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月承我意

为了验证人的甲状软骨被突然触碰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我把校霸约到了银杏树下。
谁知我还没来得及上手就被学霸拽着领子提了起来:「江迟月,你胆子不小啊!」

-1-
我把知乎问题:男生喉结被碰到是什么感觉?转发给学霸。
学霸回我:「甲状软骨一般来说不会有什么感觉,但如果受到猛烈冲击,大概会死。」
我抖了抖嘴角顺手把问题转发给校霸。
课间的时候,校霸引我到银杏树下,坏笑说:「想知道?试试?」
我错了。
我不该去惹校霸的。
原本以为校霸会对这种恶作剧一样的短信一笑置之,谁知道……
他看着我的眼睛,清清楚楚地喊出我的名字:「江迟月。」
那一刻,树影投在他身上,让他的脸半明半暗,似恶魔和天使同时向我伸出诱惑的手。
就在我被蛊惑得头昏脑热,闭着眼睛将脑袋凑近时。
嘴唇连带着整个下巴都被一片软状物体覆盖起来。
嗯?覆盖起来?
我睁开双眼一看,看到宋承意正捂着我的嘴。
他斜睥我一眼:「提醒你一下,不管是被狗舔还是不小心舔到狗,都需要注射狂犬疫苗。」
校霸黎跃被这话气笑,抄起手臂往树干上一倚:「学霸大人,也会钻小树林?来干嘛?哦,做卷子啊。」
宋承意面无表情地环顾四周:「怎么有狗吠的声音?」
「学霸这是能听见我们都听不见的声音?啊,大概因为是同类吧。」
神仙打架,平民告退。
我悄悄后退,绕了条小路回到教学楼楼下,以为顺利过关,结果还没来得及乐出声就看见宋承意闪现般出现在教学楼大门口,转脚想溜,却被某人从后面捉住了衣领:「走反了。」
「喂!别提我衣领啊!我不要面子的吗?」
宋承意松了手,微讽道:「这时候知道要面子了。」
我:?

-2-
一个纸团以完美的抛物线,飞到了宋承意的手边,是袁菲菲传给我的。
我立马用气音说道:「我的,给我。」
宋承意将纸条收进笔袋,头也没抬:「没收。」
宋承意是我从小到大的邻居兼同桌,他打小就是这样,别人都在玩你追我赶的年纪,他成天挂着一副眼镜,在一群数字中探寻真理。
他十岁的愿望是发明新的数学。
数学啊,我最最讨厌的学科。
所以我十岁开始的愿望就是他的愿望永远不要成真。
一直到十二岁,他破天荒地在我动过一次手术后改了愿望。
他哭着许愿说他的新愿望是当一名可以给人开膛破肚的外科医生,以后要亲自给我动手术。
噢,对了,金晶阿姨说那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哭鼻子,他出生时被揍了一顿都没哭,是个牛人。
眼下他正做着一道难解的数学题,我看他注意力也不在我身上便大着胆子去偷纸条。
手指模仿着两条腿走路的姿势偷偷来到笔袋附近。
宋承意视线还在题目上,很好,就是现在!
我已经摸到纸条的边了!
忽然一只「利爪」从天而降。
可恶!竟然就这样他逮住了!我才不要就这样认输。
我在他的手心里不断抠挠,企图将纸条挖出来,他丝毫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将我的手用力一握,趁我吃痛,把纸条转移到我够不着的地方。
「听!课!」
通常只要他露出这样严肃的表情,就代表他真的怒了。
我回头对斜后方的袁菲菲吐了吐舌头,表示营救纸条的任务失败。
嗡嗡……
藏在桌肚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提示我收到一条消息。
我假装找东西低头看了一眼,发件人是黎跃。
「咳咳。」
宋承意咳了两声,我以为是老师来了,赶紧抬起头来,来不及瞄更多内容,正准备再低头一探究竟。
叩叩……
属于宋承意的漂亮指节在桌面上轻叩两下。
「听课。」他又说。
我怀疑宋承意家搬去了海边,管那么宽。
我暗中翻了个白眼,思绪随着老师催眠的声音,一会儿飘到桌肚里的手机上,一会儿又飘回银杏树下。
「想知道?试试?」
黎跃的喉结在他说话时上下滚动着,像吃剩最后一口的香草冰淇淋。
嘭。
我的脸像一个熟透了、爆炸开的小番茄。
天哪!我在干什么!
别想了!听课!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掏出桌肚里的手机。
黎跃:「想不想吃冰淇淋?」
「江迟月,你脑子里一个公式都装不下吗?」宋承意大魔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顺着他的声音,我看到一张不及格的数学卷子。
第二卷的卷面分甚至只有个位数。
我去找袁菲菲聊天,发现她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这次不及格的都被要求签字。」袁菲菲哀叹。
「我妈肯定会撕了我。」我说。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学霸就坐你旁边,数学怎么还会不及格?」
我抖了抖嘴角:「他才不会管我。」
「不是吧?我还一直以为你的第一监护人是宋承意呢。」
我气得在袁菲菲的背上拍打一下。
说到这个,我想到一个办法,我罕见地在铃声响起之前就跑回座位。
「宋承意!宋承意!」
我扯着他的袖子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他转了眼眸过来,用眼神问我干嘛。
「宋承意,帮我签字!」
「要家长签字。」他不接我的卷子。
「爸爸!」我将眼睛瞪大,又微微眯起来一点,确保他能看见我眼中亮晶晶的祈求。
宋承意被呛住,咳了半天才吐出两个字:「不行。」
我在心里把宋承意骂成猪头,看着他那满分的数学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拖过宋承意的卷子,在上面胡乱地画了个鬼脸,画完觉得不甚满意,遂多添了几笔画成了一个王八。
画完了,卷子丢回去给他,他展开看了看,一边脸色平静地放回收纳夹里一边说:「如果担心回家被骂的话,难道不是一开始就该努力学习的吗?」
我捏紧了拳头,在他背后做了个要打的假动作。
宋王八,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放学后。
我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将数学卷子收进书包,并计算着路上遇见劫匪恰好将我的数学卷子抢走的合理性。
埋头走到自行车棚被两声突然的铃铛响声吓得惊跳一下。
黎跃松散地跨坐在我的自行车上:「在想什么呢?连喊你两声都没听见。」
这一下,我说不好是看到黎跃更紧张还是书包里不及格的数学卷子让我更紧张了。
「怎么更愣了?」他痞痞地笑了一声:「走,带你去吃冰淇淋。有一家新开的还不错。」
他让我解了锁,骑着我的自行车载着我往市中心去。
到了地方,他给我点了一个五个球的冰淇淋船。
「这么多,我吃不完。」
「那一起吃好了。」
他拿起旁边的空勺子,丝毫不嫌弃地和我同吃一份冰淇淋。
「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一些甜食的确可以改善。」他说。
「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我闷闷地舀起一勺冰淇淋喂进嘴里。
「因为你脸上写着啊。」他放下勺子:「说说看,为什么心情不好?」
我把数学不及格的事告诉了他。
我撇着嘴点了点头。
黎跃好看的眼睛眨了眨,轻松地从我包里找到那份不及格的卷子,在我还来不及掩盖住上面的分数时,他已经签下两个龙章凤舞的大字:黎跃。
「喏,签好了。」
我看着他的签名呆了:「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要签我爸爸或者妈妈的名字?」
「说我是你哥哥,不就行了?」
我觉得不太行。
「放心,这至少这说明咱俩是一条船上的。如果真的挨打,哥哥给你垫背。」
「冰淇淋船吗?」我指着桌上快要融化的冰淇淋说。
黎跃笑出声:「听起来挺甜。」
第二天我把卷子交给宋承意时心里满是忐忑。
果然他的视线停顿在黎跃两个字上,那两个字签得十分大,想看不见都难。
「他是我哥哥。哥哥应该也算家长之一吧。」我抢先说道。
最终,宋承意纵使满脸不爽也只能任由我将卷子塞在中间交了上去。

-3-
半小时后,蒋娅来跟我说老班叫我去办公室。
「这黎跃是你爸还是你妈?」老班指着卷子上的签名问我。
以我对老班的了解,一般他重新收上去的卷子只会让课代表宋承意过一遍,自己是根本不会看的。
而且我的卷子明明是藏在中间的,为什么现在摆在最上面来了?
