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侯爷的贴身丫鬟。
小侯爷一朝醉酒,将我错认成昭元公主,强要了我。
事后我落荒而逃,却不料因此有了身孕。
多年后,宫中人找来,竟说我是流落在外的七公主,亦是昭元公主的胞妹。
我被迎进宫。
长长宫道上,当年意气风发的小侯爷变得沉稳内敛,一双鹰眸死死盯着我。
我目不斜视,背脊发颤。
身侧的奶团子揪了揪我的衣袖:「娘亲,他好像想吃了你。」
我扭头瞪他:「闭嘴。」
突然,小侯爷拦住我的车架,嗓音沉沉:
「七公主,我瞧着你身边的奶团子,怎么那么像我的种啊?」
-1-
我是谢小侯爷的贴身丫鬟。
他待我总是要特殊一些。
夫人裁新衣,余下的料子他会截下来给我,让我做一身漂亮的衣裙。
出门游历遇到新鲜玩意儿,会记得给我带回来,让我见识见识外面的广阔天地。
就连宫里的糕点,他都会偷偷藏两块给我,然后催促我快点消灭罪证,免得被发现。
我呛着时,他还会轻柔地帮我拍背,笑着说一句:「慢点。」
我总以为他待我是不一样的。
就连夫人都说,要将我许给小侯爷。
种种迹象,让我生了不该生的心思。
可眼下,我看着密室里的画像,看着那和我七八分相似的脸庞,才知道小侯爷为何待我如此特殊。
那画上之人,着一身繁琐精致的宫装,巧笑倩兮,美目流盼。
我大概猜到了那是谁。
是当今最得盛宠的昭元公主。
我虽不怎么出侯府,可也曾听到其他丫鬟议论。
我和昭元公主,长得很像。
侯府似乎很忌惮这个言论,Ťŭₗ那时狠狠惩罚了一批人云亦云的丫鬟,连我都差点遭殃。
夫人原本是要把我发卖的,是小侯爷求情,让夫人留下了我。
但同时,也限制了我不得出府。
我一直以为小侯爷待我特殊,是心里有我。
不承想是因为……我长得像昭元公主。
「哐当」一声。
我骤然回过神来,视线匆忙从昭元公主的画像上抽离。
今晚有宫宴,算算时辰,现在小侯爷也该回来了。
我连忙擦掉脸上的泪水,快步出了密室。
今夜小侯爷提前差人回来,说他席间喝了些酒,头疼得紧,让我煮一些醒酒汤备着。
我煮好了醒酒汤端来,看他书桌上的笔凌乱放着,便帮他收整了一下。不料碰倒笔架,那隐蔽的密室大门轰然打开。
刚出来,我还未来得及把密室的门关上,就和回来的小侯爷撞了个正着。
我有些心慌。
「小侯爷……你,你回来了。」
小侯爷两颊酡红,眼神迷离,闻言迟钝地点了下头。
他看我的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他薄唇轻启,近乎呢喃:「公主……」
我心头一震,蓦地想起,画像上的公主一身鹅黄色宫装,而我今日的衣裙,也是鹅黄色。
他……把我当成了公主。
这个认知,让我有些呼吸不上来。
但仍强撑着挪过去,挡住小侯爷的视线,转动笔架。
在密室门咯吱合上的时候,我拽着小侯爷来到榻边,将他摁着坐下。
「想来小侯爷累了,早点țű̂⁷歇息吧。」
我转身欲走,小侯爷却突然拽住了我的手腕。
「别走,公主殿下。」
这一声「公主殿下」,如尖锐的银针一般扎在我心头。
不等我挣脱,小侯爷一用力,将我拽进了他怀里。
他紧紧搂着我的腰,下巴抵在我肩膀上,语气竟有些委屈。
「我的醒酒汤呢?」
说话时热气喷洒在我脖颈上,让我背脊发麻。
「在桌上,我给你端来。」
小侯爷下巴蹭了蹭我,乖声道:「好。」
「你……松开我。」
「我不。」
他转而将我搂得更紧。
「你不松开我,我怎么给你端醒酒汤?」
「那我不喝了。」
他ẗũ₄侧头蹭了下我的脖颈,薄唇擦过,肌肤逐渐滚烫。
「公主殿下,你都不心疼我了。」
小侯爷语气含着满满的委屈。
我心头刺痛,猛地推开他。
「我不是!」
他却一下急了,上前拥住我,似要将我狠狠嵌进怀里。
「你疼疼我,疼疼我好不好?」
他开始杂乱无章地亲我。
我拒绝,挣扎,又反抗不得。
帷幔落下时,小侯爷随着帷幔晃动着,晃花了我的眼。
委屈愤恨的眼泪没入枕头,小侯爷忽然低头,吻去我眼角的泪,哑着声音:
「别哭,不要哭。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要哭。」
-2-
夜半时分,我趁着小侯爷熟睡,将他房中的银子洗劫一空,逃了。
我十岁来侯府当丫鬟,本本分分,只想讨一口饱饭,从不奢望其他。
是小侯爷的特殊对待让我生了不该生的心思,那么此刻,我也不该继续留下来。
他的特殊,从不是因为我。
在侯府待了八年,我对侯府了如指掌,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夜巡的侍卫,从小门溜了出来。
望着偌大安静的街道,我一时有些恍然无措。
我就像那圈养在四方笼子里的一只猫儿,骤然逃出笼子,望着这广阔的天地,一下应了激,本能地想缩回笼子里。
我掐着掌心,攥着银票,一咬牙一跺脚,埋头往前跑去。
我才不要做什么公主的替身。
我才不要做小侯爷的妾。
我才不要这短暂的安稳,换我后半辈子的不幸!
