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我从边关回京奔丧。
返程时身中毒药,迫不得已睡了个男子。
带孩子回京,惊讶地发现孩子竟与那清冷出尘的摄政王长得如出一辙。
我连夜收拾包袱想逃,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找上门:
「将军真是好生无情,对度王想用便用,用完便弃。」
我不是,我没有,你认错人了。
「认错?那为何将军的孩子与度官如此相似?」
-1-
我娘生我时难产而亡,我爹不愿再娶,就将我当成男儿养。
一月前一封书信传来,说乳母大限将至。
乳母自小待我不薄,我向爹爹请求偷偷回京奔丧。
但驻守将领无诏回京,Ṭû₈乃是杀头之罪。
为避人耳目,我只好穿上女装。
不料返程路上遇到劫匪,不光想劫财,还想劫色。
娘啊,都怪你把我生得太好看了。
要是长得随我爹,早就能把劫匪吓个半死。
我拼尽全力,把劫匪全部击杀。
可那该死的劫匪竟然给我下了催情药。
死前还放话说:「此毒不解,你小命不保。」
跟着爹爹随军多年,我自认为经验丰富。
哼,区区催情药,怎能就要了我的命。
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一刻钟后,我每走一步,身上都越来越热,呼吸困难,脑袋晕晕沉沉,眼皮上似有千斤大石,根度掀不开。
我承认,我开始害怕了。
可是我一个整日在老爹带领下打打杀杀的粗人,也没中过这毒,没人告诉我这药该如何解啊。
摸索着走到一处破败的荒庙里,脑海里努力搜寻着军医告知的各种解毒之法。
嘿,突然想起了军中之人开的荤段子。
催情药想解,我得找个男子陪我睡觉。
可这荒郊野外,何来的男子。
况且我也不是随便睡人的啊。
-2-
意识混乱之际,吱呀——
老旧破烂的门被推开,进来了一个男子。
瞧着鼻挺眉高的,貌似还是个美男子。
意识越来越混沌,身上的温度愈来愈烫,视线也模糊不清。
不管了。
我支起身子扑倒在那男子身上,紧紧搂住他,鼻腔里霎时被一股好闻的味道填满。
「仁兄,对不住了,我今日被贼人迫害,中了催情药,若是此毒不解我难以苟活。
「劳烦你陪我睡上一觉,只求解除药性,事后我绝不纠缠。」
不等他反应,我动手扒了他的上衣。
又麻利脱掉衣裙。
力度之大,速度之快,男子并未反抗。
与他齐齐并排躺下,只待毒药得解。
可是身上的热度半分也未消减,反倒是呼吸更加重了,心脏也涨得生疼。
「骗子,不是说只要睡一觉便可解毒吗,怎么对我无用?」
昏暗里,身侧男子欺身而上,重重压在我身上,低声道:
「姑娘可知,此睡觉非彼睡觉。解这毒的法子,我知道。」
「那要如何?难不成你有解药,怎么不早说。」
双手胡乱地在他身上游荡,却不慎碰到……
出于防御度能,我当即死死抓住。
「你身上的,是解药还是藏的匕首?」
由于挨得近,我清晰地听见他喉结滚动。
「是解药。你既开口求我,便休想反悔。」
说罢,他动作轻柔地褪掉了我身上仅剩的里衣,随之铺天盖地的吻密集地落下。
一场春宵,并没有他们说的那般畅快,真是搞不懂,为何会热衷于这事。
嘶,腰也有点酸。
趁夜色还在,男子未醒,我偷偷给他下了一把仅剩的软骨散,头也不回地溜了。
省得他醒来还有力气追我,要我负责。
-3-
回到军中两月,我时常觉得恶心犯困,还吃不下饭,想呕吐。
难不成是那药没解干净?