我想起收卷子时宋承意的那个眼神,难不成是他害我?
被老班说教一节课后,我气呼呼地回到教室质问宋承意。
「我没那么无聊。」
他一直盯着书本,连个眼神都没给我。
「除了你还能是谁?有谁是和你一样家住海边的?」
「你是不是本末倒置了?」他微蹙着眉,合上书本:「难道是我逼着你,找人给你冒充签名的?」
「你!」
铃……
上课铃响了,我忍着一口气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一节是自习课。
宋承意的桌面上堆满了等下要发的卷子,其中一部分的边角超过了中线,我还在气头上,就想推回去,结果一个力道没控制住,卷子被我推到地上,散落了一圈。
「你发哪门子的大小姐脾气!」
我本来想道歉来着,结果他这态度,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是你的东西过界了!」我恶狠狠道:「不想你的东西被丢掉,那就离我远点啊。包括你也是,离我远点!」
宋承意闻言,绷着下颌,双手一抬把桌子往一旁移了掌宽。
课桌中间的裂缝让我联想到东非大裂谷,继而又想到 3000 万年前的那次地壳运动,两块原本紧紧相依的陆地不断地张裂、拉伸、远离。
莫名其妙地,我变得心烦。
反观他那边却在经历一场地壳运动之后变得平和,还从包里拿出耳机戴上了。
五分钟过去,他眉头的川字是越来越浅,笔尖刷刷的频率也提高不少。
十分钟过去,我也渐渐冷静下来。
其实我也觉得宋承意不会做这种事,也许就是老班心血来潮自己发现的,是我冤枉他了。
那怎么办?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我咬着笔杆,想起以前我们吵架的时候,只要闹一闹、笑一笑很快就能和好。
我以为今天也是。
我有意闹他,伸手将他的耳机摘了一只过来:「你在听什么?」
耳机还没挂上耳朵就被他夺了回去:「别动我的耳机。」
他说这话的样子和平时不太一样,谈不上多凶狠,但绝对不温和。
我心跳一下变得很快——气的。
就只有你会生气?
就你了不起?
我把自己的桌椅也往一边搬了许多。
桌子之间的东非大裂谷越来越宽。
我俩的桌子影响到同学出入,偏偏谁都不愿意挪回去,于是我们被双双请到办公室。
班主任:「说吧怎么回事?」
我:「和学霸坐一起压力太大,我申请调座位。」
班主任的眼神在我和宋承意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宋承意身上:「你觉得呢?宋承意。」
他的目光垂向地面:「好。」
我很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在下一节课开始之前就换到袁菲菲旁边。
新的位置和宋承意相隔一个纵列,在他的斜后方。
袁菲菲觉得奇怪,我和宋承意怎么突然闹毛了。
我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的背影:「他有病。」

-4-
下晚自习。
我的自行车气门芯儿被人拔了。
我看着两个瘪瘪的轮胎,心说还能再倒霉一点吗?
现在怎么办?推回去,我家距离学校三公里多。
打车回去?不说这个时段根本没有车能进来,那我车怎么办?这轮胎又不会过一夜自己变好。
这时宋承意推着车从我面前路过。
「宋承意!」我喊住他。
「干什么?」他微蹙起眉,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可恶!忘了和他吵了架还没和好!我今天就是露宿街头也不要跟他求助了!
「没什么,刚刚看到一条哈巴狗和你长得好像,没想到真的是你诶!」我故意激怒他。
「让。」宋承意不接我的招,他将车龙头往旁一偏,走了。
神气个鬼!
我在他身后做了个鬼脸,弯腰开了自行车锁。
算了,推回去吧,万一路上能碰上修车的呢。
「江迟月!」
没走多远我听见后面有人喊我名字,我回头看见黎跃骑在自行车上,一边冲我笑着挥手一边靠近。
他刹停在我旁边:「怎么推着车?」
我指了指轮胎。
「你这是得罪谁了?」
我耸耸肩,我得罪的人恐怕只有宋承意。
他拍了拍他自己的车:「上来吧,我送你回家,明天我带工具来帮你处理好。」
……
我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坐上了黎跃的自行车前杠。
而且姿势就像是被他圈在怀里,他离我特别近,近到他说话时,我的发丝能感受到他声音的震动。
「冷不冷?」等红绿灯时他问我。
我摇头说不冷。
其实有点,胳膊上都起鸡皮疙瘩了。
他见状一手撑住车,嘴咬住自己的外套领口,另一只手将拉链一把拉下,然后他的外套就披到了我身上。
「不冷也穿上。」他说。
红灯在下一秒跳成绿灯,黎跃顺着自行车流起步。
顺向的车流中,我的余光看到一个突兀的身影向我们逆行而来。
是宋承意。
他怎么又回去学校了?大概是什么东西忘拿了吧。
两车交错时黎跃冷哼了一声,宋承意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眼,我感觉往黎跃的怀里躲了躲。
「抓稳了。」
头顶上传来黎跃的声音。
「哦,好。」

-5-
黎跃将我载到我家楼下。
「上去早点休息,车明天肯定帮你弄好,别担心。」
「谢谢你。」
「跟我客气什么。」他伸手在我头上拍了拍:「咱俩不是一条船上的吗。」
伴随着他的动作,一只鸡蛋从他身后飞来,准确无误地砸在他后背上。
「谁家的混蛋小子!敢打我女儿的主意!」
我歪头一看,只见我爸提着一筐鸡蛋,以刘翔跨栏的速度朝我们跑来。
「快跑!我爸来了!」
这大概是校霸黎跃最狼狈的一次。
他跳上自行车,将脚踏踩成了风火轮,我爸在后面猛追不舍、狂砸鸡蛋。
场面太过喜剧,我捧着肚子笑得差点岔气。
「哎哟!」
耳朵突然传来一阵揪痛。
我妈一手拿着平底锅,一手揪着我的耳朵将我提回了家。
次日。
我爸听说我自行车气门芯儿被人拔了,第二天一大早跟我去学校,叫我把车推到校门口他拿去修。
我在车棚找到我的车,发现车胎的气门芯儿已经补上了,气也打好了。
而且这气门芯儿还是带夜光功能的,晚上骑起来会亮,更安全些。
没想到黎跃行动不仅迅速还很细心。
我打电话告诉老爸车已经被我同学修好了。
「推出来。」老爸语气十分不爽。
「修好了还推出来干嘛?」
「那崽子什么心思,你爸我心里门儿清,咱不受他这点小恩小惠,快点推出来,免得耽误你上课。」
「……」
我将车推出去,老爸当着我的面拔了气门芯。
「拿去还给他,下次再敢出现在我面前,腿给他打断!」

-6-
我兜里揣着两个气门芯儿往班上走。
「江迟月!等等我!」
身后传来袁菲菲的声音,我顿下脚步等她过来。
「诶,你怎么换发型了?」她跑近了说。
我将腮边遮住耳朵的头发撩起:「你看我像不像大耳朵图图?」
「噗……」她笑得喷了我一脸口水:「你别说,还真挺像的,怎么弄的啊?」
我把昨晚的抓马剧情一说,袁菲菲笑得更加前仰后翻。
我们边说边笑回到了班里。
经过宋承意座位的时候,被后进来的同学撞了一下,我险些摔倒,连忙将手从兜里抽出来撑住桌子,兜里的两个气门芯儿掉了出来恰好滚落在他脚边。
我赶紧蹲下去捡,宋承意同时也伸出手去,我还在和他生气,遂态度不怎么好地大喊道:「别碰!」
可惜还是被他抢了先。
宋承意有些近视,等把东西捡起来才看清楚那是什么,随后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把你的脏手拿开!跟你说了别碰我的东西,听不懂人话么?」
我伸手跟他讨气门芯儿,他却当着我的面随手一扬将东西丢到角落的垃圾桶里。
我跑到垃圾桶一看,气门芯儿正好落到不知谁吐的口痰上。
这么恶心,叫人怎么捡……
我怒气冲冲地走回到宋承意桌前:「宋承意,你有病吧!」
他的嘴绷成一根直线,一句话也不说,活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我见他这个鬼样子,火冒得更大。
眼睛快速扫了一遍他桌上的东西:一些书本、卷子和一个旧旧的笔袋。
那个笔袋是高一的时候我买了觉得没那么喜欢,顺手给他的。
我拿起笔袋把他的笔抖在桌面上,接着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笔袋在垃圾堆里落了户。
他猛地站了起来,这几年他个子蹿得快,已经接近一米九了,压迫感可想而知。
对上他眼里的愠意,我不由得退了一步,声音有些发抖:「干吗?你难不成还,还想打人吗?」
他一愣,目光移向别处,然后沉默着将我拨开,大跨步走到垃圾堆从里面捡出笔袋,去了外面。
宋承意直到快下早自习了才回到教室。
那个被宋承意丢到垃圾堆的气门芯也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洗干净了重新出现在我的桌上。
袁菲菲用手肘碰了碰我,抿笑着以眼神示意我看宋承意。
宋承意正在给他的新同桌蒋娅讲题。
两人因为讲题,头离得很近。
他说得认真,全然没有注意到蒋娅的眼睛根本没有看题而是在看他。
我心里突然翻涌了几下,觉得不太舒服。
嗡……嗡……
手机在桌肚里振动两下,我悄悄拿出来一看,是黎跃发来的消息:「你的车在哪?怎么找不到了。」
我回:「我爸推走了。」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但是气门芯儿在我这,等下拿来给你。」
「车都不见了,你还拿给我做什么?」
「还给你呀,不是今天早上你帮我安的吗?」
「……不是。」
不是黎跃……那是谁?