一口气跑了好久,我逐渐看到了灯火,店家。
我去了一家客栈,打算明早城门一开就离开这里。
客栈此时仍灯火通明,一楼还林林散散有些食客。
我听到他们在讨论昭元公主的婚事。
说是公主不日就要远嫁和亲……
难怪一向克己复礼的小侯爷会失态地将我认成公主,甚至强要了我。
我遮了遮脸,上了楼。
天亮得很快,楼下熙熙攘攘。
我没怎么合眼,心事重重。
叫了小二给我买了些脂粉,我故意将自己化丑了许多,这才准备出城。
到城门口时,我远远瞧见侯府的侍卫往这边奔来。
身旁有人疑问:「咦,侯府这是怎么了?」
「听说昨夜侯府逃了一名丫鬟,小侯爷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这不,在找那个丫鬟呢。」
我心头一凛,加快了脚步,好在出城不用检查。
就在我踏出城门口的那一刹那,侯府的侍卫乌泱泱围住了城门,也堵住了想要出城的人。
紧接着,马蹄声响起。
「今日所有人不得出城!」
是小侯爷。
光听声音,我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他恼怒至极的神情。
他竟亲自来城门口堵我!
我不敢回头,跑得飞快。
恍惚间还听见小侯爷在喊:「雪时,你最好自己出来,别等我把你揪出来,那后果你承担不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小侯爷这般生气。
但好在,我已经出了城。
我怕侯府寻到我,一路南下,在最偏僻的渔村定居。
我是外来者,村里人都挺排外,待我并不亲厚,我也不在意。
慢慢地,邻居陈大娘见我孤身一人,便想给我说媒,将自家大侄子介绍给了我。
可她眼里的精光太过明显。
无非是见我孤身一人,不用劳作也有花不完的钱,便想分一杯羹。
她拉着我的手滔滔不绝:「我那侄子,老实憨厚,不管是下地干活还是下水摸鱼,都是一把好手!」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
陈大娘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
「保准以后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我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冒出小侯爷,脸「噌」一下通红。
我瞪了陈大娘一眼:「大娘。」
大娘笑哈哈地拍着我的手:「这有啥,等明儿大娘带他来给你瞧瞧,你保准喜欢。」
第二天,陈大娘的确带着人来了。
但没相看成。
因为我一见到人家就作呕,人家以为我看不上人家,气冲冲走了。
大娘脸色也不太好。
我心里惶惶,也没多留大娘。
我找了郎中查看。
果然,我怀孕了。
-3-
我没有打掉这个孩子。
我从小侯爷那里拿的钱够我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养个孩子也不在话下。
况且,有了孩子,能绝了大半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
十月怀胎,我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姐姐取名时宁,弟弟取名时叙。
我没有姓,我只能从自己名字里取一个字作为他们的姓。
我十岁前记忆,伴随着一场高烧烧没了。
再醒来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还是后来到了侯府,小侯爷给我取了名字。
那时正值初春,他说:「你的名字,叫雪时。」
此后我便一直叫这个名字。
可用「雪」为姓显然不太合适。
一眨眼五年过去了,时叙和时宁都到了启蒙的时候,我便搬去了镇上。
这不搬还好,一搬……我被人找上门了。
时叙调皮,在私塾总是闹事,起初有人敲门,我以为是私塾的人。
却不料一打开,入眼是一队整齐有素的侍卫。
我第一反应便是,小侯爷找到我了!
可很快,他们说明来意,我听得半信半疑。
「你们的意思是,我是当今皇上流落在外的女儿,当朝的七公主?」
领头的侍卫点头:「没错,当年宫乱,公主不慎失踪,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寻找公主。」
我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只知道我和昭元公主长得很像,从未想过她和我竟是一母同胞的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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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地,我和俩孩子被侍卫簇拥着回了上京。
轿辇上,时叙拉着我的手:「娘亲,你是公主哎,那我岂不是……公主的儿子!」
时宁白了他一眼:「让你读书你要抓蛐蛐儿,那叫世子!」
时叙小声反驳:「咱娘亲未婚先孕,这世子之位不一定有。」
时宁也压低了声音:「那我们进宫不得被欺负死!」
俩萝卜头当着我的面肆无忌惮地讨论我为何未婚先孕……
最后,齐刷刷抬头看我:「娘亲,我们的爹是谁?」
我看向前方,沉默不语。
突然,视线中出现一抹极为熟悉的身影。
我心跳停了一瞬。
回来的路上我已经听说,谢老侯爷征战多年,暗伤无数,已然退位,小侯爷谢允袭爵……
眼下,朱红色的宫道,墨色长袍,谢允在前方负手而立,那双沉静的黑眸一直粘在我身上。
他立在原地,像是在等着我过去。
慢慢近了,我看到了他眼底压抑的怒,慢慢汇成眼尾的一抹红。
我僵硬地挪开视线,目不斜视,后背已经汗湿。
无端地,有些心虚。
时叙扯了扯我的衣袖:「娘亲,那个人看你的眼神好像恨不得吃了你。」
时宁一脸警惕:「来者不善。」
我瞪着他俩:「闭嘴!」
轿辇来到谢允跟前时,他突然上前,拦住了我。
那双眼,逼得我无处可逃。
他咬牙切齿:「七公主,我瞧着你身边的一双儿女,怎么那么像我的种啊?」
-4-
我心头「咯噔」一下,强装镇定。
「我不认识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允被气笑了:「不认识我?」
他突然抬手,按住我的轿辇:「公主说这话的时候,不心虚吗?」
我攥紧了衣袖,有些不知所措。
时宁「啪」一下拍开谢允的手:「你是谁,竟敢对我娘亲如此无礼!」
奶声奶气,但气势十足。
时叙也跟着附和:「娘亲流落民间多年,一朝回宫,定有无数人想攀高枝。
「哼,想做我们的爹,得先过我们这关!」
看着他俩护犊子的模样,我不禁泪流满面。