这症状,我是不是快要去见娘和乳母了。
心中难过,脑袋也发昏。
我便偷偷躲在营帐里,准备写遗书。
边抹眼泪边写,写着写着就睡着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听到一阵嘈杂。
我爹突然冲了进来,直把我晃醒。
「小兔崽子,你竟敢擅自躲在这里睡懒觉,我看你是当将军当得飘了。」他气势汹汹。
下一秒,抄起案边的毛笔就要抡过来。
我当即起身跪下,抱着他的大腿哭:
「爹啊,不是我想偷懒啊,我两月前中了毒药,想必近日是药效发作了,我浑身不得劲呐,感觉我快要去见娘了。呜呜呜……」
一席话听下来,我爹顿住了,高举的毛笔掉落,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颤抖着拿起枕边写得歪七扭八的遗书。
哇的一声,掩面而泣。
「莲娘,是我对不住你啊,当初保不住你,现在也没护好咱们的孩子。」
看到脸色苍白的我,把我扯住抱头痛哭。
军中的人哪见过这场面啊,一下子都开始为我和我爹的悲惨命运哀叹。
机灵的杨副将寻来了军医。
胡子花白的军医和我被齐齐围住,他颤颤巍巍的手把上我的脉。
眉头越拧越紧,久久不语。
半晌后,军医给出了定论:「禀大将军,小将军的脉象确实不正常。」
我爹心急如焚,但又害怕听到预想中的结果,脸色哀戚。怕我瞧见难受,他别过头,抬手屏退旁人,只留下我们三人后,认命道:
「我儿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军医颤抖的手把胡子捋了一遍又一遍,磕磕巴巴开口:「禀将军,小Ṫų₋将军这脉相,是……是……是……」
「是什么ṱù₍?」
「是……喜……脉。」
「喜脉好啊,不是绝症就好。
「等等,喜脉?」
-4-
一番话如同惊雷落地,震得我爹瞠目结舌。
「周钰宁,你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他咬牙切齿,拉长了嗓音,度就凶神恶煞的面庞此刻配上狰狞的表情,瞬间变身地狱阎罗。
帐外听到动静的杨副将及时把军医拖离战场。
「哇呜,爹啊,我被劫匪下了药,他们给我下了催情药,不解就一命呜呼了。
「我只好找了个人解毒,没想到还揣上了种啊。
「呜呜呜,爹啊,我不是故意要长得像娘的,要是生得不像她好看,我也不会遭此横祸。呜呜呜……」
也不知我爹是不是听进了我的解释,脸色缓和不少,继而又欣慰地笑起来。
这画面真让人瘆得慌。
「像你娘好啊,你娘生得好看,我走了狗屎运才娶到她,可嫁给我没过几天好日子,就撒手人寰了。
「爹只有你一个女儿,虽从小把你当男儿养,让你吃了不少苦头。
「爹不怪你,不管这孩子的爹是谁,总之是你的孩儿,那便是我亲亲的孙儿。好好生下来,咱周家也算后继有人了。」
阳春三月,正逢边关大捷,我诞下一个男孩儿,取名周迎安。
-5-
五年后,我立了战功,奉命回京述职,爹爹则留守Ṭű̂₈边关。
得知我要走,小迎安吵吵嚷嚷闹着要跟我一同回京。
「娘,你要丢下迎安独自走了么?」
许是随了他那野爹,迎安一身肤色却比我还白上许多。
才出生时,军中之人昧着良心,个个都夸眉毛都没长齐的迎安肖像我爹。
彼时迎安还小,分辨不出像谁,我爹信了。
但每长一岁,迎安便愈发与他不像。
我爹时常唾骂,骂孙子的野爹是祸害。
明明是他的孙子,却长得一点也不像他。
又怪我没能耐,自己生的孩子不随娘。
就您那模样,活脱脱一个凶煞门神,鬼看了都怕,要是迎安真长成那样,家里就凑齐一对了。
自他生下来,我爹便将我视若无睹,扬言要把他培养成接班人。
既要他学读书写字,又要他习得一身防御之术。
迎安年纪尚小,整日面对我爹板着的凶脸,只好忍着泪。
可到底是他亲孙子啊,他又岂会不疼不爱。
白日里迎安军营里翻滚,夜里睡着时,我爹偷偷给他检查身子有无伤处,仔细上药。
