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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名网管,这天店里来了个看黄色网站的猥琐男人,我走过去制止,却惊恐发现,网站上的女人,是我已经过世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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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陈江河,今年 51 岁。
十多年前我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自此之后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所以我喜欢上夜班。
半个月前,我终于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在征途网吧做夜班网管。
最近网吧生意不太景气,虽然店里 24 小时人都不少,但几乎都在大厅,基本上不选什么贵价套餐,四个沙发包厢已经空了很久。
不过赚多赚少和我都不相干,老板是个吝啬的年轻人,生意火到天上去他也不见得会多给我 200 块钱。
今晚是个雨夜,人少了很多,菜场那个鱼摊兼做饭的卖鱼阿姨提着盒饭走了进来。
她耳朵不太好使,我一边抽烟一边在手机上玩着斗地主,没有抬眼看她,只是用下巴点了点桌子。
她默默将盒饭放下,悄然离去了。
可惜接下来手气很差,欢乐豆所剩无几,气得我连饭都不想吃了。
我烦躁地想再点支烟,结果烟盒空了,我随手捏瘪。
「大爷,来,整一根儿。」
抬头一看,是网吧熟客小伟,我也没同他客气,接过来小伟给我点上,一起吞云吐雾。
「大爷,能不能安排给那人换个座位啊?」
小伟夹着烟的手指指了指 47 号机的方向,笑得有些猥琐,「我这素了有阵子了,听那声,受不住啊。」
我心下了然,走到 47 号机身后。
坐 47 号机位的是个 40 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形容猥琐,正一边看着屏幕,一边用桌子挡着手。
我本想提醒他戴上耳机,整小点动静,可是看到他电脑屏幕上的画面,我登时愣住了。
两具身体交缠在一起,待看清了女孩的脸,我如遭雷击。
屏幕上的,是我的女儿,月月。
没有哪个父亲可以忍受的了眼前这一幕,我当即血气上涌,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提了起来。
男人惊愕地看着我,被我狠狠摔到了地上。
「你这老头,你有病啊!」
男人终于反应过来,他气急败坏地站起来,顾不上擦脸上的鼻血,抡起拳头朝我脸上挥来。
我身子骨并不结实,加上常年睡不着觉,远比同龄人苍老。
刚才完全是激愤之下出手,才占得先机,现在男人一反击,我几乎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我倒在地上,眼冒金星,又想到女儿,只觉得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就这样毫无征兆地从口中喷涌出来。
周围的顾客都尖叫着跳了起来,有几个胆子大的,纷纷将打架打红眼的中年男人拉住,我才终于喘过气来。
很快,接到报警的民警来到了现场,将我们两个带回了派出所。
「说吧,怎么回事?为什么打人。」寸土民警敲了敲笔,语气有些不耐烦。
「我怎么知道,我靠,民警同志,这老头肯定精神不太正Ṫũ₎常,老子只不过看了个黄网,他就突然暴起,无缘无故往我脸上招呼!」
中年男拖着两条鼻血,吵吵嚷嚷。
而我此时耳朵嗡嗡作响,完全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十多年前,我和老婆被喊到警察局确认尸体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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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头民警却狠狠拍了下桌子,「问你了?你老实点!陈江河,陈江河,到底怎么回事?」
