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养成记

公司内网有个帖子。
说的是一个 37 岁的男同事得了癌症,已经病到不能工作了。
治疗费用高昂,老婆全职在家,还有 2 个孩子,每个月还要还房贷,生活很拮据,号召大家捐款。
我一开始还挺唏嘘,觉得年纪轻轻就得了癌症,挺惨的。
再一看这个男同事的职级,P8。
什么概念,我们这家公司里,P8 职级对应的年薪范畴是 150~300 万。
而我,一个区区的 P6,年薪刚过 30 万,我给他捐款,不是搞笑吗?

-1-
午饭的时候,听到同事们私下议论这件事。
大家就觉得很离谱,这个 P8 级别的同事,在深圳有套 2000 多万的房子,孩子读的是国际学校。
他们完全可以把大房子换成小房子,这个难关就能过去了。
为什么还要搞捐款?
合着他们自己是一点生活质量都不愿意降低,让广大同事来为他们家的不幸买单!
这让人怎么共情?!
但是更离谱的来了,下午回到工位的时候,部门老板特意在群里转发了这个捐款帖,号召大家献爱心。
很快就一堆人速度响应,部门的 HRBP 还搞了个爱心榜,把捐款人和捐款金额都给标了上去。
真是墙都不服就服她,马屁功夫练到家了。
我对面的姑娘惠元大大地翻了个白眼,然后端着电脑进了会议室。
直到 HRBP 来询问还有谁要捐款的时候,她都没出来。
她很勇,也很刚。
我不行,我业绩没她好,不敢在老板那边留下不好的印象。
所以,我不仅捐了款,在金额上还排进了前几名。
因为这个世界是划分圈层的,P8 的朋友圈里,常常也是 P8,我们老板正是这位癌症 P8 的朋友。
我怎么知道的呢?
那时候我还在其他部门,有一次业务对接的需要,我加过那位癌症 P8 同事的微信。
后来我在我老板的朋友圈里,看到过他们俩互相点赞评论,语气上看,应该关系很亲密。
我老板这个人,怎么说呢?
干 BD
出身的,江湖气重。
喜欢把”你是谁的人”这种话挂在嘴上,对你是不是跟他一条心这件事看得很重。
所以,我不想在这种容易踩雷的地方得罪他。

-2-
我当时只以为自己是避了个坑,没想到这个捐款爱心榜,居然还是我老板的一次服从性测试。
两个月后,当时没捐款的 4 个人统统被裁掉了。
裁得很突然,上一分钟这几个人还在接打电话,处理业务,下一分钟就被 HR 通知走人,工作电脑立马被 IT 收走,HR 递上一份离职补偿协议,当场签字,立马收拾东西离开。
没有客套的惜别欢送,没有私下的离职谈话,甚至都没有工作交接。
被裁的理由是,IT 的人在监控他们的电脑,发现了他们对外发表了不利于公司的负面言论,泄露了公司的内部资料。
这样的理由听得让人后背直冒冷汗,谁能想到公司居然还有人专门监控员工的电脑。
我后来问了我男朋友,他在公司的 IT 部门,他说,其实不是每个人都监控,你们老板想搞谁,就监控谁,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不犯错。
被裁的其他 3 个人也就算了,默默收拾了东西就走人,惠元则冲到老板办公室里待了半个小时。
出来的时候,脸红脖子粗,妆也哭花了,嘴唇抖得厉害,看得出来,她很委屈。
其实我们都想不通老板为啥连她都要干掉,她可是我们部门的业务骨干。
但老板办公室里随即传出一声训斥。
「这个公司,不存在离了谁就转不下去的道理。」
估计在老板眼里,她还是太桀骜不驯了。
她强忍着眼泪收拾着办公桌上的私人物品,身边站着 HR 不停地催促她快一点。
我们一群小喽啰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如鸡,谁也不敢动。
太残酷了,说裁人就裁人,就算是给了 N+1 的补偿,现在找工作多难啊。
惠元转身的时候,我看到她裤子上渗出了血。
趁着 HR 到老板办公室汇报的当口,我赶紧抓了一件长外套跑出去。
还好,惠元没有走远,我把外套披在她身上。
「外面风大,穿上挡挡风吧。」说完,我就赶紧回去了。
那个外套的口袋里,我放了卫生巾和暖宝宝,还有一张写有我小号的便签纸。
我们是同一批进的部门,关系还不错,我知道,她妈妈最近生病了,她挺难的,她比那位 P8 更需要被捐款。
这么突然没了工作,不知道她该怎么办。
回到办公室,我还是被 HR 抓包了。
「上班期间不要擅自脱岗。」她警告我。
我讪讪地低头说下次注意,就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下午去茶水间泡咖啡的时候,又看见了 HR,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小声道:」你还有心思可怜别人,本来该走的是你,老板还不是看在你听话懂事的份上才把你留下的,你好自为之吧。」
我没接话,心里更内疚了。
的确,论工作能力,惠元强出我很多,也许该走的是我。
这几年公司一直强调减员增效,躲过了这一批,也许下一批里我还是跑不掉,谁知道呢?