目光不自觉跳过层层遮挡再次落在宋承意身上 。
他很高却瘦,低头的时候能清楚地看到颈椎的骨节。
他似乎感应到来自身后的目光,突然抬起头往我的方向转了转。
我慌张地在他看过来之前收回视线,避免和他的目光对上。
不对,我慌什么?
就算是他帮我修了车,那他丢我东西也是不对的!
这么想着我便目光炯炯地看了回去,结果他早已转回头去。
就在我要移开目光时,蒋娅回过头来恨了我一眼。
那一眼很短暂,像是不经意的一瞥,但直觉让我肯定,她真的很讨厌我。
蒋娅转回头去拍了拍宋承意的手臂,指了指书本上的某道题,两颗脑袋再次亲昵地靠在一起。
「啧啧啧,有的人醉翁之意不在酒。」袁菲菲眉飞色舞地说。
是吗?我看有的人也挺乐在其中的。
时间过得飞快,我和宋承意已经冷战一个多月了。
这是我出生以来,和宋承意冷战时间最长的一次。
连他妈妈都跟我妈妈打了电话,问我们是不是闹什么矛盾了。
「没有啊,就是高三太忙了。」我说。
「那你更要和阿意多请教,他不是你们年级的第一名吗?」
「学霸的学习方法不适合我。」我随口敷衍道。
「对了,上次不是听说清北来你们学校校招,阿意选上没?」
今年我们学校推荐去校招的不少,但真排上面试的只有宋承意和黎跃两个人,最后获得保送名额的是黎跃。
咦……这么说起来,好像我和黎跃熟起来之后,宋承意就不和我玩了!
所以他是保送失败,嫉妒人家了?
小孩子么?还玩和他玩就不和你玩这套!
……
时间很快到了月底。
这周末放月假,周六只上半天课。
黎跃说他刚好有两张新开的浩瀚水族馆的赠票,约我一起去。
周六上午下了最后一节课,我们约在学校门口,水族馆有点远,黎跃就叫他家司机过来接的我们。
也是碰巧,宋承意今天也是家里车来接,这会儿他站在自家的轿车前似乎在等人。
我看见他,但没打招呼,躬身上了黎跃的私家车。
上车还没坐稳,我的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宋承意。
「你去哪?」电话一接起来感觉他的语气就很急。
「奇怪,我去哪需要跟你报备吗?」他态度不好,我说话自然也冲。
他语气软了一些:「我们两家说好今天一起吃饭。」
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妈提过一嘴,但我当时就说过不去了。
「我不去,你们慢慢吃吧。」
咔嗒……
我把电话挂了。
到了水族馆。
我第一眼就被那几层楼高,数十米长的海洋观景窗给震撼到了。
虎鲨、海龟、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巨型鱼在里面自由徜徉,正式进入水族馆,还要路过一条四十米长的海底隧道。
从陆地一秒切换到海底,我觉得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这也太美了吧!」我兴奋得几乎要蹦起来。
真的,这种视觉震撼非亲临难以理解。
「宋承意!快来帮我拍照!」
这句话喊出口我自己先愣住。
「不好意思啊,我……」
「道什么歉,我没那么小气。」黎跃拍了拍我的头,故意把我头发揉乱,然后趁我狼狈的时候按下快门抓拍了无数张。
拍完之后,他翻看着照片,我在旁边吼:「删掉!删掉!」
他一边用手挡着我不让我去抢相机,一边笑得喉结都在颤:「不删!这辈子都不删!」
……
我们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把整个水族馆逛完。
「可惜今天看了海狮表演就没看到美人鱼。」这两个表演时间有重叠。
「那这样我不就有机会约你下次再来了吗?」黎跃笑笑说。
水族馆幽蓝的光将他的脸称得十分柔和,似乎有潮汐拍打在我的心口上,我不自在地摸摸胸口,自顾自往前面走去:「估计下次来要高考后了吧。」
「那就好好考,等考完我请你去海边玩,我家在海边有个度假屋。」
「真的?」我自出生就生活在内陆,还没看过海呢:「我要去!我要去!」
他伸手在我鼻子上刮了一下:「放心吧,哥哥说话算数的。」
我们一直待到晚上七八点,在水族馆里的餐厅吃完晚饭他才将我送回家,为了避免上次的乌龙事件,我让他把我放到路口就好。
水族馆里唯一的缺点就是信号不太好,到家后我才看见宋承意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
我犹豫着要不要回个电话给他,下一秒注意力就被桌上的小蛋糕吸引过去。
因为我有蛀牙,甜食方面被管控得比较厉害。
「今天怎么这么好?居然有蛋糕。」我一边拆蛋糕盒子一边问我妈。
「啊,那个啊。阿意今天不是生日吗?你金晶阿姨说你没吃着,专程给你包回来的呢。吃完记得刷牙。」
宋承意今天生日?我被蛋糕哽了一下。
马上打开手机日历。
我天!今天真是他生日,而且还是十八岁的成人礼。
这,心里多少有点愧疚。
我想了想,从包里拿出准备给老爸的水族馆 xxxl 号纪念衫,敲了敲妈妈的房门。
「妈妈,你可不可以明天帮我把这个拿给金晶阿姨,就说这是我给宋承意的生日礼物。」
我们的妈妈是一个单位的同事。
「你怎么不自己给他?明天上学不就见到了吗?」
「在班里送礼物总觉得怪怪的。」我随便找了个理由。
过了两天,宋承意穿着那件印有粉色海豚的 T 恤来上学了。
不得不说宋承意真是行走的衣服架子,百来块还没什么版型设计的体恤穿在身上竟然有点小帅。
原本以为我和宋承意的关系好歹会因为送了他礼物而缓和,令我没想到的是几天之后,学校里竟然传出校霸黎跃和学霸宋承意穿情侣装的谣言。
据说两人发现自己和对方穿得一样之后,默契地脱下来,翻了个面穿。
算了,我还是自避三舍吧。
12 月 24 日,平安夜。
虽然学校明令禁止过洋节,但禁不住学生们爱热闹的心和商家们为了抢热点层出不穷的创意。
平日里无人问津的苹果被包装成精美的花束和礼盒相互赠予。
不过今年下 12 月 24 日除了平安夜,对我而言还有一点别的意义——我的生日。
我过农历生日,今年刚好和平安夜撞上。
这天一早我的桌箱里被各式各样的苹果塞得满满当当连书包都放不进去了。
宋承意和我有同样的烦恼,但他很快就把苹果全拿出来和四周人分了,蒋娅作为他的同桌有优先选择权,她挑了一个包装成花束的,然后又从自己包里拿了一个用粉红色包装纸包裹好的方盒子礼盒递过去。
宋承意笑着接下,看口型应该是说的谢谢。
晚上放学。
走到自行车棚才发现车钥匙落在教室里,复折返回去拿。
万幸教室还亮着灯,我加快脚步,怕值日生锁门。
走到窗边往里一看,宋承意鬼鬼祟祟地站在我的桌子边。
啪……
我一掌推开了虚掩的门。
宋承意先是被吓了一小跳,抬头见是我又吓了一大跳。
他将手上拿着的东西往身后藏了藏。
鲜少见到他有慌张的时候,俗话说此消彼长,他越慌我越坦然。
我走过去:「宋承意,你站我座位干什么?」
「……值日检查。」
我看了眼黑板,值日生那一栏上的确写的是他的名字。
我又走近一步,他退了一步。
「那你手上拿的什么?你拿我东西了?」
「没有!」
我自下而上地望着他,板着脸伸出手:「那你藏的什么?给我。」
他又将目光投向一旁,过了好一会儿才磨磨蹭蹭地从身后拿出一个粉红色的礼盒。
「祝你生日……」
我看到礼盒的那一秒,嘴角原本隐藏的笑意荡然无存。
这不就是今天早上蒋娅送给他的东西吗?
