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从小就告诉我,不要捡路边的野男人,他们会骗财骗色,最后让我不得好死。
可当我在路边发现那个快要饿死的书生时,我还是给了他三个馒头。
果不其然,书生说要报恩。
我问他可要娶我?
书生红着脸摆手,「在下已有心仪之人,不能娶姑娘。」
我悄悄收回藏在身后的镰刀。
「但是……」
我再次握紧了镰刀,等着他的下一句。
「我可以许诺姑娘金银千万,京城儿郎任由姑娘挑选。」
???
娘,这和你说的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1-
我娘是村子里最有学识,也是最漂亮的女娘。
她会做许许多多奇奇怪怪又好吃的东西,也会嘴里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可是我遗传了娘的美貌,却没遗传到娘的聪明。
娘看着我,长长叹气,只是一味给我讲睡前故事。
故事里的女娘个个都会在路边救下一个郎君,然后芳心暗许,最后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我皱起眉头看向阿娘,「阿娘,我想听小兔子的故事。」
阿娘一把捂住我的嘴,「不,你不想。」
没办法,我只能又听一遍因为救了男人虐心虐身的故事。
到后来,我问阿娘,如果一开始直接把人弄死,是不是就不用听这个故事了。
阿娘认真的想了想,回答我:「你若是不管,他就会死。」
我愉快的点头,「那就省事了,阿娘,那我可以听小兔子的故事了吗?」
阿娘爱怜的摸了摸我的头,然后换了个故事。
【论茶艺的重要性】
好吧,不管怎么说,睡前故事总算有些变化了。
所以当遇见路边奄奄一息的书生时,我直接跨过他的身体,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可是走两步,我又停住了,若有所思的看着手里的三个馒头。
馒头是诡异的蓝色,再加上奇怪的形状,让人毫无食欲。
这是我爹做的。
我娘千好万好,唯一不好就是太娇惯我爹了。
而我爹,千好万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做的东西又难吃,还爱做给我吃。
我爹做的东西,大黄饿了三天都不会看一眼。
我不想吃这看上去毫无食欲的馒头,但若是就这样扔了,阿娘又说过不能浪费食物。
左右为难,这都快中午了,这馒头还在油纸里原封不动。
真带回去了,阿爹又要难过。
阿爹一难过,阿娘就要哄他。
阿娘一哄他,就不能陪我一起睡了。
虽然我不想听睡前故事,但阿娘香香软软的,我喜欢和阿娘一起睡。
想到这,我毫不犹豫地将馒头塞进了那个书生的嘴里。
怕他咽不下去,我又给灌了几口水。
书生 yue 了一声,悠悠转醒。
我塞馒头的动作不停,一看书生噎的翻白眼就给他灌水。
不出片刻,三个馒头都吃下去了。
吃完的书生打了个嗝,被奇怪的味道熏的又呕了几声,但到底肚子还是饱了,颇为感激的看着我。
「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我心情也很好,「没事没事,吃饱了就走吧,我也要回家了。」
「姑娘!」书生叫住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等在下高中,一定回来报答姑娘,还请姑娘告知姓名,我好来寻。」
我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手缓缓地伸向身后。
我常年在山上跑,防止被藤蔓灌木挡住了去路,所以带了把镰刀在身上。
「那书生,你要娶我吗?」
一旦他敢说是,我就敢用这把镰刀抹了他的脖子,然后丢到山上去喂狼。
书生看着我的脸,自己的脸涨的通红,但还是摆手。
「不行不行,在下已有心仪之人,说过了要和她白头偕老,万万不敢耽误姑娘。」
我笑眯眯的放开了刀,「既如此,那我也不要你的报答,你走吧。」
「但是……」书生开口,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很是好看。
我的手再度摸上镰刀,就听书生开口。
「我可以许诺姑娘金银千万,京城儿郎任由姑娘挑选。」