事实证明,我错了。
懦弱胆小的我,在之后的日子里,不仅一直没被裁掉,还被老板拉进了所谓的小圈子,虽然职级没变,但每年的年终都还能拿的不错。
原因无他,我听话。
不过,代价也是巨大的,我从原来的 996 变成了 24 小时待命。
有好几回,凌晨 4 点钉钉炸我,说司机已经在楼下等了,让我立即下楼和他去出差。
我男朋友都崩溃了,道:」我擦,樊快该不会和你有一腿吧,怎么老这个点叫你。」(樊快是我老板。)
「想什么呢?真有一腿应该在半夜 12 点叫走人,而不是凌晨 4 点人最困的时候。」
男朋友骂骂咧咧地起床,帮我收拾着出差的行李。
我知道,他也就是嘴上说说,我们是校园情侣一路走过来的,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樊快这人,刚愎是刚愎了一些,工作上也着实勤奋,大部分的时候,也算是个正常的领导。至少在我这里,他从没什么过界的行为。
事实证明,我又错了。
不过界,也分对谁,什么场合。

-3-
我在被特种兵式的考察历练了一年后,樊快开始带我参加他们高 P 圈子的酒局了。
和我一起能有这个」殊荣」的,是部门的 HR。
我也是在他们零零星星地对话里才知道,当年给 P8 捐款,是他们小圈子的一次暗落落的竞赛,那个人最后死没死根本不重要,他们看重的是自己对团队的控制力。
而我来参加酒局的作用,跟 HR 的作用也是不一样的,HR 是他的狗,用以展示他在团队里的权力感。而我是一个人形电脑,帮他在喝醉以后带着脑子,再把他和 HR 安全送回去。
第二天汇报的时候,他要我事无巨细的重复所有人的话和行为。
没办法,出过几次事儿之后,他们的聚餐就谁都不许带手机了,只能靠这种原始的方法。
所以,就算是参加酒局,我也是在樊快默认的情况下不用喝酒的。
不过,老板只是叫你保持清醒,没叫你得罪人。
遇到来敬酒灌酒的情况怎么办呢?
我一般都统一回复:」在吃头孢呢?不好意思喝不了酒。」
对方如果对方还是不依不饶,我就忽闪着大眼睛说:」真的不行呀,会死掉的。」
这个时候,一般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再强迫我了。
酒局参加多了,我也渐渐总结出一些心得。
酒桌上一般男多女少,女性的外形分数,决定了在酒桌上获得的明里暗里的关注度。只要有 两个以上的女性,我走了性冷淡风去参加,男性们就会一窝蜂奔向那个更高调的。
而通常 HR 就是那个高调的花瓶,我则是灰头土脸的黑蓝灰打工人形象。
男人们的殷勤,在我看来是」九路合围」的困局,HR 却似乎享受得很。
人各有命吧,看了 HR 的付出,我也不嫉妒她奖金包拿得比我大那么多。
但她这种孔雀型的人格,也不是什么场面都合适。
有一回,我们参加的是一个强势王者局,主位上的老大是集团高管,不怒自威,对女的很不屑一顾。
他们那天就是谈事儿的,用他们行话来说」这趟不打猎」。
我觉得很好,埋头吃吃喝喝,偶尔捧几句就算完成任务。
可 HR 非要显摆,人家谈地域政治,大国关系,她非要插进去搭话,搔首弄姿地把国际政治和家庭关系对应起来理解。
最后结束的时候,樊快骂她:」你这个人,参加个追悼会都恨不得换自己躺在中间。」
以后的局就不带她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没这个显眼包在前面挡着,我以后得低调低调再低调。
好在樊快也知道我的作用,有时候还会帮我挡挡酒。
惹得酒桌上一群男人揶揄:」哟,宠得这么紧啊,那兄弟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我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过了,面上还得强装友善。
但有一回,会所老板说王老师来了。
我还没弄懂王老师是何方神圣,同桌的几个大佬就都起身去隔壁包厢敬酒了。
留下几个二狗子,其中一个猪腰子脸的开始对我阴阳,缠着我必须要喝一口白酒。
我已经说了我在吃药,他端着酒就是不走。
「望舒妹妹,你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你不喝有种把酒倒了。」
我那天也是气不顺,接过他的酒,倒进一锅汤里,转身笑盈盈地对他说:」大哥您看我多听话,你说倒了,我就倒了。」
说完,我就转身出门,不再搭理这群 Low 货。
但我没想到,刚走出门,我就遇到了一个老熟人,惠元。

-4-
惠元和以前大不同了,不只是穿着打扮上不同,而是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怎么说呢?变得特别有力量感,就像那些上位者。
我在她面前无端矮下去几分。
我呀,真是奴才做久了,一下子就能闻到贵人味。
她问我:「你还好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一句话,刚才在酒桌上受的委屈,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虽然极力忍耐,大口呼吸,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泛了上来。
惠元上前抱了抱我,我抽泣地像个 100 多斤的孩子。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在她面前这么失态。