从别人那里收到的东西拿来送我?
真过分!
我送他的 T 恤再怎么样也是我自己买的吧!
「我不要。」我将盒子丢回给他。

-7-
「江迟月!」
我戴着耳机埋头骑车,隐隐约约听到后面有人喊我名字,怕又是宋承意,我不仅没停,还悄悄加了速。
回想起刚才那一幕,我将脚踏踩得快要起飞。
我说不要,他竟然就真的收回去了,这让我一口老血不上不下。
就不会问一句我为什么不要吗?
长着嘴巴不用,拿去捐了好不好!
嘎吱……
黎跃骑着自行车在路口横着将我截停下来:「我喊你一路了,怎么还越骑越快?躲我呢?」
见不是宋承意我松了口气:「没有,我戴着耳机没听出来你的声音,以为是变态呢。」
「变态?」
「嗯,年底了,变态比较多。」
他笑了笑没在意我打的哈哈,转而递过来一个印着巧克力图案的保温袋:「给你的,圣诞礼物。」
「谢谢。」
这个牌子的巧克力,以前我爸出差从国外带过,常温很容易化,得一直用冰块保温。
那时候我不知道,揣了两块在兜里,带去给宋承意的时候都化成粑粑了。
怎么又想起他了。
真晦气。
「我送你回家吧,年底了变态有点多。」黎跃说。
「不用了,一般变态追不上我。」
「这倒是真的。」
因为这番对话,我俩互相看着笑了好久,直到酸痛不已才停下来。
我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成花束的苹果递过去:「给你。」
黎跃接过拿在手上把玩:「不会是别人给你的吧?」
「不是!」
真不是,这是我自己包的人情苹果,难道光收别人的苹果不用还礼的么。
「那我要了。」
苹果被他拆出来咬了一口,嘎嘣脆响。
吞咽时,他的喉结滚动几番。
脑海里莫名想起那天小树林的场景,我咳嗽两声,默默挪开视线。
我们又聊了几句,慢慢骑着车在下一个路口道别。

-8-
果然年底了,变态比较多。
这不,我家楼下这会儿就立着一个。
那么高的傻高个,跟棵圣诞树似的。
我跳下车推着走过他旁边,故意假装没看见他。
圣诞树伸出一只大手来,握在我的车把上。
推不动了。
「干吗?」我怒目道。
那个粉红色的盒子又出现在我眼前。
我嫌弃地往旁挪了一步。
圣诞树跟着我挪了一步。
「我只是托蒋娅帮我包装,我不会包。」
听他这样说,我才低头勉强看了眼那个粉盒子:「是什么?」
「生日礼物。」
说得好!
这回答就好比我问我妈,中午吃什么。我妈告诉我吃饭:)。
他再次将盒子朝我伸了伸,我半推半就接下再三两下除掉粉色的外包装。
里面是一条 P 家的银饰手链。
这条叫做幸运星的手链价格将近三千,是我之前在杂志上看见就想存钱买的。
不过三千块太贵了,不论是对他还是我目前的学生身份来说,都有点太超过。
「干嘛买这么贵的?」
宋承意结结巴巴地说:「十八岁,不一样。」
我看着他外套里的粉海豚 T 恤。
好的,我开始羞愧了。
「对不起。」
过了会儿,他突然出声。
我没说话,他继续追问:「你还在生气吗?」
「生什么气?我早就忘了。」
虽然嘴硬说是忘了,但是眼泪已经自动充盈了眼眶。
我抬头望星星,企图不让眼泪掉下来,却因为一阵风不得不眨了眨眼,泪滴如珠子般滚落。
反正眼泪都已经掉下来了,我索性哭个畅快。
宋承意手足无措了会儿,然后略显慌乱地从包里掏出卫生纸,打开放在我的鼻端:「擤。」
我擤鼻涕的声音像火车突然鸣笛。
我在鸣笛声中彻底放飞了自我,开始数落他的「罪状」。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数学就不好,还说那种风凉话。」
他张了张嘴,我看出他是想反驳的,但大概是被我哭得通红的眼睛吓到,又火速低下头听训。
「我叫你离我远点,你把整个桌子都搬走什么意思?」
「你还把我给你的苹果给蒋娅了。」
宋承意眼睛微瞪:「那是你给我的?」
「那么大个江字你看不见?」
「那我明天去找她要回来。」
「有病吧,给出去的东西还往回要。」
我说完心中的委屈,那根烂木头竟然在旁边笑得阳光灿烂。
「你笑什么笑?」
他敛下嘴角。
「还有!」我抄起手臂继续论罪:「那天晚上我车的气门芯被人拔了,你都不理我。」
「……对不起。」
见他一副做错事的狗狗模样,我的心突然就软了一下……
我轻咳了两声:「所以我的车是你修的吗?」
「嗯。」
「什么时候?」
「那天晚上我折回去发现你的车坏了就修了。」
竟然是那天晚上就已经修好了的吗……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大概是想到那被拔掉的气门芯。
我解释道是我爸要我拔掉的,以为是黎跃帮我修的嘛。
他听到黎跃两个字脸色变得更臭。
「反正不管怎么样,你丢我东西就是不对!」我点着他的胸膛一字一顿地说。
他伸手将我的手指握住、一把拉近。
忽然的动作让我手足无措、耳朵发烫起来。
心跳得好快,我的心脏好像又出问题了。
「离我近一点。」他说。
因为身高的原因,他的喉结刚好在我额头的位置,他说话时我额前的皮肤能明显感受到他喉结轻轻的触碰。
痒痒的感觉在心脏的位置荡漾开来。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风都停了。
数秒后,我回过神来:「太、太近了。」
真的,要不是我和他之间隔着个袋子,我几乎就已经被他拥在怀里了。
袋子?
哦,对哦,巧克力!
我拉着宋承意在街沿边坐下:「给你吃个好吃的。」
打开保温袋,里面是一盒没有过度包装的巧克力。
我将巧克力取出,开启盒子的瞬间一张印着品牌 logo 和红色爱心的卡片飞了出来。
上面写着:TO 盘盘
生日快乐。
落款黎跃。
盘盘是我的小名,我没告诉过他。
今天是我的农历生日,这我更没说过。
宋承意和我一起看到卡片,在旁边冷哼了一声。
「他是不是在追你?」
嗯?咳咳……我被宋承意的语出惊人给呛到:「你为什么会有这么超纲的想法?!」
宋承意微垂着眸和我对视:「我没有啊,我是怕他有。」
我想起他保送失败的事,也不点破,神态自若地将卡片收好,拿出一颗贝壳造型的巧克力给宋承意,然后自己也取了一块四叶草造型的来吃。
入口的瞬间巧克力的香浓丝滑在舌尖像烟花一样炸开。
苦、微酸、可可的香气、回甘,每一层味道都堪称完美。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宋承意潦草地将巧克力一口吞下:「难吃。」
「……」牛嚼牡丹!
