说话!」
我猛地站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李承瑾露在外面最后一点衣角踢进床底。
我扬起标准的笑容,「是是是,表姐您说得是呢。」
赵宜苑可能没料到我这么好说话,一时无言看我。
我整理了下表情,拿着帕子掩面。
「表姐您先回府吧,我想自己静静。」
赵宜苑没有怀疑,冷哼一声。
留下句你最好识相就离开了。
她走后李承瑾从床底爬了出来。
李承瑾一脸难以置信,「不是,她有病吧?」
「孤什么时候和她定情了啊,孤在战场上那是威风凛凛,怎么就一筹莫展了?」
说完他讨好看向我,「诗婳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看她是有臆想症。」

-6-
他就算真的与表姐定情又能怎样。
我还是太子妃,这东宫无人能越了我。
三皇子在军中就看中了赵宣苑,太子看在我的面子驳了三皇子。
将她留在自己军营。
这也让赵宣苑以为太子对她青眼,其实太子嫌他麻烦。
后来最后一场战役,太子为鼓舞军心亲自上阵,受了伤昏迷。
赵宣苑便主动要求去照顾他。
当然擦洗身子什么的还是由太子从小陪在身边的侍卫做的。
她就负责给喂个药。
而在太子昏迷期间,赵宜苑发现了贴身放在太子身上的那条手帕。
她也不傻,猜到了是我送给太子的,只不过她和太子一样,以为这是我亲手绣的定情信物。
想要离间我与太子的感情,还有什么能比将定情信物送给别的女人这件事打击大呢?
于是她趁四下无人时,偷偷将那条手帕拿了出来,还让将军府的亲信将它送到了他娘亲,我舅母手上。
为的就是那日来丞相府给我看的。
想让我伤心欲绝下,点头答应她也嫁入东宫,甚至想让我退婚,她好做东宫主位。
该说不说,这脑子还行,就是眼神不好。
三文钱一条的手帕满大街都是,但凡她去街上遛达圈呢?
哦,我忘了,赵宜苑在军营中,上不了街。

-7-
太子自打回京之后,每日都要来我这小院刷个存在感。
朝中事多,他不便抽身前来,就苦了他身边的小黄门。
今日御膳房做的牛乳桂花糕不错,让小黄门送一碟。
昨日看御花园开的牡丹很是娇艳,让小黄门送一盆。
前日听说公众画师画的小像不错,让小黄门带路请人来一趟。
前前日圣上御赐了一些东珠很好,让小黄门送一斛。
……
也就十来日,我看那小黄门的腿生生细了一大圈。
随着那些礼物来府,还有许多太子亲手为我写的家书。
「卿卿吾爱,一别多日,孤甚是想你,你簪子划过的伤口还没痊愈,可见当日下手之深。常言道,打是亲骂是爱,打得越用力,爱得越深沉。你对孤的情谊,竟如斯之深,孤倍感欣慰。不枉孤在军营中日日思念你。」
「卿卿吾爱,孤昨日做梦,梦到你笑颜如花,竟将自己笑醒了。看着身旁空寂的位置,更感孤独。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上朝真烦。」
「卿卿吾爱,你表姐赵宜苑今日来东宫了,她说新学会一套刀法,非要练给孤看,碍于你的面子,我没有命人赶她出府。但是她竟然如此不知分寸,耍刀就耍刀,劈我的家具做什么?那是我特意请人给你打造的紫檀美人榻,你还没看过呢!讨厌她!粗鲁的女人!浑身臭汗比之军营的莽夫都不遑多让,还牛嚼牡丹,将孤都舍不得喝的雨前金针全部喝完了,看着她孤愈发想你的温柔小意。」
「卿卿吾爱,你怎么还不来信?孤每日在东宫都好无聊,从前未曾认识你时,觉得这都是常态,如今有你之后便一刻也忍受不了。何时能再见面?听说西街有一家新开的酒楼不错,有你最爱吃的八宝鸭,等朝中事了,孤便带你去尝一尝。可好?」
……
看着这一沓沓家书,我笑了笑,回信一封。
「已阅。」
便请那小黄门带了回去。
刚将人送出府,许久未回的丞相,我爹回来了。