我以为,受点委屈,都是工作的一部分,只要别太过分就行。
但是,这些事,我不能跟父母说,不能跟男朋友说,甚至也不能跟朋友说,既怕别人多想,也怕别人说我矫情。
可是,面对那些男人油腻腻的目光,我其实心里恶心的要死。
好久了,可能惠元是唯一一个问我,过得好不好的人。
她拉着我走进一个小小的贵宾休息间,安抚我的情绪,替我擦泪,给我倒了一杯热茶,还一直道歉:」对不起啊,刚刚的事儿我其实都看见ƭű̂₌了,我不该那么问你。」
我则带着哭腔问她:」两年多了,你去哪儿了,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也不回,我还去你妈住院的医院找过你,人家说你们出院了。」
她笑了笑:」这个以后再说,能在这儿看见你,挺好的。
来,你过来,我让你看场好戏。」
她把我领到一个包厢里传菜的小隔间,让服务员都出去。
我透过门缝往里面一看,平时在我们面前宛如天神一般威严的樊快,此时正微躬着腰,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记事本和铅笔,一脸崇敬地仰望着坐在上首的一个中年男人。
仿佛男人口中所说的一切话都是金科玉律,他得随时记下来。
十足的奴才像,比电视剧里卑躬屈膝的太监还要谦卑几分,他若是Ťũ₇有尾巴,肯定摇得像个电动小马达。
而上首那个中年男人,我认出来,那是集团的最高决策层罗汉堂成员之一,真正的大人物,花名王阳明。
刚才他们口中的王老师,应该指的就是他。
之所以能叫得这么亲近,应该这帮孙子之前参加过集团的管理层培训课程,王阳明给他们上过课。
「你就在这儿看着哈,别乱动。」惠元嘱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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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就看惠元袅娜着身姿走了出去,从包厢的正门闪亮登场。
她一进去,王阳明就停止了说教,笑盈盈地站起来,把她牵引到自己身边坐下来。
「这是惠元,我的艺术品投资顾问,你们认识一下。」
其他人还好,正常寒暄打着招呼,樊快已经满头大汗了。
因为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王阳明和惠元的关系不一般,按照江湖上的规矩,恐怕得叫一声小嫂子。
但老大不说破,众人就只能称呼一声:」惠总好,以后多多指教。」
但这句话到樊快这里,可就有些咬舌头了。
他的」惠总好」三个字刚刚说出口,惠元立马就打断。
「樊总呀,别人客气下也就算了,我怎么敢在您面前托大。我可是您手底下出来的兵。」
「哦,还有这层关系呢?」王阳明道。
「王老师,您忘了吗?以前,我也是咱们公司的,我的顶头上司就是这位樊总呀。我不仅是樊总的兵,还是樊总手下最差的一个兵。被樊总亲手清除出革命队伍呢。」
惠元说话时带着笑,娇娇俏俏的,可酒桌上却安静如鸡,除了樊快在不停的擦汗,其他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不动。
一如当年惠元被裁时,我们这些办公室的小喽啰。
王阳明不愧是老江湖,喜怒不形于色,淡淡对惠元道:」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没有樊总的当年的助推,你又怎么会转战艺术品赛道呢?咱们俩可也就没机会认识了。」
惠元咯咯笑着,端起酒杯,走到樊快边上,豪爽道:」王老师说的对,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樊总,我敬您,没有您,就没有今天的我。」
樊快如坐针毡,本能地端起酒杯,却不敢喝这杯敬酒,一米八的大个头,生生把自己弯成一个虾米的样子,拼命让自己的酒杯放在惠元酒杯的下面。
「惠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当年有眼不识泰山,这杯应该我给您赔罪。」
惠元却没打算放过他,立即撤开酒杯,道:」樊总,您这就把我想低了,我是真心来敬您的。
若不是您当年一番话提点我,叫我知道这个世界不是强者生存,而是适者生存。我又怎么会理解王老师说的知行合一和致良知是什么含义呢。
您呀,正是我顿悟过程中的磨刀石呢。
这杯必须我敬您。」
说完,不由分说地强行和樊快碰了个杯,将一大杯红酒一饮而尽。
主位上的王阳明却不乐意了,立马站起来夺下惠元的酒杯,点着她的脑袋说:」你呀,喝点意思意思行了,谁让你喝这么多的,头晕了吧。
走吧走吧,我送你回去。」
然后揽着惠元的腰就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仿佛才想起来屋子里还一堆人呢,拱拱手抱歉道:」对不住了各位,小惠喝多了,我们先走,有缘再聚。」
好一个霸道总裁宠娇妻的名场面。
王老师一句重话都没说樊快,但亲疏远近,恩怨情仇,一目了然。
那天晚上以后,酒局里所有的大佬,再没主动跟樊快说过一句话。他人还在宴会上,但似乎已经死了好久了。
樊快那晚一个人喝了很多,浑浑噩噩的,连路都走不了。
我让会所派个车帮我把他送回去,领班经理却笑眯眯道:」不好意思,望舒女士,您知道的,我们会所是会员制,送客服务只能针对会员。樊先生还不是我们的会员,所以,很抱歉啦,您最好自己叫个车。」