「姑娘放心,以在下的学识,五年之内,在下一定能做到。」
他很自信。
我却犹豫了……
阿娘说过,万万不可对来历不明的男人动心。
可是阿娘,他说的可是金银千万啊……
金银啊……千万啊……
这很难让人不心动啊……
我咬紧了牙,但想起阿娘的教诲,还是准备拒绝。
书生却是以为我不信,拉开自己的包袱就写了个字据放进我的手里。
「读书人一诺千金,姑娘,你且等我。」
看着字据上的金银二字,我终究是闭上了眼。
「好」
-2-
回家后,我把遇见书生的事告诉给了阿娘。
阿娘神色淡定,「所以人死了?无妨,扔在哪个位置了,一会儿让你阿爹去处理。」
我摇摇头,「我救了他。」
阿娘脸色大变,死死攥住了我的手腕,「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对男人动心吗?你怎么就是不听?」
她眼眶红了,里面是我看不清的神色。
阿娘从未如此发过怒,我也吓傻了。
阿爹听见声音后走过来,连忙将阿娘搂进怀里安抚,「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嘛。」
阿娘笑不出来,一把推开阿爹,眼泪就落了下来。
「你女儿都被狼盯上了,你还有闲心在这嬉笑。」
阿爹的脸色也变了,他沉默的从厨房里拿出一柄长剑,神色凝重。
「阿无,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拦住了阿爹。
「爹,不能去。」
去了,千万金银就没了。
阿爹看了我半晌,咬得后槽牙嘎嘎作响,「阿无,爹娘是为了你好,听话,告诉爹,那人去哪了?」
阿爹好看的眉眼阴沉,「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护不住他。」
我流着泪,将怀里的字据递给阿爹。
「阿爹,真的杀不得。」
阿爹阴沉的接过字据,看了半晌,脸上的杀意变作无语。
他将字据递给阿娘。
阿娘一把拍开阿爹的手,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如同梨花带雨。
「我不看,南暮辰我告诉你,不管对方什么身份,谁也别想害我女儿!」
「你要是护不住女儿,我就与你和离,我不怕!」
阿爹心疼的将阿娘抱住,「闺女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
阿娘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阿爹,才接过了字据。
看着看着,阿娘的眼泪不流了,狠狠地瞪我一眼。
「下次说话别大喘气。」
她和阿爹对视一眼,又忧愁的看着我。
「阿无,人心难测,等他见过了金钱带来的好处,这字据恐成祸端。」
我想了想那书生明亮的双眼,又将字据妥帖的放进荷包里,然后看向阿爹。
「没有人能欠阿无的钱。」
「若他不带钱来,阿爹你就杀了他。」
-3-
春去秋来,五年转瞬即逝,我又长高了一个头,容貌也比阿娘更胜几分。
阿娘又生了个弟弟,刚会走路。
来我家说亲的媒婆越来越多,阿娘也越来越憔悴。
常常半夜醒来,我都会听见阿娘低低的啜泣声,和阿爹无奈的劝说。
「阿无长大了,难道你要她一辈子都不嫁人吗?」
阿娘一听,又开始哭,「难道要让我们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害死不成?那可是我的女儿,你要我如何放手?」
「你不知道这几年,我夜夜都梦见她浑身是血的向我求救。」
「她说阿娘救救我,我好疼……」
「若是她注定是这ẗū⁷样的结局,我宁愿她一辈子都在家里。」
阿爹叹息,「当初你我皆被剧情所累,可若不放手,万一错过了唯一的转机……」
后面的话声音变小,我也听不清了。
我不明白阿爹阿娘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阿娘在为我伤心。
是因为阿娘怕我嫁人吗?
可是我为什么要因为一个男人放弃阿爹阿娘,去别人家里受蹉跎呢?
为什么受了委屈不向阿爹阿娘求助呢?
他们可是我的阿爹阿娘啊……
我想不明白。
第一次,我觉得自己真的太笨了。
若是我再聪明一些,阿娘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为我担心了?