脸上突然触到一点凉意,紧接着一片细细碎碎的白色从天而降。
「下雪了!宋承意,下雪了!」
南方的雪极少,在我记忆里一只手都能数出来。
能在生日和平安夜这天见到雪,心中竟然有种幸福满溢的感觉。
「下大点!再下大点!」我冲天上喊道。
此时宋承意也站了起来,伸出手去接雪花,接到一片还没化的递到我眼前:「看。」
我配合地哇了一声,然后自顾自地绕着路灯转圈。
「江迟月。」
「嗯?」
他喊了我却没有立马说话,而是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想过以后要考到哪里去吗?」
「我想就留在这里。」
「好。」
我又想了想说:「或者去一个有海的城市。」
「也行,反正你去哪我就去哪。」
「那拉钩!」我向他伸出小拇指。
他今晚特别听话,不怎么熟练地将小拇指伸了出来。
我勾了上去:「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他笑:「嗯,不变。」
「臭小子!还敢来!看我这回不把你的腿打断!」楼上窗口传来我爸的咆哮声。
「快跑!我爸来了!」我推搡着宋承意叫他快跑。
很久很久以后的后来,我依旧记得那天晚上藤条落在身上的疼痛……可是,宋承意是我家邻居,明明不用跑的啊!
第二天到学校,我的桌面上放着一本错题集,是宋承意的字迹,上面抄录了我这学期以来所有的数学错题。
错题被他分了类,还做了目录。
袁菲菲凑过来看到错题集,眼神又惊喜又得意:「看来我磕的 CP 又不会 BE 了。」
我一掌怼她脸上把她推回自己座位。
她大吼:「喂!你就是这么对自己的恩人的吗?」
「什么鬼,你怎么就成我恩人了?」
她面上的嘚瑟盖都盖不住:「也没什么,只是昨晚宋同学打电话给我打听你的情况时,我小提了一下某人可能在吃醋而已。」
什么?吃醋?
我才没有呢,哼!

-9-
蒋娅的手腕上戴着一条和我一模一样的手链。
我洗手的时候看见的。
她一边甩水一边说:「好巧,我们的手链是同款。」
我笑笑:「你戴着挺好看的。」
「嗯,宋承意买的。」
「哦。」
「你不信?」
我看着镜子整理有些散乱的头发:「我什么都没说。」
蒋娅轻嗤一声,走到我旁边用极小的声音说了两个字:「贱人。」
她的声音非常小,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回到教室,袁菲菲跟我咬耳朵:「宋承意怎么回事儿啊,一模一样的手链送两个人。」
「她那不是宋承意送的。」我说。
「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因为……他买不起。
宋承意除了非常必要的大额开销,早就不问家里拿钱了,所以他买一条手链估计都已经要了他的老命了,还买两条?噶腰子吧。
自习课时,宋承意和袁菲菲临时换了位置坐到我旁边。
他敲了敲我的桌子:「把最近一次的数学卷子拿出来。」
他在我的卷子上画下几个圈:「第二卷的大题以后你只需要做前两题,和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一个小问就可以了。」
「为什么?」
「这几个题型每年真题都有,背好公式套用就行。我算过了,这些分稳拿到手,数学就不会再拖你后腿。」
我明白了,他已经不指望能真的帮我把数学补起来了,这是在教我走捷径。
「你怎么知道数学拖我后腿了?我现在这个成绩上一本也是绰绰有余。」
本来我也就只有数学比较差,其他科目哪个单拎出来是不能打的?
宋承意勾起嘴角:「是是是,知道你厉害。」
他都这么说了,看我不给他露两手。
终于我做完了他圈给我的习题,一脸喜悦地把卷子推给他。
宋承意看着卷子,脸上的笑容消散了,眉心隆起一个山包。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欲语还休,欲……
最终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把你那清澈又愚蠢的眼神收起来。」
「……」纳尼?
一张画满红叉的卷子拍在我脸上,他将双手骨节捏得咔嚓作响:「再来!」
接下来的半个月宋承意对我进行了魔鬼训练,不仅历年真题都让我做了个遍,还自己编了题给我做,力求让我看到那几个题型脑海里自动形成搬运公式的条件反射。
皇天不负有心人,期末考试的时候,我的数学终于达到了平均分,跻身班级前十,年级前三十。
我进了前十,自然就有人被挤了出去,好巧不巧,这人正是蒋娅。
……
几天后,两个警察突然来到我们学校。
老班让人叫我去办公室。
老班:「江迟月,你最近有没有捡到过什么东西,比如手链之类的?」
「我确实有一条手链,但这是我自己的。」我露出手腕上的手链。
一个女警察走过来,翻过我的手腕,在手链挂饰的隐秘处找到一个「娅」字的钢印:「就是这条,和报案人提供的照片一模一样。」
蒋娅的手链丢了,报了警,并且直说偷盗人是我,随后她又出示了发票,这条手链价值近三千,达到较大数额立案标准。
宋承意说他曾拜托蒋娅帮忙包装,会不会是包装时和她自己买的那条装错了,闹了误会。
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老班也有意将这件事压下来。
他扶了扶眼镜说,不管是不是误会都当做是误会,让我赔钱给蒋娅,把这件事了了。
「我一没偷二没抢凭什么赔钱给她?」
蒋娅冲我冷笑一声:「我也不缺这点钱,我就要个公平。法律规定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言下之意就是要把偷盗这个罪名焊死在我的档案上了。
「还有不到半年就高考,你们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吗?」老班说。
这是我要闹吗?我完全是无辜的好吗!
我正想开口反驳,宋承意一把将我拉到身后对老班说道:「我们没做错任何事,调查可以配合,但不应该为此事负责。」
老班见此事陷入僵局,转头劝了警察先回去,说做做学生们的思想工作,这事儿指定是误会。
蒋娅自然是不肯,但也被老班强压了下来。
后来我听袁菲菲说宋承意和蒋娅大吵了一架。
好像是蒋娅跟他告白被拒了。
没过两天,我火了。
一个外网的视频被打上「校花妹妹援交」的标签上转发在我们学校的论坛上。
视频的对象是我。
当初我和黎跃、宋承意三人在银杏树下被人偷拍了。
偷拍者将视频进行了处理,看起来就像我分别在和他们二人接吻,但宋、黎二人面部都做了马赛克。
视频后面还附带了几张伪造的微信对话截图。
内容是顶着我头像的人在和「客人」聊骚和谈价格。
其中用词之露骨、大胆令人咋舌。
这件事快速在整个网络发酵。
后来又有好几个视频被发出来,我和黎跃在冰淇淋店同吃一份冰淇淋、我坐在黎跃自行车前杠、我坐黎跃私家车同游水族馆都被偷拍了。
视频中黎跃每次都穿了不一样的衣服,因此被捏造成是不同的男子。
有人趁机在网上爆料说我前段时间还因为偷人手链被警察调查过。
一时间我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学生变成了劣迹斑斑的不良少女。
「穿成那样,不是想勾引男人我才不信。」
「你没犯错,谁会没事造你谣?偷盗的物证不都在?」
「怕不是她自己编的吧?想红想疯了,毕竟黑红也是一种红。」
我的名字、电话、住址通通在网络上被曝光。
电话响个不停,一接起来就是一个十分猥琐的声音问我什么价钱,又或者是各种脏话辱骂。
那时候年纪尚小,遇到这种事觉得整个人生都灰暗得没有希望了。
父母想了很多办法,却发现这件事根本就是无解。
视频最早是从国外发布的,追踪不到源头。
而手链的事只能证明我收到过一条宋承意送出的手链,不能证明我没有偷盗。
学校里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同学们开始对我疏远。
有一次我走到学校,突然从楼上倒下一盆冰冷的污水。
我被淋得全身湿透,恶臭在我身边挥散开来。
嬉笑声在耳边像丧乐一样吵闹。
宋承意不知从哪里冲了过来,他大声喊着我的名字,我却觉得他的声音像是被罩上了一层塑料袋。
明明就在我身边,却触不到一般。
他脱下外套,罩在我头上,打车将我送回了家。
一路上他都抱着我说:「没事,我们会没事的。」
他说我们,他没有说你。
大概是因为一千句好话都抵不过一句恶言,即便我周围不缺关心的人,但还是一日比一日消沉。
失眠、厌食,厌倦……活着。
学校有意以我状态不好为由将我劝退。
「重大新闻!校霸和学霸在学校门口打起来了!」
我匆忙赶到学校门口时只看见宋承意将黎跃压在地上暴打,不少人都将举着手机在录视频。
我跑过去拉住宋承意的手,那时他双目红得滴血,看到是我也没变得冷静,反而又冲过去踢了黎跃数脚。
滴呜……滴呜……
警笛声由远及近。
很快,车上冲下来两个警察将宋承意彻底制服。
当宋承意和黎跃被带上警车时,黎跃回头看了我一眼。
为什么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那么多愧疚?