时宁时叙,娘亲不能没有你们啊。
时宁又气冲冲朝抬轿的太监和随行的侍卫吩咐:「我娘亲是公主,尊贵无比,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过来,否则有你们好果子吃,还不赶紧走!」
「是是是。」
太监这才重新迈开腿,继续往前走。
谢允退了一步,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粘在我身上,直至拐角,再也看不见。
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来到我的住处,我抬头看着牌匾上偌大的三个字——芙蓉殿。
随行的李公公说这是我自小住的宫殿。
我企图从脑海里搜寻关于它的记忆,却一无所获。
下了轿辇,走进殿内,时宁时叙也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李公公说:「公主请先在此稍作休息,稍后皇上会召见公主,若没别的吩咐,奴才就先退下了。」
我挥挥手,李公公恭敬退下。
人一走,时叙立马憋不住了。
「哇,好大的珊瑚!」
「哇,这嵌的是金子!」
「哇,这以后就是我们住的地方了!」
时叙这儿摸摸那儿看看,时宁白了他一眼,朝我走过来。
我预感不妙。
时叙跳脱,时宁就沉稳许多,也比寻常孩子聪慧。
果然,她一开口——
「娘亲,刚才那个男的是我们的爹?」
时叙一听,也不乱逛了,蹭蹭跑来。
「是他吗娘亲?我看阿姐和他长得挺像。」
时宁瞪了他一眼:「别说这种晦气话。」
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心里发虚,无奈叹了口气。
「事情,是这样的……」
我把我在侯府当丫鬟,又被谢允当替身的事告诉了他俩。
时宁眉头紧皱,脸色不悦:「娘亲跑得英明,这种男人不能要。」
时叙板着小脸:「娘亲就该把整个侯府都偷了。」
我和时宁白了他一眼。
时叙一脸莫名:「我说错了吗?」
我拍了拍他俩的小脑袋:「好了,先休息一下,待会儿还要面圣呢。」
对于皇上这个父亲……
我亦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只是回来路上听说了一些,说我和昭元公主是贵妃所出,贵妃是皇上青梅,和皇上两情相悦,但贵妃却难产而亡。
所以皇上把对贵妃的爱转移到我和昭元公主身上,对我们极尽宠爱。
后来宫变,我就此失踪,皇上为此还病了一遭。
我细细算过时间,宫变那年,我正好十岁。
而我到侯府那年,也是十岁。
所以,我并不是失踪,而是在侯府当丫鬟。
这也就能说明,为何侯府如此忌惮旁人议论我和昭元公主了。
他们应当知道我的身份,那为何……要将我藏起来?
-5-
稍作休整后,宫人来禀,说皇上召见我们。
我拉着两小只叮嘱:「我们能不能在宫里横着走,就看你俩能不能讨皇上欢心了。」
皇上也许疼爱我,可到底我未婚先孕,给皇家蒙羞,更别提我如今没有记忆……
他俩重重点头:「定不辱使命!」
「……」
这话哪儿学来的,真是。
很快,宫人带路,我们来到养心殿外。
「七公主到!」
「昭元公主到!」
我诧异扭头,看到昭元公主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走来。
雍容华贵,气势凛人。
这是我对昭元公主的第一印象。
她踏上台阶,最终停在我身侧,视线落在我身上片刻后,往下,看着时宁他俩。
「你的孩子?」
我点点头,尝试地唤了一声:「阿姐?」
昭元公主眸光一闪,眼里竟生出些许泪花来。
她轻斥:「笨蛋,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我急忙摇头,想解释,可养心殿里的公公出来,让我俩进去。
其实我觉得,我过得也没那么狼狈。
在侯府当丫鬟的时候,受谢允庇护,我没有干什么粗活重活。
后来卷着银子跑路,我也没有苦了自己和孩子。
所以,不狼狈的。
可眼下并没时间解释。
进了养心殿,我看到了皇上。
他年过半百,头发已经斑白,本来严肃的神色在看到我和昭元公主之后,变得亲和起来。
我想行礼,他却朝我招手:「明月,雪时,快来让父皇瞧瞧。」
我乖顺地走过去。
昭元公主要自然许多,拉着皇上的手便开始关心他的身体,絮絮叨叨。
皇上笑着应和:「朕身体好着呢。」
从他们的谈话中我得知,五年前昭元公主和亲北戎三皇子,如今北戎君主病亡,各个皇子争夺王位,三皇子惨死,她九死一生逃了回来。
我看着对此轻描淡写的昭元公主,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心疼。
皇上忽然看向我:「雪时,怎么不唤……父皇?」
他的声音藏着一丝颤抖。
我心里生出些许难过,一开口,嗓音竟有些涩哑:「父皇。」
「哎。」
他揽住我和昭元公主,拍着我们的肩,老泪纵横:「这些年,我儿受苦了。」
时宁这时插话道:「皇外祖,娘亲不苦,娘亲有和我弟弟,我们会保护娘亲的。」
皇上这才注意到两小只,松开我和昭元公主,朝他们招手。
「朕的乖孙孙,过来让朕好好瞧瞧。」
他俩乖乖过来,嘴巴特甜。
皇上一手一个,被哄得妥妥的。
我不禁也勾起嘴角,这好似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艰难。
昭元公主在我身旁低声道:「父皇最是疼爱我们,自然爱屋及乌,你无须担心的。
「只不过,让你怀孕的那个渣滓,是谁?」
昭元公主沉了声音:「我去宰了他!」
恰好这时,公公来禀:「皇上,谢侯爷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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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允进来时,时宁在给皇上磨墨,时叙在他怀里逗乐,我和昭元公主立在一旁。
一进来,谢允的视线就自动锁定了我,我立即低头看鞋尖。
昭元公主察觉到我的异常,低声问:「我听说你在侯府当过丫鬟,可是他欺负过你?」
我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谢允喜欢昭元公主这件事,她知道吗?
她又喜欢谢允吗?
平心而论,我知道自己是她的替身时,心里也是生出过些许怨怼的。
但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放下谢允,自然而然也不会再怨她。
更别提如今她还是我的亲姐姐。
男人哪有阿姐香。
我凑近她些许,声音压得很低:「阿姐去和亲前,可有喜欢的人?」
昭元公主思索了片刻,点头道:「有。」
我心里警铃大作:「谁?」
是谢允吗?