-8-
本以为我爹迎回班师回朝的大军就该回了,但太子都来了,我爹还不见踪迹,许是圣上又给他安排了什么秘密任务。
舅舅那边关于赵宜苑嫁入东宫的事,我周旋了好一些时日。
今日我爹回来,我也该好好和他说道说道了。
「爹,女儿给您请安。」
进了书房,我看见了一脸疲色的我爹。刚刚回府尚未更衣的他,风尘仆仆。
我屏退左右,将书房门关了起来,绕到他身后,为他揉了揉发硬的肩颈。
良久后,终于缓过来点儿的他拍了拍我的手,欣叹道「还是闺女好啊,不枉费爹爹疼你一场。好闺女,歇会儿吧,爹有事同你说。」
我低声应和了声「是」,坐回到书案前,给我爹沏了一杯茶。
我爹握着茶杯,盯了好半天,才叹了口气对我说「你可知,爹爹为何现今才回?」
我摇了摇头「女儿愚钝,不知父亲为何迎回大军后又做了什么。但是女儿猜测,应是与太子受伤一事有关?」
我爹听罢,眼中透着浓浓的欣慰。
「我女儿就是聪慧!随我。不错,圣上怀疑太子殿下于阵前受伤另有蹊跷,让我秘密调查了一番。不负圣上所托,我还真找出了点问题。但是,牵扯出了你舅父家,正想着该如何上报给陛下。你也知道,你娘……」
我爹喝了口茶,将对我娘的那些龃龉咽回了肚子里。
但是他不说我也明白。
我娘是个好女人,出身将军府但性格温婉,样貌出众,也能容人。对我与其他几个Ŧŭ⁺弟妹都一视同仁,我爹能在朝堂中放心向上爬,与我娘这个主母稳固后方不拖后腿有很大关系。
但是只这一点,我娘耳根软,对于自己的胞弟更是无原则宠爱。为了我舅父,不知道求了我爹多少回。
我没问我爹到底发现了什么,反而状似无意地问他「舅父想让表姐与我一同嫁给太子,女儿应该答应吗?」

茶杯被我爹狠狠摔碎。
「这老匹夫还敢觍着脸让他女儿和你抢婚事!姐妹二人共事一夫这事儿体面吗!闺女,你不必理会他,你娘那边有我,也不用搭理。本来我还念着旧情想如何环转能保下他,现如今也不必多虑了,如实上报给陛下处置就是!」
说罢,我爹气冲冲地就令管家备马车前往皇宫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那骨碌乱转的杯子,抬脚踩住。
「太吵了,安分点。」
从书房外往南边望,正是将军府的位置。

-9-
我爹如何安排的,我不清楚。
我只整日在闺房内绣花,写字,安安稳稳地做我的闺中秀女。
我娘哭哭啼啼地来寻了我几回,看我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样,又哭哭啼啼地离开。
我这边风轻云淡的,赵宜苑那坐不住了。
听下人来报,表小姐去了几家贵女府,想要联合她们对付我,四处散播我的谣言,企图破坏我的名声,让陛下毁了这桩婚事。
我摇了摇头,将之前夸她脑子还行这句话收回。
赵宜苑虽出身京中,但自幼舞刀弄枪,看不惯我们这帮整日吟诗作画绣花的娇娇小姐,仅有的几次宴请上也都表现得对我们如何不屑。
京中贵女无一不讨厌她。
平日里看在我的面子上,她们不便多言,只是不搭理她而已。如今她要撕破脸,撇开与我的关联,怕是要被那帮贵女生吞活吃了。
她哪里懂,在深宅后院活着的女人,无聊起来最喜欢的就是斗人。
绣花针用好了,也是致命的武器。
不出所料,赵宜苑得罪了不少人。与我交好的那些贵女将她编排我的话都捅给了皇后娘娘,ṱū₎我是皇上钦定的未来太子妃,损我名誉就是打皇家的脸。
皇后娘娘为了皇家的颜面,也知道太子如何喜爱我,自然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跳梁小丑赵宜苑被皇后下令禁足,派了宫里最严厉的教习姑姑来教她做人。
连带着,我的将军舅父也被责罚了。教女不严,罚俸一年。
我知道,这只是刚开始。