因为单方面殴打黎跃,宋承意被学校记了大过。
后来,宋承意被人围堵在巷子里暴打了一顿。
那地方是死角,没有监控。
即使宋承意已经达到轻微伤的标准,却因种种原因未能立案。
宋承意自 12 岁起,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做一个外科医生。
但现在,他的手受到严重伤害,康复后也会发抖,无法再做精细动作。
我去医院看宋承意,他身上的绷带还透着血色。
我上前去握着他的手,他有些吃力地回握我。
「宋承意,我考医学院,替你当个外科医生好不好?」
「我当不了医生,你就要去当医生?你没有自己的人生要过了吗?」他勾起唇角,好像受伤并不是一件多了不得的大事。
他看着我,眼眸诚恳、认真:「江迟月,如果这样就能打倒我,那你也太小看我了。」

-10-
八年后。
「你确定要刑事自诉吗?时间间隔那么长,取证难度极大,成功率很低。但如果走名誉侵权的民事或许会拿到一笔不错的精神损失费。」律师万黎说:「毕竟蒋氏很有钱。」
「我确定。」
时隔八年,我回到 X 市,拿着自己收集的证据向人民法院提出刑事自诉。
原本淡出互联网「校花妹妹援交」事件再次回到大众视野。
「这女主不是润出国了吗?是国外的空气不够甜美吗?又拿这种方式博眼球。」
「吃瓜吃瓜,这么漂亮的女主不下海可惜了。」
「理性吃瓜,估计有反转。」
两个月后,案件被正式受理。
开庭时,我见到了作为被告的蒋娅。
从她的衣着打扮可以看出她现在依旧过得十分好,左手无名指上的大钻戒熠熠发光。
她看见我,眼神中充满轻蔑,用嘴型冲我缓缓吐出两个字:贱人。
以前我不知道她对我莫名其妙的恨意从哪来,后来我才知道——
当年事情的真相简单得让人觉得可笑。
八年前,不,准确说是十年前。
她在入学典礼第一次见到宋承意就对他一见钟情。后来如愿成了他的同桌,然而同桌只当了不到半天。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老班把她调到了第一排。
我和宋承意成了同桌,她以为是我从中作梗,那时起就记恨上了我。
整个高中三年,她针对我做过的整蛊不计其数,但都因为我当时的出线条给放过了。
直到高三,她不小心偷拍到我和宋承意、黎跃在银杏树下的一幕,她动起了更歪的心思。
她拔掉我的自行车气门芯、让黎跃在宋承意生日时约我出去、调包我的生日礼物……冤枉我偷窃、在网上散播我援交的谣言。
原本,她也没有打算做到最后这一步,因为她以为我被黎跃吸引就会和宋承意彻底决裂。
只是她没想到我和宋承意最后竟然会和好,我们甚至约好以后要考同一个城市的大学。
我和宋承意走得越近,她越不能忍受。
而黎跃又为什么要做这些呢?
八年前,我曾经冲到黎跃面前问过他为什么这么恨我和宋承意。
那一年,清北来校招时,最后只有宋承意和黎跃进了面试。
面试官问两人:「如果你们两人只有一个可以保送,你们觉得这个机会应该给谁?」
在黎跃说完一大段自荐的话后,宋承意说:「给他。」
面试官问为什么。
宋承意说:「清北不是我的志愿。」
这个保送名额黎跃拿得如同受辱,一点喜悦都没有。
「那时我就想报复一下他,比如抢走他女朋友让他也丢丢脸之类的。」
「我不是他女朋友。」
「可是他喜欢你。」
我真的想笑,我从来不知道被人喜欢原来是一种要受惩罚的过错。
或许是我眼里的情绪太明显,他见了又说:「盘盘,但我对你并不是假的。我不知道每次我们相处都有人在偷拍,也根本不知道蒋娅会做那些疯事。」
「既然不是假的,那你就说出真相,帮我……」
「盘盘!」我的话被他厉声打断:「蒋娅家的背景不是你们惹得起的。别争了,你转个学,过几年不会还有人记得这些事。」
「我喜欢你,我可以陪你到天涯海角去,我们重新开始,只有我和你。」
「盘盘,你听我的。她是个疯子,得不到就要毁掉的疯子,宋承意被打也是她授意别人做的!」
他害怕了。
我看着黎跃,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我想起第一次见到黎跃。
他搭地铁忘了带钱,手机也没电关机了,走过来问我有没有零钱可以借他。
他不笑的时候自带一脸凶相。
我以为遇到抢劫的了,正打算请求地铁站里的警察帮忙,但转念一想有人会在地铁站里抢零钱的吗?
刚好摸到包里有两个钢镚,就给他了。
二十分钟后,在地铁站出口又再次见到他。
嗯,就是我们学校门口的那一站。
彼时他眉梢一扬:「你也是我们学校的?」
我点头。
他从包里摸出手机:「加个微信,我把钱还你。」
嗯?他手机不是没电了吗?
「不用了。」我摆了摆手:「两块钱而已,就当同学爱啦。」
他笑:「那加个微信,延续一下同学爱?」
我调出二维码递了过去。
他的微信名就是本名——黎跃。
当时我在心底 wow 一声,不得了,校霸诶!
俗话说三中乱不乱,跃哥说了算。
据传他转学到三中时因为人长得过于帅,一亮相就迷倒了三中半数女同学,于是顺理成章地就被上一届校霸盯上了。
他骑的自行车的市面上的最新款,比上届校霸的刚好要再新一点。
上届校霸以此为黎跃故意挑衅的理由,集结了一群人围殴他。
结果黎跃 1v5,把一群人打得跪地叫爸爸。
从此上届校霸变成了黎跃的跑腿小弟。
最好笑的是上届校霸因为学习太差复读了一年,又给黎跃多当了一年小弟。
黎跃被称为史上最不像校霸的校霸,因为他反对校园暴力,好几次校园冲突有人请了他去,结果他硬生生把武斗变成了文斗。
什么?你说会不会有人不服?
一个个战五渣有什么资格不服……
自黎校霸上位后,校园混子们的座右铭变成了「劝人向善,以德服人」。
谁也没想到一度让校长头疼的校园暴力问题竟然被这么轻易地解决了。
就是这样的一个反对校园暴力的黎跃,他跟我说:
「我就想报复一下他,比如抢走他女朋友让他也丢丢脸之类的。」
「蒋娅家的背景不是你们惹得起的。」
「别争了,你转个学,过几年不会还有人记得这些事。」
眼泪在一瞬间夺眶而出,嗓子里像被人塞满了刀片。
我抹掉眼角的眼泪,忍着疼痛发出嘲笑声:「都是三中跃哥天不怕地不怕。见识过啦,无胆鼠辈而已嘛。」

-11-
我决定出国时,宋承意还不能下床。
我们来不及告别,没有说再见。
除了父母,我切断了一切和国内的联系。
在国外,有整整两年时间我都在看心理医生。
焦虑和抑郁反复纠缠着我。
两年后我的情况有所好转,我开始恢复课业,同时收集当年的证据。
当我站起来之后,发现这一切好像并没有那么难。
有热心人找到当初那个视频发布者的地址给我,就在隔壁州。
我寻了个周末找过去,对方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生。
他知道我的来意后说他看不懂那些中文,当初联系他的人告诉他那是她朋友想对一个男生表白制作的视频,那些聊天记录都是表白的话。
他以为他帮助了一件浪漫的事。
当他得知当初那些视频和对话真相以及实际用途之后,他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直呼:「School bullying!(校园欺凌)」
他说如果有需要,他愿意为我出庭作证。
「谢谢,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对我歉意地笑笑:「我一定会去。」
至于手链,几经周转,我终于找到已经跳槽的那个销售。
「其实在你之前,当年已经有两个男生找过我了,对不起,当初我不敢站出来,是因为蒋家和我们品牌有密切合作,上面的人来打过招呼。我真的很怕丢了工作。」
P 家的手链为了证明每条手链的独一无二,都在手链内部打上了独有的编号,这个编号不会在发票上体现,只有内部的电脑能查到。
当时因为圣诞节这款手链卖得非常火,缺货了。
蒋娅拿去包装时是直接在宋承意买的手链上打的钢印。
不过当年这件事在老班的阻止下没能真正立案,因此只能合并到造谣一起起诉。
「有两个证人确定可以出庭作证,我们的赢面至少有 30%。」万黎说。
「好的,辛苦您了。」
开庭当日。
「昨天有人主动联系到我,他提供的证据有关键作用,我已经向法院提出申请,今天你这边会有第三个证人。」庭前万黎告诉我。
第三个证人?是谁?