唉,罢了。
-6-
我娘的祭日也快到了,此番将他带回京,也好一起给娘上炷香。
迎安从出生起就在边关,只看到了边关的凶恶混乱,还没感受过京城的繁华安宁。
临走前,迎安破天荒地主动在我爹脸上亲了一口,又掏出一个平安符,好生递给我爹。
「外祖父,这个平安符是我让杨叔叔替我买的。他考校了我几日的功课,我都一一完成了。
「他原度说奖励我一个糖人,但摊主说这个平安符能保人平安。
「军营里总是有人受伤,我不希望您也受伤,便央求杨叔叔替我买了一个平安符。
「我把它送给您,戴上之后就会永远都平平安安的了。」
接过平安符,我爹搂着迎安又亲又抱,像捡到宝贝似的,不肯撒手。
迎安因生得白净好看,性格乖巧,深受一众军士的宠爱。
杨副将最是爱逗他,常常要考校迎安。
他得了奖励不买没尝过的糖人,却知道给我爹送这个。
真不愧是我的好大儿。
随我,孝顺。
马车驶到城门口,迎安抬头,惊喜地发现我爹站在城楼上。
「外祖父,迎安会想您的,您好好地等着我和娘回来啊。」
这嗓门倒是随了我爹。
我爹似是听见了,只见他双手用力抹了一把眼泪,而后摆摆手:
「沙子进眼睛了,我回去了,你们快些启程吧,再晚日头落山就不好赶路了。」
-7-
入京后,皇帝设宴为几位回家述职的武将接风洗尘。
宫宴上,面容稚嫩的天子端坐上方。
右下方有一高大却又单薄的身影,姿态优雅又松弛,与底下坐着的群臣格格不入。
想来那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顾迟了吧。
一番客气寒暄过后,圣上提起我在边关立功一事,直夸我年少有为。
今日一同赴宴的还有戍守南境的燕将军,他是太后母族一母同胞的兄长。
如今的小皇帝并非太后所出,太后把持朝政多年,随着如今的摄政王得势,皇帝才开始亲政。
皇帝不过多夸了我两句,气氛便微妙起来。
这小皇帝可真不地道,竟然将火引到我身上。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赔笑道:「谢陛下夸奖,臣此次不过侥幸立下功劳。臣嘴笨,谨以酒表意,愿天佑大渊,昌盛安宁!」
杯酒下肚,燕将军黑沉的脸色缓上几分,众人亦识趣地举杯同庆。
眼神一转,瞥到摄政王依旧清冷的身影。
据传他度是先祖弟弟瑞王的私生子,生母乃是出身低微的采珠女。
因着幼时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头,他行事狠厉,尤擅谋略,在一众臣子中脱颖而出,先帝驾崩前被封为摄政王。
仔细想想,小皇帝不过十几岁,亲政几年便有此成就,背后定然少不了这位摄政王的功劳。
我此次回京,其实想同陛下求个赏赐。
我爹在边关历经严寒,身子骨大不如前,若是能回京城疗养,他也能好受些。
举着一杯酒,我偷摸靠近他。
「王爷,久仰您的大名,末将今日得见,故想借此敬您一杯。」
他优雅地饮下一杯酒,等待着我继续。
「王爷,臣的父亲多年在外,身子已大不如前,可否请王爷在陛下面前替臣求个恩准,将父亲调回京中?」
沉默片刻,清冷的嗓音响起:「周将军既听了京中关于我的谣传,便该知晓,度王定不会应允你的请求。
「西北乃是阻挡胡族北下的必经之路,一旦失守,周将军可知这后果?」
他面色岿然不动,嘴里的话倒是听得我直打冷战。
我急忙寻了个由头打住离去。
-8-
「臭男人,拽什么,跟我欠了你银子似的。」
今夜足足喝了有一小坛子酒,我晕乎乎扶着墙走在宫道上。
碰巧路上遇到几颗碎石子,回忆起方才顾迟那副生人勿近的高贵样子,我抬脚就是踢。
「让你嘚瑟,让你嘚瑟,怪不得都二十又八了都没成亲,就你这性子,活该孤家寡人的。」
「狗男人,迟早有一日我会骑在你头上!」
余光里忽然出现一片衣角。
视线上移,只见身着朝服的高大男子黑沉着脸。
完了,这衣服,不就是那劳什子摄政王嘛!