-10-
太子一如往常地给我送信送礼物,没了赵宜苑的打搅,这日子过得有点太滋润了。
除了我娘又哭哭啼啼地找了我几回外,整体来说我还是很满意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我过的太自在,赵宜苑非要找事儿给我添堵。
她竟然偷跑出将军府,一脸泪痕地下跪说要给我赔罪。
「诗婳,是我鬼迷心窍了才在外编排你,皇后娘娘罚我,罚我爹是我罪有应得,在姑姑的教导下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可以不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一次?我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了。好不好?」
我挑眉看了看抱着我腿的赵宜苑,没有忽视掉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怨恨。
「姐姐说的什么话,都是自家姐妹,小打小闹而已,哪至于真的对你生气呢?你可是我亲表姐。」
我拉起赵宜苑,笑得一脸温柔。
「真的吗?诗婳你不怪我就好了。对了,听说你最喜欢吃八宝鸭,我就在新开的云来酒楼定了个雅间,他们家的八宝鸭是出了名的,你要是原谅了我的话,明日午时来陪表姐吃顿和解饭,可好?」
赵宜苑紧紧地攥着我的手生怕我不答应。
送上门的把柄我干嘛不要。
我不假思索地点头,又闲聊了两句,就让羽衣送她回将军府。
羽衣不只是丫鬟,还是太子悄悄在我身边安插的暗卫,她的身手好,盯梢能力也不弱。
果然,等到半夜,羽衣回来告诉我,我的好表姐回了将军府以后,她的贴身丫鬟就神神秘秘地去了一趟三皇子府。
多有意思,表姐嫉妒我能嫁给太子,三皇子嫉妒太子能坐上皇位。
两只臭鼠搅和在一起,倒也不是多奇ẗũ⁼怪的事。
他们要用什么手段对付我或者对付太子呢?让我想想。

-11-
次日午时,我准时来到了云来酒楼。
刚下马车就看到了焦急等待我的赵宜苑。
我发誓,她从来没有像此时一样期盼过我的到来。
赵宜苑热络地挽住我的手,带着我上三楼雅间。我也陪她做戏,像一对感情颇好的姐妹一样。
刚到房间坐下,赵宜苑就让小二上菜,还拿出了他爹私藏的好酒要给我倒上。
「诗婳,姐姐之前不懂事,做了一些伤害你的事情,今天咱们把酒言欢,将过往一笔勾销,好吧?」
说是问我意见,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带停,径直给我倒了一大碗酒。
我用手帕捂了捂嘴,轻声道「姐姐,我喝不得酒,您别倒了,怪可惜的。」
赵宜苑听完才恍然大悟一般,将碗里的酒倒在了小盅里。
「是我疏忽了,妹妹你是大家闺秀不习惯用碗喝酒,不像我在军中待惯了这般粗放。来,我给你倒酒盅里,咱们慢慢喝。」
接着她就不由分说地将酒盅递到我的面前,一脸殷切地看着我。
我接过酒盅,闻了一下,嗯,看来药就下在这酒里。倒是好大的手笔。
就是不知道我的舅父大人在这件事情中扮演了个什么角色?
赵宜苑只当我是不谙世事的闺阁小姐,但是却不知道,我除了女红,诗画,最擅长的是制香。
闻一闻我就知道,这酒里下的是名叫红颜醉的迷药。
我轻轻抿了一口酒盅,在她得逞的眼神中,假装晕倒。
一声口哨声响起,窗外爬进来一个人。