万黎指了指远处的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身影,他的头部刚好被一个牌子挡住,但那瞩目的身高实在不能太明显了。
是宋承意。
我原本想等事情结束了再去找他,没想到……
八年没见,原本坦然的心情顿时变得有点紧张。
庭上。
两轮举证、质证之后。
被告辩护人:「我方当事人在此事发生时,年龄尚有三个月才满 18 岁,作为未成年人她不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
万黎:「控方申请传唤证人黎跃到庭。」
黎跃?
怎么会是他!
法庭的门被打开,衣着庄严的黎跃走了进来,注意到我的注视,他对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八年后的黎跃和八年前的黎跃相比,只多了一些挺拔和成熟。
蒋娅自黎跃出场作证后,脸上的傲慢渐渐凝固,眼睛里有些许紧张泄露。
她的确应该害怕,因为黎跃的发言证明了蒋娅当时的所作所为完全是有预谋有实施的一场精神暴力。
发言结束后,旁观席传来几声轻微的嘘声,若不是顾及法庭严肃估计早就有人大骂出口了。
万黎:「当年关于校花妹妹援交的视频被转发到微信群一万五千个,话题阅读量在网络上共计达到 5.3 亿次,讨论 16 万人次。原本我当事人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事件发生后我当事人被迫在高考前夕退学,身份地址被曝光,长期受到辱骂,致其罹患焦虑症与抑郁症,不得不出国接受两年的专业治疗,至今仍需定期就医。」
万黎:「被告当时虽然未满 18 岁,但实际已经具备自主思考和独立行动的能力,对自己行为会对我当事人和社会将产生的影响有明确的预设和预估。被告的所作所为完完全全是一场有预谋、有实施的校园犯罪。基于此我代表我当事人恳请法官支持原告诉求。」
庭审结束。
由于这个起诉案网络关注度很高,随着庭审直播结束,舆论和当年几乎是两极反转。
不知是谁带头在网络上刷了一句:当年参与讨论的人,我们都欠江迟月一句对不起。
随后「江迟月,对不起。」这一话题被推上热搜榜首。
审判结果在当天下午出来。
法院判决蒋娅诽谤罪罪名成立,且影响较大,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两年。
我听到这个结果,蹲在法院外爆哭了一场。
一双修长的腿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后背被人安抚地轻轻拍打着,一张洁白的纸巾递到我面前。
「盘盘,对不起。」

-12-
后来,万黎告诉我蒋娅对判处结果不服,向高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
「不用担心,哪怕她告上天去也不会改变这个结果。」万黎说。
我对她由衷地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我收钱的。」
我被她的话逗得笑了出来。
虽然有两年缓刑,让蒋娅大概率可以避免坐牢,但案底是彻底背上了,且她的结局远不止如此,蒋娅家里是从事地产行业的,在我们当地十分有名气。
这次事件出来后,有博主和记者对蒋氏进行了深挖,发现他们不少侵占土地、恶意烂尾、殴打业主等等丑闻。
一时间,蒋氏股票大跌,据说蒸发了好几十个亿的市值。
尘埃落定后,我们一家人终于能够轻松地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
我家已经搬离原址,不再和宋家是邻居。
「也不知道宋承意现在如何了,好久都没听到他的消息。」我说。
我爸妈互看一眼,岔开了话题。
「对了,你的心脏起搏器是不是到年限换电池了?」我妈问道。
「嗯,我想就在国内换,国外医疗太贵了,换不起。」
「那我帮你约个医生?医术高超收费还便宜。」
「只要是三甲医院的都行,反正只是个小手术。」
我妈帮我约的手术在下周的星期四。
我提前一天住进了医院。
第二天进手术室前,手术医生过来查房。
当时我想着马上要进手术室了,脸也没洗,歪躺床上刷着搞笑视频毫无形象可言。
叩叩……
病房门被人敲响,稳健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床边,只是他拿着的记录版刚好挡住了脸。
医生问了我几个常规问题,我觉得他的声音有些熟悉。
「好好休息,记得别吃东西,一会儿就要进手术室了。」
「好的,知道的,谢谢……」
他说完话将记录板拿了下来,露出一张眉眼冷峻但好看到让人一眼心动的脸。
「宋……医生?」
他低头笑了笑,冷峻消散:「你好,我是你的手术主刀医生,宋承意。」
纯糖番外:
出院日。
「宋医生,你确定我不需要多住几天院吗?」我躺在病床上抱着被子耍赖。
宋承意看我一眼,埋首在记录版上写查房记录,写完了才淡淡然道:「现在医疗资源紧张。」
「要不你给我调到走廊上去也行?」
宋承意看我的眼神仿佛在说:你疯了?
这个呆瓜木头!
我不情不愿地收拾好行李,准备我爸来接时他又来了。
「我跟叔叔阿姨说过了,我送你回去。」
「哦。」
他轻松地提起我的行李,自顾走在前面。
上了他的车,我伸手打开空调。
宋承意关上我面前的出风口。
「车上的空调近距离直吹容易感冒。」
我刚动完手术,虽然是微创但也要避免感冒,以免引起感染。
道理我都懂,可是……
「你怎么还是这么喜欢管我?」
余光看见宋承意的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医者父母心。」
??这榆木疙瘩还学会占人便宜了?
德云社听多了吧!
下了车,我去后备箱拿行李,手还没摸到行李的边就被宋承意抢了过去。
「我来,你最近都要避免提重物。」
送到家门口时,宋承意又说:「我每周三轮休。」
「?」
「下周三要不要去海洋馆?城南新修了一个还不错。」
我的 CPU 高速运转一通之后……
「你是要跟我约会吗?」
宋承意眼睛习惯性地垂下看向一边:「下周三我生日。」
我往右挪了一步,把自己挪进他的视线里:「所以呢?」
他抬起目光和我对视,眼神怯怯,语气霸道:「陪我过生日。」
「那我考虑一下吧。」说完,我把他留在门外,自己进了屋。
我爸还在上班,只有我妈在家,一上午的时间她在家里张罗了一桌子菜。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阿意呢?」
「哦,他医院突然有事。」我一边脱鞋一边往里走:「不用管他,我们自己吃吧。」
我妈狐疑地看着我:「不行,我还是给他打个电话。」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幼稚的电话铃声从我家楼梯间传来。
如果没听错的话,这应该是我幼儿园毕业汇演的时候唱的歌吧!他有病吧!哪挖出来的?用这个当铃声!我不要面子的吗?
我妈听到熟悉的铃声,嗔怪地看我一眼跑去开门:「这不就在门口吗?你这孩子怎么不让人进门呢?阿意,快进来,今天阿姨做了你最喜欢的油焖大虾。」
宋承意一脸恭敬:「好的阿姨,那我就打扰了。」
饭桌上,我夹起一只大虾。
「诶,你别吃那个。」我妈一把夹走:「虾是发物,你有伤口不能吃。」
我转手去盛炖的蹄髈汤。
宋承意出声阻止:「蹄髈太肥了,你这几天最好清淡饮食,适当补充营养但不能太油腻。」
我夹起一筷野山椒炒牛肉。
宋承意:「那个太辛辣。」
香菇炒荠菜。
宋承意:「不好消化。」
我放下筷子,张大嘴巴对着空气狂吸。
我妈:「你做什么?吃饭不好好吃。」
我:「喝风啊,反正我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我喝风算了。」
宋承意听后立刻放下筷子:「阿姨,家里还有没做的食材吗?」
我妈指了指厨房说有,宋承意起身过去洗手烹饪。
胳膊一痛,我妈拿手拐子怼了我一下:「你去给阿意找个围腰,一会儿别把他衣服弄脏了。」
我起身走到厨房,找到那条我买的、写有「吃饭吗?我亲自下毒」的围腰丢给他。
「帮我弄一下,手上有东西。」
我啧了一声,怎么这么麻烦:「低头。」
他躬着背,垂下头来,我碰巧抬头,两人来了个零距离对视。
额……咳咳。
这次换我先移开目光。
我看向灶边:「你在做什么?」
「青菜丸子汤和藕丁清炒鸡胸肉。」
我看着鸡胸肉沉默了,那是点点的鸡胸肉吧。
点点是我家小泰迪。
算了,点点应该不会为了一块鸡胸肉谋杀亲姐的……吧?