谢允都把我当她的替身了,这种男人不能要!
昭元公主正要开口,谢允的声音打断了她。
「皇上,北戎九皇子登基,来信让我朝交还昭元公主,说公主是两国和平的象征。」
我注意到,提及北戎九皇子时,昭元公主的脸色白了一瞬。
她在害怕。
我犹豫着拉了拉她的手,眼神安抚。
她朝我勉强笑了一下:「我没事。」
「啪」的一声,皇上一掌重重拍在案桌上。
「要公主陪葬的时候怎么不说她是和平的象征?无非就是想找个借口出兵罢了。
「传令下去,让顾将军整顿兵马,立即前往边境,北戎若敢进犯,杀他个片甲不留!」
「是!」
皇上挥手:「退下吧。」
「臣……还有一事。」谢允忽然看向我。
我顿感不妙。
「臣欲求娶七公主,望皇上恩准。」
殿内静了一瞬,落针可闻。
我还未反应,时叙先发作了。
「不准,我不准!」
他怒气冲冲从皇上腿上下来,小手叉腰,气势十足。
「我娘亲一回宫你就求娶,其心必异,说,你有什么目的?」
时宁也挡在我面前:「娘亲流落民间多年,吃了太多苦,这好不容易才回宫,来时还告诉我们,要好好在皇外祖膝下尽孝呢,这……」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皇上。
皇上立即心软:「此事再议,爱卿先退下吧。」
谢允叹了口气:「是,臣告退。」
我嘴角怎么也压不住。
一抬眼,和谢允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我假装没看见。
谢允走后,我们陪着皇上用了晚膳,这才从养心殿出来。
皇上下旨赐了我封号为和颐,赐了两小只世子和郡主之位,可把他俩高兴坏了。
回到芙蓉殿的时候,两小只和我一起躺在床上,絮絮叨叨。
「娘亲,我喜欢皇外祖。」
「娘亲,那个侯爷要娶你,你放心,你不点头,我们绝不认这个爹。」
「娘亲不会点头的,他把娘亲当替身,娘亲才不会留恋他。」
「……」
我拍了拍他俩:「好了,该睡觉了。」
把他俩哄睡着,我望着床顶在想。
原来,我是有姓的。
我姓宋,宋雪时。
宋时宁,宋时叙。
看着睡着的姐弟二人,我嘴角弯弯。
-7-
翌日,让宫人带着时宁他们去玩,我去找了阿姐。
我得搞清楚她喜欢的人是谁。
我们姐妹二人,可不能都栽在谢允身上!
可不料,我刚到韶华殿门口,就远远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急急停住脚步,藏了起来。
谢允和阿姐立在庭院中,谢允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是何种神情,但阿姐眼眶有些红,勉强维持着公主的仪态。
谢允从袖中拿出一个玉佩,递给阿姐。
隔得有点远,我听不太清他说了什么,只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字眼。
「昨日……没机会……公主……」
意思应该是昨日没机会和阿姐单独相处,所以没给她。
阿姐看到玉佩的那一刹那,眼泪「唰」一下出来了,身形晃了晃,摇摇欲坠。
我再藏不住,直接冲了进去。
「谢侯爷自重!」
我将阿姐拽到我身后,怒视谢允:「昨日才说要娶我,今日又赠玉佩给我阿姐,谢允你什么意思?」
谢允看到我时,愣了一下,随即眸光一亮,嘴角上扬。
「七公主这是,吃醋了?」
这模样,和从前调侃我时一模一样。
我一时气急,口不择言:「朝三暮四、见异思迁的臭男人值得我吃醋?
「阿姐我们走!」
我狠狠瞪了谢允一眼,拉着阿姐扭头进了内殿。
我正思索着怎么劝阿姐,她却先开口了:「你喜欢谢侯爷?」
我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
她轻笑:「那你吃什么醋?」
我一下瞪大眼:「阿姐,你怎么也以为我在吃醋?」
她一歪脑袋,有些好笑:「你不是吃醋是什么,从前谢允就爱黏着你,你嘴上说不许他黏着,却又不许他离开半步,常常仗着自己是公主欺负他。
「我回来时听说你曾在侯府当过丫鬟,担心谢允记仇,还怕他欺负你。现在看来,是你欺负他还差不多。」
我急忙摇头:「不是的阿姐。」
犹豫片刻,我还是打算告诉她。
「谢允的寝居有个密室,里面是你的画像,他喜欢你啊阿姐!
「我那时是他的丫鬟,他把我当作你的替身!」
阿姐逐渐正了脸色:「我的画像?」
我猛点头:「那晚有宫宴,他回来时喝多了酒,抱着我喊你的名字,我这才知道自己是替身,连夜逃了。」
阿姐一语中的:「所以你的那俩孩子,是他的。」
「……」
阿姐你要不要那么敏锐啊。
我低头扣手:「我昨天问阿țųⁱ姐有没有喜欢的人,就是怕阿姐被他蒙蔽,我……」
阿姐打断我:「你误会了,我喜欢的人不是他,玉佩也不是他送我的,是北戎新君夹带在信里,让他交给我的。」
我抬头,阿姐脸色果然沉了下来。
她攥紧了那个玉佩。
我知阿姐和亲这五年定不容易,如今三皇子已死,北戎新君却仍旧不肯放过她。
我小心翼翼地问:「这玉佩,是什么意思?」
阿姐却将玉佩收了起来:「没什么意思,我总归是不会回去的。
「五年前朝局动荡,父皇不得不让我和亲,以保我朝安稳,如今我朝不论是兵力还是财力,都空前强盛,根本不惧北戎。
「他们想战,便来。」
我握住阿姐的手:「嗯,父皇定不会再让阿姐受苦的。」
她看着我笑了下:「你也是,你和谢允的事,且好好考虑。
「有何疑问,自去问他。
「我能向你保证,他密室中的画像,绝不是我。」
我刚想问为何,阿姐却把我推了出来,说她乏了要休息。
察觉她情绪不太好,我也就没有再追问。
只是,那画像不是她,难不成是我?