-4-
夏日炎炎,一个身穿华贵官服的男人带着随从找到了我家。
他看见我的一瞬就亮了眼睛。
「阿无姑娘,在下实现诺言来接你去京城了。」
刚好,弟弟跌跌撞撞的来找我,被我一把抱起。
他嘴里吐着口水泡泡,含糊不清地叫娘。
应该是想问我阿娘去哪了。
男人一下就白了脸色,「你怎的……怎的已经有孩子了?」
我刚想解释,男人左右看了一眼,身后的随从皆退后十步。
男人压低了嗓音,「无妨,在下说的依旧作数。」
「京城里的儿郎任由姑娘挑选,有在下,姑娘无虑。」
我觉得书生的脑子也不太好,但还是问了一句。
「那金银千万……」
书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嗯……王府家的那几个若是姑娘看上了……问题不大……」
「就是皇城里的麻烦一些,需要好好筹谋一下……」
「姑娘有此容貌,在下只需……嗯……这不好,以后怕护不住姑娘……」
我越看,越觉得金银千万飞了。
我放下弟弟,对着厨房喊了一声。
「爹!」
阿爹拿着菜刀就出来了。
我看见菜刀两眼一黑,怎么爹又进厨房了?
阿爹看着书生,也愣住了,「这是?」
书生连忙行礼,「在下柳无咎,是来报阿无姑娘救命之恩的。」
我连忙补充,「阿爹,他想赖我的金银千万,用京城的郎君来换!」
阿爹,你还是砍了他吧。
柳无咎一听,连连摆手,「阿无姑娘你误会了,金银和郎君,皆是在下许下的承诺。」
我看了看他的身后,皱起眉头。
「可你并未带金银前来。」
柳无咎笑了,「在下并没有这样多的金银,大多都是京城里的铺子,等姑娘与我回到京城,在下会一一交到姑娘手中。」
「账本,人手,需要姑娘亲验。」
我的眉头依旧没有展开。
我脑子笨,经商这样的活计对我来说太难了,我还是喜欢真金白银。
「我不想要铺子,只想要金银。」
柳无咎愣住了,「那……在下先回去将铺子卖出去,换成金银再来?」
他犹豫了一下,「只是这银钱对普通人家来说,恐成祸事,这里并不是在下管辖的地界,若因在下报恩让姑娘受了劫难,Ŧü₉在下岂不是恩将仇报?」
阿爹听到我们之间的对话,对着里屋叫了阿娘一声。
阿娘红着眼眶走出来,让我跟着她进去。
柳无咎听见这话,往后退出两步,说自己会在外等候。
阿娘用手帕按了按眼角,才拉住我的手,只是还没开口,眼泪又落了下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躲不过,那就去吧。」
她细细的嘱托,「只是接下来的话,阿娘希望你记在心里。」
我有些慌,「阿娘,我不想和他去京城,我想陪在阿爹阿娘的身边。」
阿娘摸摸我的头,仔细地将碎发别在我的耳后。
「阿无,从你出生的那一刻,阿娘就在想,我一定要让我的阿无开心快乐的过一辈子。」
「可是阿娘无用,只怕拦了你,祸事会换另一种方式,更加残酷的落在你身上,到那时,才是真正的防不胜防。」
阿娘嘴张张合合,像是说了什么,但我一个字都听不见。
「阿娘,我耳朵好像坏了,听不见你说什么。」
阿娘闭上嘴,深呼吸了一口气,「无妨,阿无你记住,一段好的感情,是会让你感受到快乐的。」
「若是有一天你感觉到了不快乐,不论多么难,阿娘都希望你能果断放弃。」
她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和一个竹哨。
「若是遇见了难事,你拿玉佩去找权利最大的人,他会无条件的帮你一次,但只有一次机会,你要好好把握。」
「若是遇见危险,吹响竹哨,会有人来救你。」
阿娘将东西放进我的掌心,用力握紧。
「最后一件事,爹娘是你永远的后盾,若是受了委屈你就回来,阿爹阿娘护的住你。」
她咬紧牙,郑重的重复最后一遍。
「阿无你记住,无人能用爹娘威胁你,爹娘是你的武器,不是你的软肋。」
她再也忍不住,一把将我抱进怀里,眼泪落在了我的脸上,和我的泪混在了一起。
「路虽然是你一个人在走,但爹娘永远都看着你,千万别把自己逼进了死局。」
「阿无,那一线的转机,你一定要牢牢的抓住,你一定要抓住知道吗?」
我不解,「阿娘,转机是什么?」
阿娘摇摇头,「娘不知道,但若你遇上了,回想起今天的话,你就能明白娘说的话。」
她替我理理衣裙,拿出包袱递给我,「去吧,阿无。」
