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弯白月

京城所有人都知道易旌深爱我如命。
哪怕我只是温家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他还是毅然决然退掉了豪门婚约,为我戴上价值千金的钻戒,花费上亿筹备世纪婚礼。
可在婚礼当天,他却因为有心人的一句话,为植物人的白月光当众悔婚,弃我而去。
宾客的窃窃私语化为尖针,我站在台上如芒刺背。
不是因为他悔婚,而是我听到了他们刚刚的谈话。
那人说:「我有办法救醒温玉蘅,你也不想一直和一个替身在一起吧。」
替身?救醒?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就是温玉蘅啊……

-1-
距离易旌深逃婚已过去七天。
我给他打了无数电话,却始终只听见手机那头传来的忙音。
去公司找他,前台说他正在出差,不知何时才回。
刚回到别墅,想去厨房接一杯水喝,就听见佣人嘴碎。
「私生女到底比不上正经小姐,她连个工作都没有,温小姐可是市医院炙手可热的名医,我看易太太最ṱũ̂₍终还是温林静小姐。」
「现在这位脸皮也真厚,先生都逃婚了,她还赖在这,要我们伺候。」
我手心不自觉地攥紧,他们的嘲讽使我羞红了脸。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半生都在寄人篱下。
只不过温家是魔窟,而易旌深的别墅是看似温暖的囚笼。
一旦失去易旌深的庇护,连佣人也不会把我放在眼里。
可我心中又始终残存一丝希冀,我对于易旌深来说是不一样的。
他不会不要我的……

-2-
当初,父亲为了得到温林静外祖家的助力,抛弃了当时身怀六甲的母亲,转头与温林静的母亲联姻。
直到高中时,母亲去世,他才不得不把我接回温家。
生父不疼,继母不喜,在温家每一日都如履薄冰。
温林静更是视我为眼中钉,带着她的姐妹团对我进行了数年的霸凌。
我的背上现在还有十数道疤痕,触目惊心。
直到易家的长辈带着婚约来访。
我与易旌深相遇的第一面,可谓是狼狈至极。
彼时,我正被温林静关进小黑屋。
「今天,易家的人上门提亲,你一个私生女就老实在这待着,不要出去丢人现眼。」
偏巧,她欺凌我的这一幕被易旌深目睹。
他不能接受自己的未婚妻是个如此恶毒之人,坚决退了这门亲事。
不顾众人反对将我带走,藏进他的别墅。
我记得他看到我背上伤痕时,心疼得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他吻过我身上每一道疤。
他对我说:「阿蘅,我再也不会让那些人伤害你,永远也不!」