我骤然想起,我小时候既然和谢允玩得好,那我去侯府当丫鬟的时候,他不可能不认识我。
而且,他一开始便说:「你的名字,叫雪时。」
很明显,他知道我的身份。
那侯府为何隐瞒?
-8-
揣着疑惑出了韶华殿,我却在门口看到了谢允。
他倚在墙上,见我出来,才直起身子。
这一刻,他身上在官场磨砺出来的沉稳好似消失了,又变回了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小侯爷。
「一直想找和颐公主谈谈,却一直没机会。」
他朝我走过来,嘴角噙着笑。
我想了想,点头道:「好,我们谈谈。」
千里池僻静阴凉,谢允和我并肩走在桥上。
我问谢允:「侯府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对吗?」
「嗯。」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父皇?」
谢允侧头看我:「你怎知你父皇不知?」
我微惊,不由拉住谢允的衣袖:「当年宫变,发生了什么?」
谢允停下,垂眸看着我的手,突然伸手握住。
就在我想挣开的时候,他开口了:「你可知先皇后,乔氏一族?」
谢允说,我父皇登基那会儿,根基不稳,山河动乱,那时朝堂上乔丞相独大,为稳住江山,他不得不娶乔家女为后,我的母妃则为贵妃。
乔家外戚干政,父皇一心铲除乔家,暗中筹谋多年。
而这时我母妃有了身孕,在皇后的陷害下,母妃生下我和阿姐之后就撒手人寰。
谢允说庆幸我和阿姐都是女子,否则定活不过周岁。
我和阿姐出生不久,皇后就怀孕了,之后生下了一个儿子,却迟迟没封为太子。
乔氏一族见父皇多宠我和阿姐,便借着当时的天灾,让钦天监断言我是灾星。
只有处死灾星,天下方能太平。
于是万民血书,逼父皇处死我。
而番王见上京动乱,便以「处决灾星」的名义,举兵直逼皇宫。
那时的乔丞相虽与父皇不和,可也不愿把江山拱手让人,还算尽心地护着父皇。
最终在老侯爷的铁血尖刀下,乱臣贼子无一生还。
也是这时,父皇借机宣布,我死在了这场宫变中。
而实际是想让我躲起来,待处理了乔家,才接我回来。
可不料宫变时,侍卫护着我出逃,发生了意外。我跌落山崖,重伤昏迷。
再醒来时,我拖着重伤的身体爬出崖底,正巧撞见买卖回来的人牙子,他们见我模样不俗,能卖个好价钱,便把我带回去了。
他们只是草草地治了下我,不愿花费太多银两,我因此高烧失忆,但好在命保住了。
侯府的人及时找到我,把我买走。
「之后的事,你便都知道了。
「那时乔氏一族还在,我父亲只能勒令你不许出门,也不敢告诉皇上。
「待皇上把乔氏一族连根拔起,已经是八年后了。」
乔氏一族根基很深,父皇此番行为无异于自断一臂,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北戎提出了和亲。
若不和亲,那必有一战。
而彼时我朝经不起这一战。
所以,阿姐被迫和亲。
也是那一晚,老侯爷告诉了父皇我还活着的消息。
只不过……
谢允凝着我,眼里有些许的委屈和埋怨:「我父亲带着皇上兴冲冲来我院里找你的时候,你跑了,还遍寻不到,我被父亲狠狠揍了一顿,直接没了半条命。」
他晃了晃我的手,委屈巴巴:「公主殿下,你当时为什么要逃?
「可是因为我强要了你,你生气了?
「可当时我们两情相悦,我母亲都许诺你以后嫁给我的,纵然我有错,你也不能一声不吭逃走啊?」
「还是说……」谢允支支吾吾。
「你不太满意……」
我急急咳了两声打断他,挣脱他的手,转身背对着他。
我细细回想了一下那晚的情景。
看到那幅画后,我先入为主,认为谢允把我当成了替身,从而忽略了后面他的那些话。
他虽喊我「公主殿下」,却也说了要喝醒酒汤,那证明他那时知道是我。
只是可能醉酒,忘了该隐藏我的身份。
呃……
所以,这一切都是我误会了?