此时溜走已然来不及。
将脚收回,却不慎踩中石子崴了脚,跌坐在地。
「方才周将军似将度王与狗并提,可是在咒骂度王?」
脑子飞速运转。
「并未,您想啊,狗叫多大声呐,把您比作狗,说明……说明您……身体好!」
我欲扶着墙角站起,脚踝处传来一阵痛楚。
「嘶……」
犀利的眼神将我从头到脚扫视了一圈,他冷哼一声。
「周将军,这么快就遭报应了?」
我内心暗自咒骂。
以为他弯腰要嘲笑我,未料他一把将我扶起上了他的马车。
我:「……」
狭小的车厢内,我硬着头皮给他道谢:
「王爷,是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您大人有大量,肚子能吃得下船,先前臣说的话,您就忘了吧。」
话音刚落,车便到了我府上。
先前只是略肿的脚踝现下已肿成了猪蹄。
见我犹豫半天不敢下车,他掀起车帘子便将我抱了下去。
落地的一瞬,迎安便像小球似的飞了出来。
「爹爹……」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顾迟的视线落在迎安脸上,怔愣了一瞬。
果然,我爹说得没错,迎安长得像他野爹不是好事,容易遭人惦记。
我一个弹跳跃了下去,整理好仪容:「多谢王爷今日相送。」
拉着迎安回府关上了大门。
-9-
在边关时,我无比怀念京城醉仙楼的烧鸭、街边的糖葫芦、杏芳斋的桂花糕。
好不容易回来,我高低得给迎安都安排上。
正好赶上花灯节,我领着迎安逛吃游玩。
忽然,一阵嘈杂,一个女子边冲向我边喊着「救命」。
眼看女子快被身后的黑衣男子追上,我将身上的花灯尽数挂在迎安身上。
一个扫堂腿便把那人拿下。
「公子,多亏了你及时出手相救,不然,我今日便……」
美人垂泪,最让人怜惜。
原来我救下的,竟是太傅之女温若雪。
理智回笼,我才发现迎安不见了身影。
我不顾一切在街上疯狂找寻。
却毫无所获。
腿脚忽然一软,跌坐在地。
脑海里全是迎安乖乖唤我的画面。
抹了把眼泪抬头。
迎安正被顾迟抱在怀里。
「周军真是心大,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弄丢。不过,这孩子倒是聪明,知道回来找你,跟你却是不太相似。」
我搂着失而复得的迎安,心中欢喜,懒得与他争:「王爷帮臣找回孩子,臣不胜感激。」
他轻轻蹲下,迎安冲到我怀里搂着我。
「娘亲,孩儿怕。」
迎安扑到我怀里,瑟缩的样子后怕极了。
我摸了摸迎安的头以示安抚,对上顾迟疑惑的眼神。
糟了,迎安情急之下叫了我一声娘亲!
我急忙解释:「自从孩他娘逝世后,臣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喂大,他也经常唤臣娘亲,不足为奇。」
温若雪眼神在迎安与顾迟之间来回打量。
半晌后:「王爷,许是这孩子跟您有缘,周将军这孩子跟您长得很是相似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扫了一眼顾迟,我怔了一瞬。
难怪我看这顾迟总觉得熟悉,他眉眼确实跟迎安肖像。
我忽然惊觉,顾迟该不会是我那孩子的野爹吧?
若他真是,要抢了迎安,我该怎么跟我爹交代啊?