「以前不是都可以的吗?」
「以前啊,都是我们总经理帮忙签单的,今天我们总经理不在,要不您看看刚刚饭局上有哪位会员可以帮樊先生签个单?」
报应来的太快,这帮人太会见风使舵了。
我知道,不会有人来帮忙的。
我只好自己把烂醉的樊快送回家,但他家和我家两个方向,我折腾到后半夜才回到自己家。
男朋友半睡半醒地嘟囔:」怎么又这么晚?」
我坐在床头,平静道:」我可能,要失业了。」

-6-
我说话的声音不大,我以为他没听清。
没想到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什么?怎么就要失业了?你是不是得罪樊快了?」
ŧṻₔ「有点困了,明天再跟你说。」
「不行,你快点去跟人家道歉。你这个时候不能失业啊,咱们婚房的首付已经交进去了,以后我的工资都得拿去还贷。你要是失业了,咱们家的日子怎么过?」
「不是,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
「你快说清楚,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睡?」
我拗不过他,只好打起精神,把今晚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完了,完了,完了,樊快一倒台,你肯定跑不了。你从明天起,开始好好写简历吧,新工作赶紧找起来。」
我看着他,沉默了半天,虽然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但他这么说出来要求我,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慢慢想,我先睡了。」
他躺下去不到 5 分钟,就打起了呼,而我却再也睡不着了。
起身披了件衣服,去客厅里给自己倒了杯酒。
我清醒的时间太长了,想让自己稍微醉一下。
然而,酒入愁肠,我却更清醒了。
我和男朋友都是小地方考学来到的大城市,无论是找工作还是结婚买房子,家里基本上都帮不上什么忙,全靠自己打拼。
房子的首付是我们俩掏空积蓄才勉强凑上的。
房子交付以后,男朋友爸妈过意不去,非要给我们出装修的钱。
我爸妈不甘落后亲家,也是掏空了自己的口袋,给我们买了台好车。
我后来才知道,装修的钱都是借的,未来公婆的退休工资都不高,以后肯定都要我们来还。
当时虽然觉得有点被男朋友家算计,但是想想本来房子就是我们俩住,没他爸妈我们也要自己出钱装修,也就算了。
我们俩听着收入还不错,但大头的奖金包在年终,我们俩的月薪在高物价的大城市,生活真就是勉勉强强够用而已。
如果我骤然失业,生活的确会很困难。
这也是我一直以来忍气吞声在樊快手底下讨生活的原因。
但是,我也希望我在遇到困难的时候,能有个肩膀靠一靠。
如果他能说一句:」失业了没关系,我养你啊。」
我即便知道不现实,还是会努力去找工作,也会觉得身后有人是我的安全岛,但是他就这么急不可耐地催着我出去赚钱,让我觉得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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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情况怎样,生活依然要继续。
无论睡得多晚,头有多疼,第二天,我依然需要准时在公司打卡。
办公室里一如往昔,这里不是酒桌,消息也没这么快到这里,大家如蚂蚁一样兢兢业业地忙着手上的项目。
樊快没来,意料之中。
他现在不管是颓废疗伤还是积极去拜码头,都不应该出现在办公室里。
HR 神神秘秘地把我叫到小会议室,问我昨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今天联络不上樊快。
我只说樊快去见了王老师,那个包厢里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
末了,她小声说:」听说集团最近要调整架构,会有比较大的人事变动,你多长个心眼啊。」
我冷笑:」就算提前知道了,这也不是我们这种菜鸡多长个心眼就能怎么样的,安心工作吧。」
HR 走后,我直接端着电脑去了园区里的咖啡厅办公。实际上,办什么公,我切了手机小号去刷招聘网站了。
就在我刷得起劲时,一个人坐在了我对面,是惠元。
「不请我喝一杯吗?」还是她先开口。
我赶忙起身,去前台要了杯馥芮白,我记得她以前是喜欢喝这个的。
「昨天的事,有没有吓到你。」
「的确是有点,没想到,你现在已经走到那么高的地方去了。樊快算是栽了。」
「你不怨恨我吗?毕竟,你现在是樊快的人。」
「嗐!你不用这么想,我们打工的,给谁打工不是打工。没了樊老板,还有别的老板。」
惠元好整以暇的看着我,她是丹凤眼,黑瞳微藏,内勾外翘,这么看着我,让我有种被审视的感觉。
我借口帮她拿咖啡,躲开了这种注视。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还记得我的口味,心真细。」她赞道。
「我这个人,本事不大,业务上也不拔尖,只能混个好人缘。」
「不,望舒,这是你的天分,别浪费它。