我看到寸头民警的口型,他在不断呼喊我的名字。
但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小张,你出来一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叫走了寸头民警。
ŧūₕ我努力看向声音的主人,发现他是个很面熟的年轻警察,我努力回忆他叫什么,但想到的,却是警局停尸间月月毫无生气的脸。
「啊!」我双手抱着脑袋蜷缩在椅子上,只觉得头痛欲裂。
「我靠,真是个疯子啊!」中年男人吓得往边上挪了挪。
等寸头民警再回来,对我的态度却变得十分友好,他用充满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我再熟悉不过的眼神,这一瞬间,我突然想起刚才喊他出去的那个警察的身份。
他是市局的刑警,叫张易,也是当年,我女儿月月意外死亡案件的主办警官,也是他通知我们去认的尸。
「警官,陈江河是我们店里员工,他这边打人要赔多少,您找我!」还没等两个警察和我说什么,网吧老板王杰气喘吁吁跑到了派出所。
我讶然地看了他一眼,这个铁公鸡一向是钻到钱眼里的,今天这么有情义,还真是出乎意料。
很快,在两个警官的协调下,我由陈江河陪着,走出了派出所。
「陈江河!」张易喊住我,「你去哪?我送你。」
我想了想,坐上了他的车。
不料王杰这小子也趁机钻进车后座,「嘿嘿,张警官,不缺我一个,您一起捎上我吧。」
张易显然不太会拒绝人,沉默着拉着我们两个发动了车子。
「你现在在网吧上班?」张易扭头看了我一眼。
见我点头,他斟酌着说道:「去年我特意去你们家原来的地址,想看看你们现在的境况。」
「没想到,」他犹豫了片刻,继续说道:「房子早被一把火烧干净了。」
「月月妈精神不好,把房子点了。」我平静地仿佛是在叙述不想干的人和事。
「结果我俩命大,谁都没事,去年我实在照顾不了她,把她送到精神病院了。」
十多年前,我十岁的女儿陈晓月突然失踪,我和月月妈报了警,但是案件陷入僵局,月月如同泥牛入海,竟了无音讯。
那几年,我和她妈跑遍了大半个中国,一点线索都没有。
哪知七年后,我们接到警察局的电话,月月竟然被发现死在了云南的一处欢场里,死因是吸毒过量。
我老婆接受不了打击,精神出了问题,前几年病情加重,直接把我们的家烧成了废墟。
我岁数也大了,实在照顾不了她了,只得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张易问我。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苦笑,现在的我,年过五十,妻离子亡,孑然一身。
「陈叔,你是不是没地方住?」王杰听出了端倪。
他热情地拍了拍Ŧûₒ我的肩膀,「我家只有我和我爸两个人,还有间房空着,要不你来吧Ṫŭ⁵。」
我苦笑着看了他一眼,「我没钱租房。」
「不收钱不收钱,我爸身体不太好,不怎么出门了。」他挠挠头,「您只要在家的时候替我照看一下就行,他话也说不太利索。」
说完他还懊恼地拍了拍大腿,「您这情况,怎么不早讲啊,在外面打工,有事情当然要找老板啊!」
「警官,麻烦您直接给我们送回家吧,我家在甜水巷 48 号。我现在先带陈叔去看看房子。」
我似乎也想不出理由拒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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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车子在巷口停了下来。
「里面开不进去了。」张易看了看路况,转头看向我,「回头我再来看你吧。」
很多话沸腾在嘴边,但是想到月月最终凄惨的样子,我暗暗下定了决心。
「不,我不想再看到你了,如果没事,不要来找我了。」