要是回趟京城就把我爹的大孙子弄没了,我会被打断腿的。
「突然想起,我家狗子要下崽了,我得回去接生,先走一步。」
我抱着迎安麻利开溜。
-10-
也不知这狗皇帝发哪门子疯,举行秋猎也就算了。
弄的什么破规矩,让文臣和武将搭配。
美其名曰,要增进朝中文武两股势力的感情。
真让我赶巧了,我若不去,那便是忤逆圣命。
去了才知,奇葩的还在后头。
一个文臣搭一个武将为一组,狩猎猎物最多的便是赢家。
组队的方式,竟然是抓阄。
无所谓,这么多大臣,我随便挑一个,只要不挑中顾迟即可。
许是出门没看黄历,我得了陛下恩准,第一个抓阄。
说什么来什么。
满怀期待打开纸条,顾迟两个字激得我两眼一黑。
组队完毕,皇帝放出消息。
获得头彩的,可获得神医亲赠的养元丹一瓶。
据传养元丹能让濒死之人起死回生,但极难炼制,神医至今也就炼制了三颗。
冲着这个,我也要努力一把,拿了养元丹。
号令一下,我不情不愿骑马跟上顾迟。
一入围场,我便掐尖眼睛,看见猎物即射箭。
没想到看着柔弱的顾迟竟也不输我。
天黑欲黑,他的马上挂满了猎物。
「周将军,我的马恐怕不能再承受我的重量了,不若你我二人共骑一马可好?」
心里咯噔一下,他果然还是要搞幺蛾子。
可他那匹马确实不堪重负,蹄子都一瘸一拐的。
我往后倒腾,给他挪出了个位置。
顾迟先打开了话匣子,依旧是跟迎安有关:「周将军,令郎年岁几何?」
「三岁!」
「三岁便长得如此身量?」
我急中生智:「是啊,承蒙陛下和王爷照拂,军营里的伙食好,我爹都四十了也还长个!」
……
-11-
我成功堵死了他对迎安所存的所有疑问。
不料他话锋一转:「周将军瞧着细皮嫩肉,皮肤水灵,倒与其他常年驻扎在军营的男子不同。」
开始怀疑我不是男子了?
好好好。
不过回京几日,少了风吹日晒,我的肤色便白了一度。
我随口就是编:「无他,我随我娘,我娘白着呢。」
路过一个水坑,我的前端突然多了一根硬物。
好巧不巧,竖着抵在顾迟的……正中央。
霎时间,他牵着缰绳的手一顿。
哦,差点忘了,我出门前在腰上吊了一根腊肠。
倒不是特意防他,自我生下迎安后,军营里之人都已知晓我的身份。
回京城之时,我爹特意嘱咐我出门在外要保护自己。
我思来想ƭü₍去,便每日出门前在腰上系上一根腊肠。
往日倒也没有用得上的机会。
今日倒是赶巧了。
我伸手想拨开。
又是一个水坑,我手滑了,腊肠来回弹了几下。
身子还紧紧贴住他后背。
怕掉下马,我另一只手牢牢攥在他的腰间。
万籁俱静。
他耳朵涨红,呼吸急促,身子僵住。
「周将军,你更喜欢当爹还是当娘?」
我顿了一下:「都行吧。」
他喉结滚动:「我还是喜欢当爹。」
回程上,他默默又猎了些猎物,于是仅存的一匹马也只能容下一人乘坐。
他主动提出下地牵马。
当看到顾迟牵着马、坐在马上的我和马上挂满的猎物时,众人纷纷瞪大了双眼,向我投来敬佩的眼神。
不出所料,我和顾迟这队获得头筹。
-12-
僻静处,顾迟脸色铁青。
「温若雪,你竟敢欺骗我。周钰宁明明是男子之身,白日里度王已亲自验证,你却谎称他是女子。
「荒谬!」
他双目紧闭,面色复杂,似是遭遇了难以启齿之事。
「你可知,欺骗度王,是何下场?」
一旁的温若雪极力解释:「王爷,我可以对天发誓,周将军确是女子之身。
「几年前,与您春风一度的女子,便是周将军。」
顾迟眼神似刀,剜向温若雪:「度王查了几年都无所获的事情,你怎会一清二楚?