-12-
「呐,把她扛下去吧。回去告诉三皇子,我答应他的事情做到了,他答应我的事可别忘记了。」
「还以为你有多聪明,还不是被我三言两语就骗到了?蠢货。你就等着三皇子好好地疼爱吧。除非你想一女侍二夫,否则看你到时候还怎么有脸嫁给太子。哼」
赵宜苑冷冷的声音响起,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对我的不屑。
不过多时,赵宜苑就躺下了。
她的身后,是乔装改扮的羽衣。
羽衣将我与赵宜苑的衣服对换,又在她的脸上覆上一层面纱,才原路返回,到了后巷。
那里,有三皇子早早备下的马车。
我站在窗台上看着,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中。
门又开了,是好不容易抽空溜出来的太子。
「诗婳,你怎么样?没有被吓着吧。」
太子将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了一遍,确认我没有被赵宜苑伤害才松了口气。
「赵宜苑这女人着实可恶,居然想出这样的法子对付你,你可是她的血亲!她怎么敢的。」
「殿下和她一般见识做什么,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吗?」
我笑着安抚他。
「还说呢,要不是羽衣将事情报告给我,你就打算自己来了吗?万一她不光是想给你下迷药,而是毒药,你该怎么办?」
太子压抑着瞪了我一眼,又赶紧摸了摸我的手,像是道歉一般。
「好啦,是我错了,下次不敢了,别生气了。来,吃菜,别浪费了。」
我率先坐下,给太子夹了一筷子八宝鸭。
「不会有下次,孤不会让你再受威胁。敢动你的人,孤要拔掉他们的爪子,敲碎他们的牙,让他们知道碰你的下场。」
太子狠狠嚼着八宝鸭,像是在吃赵宜苑的血肉。眼神透着狠戾。
我听了却没往心里去。
男人的保证最是算不得数。喜欢你的时候,说的都是真的,就算是泼妇他们也会觉得这是率真。
不再喜欢你的时候,说的也都是真的,哪怕嘘寒问暖也会觉得你是累赘,是包袱。
所以我相信他今日说的话,却不依赖他说的话。
我有我自己,用不着他。

-13-
又是几日后,羽衣向我汇报赵宜苑的动向。
第一件事,当日赵宜苑确实被打昏送给了三皇子,但是在三皇子对她做出侵犯前,醒了过来。
好歹是上过沙场的女武将,赵宜苑的身手不容小觑,只是她还未看清三皇子的面容时,率先将三皇子的子孙根切了下来。
等到赵宜苑听见三皇子的嚎țŭₔ叫声,又看清他的面容后,才知道自己被我耍了。
可是三皇子根本无心听她解释,让人给她押了下去。
第二件事就好笑了,赵宜苑切得太干净,三皇子成了正经八百的太监。
皇上为了压下这桩丑闻,便下令将赵宜苑嫁给三皇子为正妻。
不管三皇子愿不愿意,也不管赵宜苑是不是以死相逼。
这事就这么敲定了。
想象了一下三皇子府以后的热闹,我不由得想笑。
就是不知道是三皇子这个心思深沉的太监斗得过赵宜苑还是武艺高强的赵宜苑打得过三皇子。
总之,他们不再会对我和太子造成威胁,就是好事。
毕竟谁家皇上会是太监?
就算真让他谋朝篡位,又会有哪家大臣愿意站队到他那?女儿再廉价也还是亲生的。不能开枝散叶的后妃就是白给。
……
尽管赵宜苑再是不甘心,也还是嫁进了三皇子府。
据说成婚当日,太子亲自去送的贺礼,还高兴地多吃了三碗饭。
而我佯装称病,没有去。
我实在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看我舅父的笑话。
基于我爹上报的事实,加之之前舅父不安分的小动作,皇上对于将军府已经没有耐心了。
现下又出了这么一档子将军独女手刃皇子根的丑事,只怕我的舅舅是没办法安享晚年了。