张易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讲,他登时愣住了。
「哎哟,张警官,别介意别介意,陈叔这刚被人打了,心情不好嘛。见谅见谅!改天我做东,请您和陈叔喝酒。」
王杰见状赶忙满脸堆笑,试图缓解这难言的尴尬。
张易笑得有些苦涩,摆摆手看着我们下车,然后扬长而去。
「陈叔,你这脾气得改改啊,咱们开网吧的,警察怎么能得罪呢。」
「爸,我回来了。这是陈江河陈叔,我新找的租客,以后和我们一起住。」
王杰兴冲冲地推开气派的大门,带着我来到富丽堂皇的大厅。
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正在摆弄大厅角落里的一台电脑。
「我爸前几年摔了一跤,有些轻微的中风,右手右脚无力,讲话也不太利索。」
王杰向我解释道。
我抬头看了眼装修奢华的别墅内部,显然王杰的网吧,只是玩票性质。
「杰……上网……」男人指了指电脑屏幕。
王杰听懂了他的意思,走到跟前弯腰把电脑给打开,ťŭⁱ随便调了个扫雷的游戏出来。
「我爸也不出门,没事就在家玩玩扫雷。」
王杰边说边在一楼侧边给我收拾出一个房间。
「陈叔,你以后就住这。」他引我四下看了看,熟悉了一下房子。
「怎么,这么大房子,没有找保姆佣人之类的?」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害,我爸妈早离婚了,他从小无论什么都让我亲力亲为,美其名曰『狼性教育』。」
我点点头,然后撑起疲惫的眼睛,回到房间想要休息一下。
受失眠症的影响,我很难睡实,迷迷糊糊听到王杰正耐心地哄着他父亲吃药。
刚酝酿起睡意,我耳边似乎又传来哭声,又幻听了!我烦躁地站起来,走向客厅。
王杰正坐在电脑前捣鼓着什么,见我过去,他不动声色地关闭了页面。
「陈叔,你起来了,想吃什么?我来点餐。」王杰看到我来,显得有些慌张。
「都行。」我索性不同这富二代客气。
「好嘞,劳您驾去看看我爸睡得怎么样,我这就点。」
我走进王杰父亲的卧室,醒目的床头柜上放着王杰父亲和一个男人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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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一痛,拿起来仔细端详。
「陈叔,这张照片有什么问题?」王杰见我发呆,走过来问道。
我抚摸着照片上男人的脸,轻声说道:「他是我原来的邻居。」
「这么巧?」王杰惊呼:「他是我爸的三十多年的好朋友,去年因病过世了。」
我点点头,陷入回忆中。
「我知道,去年他最后的日子,也是我护理的。」
如果不是我陪他走过来生命中最后的时光,恐怕永远都不会的得知十多年前月月失踪的真相。
我暗暗拭去眼角的泪,同时下定了决心,将照片放回了原处。
接下来的日子一切如我预想的那样,我晚上去网吧上班,白天帮王杰看护他爸。
这天晚上,我照例在网吧前台斗地主,却有几个不速之客上门。
我抬头一看,为首的是满脸严肃的张易警官。
「警官,我们这没有未成年人。」我赶忙放下手机堆起笑。
「陈江河是吧,你跟我们走一趟,有些事需要同你核实。」
旁边的寸头警官和我也有一面之缘,但他看我的眼神却一点也不轻松。
我只能匆忙交代一声店里,然后跟他们走出了门。
我知道,有些事,结果已经出来了。
「我们破获了一起抢劫案,其中有一个罪犯提供了其他案件的线索,说他多年前曾经和徐飞一起偷过东西,徐飞曾经喝过酒同他吹嘘,自己之前缺钱花,把邻居女孩偷出去卖了。」
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徐飞,正是我那个好邻居的名字,也是我在王杰家看到的合影里的男人。
「我们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徐飞去年已经过世了,但是……」警察鹰一样的目光紧紧盯着我。
「据他的家人透漏,之前有阵子徐飞总不在家,声称是和王昌斌一起在外面做生意。」
「而根据我们调查,王昌斌,正是这家网吧老板——王杰的父亲!