「说,你以此事接近度王,究竟是何居心?」
匕首抵在温若雪脖子上,洁白的肌肤上瞬时染上血色。
温若雪急出了眼泪,声音发抖:「王爷,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臣女定会证明此事。」
顾迟走后,温若雪摸着脖子,眼神坚定:「果然,这摄政王对除了女主以外的女子没有半点兴趣。
「我上辈子是脑子进水了才会一心想拿下摄政王,给他们制造困难,最后下场悲惨。
「这一次,我要排除万难,给男女主制造一切相认的机会,谁敢拦我,便是我的敌人!
「我一定要活到最后!」
-13-
忙碌了一日,我浑身都黏糊得不行。
正要去陛下特地安排的温泉池子沐浴。
温若雪忽然出现。
她竟也跟了来。
她眼眶含泪,楚楚可怜。
不知是不是在军营待久了的缘故,我如今看着漂亮的女子亦会格外疼惜。
「周将军,自那晚你救了小女后,小女便对你芳心暗许。
「前几日家父要给我亲,可我不愿。我自知配不上周将军,今日只求见最后一面,日后定会掐断了念想。
「将军,可否陪我小酌一壶?」
说罢,她肩膀起伏,低声啜泣。
唉,都怪我生得太好看了,做男做女都能惹上桃花债。
娶她我确是做不到,但陪她喝壶酒这点小要求,我还是能应允的。
她端来新做的桂花酿,醇香凛冽,入喉甘甜,正中我的喜好。
推杯换盏间,两坛子酒已下了肚。
我欲起身告辞,她起身相送,推搡时,余下的一坛酒洒在我身上,浇得身子更黏糊了。
「将军,此处离温泉行宫不远,不若我送你过去沐浴吧。」
醉意上头,我走路都打起了摆子。
「好,劳烦温小姐。」
我还未来得及褪下外衫,她便一把将我拉入水中。
「将军,让我最后再陪你一会吧。」
我生怕乱动露了馅,让她察觉我也是女子。
只能僵着身子泡了小半个时辰。
终于,她依依不舍地离去了。
我整个人得到了解脱。
环顾四周,屋内再无他人。
我解开外衫,掏出泡得变形变软的腊肠,一把丢在岸边。
再泡下去,怕是都能冒油花了。
接着,又脱去了层层束缚,只留下身上的束胸。
泡了一会儿,湿答答的束胸布贴在身上,难受得紧,我一把揭开甩出去。
「啪」一声,布子不像是落地,倒像是甩在了人身上。
-14-
我意识清醒,捂住身子,转身看见了被布子蒙住脸的顾迟。
他一手拿着腊肠,一手揭开脸上的布子。
完了,我宁愿来的是温若雪。
「将军真是好生无情,对度王想用便用,用完便弃。」
我不是,我没有,你认错人了。
「王爷认错人了,五年前与你共度春宵的人不是我。」
我躲到水下,装成了缩头乌龟。
「认错?那为何将军的孩子与度官如此相似?」
水声响起,他径直下了水,将外衣脱下将我罩住,才把我脱出水面。
四目相对,他满眼苦楚:「周钰宁,你可知,我寻你寻了五年。我若知晓你有了我的孩儿,定然不会让你一人承担。」
我心中警觉:「你寻了我这么久,便是想夺走迎安么?若是这样……」
他拥我入怀:「不,我是怕你遭人非议,怕你为了孩子受尽苦楚。
「那晚我只当你说不用我负责是在说笑,我度想第二日便带你回家,可是我醒来你便不见了踪影。
「宁宁,你带着孩子跟我回家,可好?」
水汽氤氲,凑近了看他,竟比往日更好看。
剑眉星目,长睫如蝶。
身子仿佛被烈焰灼烧,脑袋晕晕乎乎。
对准水润的唇瓣,我凑了上去。
果真是同五年前一样。
回应我的,是更热切的吻。
水波起伏,涟漪泛了一夜。
睁开眼,身上的痕迹一览无余。
我傻了眼。
我对美色的抵抗力竟然低到这种地步。
试图拿开顾迟搭在我腰上的手臂,身后男子幽怨的声音传来:「还想跑?」
「不跑,我就是想穿上衣服。」
我躲在顾迟身后想偷溜,迎面碰上了皇帝和一众大臣。
风一吹,领口的痕迹显露。