当年,我以为只要自己业务水平过硬,谁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其实,樊快说的没错,我应该多读读进化论,从古至今,从来都是适者生存,而不是强者生存,我搞错了自己的生态位。」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打哈哈道:「什么天分啊,察言观色伺候人而已。你别抬举我了。」
「你别小瞧这个天分,用好了,我保你平步青云。不过,你现在还差点狠劲,还跟原来一样,是个软绵绵的小白兔。」
我正准备自黑几句,她话锋一转,凑近小声道:」咱们相识一场,你对我不错。我就不绕弯子了。我跟樊快的事,我不想牵连你。
樊快下属的整个部门,都会被裁掉。
我给你两条退路:
第一,我帮你运作转岗,你继续留在公司拿你的安稳工资。
第二,你跟我走,没有底薪,但我会教你赚钱的本事。」
以她今时今日和王阳明的关系,我知道,她所言不虚。
我也知道,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但是,她所谓赚钱的本事,应当没有那么光明正大。毕竟,王阳明是有老婆的。
我虽然缺钱,却也不想赚那种钱。
见我看她目光闪烁,惠元笑了笑,道:」你的时间还没到,还是留在公司吧。
不过,你帮过我两次。第一次是我妈生病时缺血,你赶过来捐了血。第二次是我离职那天,你用一件衣服遮住了我最后的尊严。
所以,我也给你两次选择,等你有需要的那一天,再来找我。」
她推过来一张名片给我,就施施然离去了。

-8-
之后的事情,如她所言,组织机构大调整,我们整条业务线被裁掉。
Ṭū́ₚ部分特别赚钱的业务并入其他 BU,但大部分人都被精简掉了,尤其是樊快的部门,一个不留。
而我,在组织机构大调整之前,意外被调到江南会馆做后勤采购。
看似从业务一线部门调整到了支持部门,重要性降低了,但江南会馆是集团大老板们的根据地、后花园,集团层面的重要接待任务都在那里。
我这个岗位,虽然没啥晋升空间,但油水丰厚,还没业绩压力,最重要的是,日常可以接触各类高层,不知道多少人羡慕。
我男朋友知道消息后,嘴都咧到了耳后根,直呼以后要夫凭妻贵,沾我的光了。
我走的时候部门还没被裁,HR 张罗着大家给我开欢送会,我婉拒了。
这个时候,我不怕别人说我喜新厌旧,我只怕让惠元知道我跟这些人有亲密来往。
惠元的性格,我也品出来了,恩怨分明,这些曾经看她笑话袖手旁观的人,她一个也没打算放过。
上次会面,惠元不说我给她妈妈捐血的事我都忘记了。
就在给 P8 捐款事件发生后不久那段时间,她妈妈病危,急需输血,但那时候医院血库也缺血,让她组织亲友来捐血,她一个外地姑娘,在这边没什么亲友,只能逐个打电话给办公室所有的人,但最后去医院的只有我一个。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没去,也许各自有各自的苦衷,或是血型不合适或是身体情况不允许,但总要去医院露个面吧,就算不捐血也可以安慰下惠元。
但他们真就没有。宁可捐钱给素昧平生的 P8,也不愿意帮扶下每天就坐在自己身边的活生生的同事。
站在惠元的立场上看,挺让人寒心的。
所以覆巢之下无完卵,当裁员计划尘埃落定的时候,他们可能都没意识到自己真正被裁的原因是什么。
这时候,我有点理解那句」适者生存」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每个物种的生存策略都不一样,如我一样软绵绵的人,也许又怂又ƭûₜ笨,但我的生存策略是凡事先出善手,虽然没让我大富大贵,但至少保得我平平安安。
然而,就在我为自己的善良沾沾自喜的时候,生活又狠狠地扇了我一个耳光。

-9-
我男朋友出轨了。
起先是我发现他的私人物品里,多了些我没见过的东西。
比如,Dior 内裤。
男朋友是个工程技术男,又一向节俭,我不太相信他会花 1000 多块钱买条裤衩子。
我问他,他就说随便买的,很便宜,都是山寨货。
但我在江南会馆做采购,东西是不是正品,我一清二楚。
他在撒谎。
于是,我偷偷翻了他的购买记录,但却没什么异常,我甚至看到了 Dior 内裤的购买记录,的确非常便宜。
但是,我不相信会有那么好心的商家用山寨货的价格卖正品。
于是,我在他的垃圾短信里翻找,果然让我发现端倪。
商家短信提醒他去使用即将过期的积分。
那是一个著名的情趣内衣品牌,但我没有穿过。
疑心一旦坐实,蛛丝马迹其实并不难查。
我的车装了定位,周六的下午,它竟然显示在我们刚装修好的新房子的楼下。
而男朋友明明跟我说,他要去上游泳课。
新房装修好要通风晾晒除甲醛,为了怕有贼进去,我还特意装了监控。
我打开新房子的监控,果然看见了情趣内衣的主人。
是我男朋友带的实习生妹妹,还来我家吃过饭,甜甜地叫我姐姐,夸我做饭好吃。那个发誓要跟我死生契阔的男人,正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他们俩,在我新房的婚床上尝试着各种高难度动作。
而我,像个自虐狂一样,看完了全程。
我的世界观,第一次崩塌了。
与人为善,不一定善有善报。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后面几天,我借口工作忙,一直住在会馆里。
我们恋爱纪念日那天,我在家里冰箱里放了一个蛋糕和一盒泡菜。
并留了张小便签,表达了自己工作太忙不能跟他一起过纪念日,亲手做了个小蛋糕以表歉意。