这一系列的名字串联在一起,仿佛是一个严密的蛛网,我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
「怎么会这样,王杰,王杰是个好人啊!」
「你先别激动,我们刚刚已经去他家里将他带来了。」
「我,我要听听他怎么说!我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急得快流出泪来。
寸头民警为难地看了一眼张易,后者思考良久,沉默着点了点头。
审讯室里,王杰双眼通红,显然刚刚哭过。
「我,我那时候太小,不确定记忆是否准确。」
「好像有一阵子,徐叔和我爸的确关系很紧密。」
「徐叔没有女儿,只有个儿子,但是我记得,当时,他好像曾经带过一个穿粉裙子的小女孩到我家。」
「你记不记得那个小女孩叫什么名字?」两个审讯的警察对视了一眼,立刻坐直了身子。
「我记得,好像叫『悦悦』?可是是哪两个字,我真得不知道。」他痛苦地捂住脑袋。
警察见状,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再仔细想想,但他只是哭着摇头。
「我记不清了。」
想不到再次听到女儿的名字,却是这样的场景,我在审讯室透明的玻璃外,早已泪流满面。
张易果断下达了指令,「事不宜迟,赶紧去甜水巷找王昌斌,他很可能和当年陈晓月失踪案有关。」
我在办公室焦急地等待着,脑子里面闪过父女相处的点点滴滴,只恨不得亲手杀了这个害我父女分离的罪魁祸首。
不知过了多久,警察们赶了回来。
张易颤巍巍地把手中的碟片拿了出来,封面上赫然是一个穿粉裙子的小女孩。
我的脑子轰地一下炸了,是月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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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杰接过碟片,抚摸了两下,终于再度开了口。
「这个女孩,当过我一段时间的玩伴,徐叔叔把她带来我家,说她是朋友家的女儿,总是闯祸,所以爸妈要卖了她。」
「我将信将疑,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母,但我爸很高兴。」
「他耐心地把月月抱坐在腿上,告诉她不要哭,以后他就是她的爸爸。」
「我从记事起就没见过妈妈,我爸一直对我很严厉,鲜少和颜悦色,他是做碟片生意的,后来互联网兴起,他也捣鼓过网站。」
「我很崇拜他。所以我不喜欢月月。」
「不喜欢爸爸一回来就把她抱到腿上,不喜欢爸爸给她买好看的新裙子,不喜欢爸爸把给我的玩具慷慨地都拿给她。」
「她总是哭,开始总是哭闹着要回去找妈妈,但爸爸日复一日耐心地劝说和无微不至地关怀照料,终于让她卸下了心防。」
「我嫉妒地快要死了。」
「直到那天,我放学回家,爸爸给了我一个 DV,让我进房间拿着录像,我才知道,月月被带到我家,是因为什么。」
「那个带面具的男人,正无耻地撕扯着月月的粉裙子,月月的哭声十分凄厉,在我耳朵里,就像是催命的音符。」
「我吓得跌坐在地上,手里的 DV 差点掉在地上。」
「爸爸狠狠打了我一个耳光,勒令我把 DV 拿好。」
我的心如同刀割一般,痛得喘不过气来。
王杰似乎也被这段记忆折磨,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接着说道:「他嫌弃我不像个男人,狠狠地打了我。」
「我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一向最崇拜的就是我的父亲,他慷慨、大方,待人真诚,也许我是错的。」
他讲完了回忆,跪地痛苦地哭了起来,哭得涕泗横流,毫无形象。
我也无力地瘫倒在地,我终于知道,月月失踪的前几年,经历了什么。
两个警察也沉默了,他们一个架起痛哭流涕的王杰,一个扶起了悲痛欲绝的我……
很快,陈晓月失踪案终于告破了。
王杰的父亲王昌斌,从徐飞手里买下这个被后者拐骗的女孩,他早就不满自己的盗版碟生意没有起色,竟然动了歪脑筋,他给月月拍了许多视频,通过网站 97.com 对外向会员销售。
虽然最终月月离开了王家,但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不回Ṭṻ⁼家。
也许是王杰父亲日复一日的洗脑对她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让她误以为自己的爸妈根本不在意她,她辗转流落到云南边境,并最终在那成为了一朵凋零的花儿。
警察在王家的书柜搜到了大量光碟,在电脑上找到了许多网站运营的证据和会员名单,他靠着这个非法网站,早已赚得盆满钵满。
「警察同志,我头很痛很痛,我这边如果结束了,我能回家了吗?」王杰垂下头,看起来十分低落沮丧。