-2-
再次见到易旌深,已是半月后了。
我终于在他公司门口等到了他的车。
可我刚想上前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而别,就看见温林静从后座下来。
我惊愕的目光与车旁的两人对上。
易旌深神色平淡,对我的突然出现没有惊喜,也没有心虚。
他淡淡道:「你不好好在家待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不应该先跟我解释为什么逃婚吗?前台跟我说你去出差,你是和她一起去的?」
「我现在没空向你解释这些,你先回去。」
「可我是你的妻子啊,你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易旌深在听到「妻子」二字后,眼眸闪过一抹不悦的眼色,而后正色道:「婚礼没有完成,你不要以我的妻子自居。」
我心中火焰彻底湮灭,对易旌深最后的一丝期盼也消磨殆尽。
「易旌深,这就是你最后的态度?你根本没把我当作相伴一生的伴侣。」
易旌深没有回应,仍是那句:「你先回去。」
「好,我明白了。」
我颤抖着呼出一口浊气,眼神中只剩决绝。
金丝雀做久了,也该试着飞出牢笼。
温林静见状,柔声道:「姐姐还在怪我扰乱了她的婚礼,我劝她离开吧,她最听我的话了。」
她走到我面前,凑在我耳边,轻声道:「市医院 A 病栋顶层,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3-
回到别墅,我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
在易旌深说出我不是他认定的妻子那句话时,我便决意离开。
易旌深这些年对我还是不错的,经济上没有亏待过我。
我望着那张黑卡,犹豫再三后还是决定划一百万到自己新办的卡上。
一百万对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对我来说却是未来安身立命的根本。
跟了他这么多年,临走了拿一百万也是应得的。
我最后望了一眼住了几年的别墅。
脑海中,不自觉又想起婚礼那天,温林静说的话。
她说我是替身。
她说她能救醒温玉蘅。
可这些话都太荒诞了。
和易旌深相识相爱的每一个瞬间都印刻在脑海中。
高中时,被温林静霸凌的那种痛苦和恐惧也铭记在心。
我若不是温玉蘅,又怎会拥有温玉蘅的记忆?
身上也有着属于温玉蘅的伤疤。
「市医院 A 病栋顶层……」
我喃喃着这个地址,思考温林静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4-
Ŧ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将我从思考中拉回现实。
是个陌生号码。
「是温小姐吗?您半个月前在市医院做的体检,报告已经出来很久了,您有空来取一下吗?」
我这才想起,半个月前去医院体检过一次。
正好是婚礼前两天,背上总是瘙痒不已。
后来易旌深逃婚,我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混乱的状态,更是无心去拿报告了。
我回道:「如果没什么大问题,体检报告您就代为处理了吧。」
医生迟疑了片刻,说道:「您是用了什么特效药吗?按理来说您背上的新伤不可能结痂得那么快,但这种药副作用也大,鉴于您已经有瘙痒的症状,初步判断伤口可能有病变的风险。」
我握着门把手的手突然一松。
下意识反手抚上伤痕累累的后背:「我的伤是学生时期落下的,已经很多年了,您是不是弄错了?」
对面笃定:「不可能,您背上的伤最多只有几个月,您最好再来医院检查一下。」
我沉吸了几口气,回道:「好的,我现在就来。」
刚抵达医院,拿了单子,就看到一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快步走过。
我本是没在意的,直到队尾一个熟悉的脸庞跳进眼眶。
那人正是易旌深的特助,向来与他形影不离。
护士站几个护士在闲聊。
「院里每天都搞这么大阵仗,也不知道 A 病栋那位都躺三年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醒来。」
「悬呐,她当初因为车祸重伤昏迷,硬是用尽各种手段,吊着一条命,听说是找到救治方法了,可这都半个月了,也没什么消息。」
她们虽然没明说口中所提之人是顶楼的病人。
但我能确定,和温林静所说之人无二。
我心下盘算,温林静既然说那里有我想要的真相,不如就去看看。

-5-
A 病栋顶层很静。
似乎是为了不吵到病房里熟睡的病人。
我握着门把手,深呼吸两下。
就在我要打开病房门时,一声男音喝住了我:「你是谁?」
我回过头,就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目光探究地盯着我。
我正想着怎么回答。
他就看见我手中的报告单,自然地拿过去看了看:「这是住院部,皮肤科不在这栋楼。」
「呃……我知道了,我这就走。」
我刚走两步,手就被他拉住。
「看你脸色不太好,先去办公室休息一下吧。」
我回头看向他,也就在这时,我看见他右耳处有一道月牙形的胎记。
就像是一对天然的耳钉。
我脑海中仿佛闪过一道电流,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脑海。
这胎记我见过……
「医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男人眸光暗了暗,肯定道:「应该没有。」
他将我送到办公室:「你先在这坐着休息一下,等我查房回来,送你回你该去的地方。」
说罢,他便离开了。
我远远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就立刻起身,想重新去打开那扇病房门。
可余光突然瞥见桌上档案袋上的名字后,我脚步顿住。
死死盯着病历单上的三个字——温玉蘅。