然后我一跑就是五年,还一心认为谢允是个朝三暮四的渣滓……
我咬唇纠结着,不知眼下该说些什么。
谢允却突然扳过我的身体:「公主殿下,是真的不满意吗?」
高大炙热的身躯逼近,我害怕后退,腰抵在桥上围栏。
谢允伸手揽住我,低头,再次问:「为什么不回答我?」
「我……」
这,这怎么开得了口。
谢允凑近我的耳边,嗓音暧昧:「公主殿下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这时——
「放开我娘亲!」
-9-
时宁和时叙小炮弹似的冲过来,撞开谢允,将我护在身后。
我再次泪流满面。
呜呜呜娘亲真的不能没有你们。
时宁怒怼谢允:「登徒子,光天化日竟敢欺负娘亲,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时叙直接一拳捶在谢允腿上,好似觉得不过瘾,又狠狠踩了他一脚。
「我要让皇外祖治你的罪,把你大卸八块,五马分尸!」
我拉住愤怒的时叙,冷静下来。
「侯爷自重,当初种种已是过去,我已经放下,也希望侯爷能放下。」
闻言,谢允的神色沉了下来。
「公主这是什么意思?始乱终弃?」
我差点咬到舌头,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独自抚养他们姐弟的这些年,我已经不再相信情爱,当初对侯爷的那点爱慕也烟消云散,还请侯爷不要再纠缠于我。」
我欲走,谢允却执着地拦住我,眼神逐渐阴翳。
「是不相信情爱,还是另有他人?」
我皱了皱眉:「侯爷若执意纠缠,别怪我告诉父皇!」
我拉着时宁姐弟,迎着谢允阴翳的目光,越过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初是我误会又怎样,这五年的时光,我早就放下谢允了。
如今我儿女双全,又是父皇疼爱的公主,哪里还需要男人。
回到芙蓉殿,我被两小只围着。
时宁小脸严肃:「娘亲,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后悔了,又心动了?」
时叙恨铁不成钢:「娘亲,你不能看他模样英俊就又陷进去,有些人,心儿是坏的,外表再漂亮那也是坏的。」
「咳咳,我没有,你们今天去哪儿玩了啊?」
我生硬地转移话题。
有时候孩子太聪明也不是件好事。
「今天宫人带我们去看了皇家学院,说皇外祖下令,明日开始我俩就要在那儿上学。」
时宁还好,脸色正常。
时叙就……小脸一白,一下嚎开了。
「我不要上学,我不要!我都成世子了怎么还要上学,我要当混世魔王!」
「嘭」一声,时宁一巴掌下去,世界安静了。
我笑着开口:「去学院要收敛一点,娘亲虽是公主,可书院里也都非富即贵,娘亲怕兜不了底,明白吗?」
「娘亲放心,我一定盯着弟弟。」
「呜呜呜娘亲,呜呜呜阿姐,呜呜呜我不要……唔!」
又一巴掌。
时叙含泪改口:「我喜欢上学。」
我摸摸他的头:「下学时我去接你们,给你做好吃的。」
这五年别的不说,我的厨艺算是练出来了。
把两小只养得白白胖胖的。
「那娘亲我想吃酥皮鸭。」
「我要千层糕。」
「可以。」
安抚好两小只后,我有些担心谢允不会就此放过我。
可没想到一连半个月,他都没有找我。
我悬着的心逐渐放下。
这日,我在小厨房给两小只准备晚饭。
一转身,忽然被一太监捂住嘴,往后抵在墙上。
我扫过他身后,宫女太监倒了一地。
心中一凛,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太监蒙着脸,但从那双异常深陷的眼睛看得出,他不是上京中人。
加上他身形高大,手掌厚茧,倒有些像……北戎人。
前段时间,北戎声称不交还昭元公主,就要开战。
此人既然敢潜入深宫,还明目张胆挟持我,那证明他并不怕被发现。
抑或者,发现了也不会对他有威胁。
他的身份,怕不简单。
男人看到我的脸时,有一瞬的惊讶:「真像啊。」
他压低声音:「昭元公主在哪儿?」
我点头,示意我知道。
「别耍花招,我掐死你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我惊恐地看着他,不敢轻举妄动。
男人稍稍松开我:「带路。」
我脑海中疯狂思索着该怎么办。
颤巍巍走在宫道上,阿姐的韶华殿就在芙蓉殿旁边,但我没往那边去。
他的目标是阿姐,若见了阿姐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
而他那句「真像」,应当是知道我的身份,想来不会真杀了我。
宫道另一边是去皇家学院的必经之路,眼下已经是下学时间,恐会撞上回来的两小只,我又带着男人拐了个弯,进了一座无人居住的宫殿。
「是这儿?」
男人语气带着威胁。
我解释:「我女儿和儿子这个时候下学,被撞见了不好。」
这时,殿外响起时叙的声音。
「阿姐,不知道娘亲今日做了什么好吃的。」
「你说我们带着侯爷回来,娘亲会不会生气啊?」
「是你,不是我们。」
时宁语气有些生气。
谢允轻笑出声:「公主生气了我担着,定不会连累你们。」
我愣了一下,不太明白时叙怎么就和谢允好起来了。
男人立即捂住我的嘴,靠着宫墙,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墙之隔,我听着两小只和谢允逐渐走远,脚步声消失不见。
悬着的心放下的同时,又不免担心自己的处境。
「走。」
男人押着我出来。
却不料一打开门,迎面撞上了谢允含笑的眼。
「走哪儿去啊,北戎君主。」
我一怔,这男的是北戎君主?
他竟亲自来了!
来找阿姐!
电光石火间,谢允已经出手。
北戎君主推开我,接下了谢允的招数。
同时,禁军齐刷刷涌来。
两小只立即来到我身边。
「娘亲你没事吧?」
我摇头:「没事。」
另一边,谢允招式狠辣,直逼性命。
北戎君主有所保留,被他一掌击中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两人稍停,禁军立即将北戎君主围住。
谢允衣袍无风自动,气势骇人。
「不知北戎君主乔装改扮,潜进皇宫,所为何事?」
北戎君主摘下帽子,露出一张深邃的面孔,气势不输谢允。
这时,阿姐匆匆赶来。
北戎君主看到阿姐的那一刹那,嘴角勾出一个夺魄的笑。
「好久不见啊,嫂嫂。」
-10-
很快,父皇召见了北戎君主。
我也跟着来到御书房外,阿姐脸色不太好,我想问怎么回事,又碍于在场人太多。
谢允出来的时候,对阿姐行了一礼:「昭元公主,皇上宣你进去。」
阿姐深吸一口气,抬脚迈了进去。
「阿姐……」
我伸手,却被谢允拦住。
他朝我摇了摇头。
我问:「这是怎么回事?」
谢允说:「前些日子收到密报,北戎君主说要开战的同时,又乔装打扮潜进上京,我猜测他会进宫找昭元公主,所以便一直留在宫中查探。
「为方便查探和保护公主殿下,我便求皇上封我为皇家学院的教学老师。」
我心头一跳,这不单单是方便查探吧……
果然,谢允笑得惹眼:「这些日子,时叙和我相处,还算融洽。」
我往后退了一大步,咬牙切齿:「侯爷,请自重!」
我说怎么不来纠缠我了,原来是从时叙他们下手了。
关键是,他是怎么哄得他俩瞒着我的?
谢允抬脚上前:「公主殿下怎么不问问时叙和我说了什么?」
不用问我都知道。
时叙就是个大喇叭!