这死贱人看到泡菜,果然第一时间想着去孝敬实习生妹妹。
居然真的在我们的恋爱纪念日里,拎着我送他的蛋糕去和别的女人约会了,更夸张的是,这个死贱人为了省钱,还把约会地点又选在了我们的新房,也不怕甲醛吸多了得白血病。
我在监控里,看着这对贱人一口一口地吃完我为他们特制的蛋糕,心中无比快意。
蛋糕的果酱里,我放了新鲜的虫卵。
相信 7 天之后,这些长大了的小虫虫会以别开生面的方式跟大家见面。
我本来只想恶心恶心奸夫淫妇,没想到 7 天之后,正好赶上了他们大部门的年中述职。
当着满满一会议室的人的面,这两货开始翻江倒海的吐,一条条面条般细长虫子从他们的口中喷涌而出,先是一条接一条,后来干脆如一捆面线涌出喉管,因为虫子太长太多,他们俩还不得不从中间咬断,再咽下去,以免自己窒息。
但很快,又被新一轮要涌出的虫子塞满口腔,只能不停地呕吐、咬断、咽下、再呕吐、咬断……如此循环。
整个会议室里都爬满了蠕动的长条虫子,消化液带来的酸臭气,更是久久弥散在这个密闭空间里。
那场面,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更何况现场的目击者,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再吃任何条状食物。
据说,这两人被台上救护车的时候,嘴巴里还在往外冒虫子。
我也没想到这些东西繁殖能力这么强,也怪他们俩自己。
他们俩但凡有点良心,不把蛋糕全部吃完,哪怕假惺惺地给我留一块呢,也不至于养出这么多虫子来。
我当时是觉得很爽,但这件事闹大了,惊动了警察。
我还是被查了出来,进了派出所。

-10-
虫卵是我从食品供应商的实验室里偷的,没有购买记录,也没有目击证据。
蛋糕老早吃光了,谁也不能确定一定就是蛋糕里有虫卵。
警察虽然高度怀疑我,觉得我有作案动机,但没有证据。
好在虫卵给他们俩造成的侮辱性和心理阴影极强,但在人身上的损害不大,灌肠洗胃后,基本就恢复正常了。
最后,警察只好把我放了,但需要有人来保释。
不知为何,我第一时间想到的人,竟然是惠元。
她笑盈盈地帮我签好了字。
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那感觉不像是释放,而像是毕业。
我们躺在她画廊的白沙发上。
她问我:「感觉怎么样?」
「当毒妇的感觉,还挺爽。」
她嗤笑一声:「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况且,你这个手段,过于简单粗暴了,不高级。以后不能这样。」
「以后?」
「你别在江南会馆干了,出来吧,我带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毒妇的技术流。」
这一次,她说的不是让我考虑,而是直接命令我辞职。
「不行,婚房还有我一半的钱呢,我得先去把钱要回来。」
她丢了个抱枕在我身上,不屑道:」以后你就看不上那三瓜两枣了,时间应该用在更值钱的地方。」
「不是钱不钱的事儿,总不能便宜了渣男。」
她见我很执着,直接打电话叫来一个律师,让我全权委托律师去处理我和渣男的财产问题。
然后扔给我几本书,让我专心学习。
我一看,居然都是艰涩生僻的心理学专业书籍。
又过了一阵子,她又扔给我几本手抄的制香古籍,然后有一位细长眉眼的香道老师来教我一些香粉香水的制作工艺。
最后,她带我去了一个神秘的学校里,在那里,我才真正懂得惠元这些人是怎么赚钱的。
这个地方,叫做幻门,与其说是学校,更像是一个武林门派。
这个门派的核心技术,是催眠术。
不同于臆想中玄幻的武林世界,他们的催眠技术,有坚实的心理学学理基础,小到催眠一个人,大到催眠一个群体。
催眠这个词的翻译,其实有所误解,这种技术不是让你睡觉的意思,而是让你乖乖听话。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广告、新闻媒体的宣传,都是一种催眠。
幻门擅长的是个体催眠,就是通过接这种需要被催眠的任务单,赚取佣金。
以惠元催眠王阳明为例,惠元的目的是为了把王阳明从公司挖走,跳槽到竞争对手公司。
她按照猎头费用收佣金,就是王阳明年薪的 30% 以上。
王阳明是何等身价,搞定他这一单,惠元可以一年都不用再干活。至于画廊赚钱不赚钱的,不重要。
惠元带我来幻门培训的时候,恰好是王阳明从公司带团队出走的日子。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就把自己蜕变成大佬心口的一点朱砂痣,相忘于江湖就好。
「我还以为,你是王阳明的……」
她笑道:」你是不是想说,我是他的情妇?
也是,也不是。
在我这里,他不过是我的攻略对象。
把自己变成他理想中女人的样子,给他提供一个周期的催眠服务,让他产生爱情的幻觉,进而让我容易对他实施更大的影响,这是我的工作。」
「实际上,论赚钱的速度,榜上大佬拿大佬的资源赚钱,不是更容易吗?」我不解
惠元正色道:」 幻觉总有一天会破灭,我不可能会是他理想的样子。
你要记住,我们手艺人,永远不要对攻略对象产生移情,无论他再有权有势,我们最终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的本事。」
我点头记下。

-11-
几门功课学下来,我发现,幻门对于是两性关系的研究已经到达了让人叹为观止的地步。