-6-
打开档案袋,里面是一叠材料,第一页贴着的病人照片。
那是一张与我有七分相似的脸。
却不是我。
她的名字也是温玉蘅。
我继续往后翻看着,是她的诊断记录。
车祸,脑损伤……
我捂着脑袋,只觉得一阵眩晕感袭来。
车祸……
对,我记得发生过车祸。
就在三年前,一辆卡车直直冲着我开过来。
被易旌深拖出汽车残骸的时候,我满身是血。
他环抱着我,哭得不能自已。
而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擦拭他流下的泪水:「阿深,能遇到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只可惜,未来不能再同你走下去……」
「不,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他轻柔地擦干净我脸上的血:「你看,血止住了,你不会死的……」
易旌深泪花闪烁,黑色眸子倒映出身下女子的脸。
我终于看清,那不是我!
连带着记忆中模糊的拼图一概显现。
高中时,温林静和她的姐妹团将我堵在厕所里。
她们拿起垃圾桶,一股脑倾倒在我身上,而后拿来水管对着我冲洗。
「真脏啊,洗干净些才能回家。」
温林静嗤笑一声,拿出一枚小镜子,捏着我的下颌,逼迫我看清镜子里狼狈不堪的自己。
镜子里的女孩面庞虽然稚嫩,却能确定是档案袋里照片上的那个女孩。
原来被温林静霸凌的不是我。
和易旌深相爱的也不是我。
我不是温玉蘅。
我又究竟是谁?
他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7-
愤怒将悲痛席卷,我迫不及待地翻看后面的档案。
那是温玉蘅的诊疗方案。
上面充满了晦涩难懂的专业名词,若是外行人,读都很难读通顺。
可奇怪的是,我不仅看懂了,还发现这份治疗方案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就像是刻在基因里的能力。
只需一眼,我就看出,这项方案不够完善。
强行唤醒温玉蘅,只会让她心力耗费巨大,醒来后最多只能活一个月。
我看向最末尾的落款——温林静。
她居然是温玉蘅的主治医生。
怪不得婚礼上,易旌深在听到温林静的话后毅然决然选择离开。
往日最厌恶温林静的他,现在却心甘情愿奉他为座上宾。
可他不知道,温林静不是来救温玉蘅的,她只会彻底让温玉蘅消失在这个世界。
有人在门框上敲了两下。
温林静倚在上边,戏谑望我:「怎么样,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吗?」
我红着眼走到她面前,逼问:「我到底是谁?」
「呵。」温林静拽住我的手,将我推进温玉蘅的病房。
我终于看清楚了床上的女子。
她皮肤白皙,恬静又温柔。
易旌深和温林静犯下的错,我不会怪在这个无辜的女孩身上。
甚至因为自己成为过她,我心中泛起奇怪的怜惜。
我心中陡然浮现一种念头:我要救她,我能救醒她。
温林静恶狠狠道:「你们两个都是我最讨厌的人,一个插入我的家庭,一个抢走本属于我的研究名额,偏偏你们长得还如此相像。」
「我以为那辆卡车把她撞成植物人,易旌深就会厌弃她,偏偏你又出现了,你抢了我的导师,还要抢走我的男人。」
她走到我身前,抬起我的下巴:「就因为这张脸吗?你轻而易举地得到了阿深的宠爱。」
我打掉她的手:「我究竟是谁?我的记忆为什么会被温玉蘅的记忆覆盖?」
她轻笑一声,缓缓走到病床旁:「这你就得问易旌深了,这可是他亲手做下的好戏。」
语毕,她迅速扯下温玉蘅的血氧仪塞在我手里。
只听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响起,病房门被人推开。
易旌深冲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是几个保镖。
他目光直直地盯着我手中的血氧仪。
我急忙解释道:「这是温林静拔的,她想害死……」
「够了!」
我话未说完,就被他狠厉的眼神喝退。
这种眼神,我只在他为了替温玉蘅出气,向温林静复仇时见过。
那时,温林静怨恨温玉蘅抢了她的未婚夫,派人绑架温玉蘅。
易旌深及时发现并救出温玉蘅,并以同样手段绑了温林静,想以牙还牙。
但温玉蘅怕闹出人命,才拦下他。
他那时是真想要了温林静的命。
而他现在想要我的命。