我不明白阿娘为什么非要让我和柳无咎去京城,但是阿娘是顶顶聪明的阿娘,阿娘的话,一定要听。
-5-
我和柳无咎一直走了足足一个月才到了京城。
这里很繁华,但我兴趣不大。
柳无咎说,对外的说辞是我是他的妹妹,所以自然也跟着他住进府里。
他应该是个挺大的官来着,那五进五出的院子里不仅有小桥流水,还种了不少的海棠树,美不胜收。
柳无咎一边领我进去一边给我介绍。
「内子最喜欢海棠,所以这里种了不少的海棠树,不过阿无你的院子里没种,你可以种自己喜欢的树木花草。」Ṱú₊
「本来是要种的,但是晚晴说每个女孩子都有自己喜欢的花,你的院子还是你自己做主的好。」
提起妻子,柳无咎神色温柔,眼里的情意像是要流出水来一般。
「第一次见面,我们就是在海棠树下遇见的,她就像个花仙子一样,笑眯眯的看着我。」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琐碎的事,字字句句都不离妻子。
最后他领我进了祠堂,偌大的祠堂里,只有一个牌位。
他领着我上前,笑眯着眼。
「晚晴,这位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救命恩人。」
「阿无姑娘会暂住在咱们家,就住在你选的那个院子里。」
「海棠花又开了,晚晴,你什么时候来见见我?」
我看着牌位,上了炷香。
我想,她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若她还活着,我们一定可以成为要好的朋友。
柳无咎又叫来了管家,让他安排人好好照顾我,又拿了厚厚一叠店铺的契约给我。
「明日掌柜们都会来,不论是卖还是继续做生意,都由你做主。」
但没想到,掌柜的还没来,请柬先来了。
管家说,公主办了花宴,说是柳无咎找回了妹妹,让我和京城贵女们都熟悉熟悉。
公主的名头一听就很大,我问管家我要去吗?
管家垂下头,「老爷说了,姑娘若想去就去,若不想去就不去,无妨。」
我看着桌子上厚厚的纸,「那便去吧。」
我在京城待不久,没必要给柳无咎惹麻烦。
他这样待我好,让我每每想起给他喂下的馒头,都格外心虚。
换了衣裙,我就坐上了管家给我安排好的马车。
刚进公主府的大门,原本吵闹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有好奇,有鄙夷,有嘲讽,唯独没有善意的目光。
我目不斜视,直直走到最中间,对这身穿华服头戴金钗的公主道了声好。
公主目光阴沉,却笑眯眯的看着我,「到底是乡下来的,一点规矩也没有。」
她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一片奚落的笑声。
「这柳大人这么富裕,怎么也不给妹妹准备些首饰?」
「这位妹妹和柳大人长的也不太像呢,姓氏也不一样,也不知道是亲妹妹还是情妹妹。」
「说什么呢,要是落在柳大人耳朵里,你家郎君可又要讨不得好了。」
「哎呀,都是闲话,妹妹听过就忘了吧。」
我点点头,「放心,我会一字不落的都告诉给兄长听的。」
这话一听,在场的人纷纷变了脸色。
公主收起笑意,「各位妹妹不过率真了一些,南小姐不必较真。」
「哦,原来这在京城叫率真啊?」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向刚才说话的少女,挨个点评过去。
「粉色娇嫩,这位姑娘你今年几岁?」
「我娘说过,丑和胖没关系,你还是别减肥了,不然以后人家都夸不了你可爱了。」
「还有这位,没少喝三鹿奶粉吧?」
最后我看向高位上的公主,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公主,我率真了吗?」
娘说过,遇见造黄谣的,别想着自证,直接人身攻击就行。
公主脸色黑如锅底。
「噗嗤……」
一道笑声从门口传来,少年声音清澈如泉水。
「皇叔你看,这京城里倒是好久没有过这么有趣的人了。」
我顺着声音回头,一下就落进了一双黑如稠墨的眼睛里。
那身身姿如竹,容貌惊艳,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移不开眼。