我后退着,后背抵在了柱子上。
谢允在离我一步远的位置停下,渐渐收了笑,声音有些苦涩。
「即使不记得了,但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一有什么问题就直接给我定了罪,从不问我。」
他看着我,眼神受伤:「雪时,信我一次又何妨呢,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相信吗?」
我动了动唇瓣,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谢允苦笑着解释:「画像中人是你,不是昭元公主。
「昭元公主喜欢红色,而你偏爱鹅黄,我们一起在学院的时候,大家都知道我喜欢黏着你,你喜欢欺负我。
「那身鹅黄色的宫装,是你向我预定的及笄礼,只不过后来……你没有机会穿,我怕你以后想起来失落,所以画了上去。
「不承想,造成了这等误会。
「我从未把你当什么替身,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
谢允声音低低的,带着难过:「如今五年过去,你说你已经放下我了,可是公主殿下……」
他看着我,眼尾发红:「我放不下。」
他声音低到像是呢喃:「我放不下啊,怎么办?」
谢允身侧的手攥紧,身躯微微发抖。
我心里无端生出一抹心疼,想起他对我的好。
就在我要开口的时候,他突然转身,背对着我,声音发颤。
「公主殿下,抱歉,臣失态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里被自责覆盖。
是不是我当初多问一句,就不会……
「臣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他脚步仓皇,似是落荒而逃。
阿姐不知何时出来,站在我身侧,语重心长:「当年宫变,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父皇和老侯爷,侯府当时冒着极大的风险留下了你,若被乔氏一族发现,不仅是你,连侯府都会遭殃。」
我恍惚想起当初我要被侯夫人发卖的时候,也许那个时候她是知道了我的身份,想赶我走,避免侯府受牵连。
那个时候侯爷出征,是谢允跪了三天,才留下了我。
「阿姐,他们既然如此忌惮,为什么不把我送到偏远之地,事后再接回来呢?」
我那个时候就是个烫手山芋。
「老侯爷和父皇情深义重,那时你病重、孱弱,他是断不会把你送出去的,不然你根本挺不过来。
「更何况,是谢允把你背回来的,他不许。」
我心口一震,恍惚间想起些许。
我被人牙子带走后,他们草草给我包扎后就没管了,说我若能熬过来,就是天让我活,他们会给我挑一户好人家。
若不能,那就是天命难违。
我高烧醒来后,他们很高兴,但又不高兴,因为我不听话,我本能地反抗着所有人。
他们饿了我几顿,把我关在柴房。
我奄奄一息的时候,有人一脚踢开门,向我奔来。
我记得,那人面容稚嫩,眼里含泪。
那是,十岁的谢允。
「我以前,对谢允很不好吗?」
阿姐摇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哪里能说是对他不好。
「但……你以前是挺刁蛮的,还学什么话本子里的故事,逼着他求你疼他。」
「……」
公主殿下,你疼疼我好不好?
你疼疼我,公主……殿下……
那夜的记忆骤然涌出,我急忙甩了甩脑袋。
「咳咳,这样啊,我以前……还挺混蛋。」
我急急跑了。
-11-
回到芙蓉殿,两小只已经望眼欲穿。
看到他俩,我才想起,谢允用了什么招数让他俩瞒着我的?
「时宁,时叙。」我沉了声音。
时叙一脸心虚:「娘亲,你别生气,我也不是故意带谢侯爷来的,是他说了你有危险,要贴身保护你,我才……」
「我想问的是这个吗?」
时叙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时宁,你说。」
时宁小脸皱巴巴地道:「娘亲,你别生气……
「都怪我俩年纪小,玩不过侯爷这个老泥鳅,被他套了话,让他知道了你离开的原因。
「然后他向我俩解释了,还带我们去了侯府,和我们说你和他的故事,府中下人都为他作证。」
说着,时宁立即证明:「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很讨厌他的,是弟弟喜欢他。」
时叙支支吾吾:「可他武功真的很厉害啊,他说要教我飞檐走壁,超酷……」
触及我的目光,时叙立即闭了嘴。
时宁挪到我面前:「我们不是有意瞒着娘亲的,是侯爷说最近会有坏人潜进宫里,恐会伤害娘亲,他留在宫中就是为了查出此人,保护娘亲。
「但如果娘亲知道了,定会想办法把他赶走,为了娘亲的安危,我和弟弟只能……」
时叙立即接话:「忍辱负重!」
时宁踢了他一脚:「学了几个词就乱用!」
随后眼巴巴看我:「娘亲,别生气了好不好?」
时叙:「今天要不是侯爷及时赶到,娘亲就危险了。」
我揉了揉眉心:「罢了罢了。」
我心里,是有些自责的。
这些年他俩没少被叫「没爹的野种」,每次他俩都像小兽一样咬回去。
我想了想:「你们想要这个爹吗?」
他俩没说话,但眼神已经表现出来了。
他们想!
时宁反过来宽慰我:「我们知道娘亲已经放下侯爷了,我们不会逼娘亲的。」
时叙眼睛一亮:「那是不是娘亲重新喜欢上侯爷就可以了?
「娘亲要怎样才会喜欢上侯爷啊?」
「……」
我瞬间警惕:「你俩以前不会说这种话。」
两小只脸色一僵。
「老师安排了功课,我去完成功课。」
「阿姐等我,我也去!」
他俩一溜烟跑了。
呵,我就知道。
这是谢允的诡计!