-8-
他抢过我手中的血氧仪,重新为温玉蘅戴上。
他温柔地轻抚病床上女子的头发。
那柔情似水的眼神,饶是我们情到深处时,也没有出现过。
可他直起腰转身的瞬间,眸光立刻变得冰冷。
他扬起手,这重重的一掌猝不及防打在我脸上。
力道之重使我嘴角渗出鲜血。
「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来的?你若想伤害她,自己上位的话,我告诉你,绝无可能。」
听到这句话,我只觉得可笑。
易太太的位置谁稀罕啊,我现在只恨他擅自修改了我的记忆。
让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咬着牙,问道:「易旌深,我究竟是谁?」
易旌深眼中满是上位者的冷漠:「在我眼里,你始终只是她的替身罢了,你怎敢跑到她面前耀武扬威。」
他握着女子纤细的手腕:「阿蘅,等手术结束,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我绝不会再让这个女人闯进我们的世界。」
我冷笑:「你真愚蠢,你以为温林静真的会让温玉蘅健Ṫŭ̀¹健康康地从手术室里出来吗?」
易旌深眸光一凛,瞪向温林静。
温林静上前两步解释:「阿深,你不要被这个女人迷惑,她现在知道自己是温玉蘅的替身,还会想让温玉蘅活着吗?她怎么舍得放弃优渥的生活和易太太的头衔。」
易旌深垂眸,似乎有些被说动。
温林静继续道:「这女人留着始终是个祸害,不如就处理了,省得日后惹出祸患。」
我心中一惊,不明白她到底有多痛恨我,居然想要杀了我。
我望向易旌深,我知道只要他一句话,我就会在这个世界消失。
可他却难得地犹豫了。
这时,几个位高权重的院长走进病房。
「易先生,手术可以开始了。」
易旌深点点头,看向温林静:「别忘了你承诺过的,让阿蘅平安苏醒,她若有一分一毫的损失,我不会放过你。」
温林静眼光闪了闪,还是点头:「我保证。」
「至于她……」易旌深看着我:「先关起来,废了她的腿,不许她再乱跑。」

-9-
「易旌深,你若让温林静给温玉蘅做手术,温玉蘅会死的……」
我怒吼着,肩膀被两个强壮的保镖钳制住。
另一人拿着铁棒,朝我小腿骨砸去。
只听腿骨清脆的折断之声在病房响起。
病床上的女子手指居然颤动了一瞬,只是没人发现。
我痛得快要窒息,发出最后微弱之声:「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救温玉蘅,你得罪了我,你会后悔的……」
眼眸阖上的前一刻,我看见温玉蘅被推进手术室。
手术室绿灯亮起,而我两眼一黑。
温玉蘅,我救不了你。
我也救不了自己……
保镖将我拖进另一个病房,我腿上的血将白色的床单染红。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好像身处一个国外的实验室,身旁都是穿着实验服的伙伴。
众人屏息凝神,盯着我将试剂滴进容器瓶,直到里边的液体产生想要的反应。
她们欢呼,抱住了我:「唐殊,好样的。」
这时,一位中年男人来到我身侧,拍着我的肩,欣慰道:「不愧是我乔斯最得意的弟子,唐殊,你这项研究足以使世界震撼,这在脑损伤领域是一个里程碑式的进步。」
「谢谢老师,但我觉得它还差些什么,请再给我一些时间。」
「你想怎么改进?」
「我想将中药融合进去,所以,我可能要回国一趟。」
「去吧孩子,我期待你带着最完美的方案归来。」
我坐上飞机回国,成为市医院客座教授,他们说有一位脑损伤患者很适合我的研究。
在那个病房,我见到那个女子。
她叫温玉蘅,和我竟有七分相似。
而她居然是温林静的姐姐。
我和温林静留学时一直是死对头,什么都要一争高下。
进入乔斯研究团队的名额只有一个,最终教授选择了我。
她一气之下斩断和所有人的联系回国,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个对手。

-10-
就在 A 病栋楼下,我偶遇一位男士。
他似乎在看见我的第一眼,那带着侵略感的目光就落在了我身上。
我不知道那是谁,本能地想要远离。
可他就像影子一样,出现在身旁的频率越来越频繁。
我决定找他说清楚,划清彼此的界限。
可在喝下那杯咖啡后,我便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中,我睁开眼,好像身处一个诊疗室,眼前是一块正在晃动的怀表。
拿着怀表的人,他的右耳处有一块月牙形状的胎记。
「你是温玉蘅,易旌深的妻子温玉蘅……」
「我是温玉蘅……」
我低声说着这个名字,就在我快要接受这个身份时,男子神色突然一变,语气变得严厉。
他说:「你不是温玉蘅!你是唐殊,醒醒,唐殊……」
「我是唐殊!」
我猛然惊醒,喘着粗气,而我的身旁站着那个右耳处有月牙胎记的医生。
「想起自己是谁了吗?」
他将怀表收进口袋:「我说了,我会送你回你该去的地方。」
「你是谁?」
男子将我抱上轮椅:「晏寻,是我的名字,我是一个催眠师,当初是易瑾深逼我覆盖了你的记忆。」
我点点头:「我想起来了,可你现在又为什么要帮我。」
「我只是想挽回自己的错误罢了。」他看着我受伤的腿和被易瑾深故意划伤的后背:「对不起。」