我知道他,端王宋翊年。
是柳无咎送来的画册里最好看的一人。
宋翊年看了我一眼,「南姑娘这嘴倒是和柳大人一样得理不饶人。」
我问他,「都有理了,为什么还要饶人?」
这下,宋翊年也不说话了,周遭里只剩下了少年的清朗的笑声。
公主嘟起嘴朝宋翊年撒娇,「皇叔你看,本宫特意为了南姑娘办了花宴,她就是这样扫兴的。」
我还没说话,柳无咎的声音也传来了。
「那臣替舍妹谢过公主,今日的事,臣一定会铭记于心。」
柳无咎一来,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刚刚说话的贵女们此刻像鹌鹑一样低着头,完全没了刚才趾高气扬的模样。
公主恼怒,「柳无咎,别以为你是父皇跟前的红人就敢……」
柳无咎打断她的话,过来站在我的身边。
「既然公主知道,那就该做的更妥帖一点。」
「臣护短,见不得舍妹委屈。」
他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人,最后落在宋翊年身上。
「既然花宴不办了,那臣就带着舍妹先离开了。」
宋翊年点头,「柳大人慢走。」
马车上,我问柳无咎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柳无咎笑了笑,「君子一诺千金,既然带阿无姑娘进了这虎狼之地,那自然也要护姑娘周全。」
我不解,「既然知道是虎狼之地,为什么要带我来?」
柳无咎摇头,说的含糊。
「在下受人所托,自然忠人之事。」
我不懂,但我感觉到这里像是个漩涡,正在慢慢将我吞噬,由不得我挣扎。
我心慌,「柳无咎,送我回去吧,我不要金银了,我想回家。」
柳无咎安抚我,「南姑娘,你别急,也别怕。」
「即便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在下也会帮姑娘走出一条新的路来。」
-6-
我不明白他说的话。
他和阿娘一样,总是说些奇奇怪怪让人听不懂的话。
第二天,如水的珍宝就送到了我的房里。
管家说是公主送来的赔礼,还有一些是宋翊年送来的。
不自觉的,我又想起了他那双眼睛。
接下来的日子,宋翊年总是以各种各样巧合的出现在我身边。
或是有人找我麻烦,他出现替我摆平。
或是一些精致的小礼物,又或是一些不经意间暧昧的动作。
一点一点撩拨着我的心弦,一点一点让我越来越想与他见面。
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把我推向他。
流言说他心悦于我,心脏说我心悦于他。
可是脑子却反复提醒我,阿无,你真的心悦于他吗?
来回拉扯中,我只觉得自己在漩涡中,越陷越深。
直到另一个人出现。
姜家嫡女,姜子微。
在宋翊年与她目光相似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这人在他心里不一般。
我虽脑子不好,但直觉灵敏。
比如直觉要赶紧出门的那天,必是我爹做饭的日子。
果然,宋翊年开始放我鸽子,或者半路匆匆离去。
我感觉到了一些不舒服。
每每想拒绝再和Ťüₖ宋翊年拉扯,只觉得有把钝刀在撕扯我的心,让我说不出口。
直到柳无咎突然问我,「阿无,你最近怎么不开心了?」
我才恍然,原来这人已经让我不开心了。
我想起了阿娘的话。
阿娘说,不论再难,也要放弃。
可是比我的拒绝来的更快的是赐婚的圣旨。
宋翊年找到我,眼中有深情,也有愧意。
他说娶亲那天,他会抬姜子微一起入府。
他说他只是亏欠于她,于我是真爱。
他说今日的委屈,必用一辈子来偿还。
他递给我半枚玉佩,说让我相信他的真心。
我像是被人夺了舍,恍恍惚惚的应下,迷糊的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居然走偏到了祠堂。
祠堂里,柳无咎正仔细的擦着灵牌,絮絮叨叨的聊天。
像是有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冷的我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如果是真的喜爱,又怎么会让我委屈?