比如,幻门里经典的」恋爱三式。」
第一式,建立弱连接。
惠元说,女人绝对不可以倒追男人。因为在两性关系中,男人必须成为占主导的一方才符合他进攻性的本能。但这并不意味着女人只能被动等待,相反,女人要主动出击,营造出一种氛围,让男人觉得,是他喜欢上了你,是他要主动来追你。
怎么做这个氛围呢,就是建立弱连接。
你要绕过男人的意识识别区,去跟他的潜意识对话。
这就需要你想办法让他的意识过载,放松。
心理医生会用摆锤、沙发倚来实现,但日常生活中,你不可能拿个摆锤在人眼前晃悠,但你可以用用手势、眼神、语速、语调、呼吸节奏等各种合适的身体语言,去配合响应他。
他自己可能都意识不到,但他的潜意识已经在欢呼了。
这一切说来简单,真正要做到精准控制自己的呼吸、语流、眼神、体势是一件极困难的事。这就像武林秘籍中的」大音声希」,看似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说了。
普通的心理学高手做到这里已经是极致,但幻门弟子,还有传承下来的制香秘术,通过独一无二的味觉加持,让被催眠者迅速进入状态,欲罢不能。
心智稍微弱一些的男性,会在这个阶段直接拜倒,陷入恋爱的幻境中。
但对于心智坚强的人,就要到下一步。
第二式,建立强链接。
要建立强链接,就要种心锚。
种心锚简单来说,就是在训练巴甫洛夫的狗。
这个部分要考验施术者的方案设计能力,如何能在重复的时间、重复的地点、做重复的事情,还需要让被催眠者觉得合理,毫无察觉。
等心锚的钩子一起,大部分的男人都扛不住。
后来的日子里,我曾见过惠元精心设计了一场小车祸,故意溜坡,让目标对象的车追尾我们的车。
之后,她就顺理成章地在固定的时间Ṫű̂⁰发车祸处理的进度给目标对象。
并且,她发的是语音,不是文字。
惠元说,我研究了目标对象的成长经历,他曾经在初中时暗恋英语老师。每天的语音里,我都会模仿他英语老师的惯用小尾音,这个钩子,他必然会咬。
鱼儿一旦咬钩,她就会迅速撤离,那种怅然若失的无助感,会让目标对象迅速反扑倒追。
绝大部分人,都会在这一步爱上她。
如果仍未成功,就要祭出绝杀。
第三式,建立隐秘的链接。
建立隐秘的链接,简单来说,就是要让男性产生要扑倒你的冲动。
这一步的施展简直犹如巫术,在心理学专业书籍的描述中,女性可以通过抚摸高脚杯、口红等条状物唤醒男性的本能。
也有某些恋爱培训班教给学员怎么制造身体接触,撩动身体本能。
但是对于很多火眼金睛的情场老手来说,可能会把糖衣吃掉,炮弹吐出来。
遇到这样的攻略对象,幻门中人,只需将一点香蜜涂抹在嘴唇上,便能让人如痴如狂。
只是,香蜜的炼制,需要一人一方,配香过程复杂,其中奥妙变化万千,那是高端生化武器,别说是我这样的初级菜鸟,连惠元都没有掌握精髓。

-12-
从理论学习到跟着惠元实习,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真正可以独立展业。
我也没想到,我的第一个攻略目标,居然是樊快。
任务简报发下来的时候,我和惠元都苦笑了一下,孽缘啊。
攻略樊快,对我来说,好处是我对他非常熟悉,节省了资料收集和方案设计时间。坏处是,他对我也非常熟悉,如果我的催眠技术露出了痕迹,容易被他察觉,从而中途醒来。
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接单,其实我很想看到当年我像奴婢一样伺候的主子,拜倒在我脚前会是什么样子。
樊快人品虽然一般,但工作能力还是牛的。
他被裁后,辗转去了一家创业公司做 VP。刚好那家公司踩中了这两年智能家居的风口,他主导几个产品都卖成了爆款,这让他在创投圈里声名鹊起。
好多人来挖他,都被他拒绝了。
我这次的任务其实很简单,促使樊快接受雇主公司的 Offer。
我看了下资料,雇主公司开出的待遇条件非常优厚了,樊快不接受 Offer 的主要原因,应该是智能家居公司 CEO 待他有知遇之恩。
毕竟,他当年被前公司被扫地出门,十分狼狈。四处碰壁之时,是这家公司收留了他,还给了他 COO 的礼遇,让他充分发挥自己的才干。
但是利用两性关系挑拨离间这种事儿,对幻门中人来讲,太简单了。
这也是为什么这单会放给我这样的新人。
于是,我入职了这家智能家居公司,成为了 CEO 的秘书。
实际上,樊快的部门也在招人,也有合适我的岗位,但是对于他这样大男子主义的男人来说,他的东西他可以不要,但别人不能捡,即便是他以前的跟屁虫。
所以,当我第一次跟着 CEO 出现在高管会议上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嫉妒。
那天,我坐在 CEO 身侧做会议纪要,但潜意识全程都在跟樊快对话。
我全程感受着他的呼吸,调整自己的节奏,与他同频。
我回应他每一个下意识的小动作,他摸一下头发,我就扶一下眼睛。
他发言,我就轻轻重复他末尾的几个词,
会议中段休息时,我借给大家发新材料的机会,故意让发梢扫过樊快的后背。
我记得,他的痒痒肉长在后背上,以前酒局上有人来勾肩搭背,他都会敏感地格挡开。
果然,会议的后半程,樊快的整个身体都开始凑向我的方向。
甚至,我每抿一次嘴唇,他居然都会下意识地喝一次水。
太没挑战了,我甚至后悔今天使用了特调的香粉,我几乎可以判定,只要走出这个会议室的门,他必然会拉住我。
然而,我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呢?