不过,我也着实好奇,谢允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翌日,我悄悄跟在两小只后面,发现他们并没有去学院,而是直接出了宫。
很好。
我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他们在侯府和谢允碰面了。
时叙慕强,有个江湖梦,谢允武艺高超,所以他能被谢允迷住,我并不意外。
可时宁一向沉稳,怎么会……
一见面,时叙就巴巴开口:「娘亲识破了侯爷的计划,怎么办?」
谢允好似并不意外:「无妨,总归会有别的办法。」
时宁思索着开口:「其实直接求皇外祖赐婚也可以。」
谢允揉了下她的脑袋,苦笑道:「这样只会让公主更加讨厌我。」
「先不想这个了,今天答应你们的,带你们去武场看看。」
「好!」
「嗯嗯嗯!」
两小只被谢允抱起,兴高采烈。
上马车时,谢允微微侧头,朝我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发现我了。
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我大概知道谢允想干什ṱŭ₍么了。
接下来,我跟着谢允,看着他带两小只在武场玩,教他们骑射,和他们玩老鹰捉小鸡。
他把时叙扛在脖子上,把时宁抱在手臂上。
他把两小只护得极好,眼里是真心实意的疼爱。
两小只再怎么聪慧,也终究是个五岁的孩子,正是爱玩的时候,更何况谢允待他们是真心。
这五年来,我不是没想过给他们找个爹,但大多数人知道我未婚先孕后,都敬而远之,更甚者还要唾骂两句。
少部分则是垂涎我的钱,虚情假意。
这些年,他们也算是见多了各种不怀好意之人。
如今乍一碰见自己亲爹,还待自己如此地好,这也难怪两个小家伙心防失守。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
玩累了之后,谢允让人带着两小只去休息,随后径直朝我这边走过来。
「公主殿下。」
我看着他,他额间还有汗珠,眉眼却温柔。
我头一歪:「让我看到这些,你想说什么呢?」
谢允微微弯腰,语气意味不明:「我很卑鄙,既然无法接近公主殿下,那我就只能从孩子下手。
「总之,公主这一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我上前一步:「那我若是,答应了呢?」
谢允瞳孔微睁,呼吸放轻:「你说什么?」
我继续上前,笑着:「你昨晚说那些勾起我的恻隐之心,今日又让我看到这些,不就是想让我……疼疼你吗?
「谢允,你做到了。」
我抬手,按在谢允胸膛上,底下的心跳,快速又炙热。
我仰头看着他:「谢允,我愿意疼疼你。」
既然一切都是误会,既然我曾喜欢过他,既然他待我如此真诚热烈。
那,我嫁给他又何妨。
谢允按住我的手,呼吸变快:「那公主,心悦我吗?」
「看你的本事。」
谢允揽住我的腰,低头:「我会让公主满意的。」
我脸一黑,从容一下被打破:「我说的不是那个。」
谢允故作不懂:「嗯?哪个?」
我推了推他,他却将我搂得更紧。
「公主殿下,要言而有信,不许反悔。」
他语气里,带着抑制不住地兴奋。
「公主殿下,你多疼疼我吧。」
-12-
第二天一早,谢允就去求旨赐婚了。
但令我震惊的是,北戎君主居然以十城聘阿姐!
父皇脸色沉沉,北戎君主言笑晏晏:「什么攻打,都是误会,本君是真心求娶昭元公主,更何况我们孩子都有了。」
我再次被震惊。
「阿……姐?」
阿姐脸色微红,拽了拽我:「公主仪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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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儿还管得了什么公主仪态啊!
阿姐嫁的是三皇子没错吧,北戎君主喊她一声嫂嫂没错吧,这怎么就……有孩子了?
谢允低笑,在我耳边道:「看来我终究是保守了。」
我瞪了他一眼,想问阿姐怎么回事,可阿姐并不愿多说的样子。
父皇最终一锤定音,全听阿姐的。
出御书房的时候,我急急拉住阿姐, 压低声音:「阿姐, 这北戎君主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而阿姐刚才的模样也好像……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咳, 小孩子家别多问。」
阿姐落荒而逃。
身后,北戎君主笑眯眯地开口:「明月脸皮薄,和颐公主有什么问题, 可以问孤啊。」
我回头,犹豫着。
这时谢允来到我身侧:「有我在,他伤不了你。」
于是我直接问:「你和我阿姐……有孩子?」
北戎君主极为自豪地点头:「当初明月刚到北戎, 我那不中用的哥哥没法生育, 她便找我,借了个种。」
我一下瞪大了眼睛。
阿姐居然!
「北辰镜!」
远处, 阿姐恼羞成怒。
北戎君主从容不迫:「明月唤孤,孤先走了。
「哦对, 那日唐突了和颐公主,多有抱歉, 还请公主见谅。」
然后, 他花孔雀似的朝阿姐走去。
我看得一愣一愣的,拽了拽谢允。
「他们……发生了什么?」
谢允摇头:「不清楚, 只听说那天面圣之后,昭元公主和北戎君主吵了一架,之后就这样了。」
我那叫一个恼啊。
昨天我忙着跟踪, 错过了!
谢允拉住我的手:「昭元公主不是等闲之辈, 她自有分寸,雪时应当想想,我们的婚礼。」
婚礼……
是了, 我和谢允的婚期定在了三月后。
我虽还是不记得之前的事, 可和谢允相处已经慢慢找回了原来的感觉。
尤其看到时宁时叙和谢允在一起时开心的样子, 我觉得这样也不错。
这期间, 北戎君主一直没有回北戎,甚至带来了他和阿姐的孩子。
是个刚四个月的女儿。
算算时间, 阿姐应当是生下孩子后, 刚坐完月子, 北戎便乱了,她就逃了回来。
这让我更加好奇阿姐和北戎君主的事。
可到底没能知道,阿姐不愿意告诉我, 北戎君主也被阿姐警告不许多说。
我只大概打听到,阿姐刚和亲过去的时候,如履薄冰。
许是过得艰难,她不愿让我们知道,我也就没再打听。
一眨眼间,三个月过去, 到了我和谢允的成亲之日。
最高兴的, 当属时叙和时宁。
父皇给我建了公主府, 许我不用住在侯府,怕我想起以前当丫鬟的日子会不喜。
其实我觉得没什么,毕竟我在侯府也没遭罪不是。
是夜, 宾客散尽,洞房花烛。
谢允Ťũ⁹褪下喜袍,面色却被喜被映得通红。
他哑着声音:「公主殿下, 该疼疼我了。」
「谢允。」
「嗯,我在。」
红烛燃尽,暖帐初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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