「哦,那我出去了,你慢慢弄。」
步子还没迈出去,我的手腕就被拽住。
「围腰带子系一下。」他松了手转过身去。
我替他系带子的时候,膝盖突然软了一下,差点摔下去,没办法只能赶紧抱住眼前的东西。
下一秒,我发现自己抱住的是他的腰。
我惊得眼睛都瞪圆了:「我、我……我刚刚腿软了一下。」
「咳咳!」
我妈在外咳了两声,我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紧紧地抱着人家,赶紧站直松手:「我先出去了。」
「嗯。」
周三,一大早宋承意就出现在我家。
彼时我正打着哈欠,顶着鸟窝似的头发去洗漱。
我的嘴张到最大,看到沙发上的宋承意,忘了合上。
宋承意视线从我的嘴扫过:「挺好的,蛀牙都补上了。」
我吧的一声将嘴巴合上:「你怎么来了?」
没等他回答,我拍拍脑门:「想起来了,等会儿。」
虽然宋承意就等在外面,但我并不着急,洗了头洗了澡还给自己化了一个看起来像没化的全妆。
等我再出去,已经两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了。
宋承意还是坐在沙发上,只不过他有一只手正放抠点点下巴。
点点先看见我,冲我拼命摇尾巴,宋承意顺势抬起头,我看见他的眼睛微不可察的亮了一下。
「叔叔阿姨出去了,桌上给你留了早餐。」
「哦。」
我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扫视他今天的穿搭,白色连帽卫衣,灰色休闲裤。
悠闲又学生气十足,让我有一种回到高三的感觉。
巧了,这卫衣我也有一件,而且这次回国还带着了。
不过我还是没穿那件卫衣,原因无他,这么冷的天气,我又不是金刚芭比没那么抗冻。
我穿了一件针织长裙外面搭了件薄棉外套,随意到仿佛只是要下楼去买个菜那种。
上午十点半,我们终于出了门。
这家海洋馆去年才开业,面积很大,又全在室外。
宋承意扫了两辆山地单车过来:「骑车好逛一点。」
「我穿的裙子。」
宋承意看着我的裙子沉思的样子,让我觉得他仿佛正在因为被点亮了一个知识盲区而隐隐兴奋。
这时一对情侣骑着车从我们旁边经过,女生坐在前车杠上被男生护得严严实实。
宋承意若有所思目送情侣远去,随后脱下卫衣,缠在山地车的前杠上:「我载你吧。」
看来还不是全傻。
我坐了上去。
骑着骑着,我感觉宋承意的唇在我后脑吻了一下。
我偷偷抿嘴笑了笑。
干什么啊!这家伙。
「江迟月。」
「嗯?」
「往前坐一点,你头磕我嘴了。」
「……」
宋承意这辈子要是能找到女朋友一定是因为对方瞎了!
车骑到美人鱼表演馆停下。
「要看表演吗?刚好要开始了。」
「好啊。」
表演只有二十分钟,看完出来,出口处有卖棉花糖的,我有点馋但一看排队的不是情侣就是小朋友,还是算了吧。
我扯了扯宋承意的衣服示意他往外走。
「盘盘!」队伍中的一个人喊住了我。
我回头:「黎跃。」
他拿着棉花糖从队伍中快步走了过来。
宋承意往前迈了一步,将我挡住大半。
黎跃完全忽视他的存在,微微侧身将棉花糖递给我:「给你,刚刚看你一直望着这边,是想吃吧?」
我有些迟疑地接过,礼貌笑笑:「谢谢。」
有一个女孩子和他一起的过来催他。
「那我先走了,下次见。」
「好,再见。」
两人转身渐行渐远,有些悄悄话却还是被我听见。
「哥,刚刚那个不是我嫂子吗?她怎么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啊?」
「什么嫂子,别瞎说。」
「她不就是你床头相框那个女孩儿吗?以前我问你,你说是我未来嫂子的!」
「……唔……哥!你捂我嘴干什么!」
……
嘶啦……
手上的棉花糖被人扯去大块。
「盘盘。」宋承意嚼着棉花糖喊出我的名字。
我觉得他吃的不是棉花糖,而是我的血肉。
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哆嗦。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游走在各个展馆,幸好有自行车不怎么觉得累。
我在礼品商店待的时间比游览任何一个展馆的时间都要长,看到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要,挑挑拣拣了一大筐。
宋承意只挑了两件纪念衫。
结账的时候,宋承意抢在我前面扫码买了单。
到家楼下时天都黑了。
我想开门下车,开不了。
「解锁呀。」
宋承意:「我的礼物呢?」
多少岁的人了,这么幼稚,还要礼物。
我随手从今天买的礼物堆里选了一个公仔递给他:「喏。」
他没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被看得心里发毛,不由得绷直了后背:「不、不喜欢?」
他解开安全带,缓缓向我靠近。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咔嗒——我的安全带也被他解开。
我情不自禁地闭起眼睛,微微嘟着唇。
「走吧,送你上楼。」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猛地睁开双眼,对上他明显蕴含着笑意的眼眸。
宋承意!你可真行啊你!竟然耍我!
我怒气冲冲地推门下车,走快宋承意三四步的样子。
宋承意长腿一迈,两三步追上来,掣着我的胳膊肘。
「我有一头小毛驴……」他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语速很快:「一会儿再说,我女朋友生气了。」
我试图甩开他的手:「谁是你女朋友了?」
宋承意眉眼含笑:「我又没说是你。」
我气得捶了他几拳,转身要走。
他得寸进尺地将我拉回他身边,因为惯性,我和他撞在一起,嵌进他的怀抱里。
总觉得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等我一下。」宋承意松开我说。
他跑回车边,过了会儿捧着一个点着蜡烛的蛋糕过来了。
「帮我唱首歌吧?」他殷殷地盯着我。
「幼不幼稚。」虽然嘴上在吐槽,但我还是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宋承意在我的歌声中闭上眼睛许愿。
片刻后,蜡烛被吹灭。
他看着蜡烛熄灭时升起的白烟,对我说:「江迟月,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我答他。
我们俩大概有一刻钟谁也没说话。
不知何时,手被他牵住,指尖有些微麻传到心脏。
「有一句话迟了八年,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他说。
盈盈月光落在他眼睛里像一片碎了的星子。
「什、什么?」要死!我为什么这么紧张!
他靠近我,浅浅的气息打在耳边。
此时我与他的距离不过几厘米,我嗅到他身上沉沉的浅香,他的喉结动了动。
「你那时问我,男生……喉结是什么感觉?你现在要不要试一下?」
灯光投射在地面上,两道人影短暂地交叠在一起复又分开。
「什……」么感觉?
我的话还没问完,就感觉一股力压在我的后脑上,我被带着往他的方向。
来不及闭眼,他的鼻子撞上我的鼻子,有些疼。
温柔又激烈。
像是有羽毛扫过心脏,酥麻的感觉遍布四肢。
在我窒息前他终于松开了手。
他的嘴唇像披上了一层釉色,知道那是什么,我的脸变得绯红。
「江迟月,亲过了,可不许赖账。」
我嘴硬:「我就不认账,看你怎么办?」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那我只能死乞白赖地跟定你咯,谁叫我喜欢你呢?」
啊啊啊啊!!!要死要死要死!
后来,我在宋承意家里看到一沓飞往我在国外城市的机票时又问了他一次,到底碰到喉结是什么感觉啊?
他说,很奇妙。
像是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命门交了出去,紧张、害怕、期待、胡思乱想。
但当自己的脆弱被温柔对待之后,内心又充盈着一种幸福、满足。
想哭,更想……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后一半是卧室里的悄悄话,不给你们听。
这一年,我的 26 岁生日又碰上了 12 月。
我打电话告诉我爸,我要带男朋友回家。
「不过老爸,你这次能不能别打他了,他说他害怕。」
老爸怒吼:「竟然还是那时那小子吗?!」
(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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