爱而不得,才是最动人的。
会后,我紧紧地跟在 CEO 身后,不给他一点可以单独和我说话的机会。
直到下班,办公室里的人陆陆续续都走了。
他才晃到我面前说:」走吧,一起吃个饭。」
一如当年他命令我凌晨 4 点起床跟他去出差的口吻。
我笑笑,道「不了,晚上要加班。」
「第一天上班有什么好忙的,走吧。」他继续命令。
我指了指 CEO 的办公室,道:」抱歉,现在他才是我老板。他不下班,我怎么能走。」
他哽住了,仿佛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良久,悠悠道:「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我调笑道。
「变得既熟悉又陌生……」
他还想说什么,我抱歉一笑,打断了他,因为要接一个重要电话,外卖到了。
我拎着晚餐进了 CEO 的办公室,然后ţü⁴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吃起了晚餐。
我几乎可以想象到樊快的脸会有多阴沉。
第二天,我把家里的咖啡机搬进办公室,手冲了一杯瑰夏。并在 CEO 和樊快开会的时候送了进去,当然,我只冲了一杯。
我能明显得感受到樊快的呼吸乱了țù₂,后面 CEO 跟他说话,他都心不在焉。
因为整个办公室弥散着瑰夏特有的花果香气,以前,这是他的专属。
现在这杯专属的咖啡也属于别人了。
而与此同时,我不经意地撩了撩长发,发尾再次扫过他的后背,转身回去的时候,尖细纤巧的鞋头,拂过了他挺括的西装裤。
惠元说过,撩拨的时候,一定要用身体的末梢或者延伸,如羽毛般轻柔的挠到人的心吧上。
我想,我做到了。
当天下午,我就收到一大束晴岛桔梗,花里卡片上只写了一句话:「把我微信加回来。」
没有落款署名。
我知道是樊快。
因为,如果说我们俩之间还有什么共同爱好的话,大约就是喜欢同一部动漫《犬夜叉》了。
以前有一次一起出差,我用手机偷偷看动漫被他发现。
他问我:」你觉得犬夜叉应该和戈薇在一起,还是和桔梗在一起。」
我当时说话没过脑子,直接道:」我觉得戈薇和桔梗都是很好的女孩子,犬夜叉配不上她们,应该把犬夜叉杀了,让她们俩在一起。」
他看了我一眼道:」看来你是桔梗。」
如今送我桔梗,他还真是恶心,把自己当犬夜叉了,我呸!
我把花扔了,明晃晃地扔在垃圾桶里,惹得经过的同事纷纷侧目。
与此同时,我微信收到了 17 条的好友申请,在他发第 18 条好友申请后,我拉黑了他。
他终于怒了,趁人少的时候,把我拉进了消防通道。
「为什么不加我微信?」
「没这个必要吧,公司规定日常沟通都用钉钉的。」
「我什么意思你不懂吗?」
「就是懂了才不加,严禁办公室恋情是你定的规矩。」
「翅膀硬了,敢怼我了。」
「你已经不是我老板了,需要我配合的工作请知会一下 CEO。」
说着,我就推开他,准备离开。
他一把拉回了我,壁咚在墙上,一个深吻落下来。
我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监控,心内暗爽。
此刻的画面里,定然记录了一个男上司性骚扰女下属的全过程。
但监控无法拍到的是,预判到今天会跟樊快有身体接触,我昨晚特意用黄糖+蜂蜜,做了手部去角质,此刻握在他手心的我的手,柔滑细腻。而涂抹在头发上的香粉,更是让他欲罢不能。
计已售出,我不再吃亏,膝盖一个顶胯,他疼得当场蹦起来。
我则装作慌里慌张地跑到 CEO 办公室,红着大眼睛说我要报警。
CEO 作为樊快的好兄弟,当然是护着自己人,努力为樊快开脱辩解,说我误会了,樊快不是那样的人。
可明晃晃的花还在垃圾桶里,手腕上被掐出来的青紫痕迹还历历在目,只要警察来了,樊快百口莫辩。
为了维护兄弟,安抚我,CEO 不仅承诺给我涨薪水,还当着我的面亲自教训了樊快,最后还把樊快派往外地出差, 想用物理上的分离,让樊快理智回笼。
可惜, 樊快此时已无法理解老大哥的良苦用心, 只感受到自己的权利被压制,在这一轮雄性动物间的斗争中,他再次失败。
这种挫折感在一个月后的公司团建中化成实质性的愤怒。
那天,公司组织了烧烤露营, 恰逢欧洲冠军联赛。
夜晚, 啤酒烤串配足球,男人们的雄性荷尔蒙高涨。女同事们大多不感兴趣,早早回房车休息, 而我,虽然也不喜欢看一群男人争夺一个皮球的游戏, 但我知道今晚是绝佳的机会。
我换上了一套类似足球宝贝的运动紧身衣, 坐在 CEO 的边上安静的舔着一根棒棒糖。
我能明显地感受到, 随着棒棒糖越变越小, CEO 看我的时间, 比看球的时间更长。上半场还没结束,CEO 就情不自禁地把手搭在了我的大腿上,我还没来得及反应, CEO 就已经被樊快一拳打倒在地。
兄弟正式反目, 团建变成了散伙饭。
我又进了警察局做笔录,两个曾兄弟相称男人互相控诉着彼此性骚扰, 但都极力维护着我的纯洁。
同事们都认为哭得梨花带雨的我, 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因为我什么都没做, 无端端被骚扰被牵连。
最后,」善良」的我没有追究他们的责任, 黯然辞职离场,给职场留下一个传奇的背影。
又过了一个月,我的账户里收到第一笔佣金,那是樊快 30% 的年薪,我很满意。
惠元却说:」你推进速度太快, 收手时的处理过于生硬, 容易给目标对象留下心理阴影。」
我嚼着块口香糖,懒懒地回应:」知道了,下回注意。」
然后就把注意力集中到新分发的任务简报上。
惠元犹豫了下, 道:」你要不要再去做下售后,樊快现在到处找你,天天去你原来的房子那边蹲守,怪可怜的。」
我吹了个泡泡, 道:」别了吧,哄老男人很麻烦的,耽误我接任务赚钱。」
「那个,有个事儿我告诉你下, 当年你在大部门被裁员前调到江南会馆,是樊快运作的,不是我。」
(全文完-香柏慕作品)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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