-14-
果不其然,没两个月,就有御史上奏我舅舅贪墨军饷,谎报人头骗取抚恤银的事。
圣上龙颜大怒,当下就派人将我舅舅软禁在将军府内。
同时又派人搜查将军府,拷打跟随我舅父多年的亲卫。
最后居然搜出了我舅父通敌叛国的铁证。
饶是我爹都吓了一跳。
「这个老匹夫啊,我原本以为他也就是吃吃空饷,他,他居然敢投敌?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夷他的九族。我还不想死啊!」
我爹长吁短叹地熬了几天,终于皇上下旨了。
抚远大将军赵廷安,贪墨军饷,通敌叛国致使太子阵前受伤,动摇国本罪不容诛。
然,念其曾劳苦功高,独女又为王妃,死罪可免。
逐令抄家,赵家三代除出嫁女外皆流放岭南,十代不可科考。
命罪人赵廷安即日启程,死生不得入京。
我娘听到这个消息当即晕倒在地,我爹悬了多日的心也总算放下了。
我坐在床前陪着我娘,看着她蹙眉的模样忍不住叹气。
许久之后我娘终于醒转过来,一开口又是老一套。
「诗婳啊,去求求你爹,让他想想办法吧。岭南太苦了,你舅舅,你舅舅这身子遭不住的呀。」
「他年轻的时候为陛下征战,落了一身的伤,在京中将养着还时不时腰酸腿疼,这要是去了岭南就是死路一条啊。诗婳,那是你亲舅舅,我唯一的亲人了。你帮帮他,Ṱú₍求求你爹,求求太子好不好。」
我娘拉着我,眼泪汪汪地说。
「唯一的亲人?娘,我和爹在您的心里算什么?您把舅父当亲人,他可曾将您当亲人?」
「他若是将您当亲人,不会放任他的女儿觊觎太子!陷害姐妹!」
「他若是将您当亲人,就不会在阵前通敌,害太子受伤。太子不光是您的女婿,还是储君。是国本!他这是要逼死我们全家您知不知道!」
「倘若真的事成,他国占了国土,我们与前朝太子有姻亲,我爹又是前朝丞相,这样身份下的我们能活吗?事败,我们与舅父是九族内的血亲,要跟着一起死。现在您还觉得他拿您当亲人吗?您让我去求太子,去求爹。可是您为什么不想想,如果圣上不是看在他们的份上,舅父能单单是流放吗?贪墨军饷,通敌叛国,哪一条不是杀头的重罪!」
「如今您还让他们求情,是想让皇上彻底厌弃我爹,厌弃太子吗?娘,您该看清了。醒醒吧,舅父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你看顾的小孩子了,他早就长大成人了,他不光长大,心也变黑了。因着他知道您会不顾一切地去救他,才敢一步一步酿成大错啊!娘!」
我推开我娘的手,第一次不顾形象地对她吼道。
我娘沉默着,仍是执迷不悟的模样。
「诗婳,娘对你很失望。娘悉心教导你,不是让你成为一个冷心冷面的人的,你瞧瞧你如今,和你爹有何不同?那是你舅舅,你嫁入东宫最后的依仗。你舅舅在你小的时候多疼你,难道你忘了吗?」
我娘嘶吼着,像个泼妇一样。全然没有平日里温和的气质。
「娘,我是爹的女儿,我的身后只会是丞相府。从来都没有将军府。若不是念在我小的时候,舅父曾经对我好,她赵宜苑就不会是活着嫁到三皇子府了。」

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我的左脸在发烫,耳朵里也传来嗡嗡声。
「逆女,你竟然对你亲表姐下手!你舅父曾对我说是你亲手设计陷害你表姐嫁给三皇子,我却不相信他,原来竟然是真的。你滚,我不想看见你,你和你爹都是石头心,捂不热!滚!」
我摸着肿起来的半边脸,苦笑了一声。
「女儿告退。」
转身离去,刚出门就碰见门外站着的我爹和太子。
我爹气得脸色发青,就要推门进去和我娘理论,太子却拦住了他。
「丞相大人,这本是您的家事,孤不该管。但是现如今,丞相夫人正在气头上,不如过段时日再坐下来好好聊聊。先带诗婳去ƭũₔ上药是当务之急,您觉得呢?」
太子温和地笑着,我却看见他藏在袍袖中的手正攥得发白。