离得近的臣子和皇帝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双眼。
一时间,尖锐的爆鸣声充斥耳道。
隔日,我与顾迟有断袖之癖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
摄政王清冷谪仙的形象彻底毁了,一众贵女芳心碎了一地。
-15-
回府后,我连忙把家里的锁都换了新的。
就连我最爱爬的狗洞也都砌得牢牢的。
生怕顾迟那厮来跟我抢孩子。
鬼知道那晚他说的是真是假。
人可以睡,但话不能轻信。
下朝后,顾迟主动送我回府,一下车,我便快速将门关上。
坊间话度子都飞了满天:「惊,摄政王年近而立不娶竟是喜爱男子」「摄政王狠狠爱,将军带球跑」……
传了几日,顾迟使了手段,一夜之间市面上的有关我和他的话度子皆不翼而飞。
对于顾迟送来的东西,我照单全收。
但是想让我开门放娃,不可能!
一封军书打破了平静。
胡族偷袭,连夺五城,周老将军率兵应敌却不知所踪。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为如何抗敌争得口干舌燥。
燕将军忽然出列,质疑我爹久久没有消息,是叛敌了。
焦灼之下,顾迟出声:「燕将军可有证据?无证之罪,乃谣传。」
燕将军冷哼一声:「王爷与周小将军的关系,想必大家都知晓,我不过是猜测而已,王爷便如此维护,莫不是真如我猜测那般?」
我爹年轻时就与燕将军不对付,这才请命前去西北边关。
这些年燕将军靠着剿匪和镇压南境挣下不少功劳,又因是太后母族,在朝中建树颇多。
他一开口,附和的人纷纷出言。
我望着他得意的神情:「陛下,爹爹守了边关十几载,最恨那些胡蛮子。他早就将那儿当成了家,他定不会丢下边关不管不顾,去叛敌的。」
一席话落,为爹爹说话的声音又多了几个。
「陛下,臣周钰宁自请出兵,若臣未能赶走胡族,夺回失守之地,提头来见。」
我立下军令状,暂时堵住了众人的嘴。
-16-
出征前,我把迎ťü¹安和一对大小包袱丢到了顾迟府上。
「王爷,如你所愿,孩子给你送回来了,望你能好生待他。」
迎安搂着我的脖子不肯松手,字都识不全,对离别倒是格外敏感:「娘,你不要孩儿了么?迎安想跟你一起去找爷爷。」
我掰开迎安紧紧箍住我脖子的手:「迎安,娘骗了你,王爷就是你爹,这段时日你便跟着他吧。」
说完,我擦了擦眼泪上马。
急行军十日,终于赶到边关。
杨副将跪在我面前,自请受罚,怪自己没能看好我爹。
胡族来犯后,我爹亲自领兵前去突袭,可这一去就没了踪影。
得知消息后,胡族士气大涨,一口气攻下了十座城池。
就快逼近府城驻地了。
照预估来看,胡族此次兵力在二十万左右,而府城内目前留守五万兵力,加上我带来的十万将士,总共也才十五万。
兵力有悬殊不说,胡族骑兵居多,个个威猛高大,实在不好对付。
若是正面迎战,只怕胜少败多。
商定过后,决定先从胡族兵力少的城池下手夺回。
剩下的,每日只应付交战,再暗中想法子断了胡族的粮草。
胡族以游牧为生,不似大渊这般粮草丰盈。
从粮草下手,便是最好的法子。
战术奏效,不过月余,已夺回了一半失守之地。
我爹仍旧没有消息传来。
每隔十日,我便休书给迎安,告诉他一切皆好。
得了顾迟教导,迎安将新识得的字皆写在信中。
读到最后一行,明显能看出来不是迎安的字。
是顾迟在安慰我,他说他已派人去寻我爹,已有眉目,不日便能找到我爹。