我想,我明白了阿娘说的转机。
-7-
我让柳无咎带我见了皇帝,递给他了阿娘给我的玉佩。
皇帝细细摩挲着玉佩,定定的看着我。
「你想求什么?」
我说,要他收回赐婚。
皇帝什么都没问,摆摆手让我离开。
次日,皇帝如约撤销了赐婚,我也收拾包袱准备离开。
在我清醒的那一刻,那汹涌的情爱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柳无咎拿了一箱银票和价值不菲的珠宝给我。
他笑眯眯的看着我,「君子一诺千金,这是我许给阿无姑娘的。」
在京城的这些日子,我也明白了柳无咎能在五年内爬上这样的位置,自然也不是什么真君子。
我好奇的问他,你许过几次诺。
柳无咎竖起两根手指。
「在下一诺内子,相爱到白首。」
「二诺阿无,金银千万。」
我点头夸他,「你是真君子。」
然后赶紧țú⁶把钱收进了包袱。
-8-
宋翊年不会轻易放我离开。
他将我拦在半路,眼里尽是痛苦。
「阿无,你为什么要走?」
情爱退去,往日心动的容貌此刻也觉得让人憎恶。
ŧũ̂₂「宋翊年,你我缘尽,就此别过。」
宋翊年阴沉的像只阴湿鬼,「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他挥挥手,侍卫朝我靠拢。
我立刻吹响竹哨。
一人带着剑从天而降。
「杀谁?」他问我。
我立刻指向宋翊年。
那人拿起剑就攻了过去。
十招之后,他重新退回我的身边,言简意赅。
「打不过。」
这是什么废物?
或许是我的眼神太过明显,他别过了头,「救不了你,这单的钱我会退给原主。」
我踏马都要死了,你退给原主有个鸡毛用?
我一脚踹上那人的屁股,「去告诉我爹娘,让他们来救我!」
那人跑了,我被宋翊年抓回了王府。
在王府里,我再次见了姜子微。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笑的很假。
「南姑娘,又见面了。」
「为什么?」我打断她的话,「明明你只要放我走,就可以和宋翊年在一起,为什么要帮他?」
柳无咎送我离开的事无人知晓,唯独风吹起车帘的时候,我和姜子微四目相对。
「为什么……」姜子微用手帕擦了擦指尖,「你若是走了,他的心里就永远都有你。」
「只有让你在他心里死去,我才算是真正的赢了。」
「为什么要赢?」我又问她。
她一愣,嘴里说出的如同下意识的台词。
「我与他青梅竹马,若不是你出现……」
我再次打断他,「若不是我,也会有别人。」
「他现在心悦于我,以后也会心悦于别人。」
「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你也会疑心他心悦于其他女人。」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再也无法根除。」
「姜子微,这世上不是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你的眼睛被宋翊年遮住了,看不到。」
姜子微猛的起身,身形一个踉跄,直接摔在了地上。
这时宋翊年闯进来,一把将她抱起。
「你有气冲我来,微微身弱,你不必这样对她。」
说着就急匆匆的走了。
一个眼瞎,一个眼和心都瞎,我就多余说这些废话。
我直接躺床上睡大觉去了。
-9-
姜子微没有再来,宋翊年倒是来的勤。
只是他每每要和我诉衷肠,我就开始已读乱回。
「阿无,这是我答应买给你的纸鸢,你说过……」
「你这府里的厨子就不能换一个吗?豆花为什么要放糖?就该是麻辣的!」
「阿无,等我们成亲了以后就生个闺女……」
「你要买个驴?骑马不好吗?为什么要骑驴?」
「阿无,只要你乖乖听话……」
「算了,还是把之前的厨子换回来吧,这个还不如上一个。」
宋翊年气的不行,也不再来了。
而我,掰着手指头等爹娘来。
宋翊年来的时间越来越少,姜子微来的时间却越来越多。
「听说你爹娘正在赶来的路上,没用的阿无,你不明白这个世界上,只有权势才能让人听见你说的话。」