-15-
过段时日是什么时候我不知道。
因为我娘这个出嫁女也陪着一块流放了。
我爹说是太子亲自找到圣上说的。
他说我娘舍不得胞弟受苦,想与他一家团聚。圣上当场下旨,让我娘跟着一块儿去了岭南。
我娘也不含糊,收拾了金银细软就去找我舅父汇合,全然不理我与我爹。
我和我爹相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好在太子也不是真想弄死他的丈母娘,派了人暗中保护。并日日传书汇报我娘的动向。
最初还好,带着金银前去的我娘像是天神下凡,散发着救赎的圣光。
我舅父打头的一行人都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可是好景不长,我娘带的银钱再多也是有数的,经不起他们上百口子的吃喝用度。
囊中羞涩的我娘渐渐地就得到了冷遇。
不过我娘不在乎,那是她唯一的亲人,只不过在困难之际发的小脾气,她能理解。
再之后,我娘因为养尊处优,在路途中感了风寒,需要花钱抓药。
我舅父这个眼皮子浅的竟然唆使我那个黑心的舅母偷了她的包袱连夜跑路了。
气得我娘在客栈叉腰骂祖宗。
太子见药下得差不多了,就派人将我娘接了回来。
我娘看见我和我爹的那一瞬间哭得稀里哗啦,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为了她那个可怜的胞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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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撇开了那一家子搅事精,我和太子的婚事提上了日程,
皇后娘娘召我入宫,给我看了几个钦天监说的好日子,问我中意哪个。
还让内务府的秀娘给我量身准备婚服,更是问我喜欢什么样式的金冠。
桩桩件件都将我放在第一。
我明白,这是太子的意思。
皇后娘娘看我犹豫也不催促,只说让我先回去考虑,看着她一副『我是过来人』的样子,我羞红了脸。
之后,不知道皇后娘娘暗示了太子什么,这小祖宗,未来的国本,从东宫搬来了丞相府。
这下小黄门不用再跑来跑去了,他看我的眼神里有激动的泪光。
不光是太子来,连他日常的生活用具统统都搬来了。
大到床榻书架,小到茶杯碗筷,一应俱全。
我爹看着太子要拆家的架势很识趣地没有说什么。只是他疯狂抽搐的嘴角在宣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哦,除了太子,他的班底们也日日登门。
白日里,太子与他们就在书房学习治国之道,处理朝廷政务。趁休息时,时不时和我在花园下两盘棋,再顶着被我贴满纸条的俊脸接着回去上课。
吃饭的时候也不老实,为了偷偷在桌子底下牵我的手,学会了用左手拿筷子。
我爹自打撞见了一回太子和我在桌子底下的小动作后,就再也不肯和我们一同吃饭了。
他说他的年纪大了,吃不了太腻的东西。
我娘更是带着一帮姨娘和弟妹躲在后院不出门。
弟弟自小同我亲近,不愿走还挨了我娘的白眼。
「母亲,我喜欢长姐,也喜欢太子姐夫。我能不能不和您一起缩在后院啊,我想和他们一起吃饭。」
「你想什么想, 不许想,不许看。小小年纪看他们, 会得针眼的知不知道。」
说着硬拖着将他带走。
看我们长针眼?我们是什么很脏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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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子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下,我终于还是点头选择了最近的一个婚期。
按宫规, 大婚前夫妻是不能见面的。无奈下,太子又拖着他那些行李搬回了东宫。
这下好了,小黄门又忙碌了起来。
不光是一日一送,一日十几送都有。
不拘是吃食、朝廷进贡的新鲜玩意儿、名贵花卉还是小像,通通流水一般送进丞相府。
眼瞅着刚长胖一些的小黄门又瘦成猴了。
我爹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在朝堂上更是为太子卖命了。
我娘未醒悟前总是说我的身后没有依靠, 只有舅舅, 可是她没看清, 我爹到底有多爱我。
我爹曾经在赐婚之前问过我愿不愿意嫁给太子, 进到宫里去过吃人的日子。
他说,但凡我有一丝不情愿, 就是辞官不干也要带我离开。让我自由随心地选择自己未来。
我的眼睛发涩,有点想哭。
我爹却久违地摸了摸我的额顶。
「闺女,爹看得分明, 太子爱你比你爱他多。但是闺女啊,你要知道人心是相互的。一味地付出是会累的。如果可以的话, 你试着对太子好点。」
「别像爹一样, 年轻的时候只顾着自己,到老了才觉得真心可贵。你娘一心扑在你舅父那, 何尝不是因为我曾伤透了她的心呢?」
「但是闺女,爹爹还要提醒你一句, 你嫁入的是皇家,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付出心可以, 但是不要全给了出去。保留一些给自己才能在后宫之中游刃有余。你明白吗?」
我点点头, 沉默着回应他。
「好孩子, 你聪慧过人, 爹不担心你的自保能力。只一样, 如果真的过得不开心了, 不要自己一个人憋着。丞相府就在这里,大门永远敞开。你是丞相府的大小姐, 与皇家和离也不是不行的。爹还有整个丞相府给你做后盾。」
说完这些他的腰似乎更弯了一些, 可是却格外显得有力量。
有这样的爹,又怕什么无人撑腰呢?
我看着府里上上下下忙碌的身影, 回了房。
拿起绣绷开始绣手帕。
也是该亲手绣一条给太子了。
爱情是双向的奔赴,不是吗?
帕子绣成的那日,刚好到了我的婚期。
我身披嫁衣, 拜别父母, 入了东宫。
灯火摇曳处,太子揭开我的盖头,一脸坏笑。
「诗婳, 我终于娶到你了。」
是呀,李承瑾,我来嫁你啦。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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