-10-
飞机落地时,我的心终于安定,拨通乔斯教授的电话。
「老师,我回来了。」
教授和研究所的伙伴找了我三个月,在听到我电话时皆激动不已。
可当他们看着我瘸着腿,坐着轮椅,被推进研究所后,表情一ƭü⁽个比一个复杂。
他们涌上来抱住我,不断安慰我。
还有人立刻拨打骨科研究方向的朋友,说一定要把我治好。
我眼泪不自觉落下,这些才是我最亲近的人。
我向他们讲述了这几ťŭ¹个月的遭遇,他们都义愤填膺。
几个师兄更是挽起袖子就要定最近的航班,回国替我出口恶气。
我拦住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替我出气,而是我发现我们的研究被盗走了。」
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惊讶声。
乔斯教授问道:「是谁?」
「是温林静,我这次回去,发现她的脑损伤治疗方案和我们现在正在研究的如出一辙。」
「是她?可她已经离开很多年了,难道研究所有内鬼?」
伙伴们面面相觑,气氛也变得微妙起来。
我摇摇头:「源头应该出自我身上,我回国时带了 U 盘备份,后来却找不到了,我想应该是温林静趁我失忆时偷走了,所以她才会突然对易旌深说她找到了救醒温玉蘅的方法,只是她不知道这份方案还存在缺陷。」
「难道就让她白白盗走我们的研究成果?」
我坚定道:「我猜测温林静一定会在下个月脑科学探讨会上公开这项研究成果,我们必须在有限时间内完善缺陷,这项成就是我们研究所的,小偷的下场必定是身败名裂。」

-11-
京城。
țũ̂ₘ易旌深坐在床榻旁,舀起碗里的清粥吹凉,喂到靠在床头的温玉蘅嘴边。
「阿蘅,等你身体再恢复些,我就将这世间所有的山珍海味都给你寻来,现在先委屈你了。」
温玉蘅没有张嘴,只是淡淡地盯着他,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易旌深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我昏迷了三年,五感却没有消失。」
易旌深放下粥碗,握起温玉蘅的手:「阿蘅,那些事都过去了,咱不提了,好不好?」
温玉蘅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那个女孩呢?」
易旌深喉头一动:「哪有什么女孩。」
「我的替身。」温玉蘅从枕头下拿出一条丝巾:「这上面绣的铃兰是我从前不曾用过的,看来你就算给她加诸了我的记忆,这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还是不会变。」
易旌深将丝巾夺过,扔进垃圾桶:「阿蘅,这些东西你从哪翻出来的?我待会儿就让下人把别墅从头到尾打扫一遍。」
温玉蘅失望地摇头,眼眶微红:「易旌深,我看错你了。」
「阿蘅……」
「别叫我,我嫌恶心。」
温玉蘅猛地将易旌深推开:「那个女孩何其无辜,就因为你的偏执,你就擅自覆盖她的记忆,划伤她的后背,这和高中时霸凌我的温林静有何区别?」
「进手术室前,她一心想救我,却被你打断双腿。易旌深,你比温林静还恶毒!」
易旌深强硬地抱住温玉蘅的双肩:「我都是为了你啊,我不能失去你,阿蘅。」
「为了我就能伤害另一个无辜的女孩?你太虚伪了,你必须亲自向她道歉,求她饶恕。」
易旌深眉头紧皱,最终还是应下。