他简直是在警察们怜悯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陈叔,你也别再追查了,放过自己吧。」在警局门口车里,张易语气沉重地开口。
他是个好警察,我知道。可是,他一定还没有做过父亲。
没有什么可以抵消一个父亲的愤怒和痛苦。
「王昌斌会判多久?」我闭上眼睛,疲惫地问。
「不会太短,但是,」张易似乎有些不忍,「他身体状况很不好,到时候一定会考虑后续治疗情况。」
我点点头,沉默着下了车。
我回到征途网吧,听到王杰正在包厢里讲着电话。
「喂,是我,王杰,我要提 50 万现金,今天就要用,账户你帮我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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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他又打了一通电话。
「喂,我是你家旁边征途的老板,我想买下你的店,你出个价吧。」
「我劝你最好考虑一下,你摊子铺得太大,成本一直没收回来,眼见前面居民楼要拆,这一拆一建,你这店起码三四年缓不过来。」
「连店面带家具,我能给你 70 个。」
「好,你考虑考虑,考虑好了给我回话。」
我掀开门帘走进去,王杰正翘着二郎腿吞云吐雾,见我进去了,立刻一惊坐了起来。
他不自觉摆出了防御姿势,满脸警惕。
「叔不怪你,你也只是个孩子。」我看着他年轻的脸,倘若我的月月还活着,应该也这么大了。
「陈叔,」王杰一下子放松下来,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我都想好了,我给您一大笔钱,当您晚年生活所需,就当是给我爸赎罪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轻声说道。
「我要离开了,再一起吃个饭吧。」
王杰不动声色地说:「好,那我去饭店定个餐。」
「不用,别费钱了,我来做。」我摇了摇头。
王杰不自在地笑笑,「怪麻烦的嘛,又不缺这点钱。」
我心知这孩子恐怕是担心我在他身上延续对他父亲的恨,不放心我做饭。
「好,那等会我们一起去菜场买菜,随便喊个阿姨来烧。」
我的话一出口,明显看到王杰松了口气。
我同王杰来到菜场,走走逛逛,来到鱼摊前。
数这家的鱼最新鲜,我们挑挑拣拣,见我询问调料该怎么放,那个耳朵不太好使的卖鱼阿姨笑了。
她指了指自己耳朵上戴着的新型助听器。
「哎呀这可说不太清啊,你加 100 块,我去家里直接烧给你们吃,你什么都不用烦了。」
王杰正要答应,我摇手止住他,我看了看手中的菜和摊上的鱼,「100 块可以,但是不能只做鱼,这几样您一起帮我烧了吧。」
卖鱼阿姨爽快地答应了。
王杰还特意多买了一条活着的小鱼。
「我想回去放生。」他闷声说道。
我心中大恸,「好孩子。」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三个两前一后地往甜水巷走着。
「坏了,陈叔,店里门好像忘记锁了。」他突然顿住,焦急地挠了挠头。
「要不辛苦您跑一趟去给咱们门锁上?」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知道这小子和我一起也不会自在,左右不过最后一天了,便点了头。
「那我先去店里,你们先回。」我还特意看了身后的卖鱼阿姨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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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饶有兴致地捧着一个盛满水的塑料袋看着里面那尾鲜活的小鱼游来游去,对我们的话题丝毫不感兴趣。
转过街角,我掏出一个同卖鱼阿姨耳朵上一样的「助听器」,塞到了耳朵里。
谢谢与Ťű̂ₛ时俱进的科技,让窃听变得愈发简单。
我静静地走着,听着里面传来的王杰的声音。
「月月,安息吧。」他似乎走上了那座木桥,将活鱼放了。
「我看你爸陈江河的模样,也不像能长寿的,你如果还没投胎转世,就等等他吧,活着不知道爹妈爱你,那就死了好好享受这份爱。」
他小声念叨着,声音忽近忽远。
「我怎么可能不记得,我怎么可能让你继续留在我家呢?」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骇人的寒意,顺着丝丝的电流,甚至让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他「嘿嘿」笑着,如同地狱魔鬼喝醉后得意洋洋的呢喃。