我摇头,「不,是你不了解我娘。」
姜子微怜悯的看着我,仿佛觉得我疯了。
「阿无,你为什么不逃,你不是不爱他吗?」
我像看傻子一样看她,「万一我逃了他打断我的腿怎么办?」
「好好活着不好吗?非要去刺激加害者?」
姜子微沉默了,这是宋翊年会干出来的事。
她又换了个话题。
「柳大人为了救你处处和王爷作对。」她的手抚上我的脸,「你模样好,勾人的本事也不差。」
我一把拍开她的手,「别乱说话,小心晚晴姐姐晚上来找你。」
她好奇的问我,「晚晴是谁?」
我瞪大了眼,「你居然不知道?」
我刻意压低声音,引的姜子微低头靠近。
「这个故事,要从很久很久之前说起……」
后来,姜子微每每天不亮就来,晚上红肿着一双眼走,遇见柳无咎立刻红了眼眶擦泪,看的宋翊年吃醋好几回。
那是我娘睡前故事的综合版本。
我不是故事的生产者,我只是故事的搬运工。
-10-
宋翊年越来越憔悴,整个人像是被妖精吸干了精气一样。
姜子微趁着他不在,偷偷来找我。
「宋翊年要给你下情人蛊,你快逃吧。」
情人蛊,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玩意。
可是阿娘说过,走丢了不能乱跑,要乖乖在原地等她回来。
姜子微听到我的话,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你脑子不好吧?他都要给你下蛊了你还不逃?」
「我躲猫猫可是一绝。」
「但是……」我看了一眼姜子微,「谁知道你会不会再出卖我。」
姜子微愣了许久,久到我都以为她会成化石的时候,她突然笑了。
「若是你不提,我都快忘记了,我与他还有情意在。」
姜子微没有多说,只是把房间的钥匙偷偷递给我。
「你藏身的地方谁也别告诉,包括我。」
最后,她离开时突然回头。
「阿无,我们是朋友吗?」
「不是。」
从她向宋翊年告密的那一刻,我与她就注定不会是朋友。
就像阿娘说的,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再也挖不出来了。
朋友是交付秘密的存在,我不会将秘密交付给姜子微。
姜子微听到答案后没有再看我,独自离开了。
-11-
夜黑风高,我拿着姜子微给的钥匙打开了门,然后悄无声息的摸进了宋翊年的卧室,偷偷藏进了床底。
娘说过,灯下黑是人最容易忽略的地方。
果然没一会,我就听见了人声吵闹,还有宋翊年的暴怒声。
紧接着,房门打开,一声痛呼后,我看见姜子微倒在了地上。
四目相对,如同那日马车上的一瞥。
我不由的手心出汗。
一只大手落下,狠狠扯住了姜子微的头发,珠钗被扯断,珍珠滚了一地。
宋翊年阴狠的声音响起,「你日日去找她,现在又说不知道她去哪了?」
「姜子微,你当本王是傻子吗?」
又是一阵痛呼,姜子微哭泣的声音中夹杂着颤抖。
「若是我做的,又何苦等到今日,王爷,真的不是我。」
又是一声清脆响起。
姜子微瘫在了地上,嘴角沁出了血。
「姜子微,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的心思,本王告诉你,若是找不到阿无,本王就把你卖进窑子里去。」
宋翊年愤怒地离开,只留下姜子微与我在这个房间里。
姜子微坐起来,背靠床边。
「要是有机会去看看江南的烟雨和大漠的夕阳就好了。」
我没有出声,姜子微也没有等我回答。
她站起来,将脚凳重新摆好挡住我,然后才离开。
两日后,我终于等来了阿娘的呼唤声。
我从床下爬出来,警惕的环顾四周后,冲进了阿娘的怀抱。
阿娘抱着我,眼泪扑扑的往下掉。
「好孩子,我知道你可以的,我就知道你可以!」
「我们回家!」
庭院里,宋翊年躺在地上,死不瞑目。
再回头,姜子微坐在不远处的假山,一动不动,肚子上的血洞已经干涸了。
那个伤口,是宋翊年手中剑造成的。
姜府不认这个协同宋翊年造反的女儿,于是我将她埋在了江南。
看不了大漠的夕阳,那便看看江南的细雨吧。
……
回到熟悉的小院后,弟弟一把抱住了我的大腿。
「姐……你终于回来了……」
「可不能再让我一个人受苦了……」