-12-
书房中,易旌深抽着一根又一根的烟。
「温小姐刚从手术中苏醒,现在若想用催眠抹去她这三年的记忆,她是绝对承受不住的。」
「晏寻,你是说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找到唐殊。」
晏寻点头,眸底还藏着一丝戏谑。
晏寻走了,易旌深叫来特助:「唐殊呢?」
特助有些心虚:「那天之后,就找不到她了。」
「废物。」易旌深抄起桌上的茶盏砸过去:「连个瘸子也看不住。」
特助头垂得更低:「属下立刻去找。」
易旌深看着我的照片:「呵,想跟我玩欲拒还迎这招,要不是阿蘅非要我找到你,你以为我还会在意你一个替身的死活。」
「咚咚。」
书房被人叩响。
易旌深还以为是温玉蘅来主动求和,立刻起身开门。
结果来人却是温林静。
易旌深失望道:「阿蘅醒了,你还来干什么?」
温林静送上两张邀请函:「这是脑科学研讨会的邀请函,你和姐姐一起去吧。」
易旌深将邀请函随意扔在桌上:「医学研究会,我一个商人去做什么?」
「脑科学研讨会汇聚了全世界最顶尖的脑科专家,姐姐虽然醒了,难保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易旌深思考片刻,也觉得参加这场研讨会对温玉蘅疗伤有好处。
「我会去的。」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温林静唇角一勾:「我先走了。」
易家别墅外,温林静别有深意地望着温玉蘅的房间。
等研讨会结束,我就会成为脑科冉起的新星。
而只要你去,我就会让你在大庭广众下发疯。
届时,风光无两的我和丢人现眼的你,傻子也知道该选谁。

-13-
脑科学探讨会前一晚,研究所终于将项目完善。
我长舒一口气,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坐上研究所的车,我们一行向会场出发。
会场门口,拿着邀请函的人陆续进入。
教授看到个老友,前去攀谈,而我们这些小辈则在会场四处转悠,偶尔与人搭话。
我拿着一杯香槟走到花园,余光已经瞥见那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温玉蘅被易旌深紧紧搂在身侧,她眼眸低垂,似是对嘈杂的环境有些不喜。
「阿蘅,你身体还未痊愈,这里都是世界顶级的名医,我一定会让他们治好你。」
我不屑地嗤笑一声,对他的厌恶更甚。
他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这里谁会卖他的面子。
「小殊,你在这呢。」
「师兄。」
我这声音说得并不大,但足以被不远处的易旌深听见。
他循声看过来,即便只有一个背影,他还是认出了我。
他俯下身子,在温玉蘅耳边说道:「阿蘅,我先离开一会儿,你就在这等我,不要乱走。」
我将他引至最偏远的房间,握住门把手的瞬间,我另一只手的手腕被易旌深抓住。
「你让我好找啊,唐殊。」
我转过身,笑道:「原来你知道我叫唐殊。」
易旌深眉眼压低,语气带着警告:「我奉劝你,未经我允许不许出现在阿蘅面前,若你对阿蘅乱说什么,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嘴角勾起,手背在身后,将把手压下:「你怕我说什么?别忘了,这里不是你的主场,你能奈我何。」
门被我打开,我顺势向后一退。
易旌深眼眸一睁,惯性带着他往前倾倒。
他重重摔倒在地,就在他怒上心头,要起身时,却被人踩住。
师兄拿着铁棍朝他腿骨砸去,一下又一下。
「你就是易旌深?敢欺负我小师妹,我要你全部还回来!」
易旌深痛呼一声,才发现周围站满了人,这些人有男有女,来自各个国家。
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同一种神色——气愤。
易旌深仰头看我,拳头握紧:「唐殊,你从哪找来这些鱼龙混杂之人,放开我。」
「你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大家一起上,揍他。」