「谁让你那么好骗,谁让我爸爸那么喜欢你,呵呵。」
「我其实本来打算把你送回家的,虽然你脑子不灵光,但是你一直把我当哥哥,什么都听我的,我也不能冒着被人抓住的风险啊。」
「真是愚蠢,我们无非无故,我怎么可能把你当亲妹妹看待」
「不过我也没想到,那对人贩子会把你卖到那种地方。」
「这一切,都怪你太美,夺走了我父亲所有的注意,也怪你自己太蠢,轻易地就相信了我。」
我听到一声细微的抽泣声,我知道,这是对面的卖鱼阿姨偷听时忍不住流泪的声音。
毕竟,作为月月的母亲,她的心痛,不会比我少半分。
「我得谢谢你,月月,要不是给你拍的那些录像,97.com 不会赚到那么多钱,嘿嘿,我也不会过上这样富足的生活。」
王杰的声音不再忽远忽近,他大声清了清喉咙,「阿姨,我放生完了,我们继续走吧。」
我的牙齿几乎咬破了口腔内壁,血腥味弥漫开来。
不多时,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甜水巷。
「陈叔,来,饭菜已经好了,就等你了。」王杰坐在餐桌前,热情地招呼着我。
这顿饭吃得十分畅快,菜色丰盛,月月妈妈的手艺不减当年。
我知道这顿饭意味着什么,我看着她的眼睛,她朝我微笑,我知道她此刻的念头。
而我,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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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王杰发觉到事情不对时,他的身子已经几乎全部麻痹不能动弹了。
卖鱼阿姨, 或者应该称呼她为月月妈妈, 手持那把斩过鱼头的尖刀, 面目狰狞着走向他。
「为什么卖掉我的月儿, 你想让她走,为什么不把她还回来给我!」她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呜咽出声。
王杰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他满脸惊恐, 如同看到了恶鬼。
「你, 你不是已经被关进精神病院了?」
「本来她是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我慢ŧű₄慢起身,和月月妈妈并肩站在一起。
「去年在给老邻居徐飞入院,他的家人请我去护理, 他手术麻药没过的时候, 竟然无意中将你父亲指使他绑架了月月的事情吐露了出来。」
「我那时才知道, 月月的失踪居然是被人绑架了。」
「那时候起, 我就将她妈妈接了出来,呵呵,知道了仇人,她被复仇的信念支撑, 病竟然好了。」
王杰呆住了,他的声音颤抖, 仿佛恐惧到极点, 「所以,你之前在警局, 并没有被我的说辞蒙混过关?」
「当然,」我笑了, 「从我接到那条匿名消息, 让我去 97.com 找线索, 我就知道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那条消息, 是你发的吧?」我俯下身,观察着他因恐惧而睁大大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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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找线索, 我故意答应你搬进你家,你聪明反被聪明误, 给我发消息本来想借我的手除掉你父亲,却没想到警察居然找到了徐飞和你父亲参与绑架的线索。」
「知道他为什么不向警察揭发你么?」陈晓月的母亲的刀一点点刺进王杰的胸膛。
「因为你干那些事的时候,才刚刚十三岁,可能连关都不用关。」
王杰成了月月妈妈手里待宰的鱼,绝望地呼吸着,却没有一丝生路。
「而且, 我也想手刃仇人」我冷冷的补充道。
他的脸已经变成了濒死的惨败色, 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笑了。
「没想到, 陈晓月那个蠢货,居然有你们这样一对精明的父母。」
我摇摇头把手缓缓放在刀柄上。
「每对心死的父母, 都会成为世界上的聪明人。」
「同你父亲一起, 下地狱去吧!」这是我对他发自内心的诅咒。
说完我将手中的杀鱼刀狠狠一推直至尽根莫入。
王杰惨叫一声, 终于没了气息。
半晌,我搂着月月母亲走出了王家的大门。
我回头望去,冲天的火光, 终于洗尽了一切罪恶,也许这一次,我终于能够安稳地睡个整觉了。
-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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