我心下不好,转身想走,却看见爹一个闪身拦在了门口。
「乖女儿回来了,辛苦了吧,正好爹炖了雪梨鸡汤,清肺营养,快来尝尝。」
爹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我看着和娘亲一同前来的柳无咎,大喜。
「柳大人快来,我爹都做好饭了!」
柳无咎一愣,「那在下就不打ťü₇扰了。」
……
风和日丽,欢声笑语,仿佛庆祝着新生活的开始。
番外
我是一个穿书者,受剧情的操纵,我几乎是拼了半条命,终于换来了和爱人生活的日子。
可我的女儿一生下来我就知道,原来我穿到的是书中前传。
而我的女儿,才是书里惨死的女主。
而这一切的源头,不过是因为她善心大发,捡了男主宋翊年回家。
我看着女儿的小脸,终日以泪洗面。
我可怜的女儿,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受剧情操控,赔上性命。
我和夫君搬离了原本定下的地方, 换了另一座山头。
我日日给叮嘱女儿不要在外捡男人回家, 教她自立自强, 带她四处游玩, 让她的心不会在未来被京城里的繁华束缚。
可尽管如此, 在女儿告诉我她救了一个人的时候, 一股被命运ṭū́³操纵的无力感席卷了我的心。
那一刻,我除了哭泣,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去救我的女儿。
我知道逃避不是办法, 搬家就是最好的证明。
若再规避, 若是剧情大改, 那我连唯一的优势也没了。
父母爱子, 则为之计深远。
我让夫君找到了那位被女儿救下的人。
柳无咎, 一个聪明又命苦的人。
他以为当了官就能给心爱之人一个庇护,就能施展自己的抱负。
殊不知京城表面上披着繁华的外表,实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等夫君的人到了的时候,他的妻子已经死在了深宫里。
我与他达成一个交易,他帮女儿,我帮他报仇。
我知在剧情重要的节点若是发生改变,那女儿便不再受到剧情的操控。
他需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剧情的推动,成为我们的关键暗棋。
我连夜理了剧情几个关键点,想告诉女儿,却发现她无法听见。
我知道, 剧情已经开始了。
我只能含糊的告诉她,要勇于挣脱情爱的牢笼,不要受到任何的委屈和威胁。
可是亲眼看着女儿走上死里求生的路, 我还是忍不住哭的几乎昏了过去。
按照约定, 柳无咎日日将女儿的事写信告知我们。
看着她一步步沉沦于情爱,我的心像被撕扯了一般疼痛。
但我不能动,因为关键节点还没到。
日日的煎熬,终于,信里说女儿要见陛下。
我猛的松了口气, 眼泪落下。
她改了剧情。
那玉佩,是当年我救下当今陛下时他给我的。
离开时, 他说, 那是一个允许我回头的承诺。
但我一次也没有回头。
当年我与他的纠葛随着剧情结束便完全结束了。
但为了女儿, 我依旧拿出了这枚玉佩。
所谓自尊, 在女儿的性命面前,一点也不重要。
阿伏告诉我,失败了。
有股诡异的力量让他无法带走女儿。
我看着夫君,将儿子递给他, 与阿伏一同离开。
男女感情线有了变化,但主线并没有大改。
宋翊年狼子野心,依旧准备逼宫自己当皇帝。
在柳无咎的故意引导下,他动作更加迅速。
我去见了皇帝, 告诉了他宋翊年的计划。
如此, 剧情犹如脱缰的野马,再也回不来了。
等我到宋翊年府上的时候,他刚杀死了女配姜子微。
剧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可姜子微却依旧死在了宋翊年的手上。
皇帝亲手下令杀死了宋翊年,至此,我的女儿终于得到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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