-14-
一场单方面斗殴下来,易旌深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右腿已是伤痕累累,伤情比我当初的骨裂要重得多。
他嘴里含着血,话都说不清,还在叫骂:「唐殊,你报复我不就是因为我将你当作阿蘅的替身吗?哪怕你将我杀了,我这一生也只爱阿蘅,永远ṱŭ₄不会爱你。」
我无语道:「你在我眼里跟花园里的杂草无二,我报复你,只是因为我痛恨你覆盖了我的记忆,擅自改变我的人生,你简直畜生不如。」
易旌深脸别过去,毫无悔过之意。
杀人诛心,我将他拎到窗户旁。
正好可以看见演讲台上,温林静推着温玉蘅上台。
我说道:「算算时间,今日就是温玉蘅的病灶爆发之时。」
易旌深神色终于有了波动:「你说什么?」
「你以为温林静救醒了温玉蘅,就万事大吉了吗?我告诉你,她偷走的只是我尚未成熟的方案,温玉蘅活不过一个月。」
「不信你且看着吧。」
演讲台上,温林静声情并茂地讲述自己的最新研究成果。
而温玉蘅被她当成事例,强行带上了台。
我整理好衣襟,下楼。
在温林静演讲的最后一句结束时,我拍着手掌上台。
「温小姐好口才,偷来的东西也能如此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来。」
温林静看到我的瞬间,脚都快站不住了。
「唐……唐殊。」
「是我。」我挤开她,将自己的研究投上大屏:「只可惜,你只偷了个残本,用这套方案只能害人不能救人。」
「你胡说,我救的人好好地站在这,你还有什么话说。」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温玉蘅就吐了一大口鲜血,浑身开始抽搐。
我快步走到她身侧,给她注射一剂镇静剂。
她似乎已经认出了我,眼中闪烁着泪花,向前探着身子,意欲向我靠近。
「对……对不起……」
我按下她:「别担心,有我在。」
温玉蘅点头,只需要眼神的交汇,就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我拿过话筒说道:「我是乔斯研究所的脑科学家唐殊,但尚不成熟的治疗方法被温林静偷去,用这种方法救醒的患者只是表面康复,内里却病得更重。」
温林静有些慌了:「你骗人, 这是我做的方案,你才是小偷。」
我盯着她:「现场都是医学界的大拿, 谁真谁假我相信他们自有论断,更何况我们研究所能拿出这项研究从头到尾的所有研究记录, 你能拿出来吗?」
温林静哑口无言。
台下窃窃私语声响起, 看向她的目光都带着鄙夷。
温林静知道, 今日之后, 她在医学界彻底完了。

-15-
易旌深在楼上目睹发生的一切, 拖着伤腿下楼。
「你能救阿蘅的, 是不是?」
我冷眼望他:「如果不是你囚禁了我三个月, 我早就把方案完善,温玉蘅也能健康地活下去。」
易旌深痛苦不已,涕泗横流, 跪在我身前。
「唐殊, 求你救救她。」
他将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磕到额头红肿:「唐殊,对不起, 求你原谅我。」
我内心恨意翻涌, 一脚将他踹开:「滚开!」
手术室上的灯亮了十Ṱŭ̀₊数个小时,终于灭了。
我走出来,就看见易旌深在门口长跪不起。
他膝行而来, 满眼期待地看着我:「阿蘅没事了, 对不对?」
我居高临下, 眼里只有冰冷:「易旌深,是你亲手害死了温玉蘅!」
「死……不, 阿蘅, 我的阿蘅……」
易旌深痛哭流涕,捂着心脏,似乎已经痛苦到不能呼吸。
「阿蘅,你是我的阿蘅, 我知道你还活着。」
他突然像魔怔了一般,抓着我的肩膀欣喜道。
师兄将他拉开:「干什么呢,别动手动脚的。」
易旌深转头看到他, 却有些疑惑:「阿蘅,你何时剪的头发?不过无论你是长发短发, 我都爱你。」
「疯了吧。」师兄推开他。
易旌深在医院走廊随处乱走, 嘴里只念叨:「阿蘅,阿蘅……」

-16-
三月后。
我的研究问世, 我们研究所众人一战成名。
而温林静因为剽窃,被医学协会除名,市医院容不得品德败坏之人,将她辞退。
一向疼爱她的父母,也因为这次丑闻对她失望。
她只敢躲在房间里,荒废一生。
我将易旌深绑架囚禁、故意伤人的证据送上法庭。
可他疯了。
只能在精神病院待一辈子。
我和温玉蘅站在精神病院外,远远望着里边不成人样的易旌深。
「他以为你死了,所以才疯了,你会怪我吗?」
温玉蘅微笑:「怎会,他伤害了你,该付出代价。」
「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在温家寄人篱下久了,以为易旌深是我永远的依靠,可金丝雀做久了, 也该往外边飞了。」
我挑眉看她,感叹我也曾与之心意相契。
「合该我们才是亲姐妹, 模样相似, 心中所想也不谋而合。」
「阿殊,未来还长,我们一起好好活下去。」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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