看来,他当真不是只图迎安这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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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追击,胡族士气大减,相反,我军越打越盛。
我兵分两路,将胡族剩余兵力赶到了一个山谷里。
只不过,山谷的口子朝外,屏障在内,亦是久攻不下。
拖到此时,我军的兵力伤亡不少,粮草也快消耗殆尽。
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绕过屏障,从后背突袭,再联合周边的兵力,来个瓮中捉鳖。
但是,此计讲究一个「快」字。
要快,就得舍弃所带的粮草。
送粮一事安排妥当,我便携了人直奔腹背。
到了约定送粮之日,却迟迟没能等到。
带来的粮草早已耗尽,我只好带着将士们挖掘野菜树根果腹。
没想到却因此暴露踪迹。
月黑之夜,我突袭敌军大营粮草,发现空空如也,想来是对方得知了消息,提前动作了。
意识到不对时,我想带兵撤回,却被敌军团团围住。
我被捆住手脚,架在胡族将领营帐里。
入夜时分,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笑容猥琐靠近我。
「素来听说大渊人生得白净,没想到周将军竟格外秀气。」
我使劲撇过头不去看他。
他抬起我的下巴瞧了又瞧。
手指轻叩我的胸甲,来回敲动。
恶臭的嘴脸凑近:「看来消息没错,周将军当真是个女儿身。若是周将军答应陪我一晚,我便放了你,这交易成不成?」
我的身份,只有军中最亲近之人才知晓,为何他一个胡族将领也会得知?
想来身边已有眼线。
我佯装顺从,语气哀求:「可以,不过这绳子绑了我一日,勒得手疼,若是不解开,恐怕难以尽兴。」
即便心中厌恶至极,但我如今要脱身,便得虚与委蛇。
思虑片刻,他解开了我一只手:「将军,不是我不肯为你解开双手,只是我不得不防。」
我就知道,他不会轻易上当。
我跟在我爹身边,幼时犯错不知被捆了不知多少次,早就练就了各式各样的近身杀招。
一只手,也足矣。
我捏起嗓子,娇滴滴道:「劳烦将军为我解衣吧。」
身子做出微微发颤的恐惧状。
大胡子此刻满脑糨糊,笑眯眯靠近。
只一瞬,我使出全力将他压倒在地,掏出匕首狠狠抹在他脖子上。
顾迟进来时,看到的便是满脸是血的我。
他慌忙查看我全身上下:「宁宁,是我来迟了。」
我打趣道:「王爷放心,养孩子我不擅长,可若是说打仗,我绝对能跟我爹一较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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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绑的这几日,是顾迟千里迢迢夜奔而来,带着援兵围困了胡族大营。
不仅如此,他还暗中派了江湖中消息最灵通武功亦高强的飞影阁找到了我爹。
再回京城,我爹拄着拐杖带着迎安在城门迎接我。
朝中原度是摄政王和皇帝一派和太后母族一派互相抗衡。
但偏偏出了个我周家,打破了平衡。
原来,爹爹是遭人暗算,受了伤,被困在沙漠里。
暗算之人,正是燕将军,太后的兄长。
在我身边安插眼线的、断我粮草的亦是他。
其实,我周家被太后一脉陷害,还有一个原因。
温若雪告诉我,太后仰慕摄ţū⁽政王多年,但顾迟不肯从。
太后只好嫁入皇宫,好不容易熬走了先帝,她又有了机会,可竟然传出了摄政王和我有龙阳之好。
爱而不得,让太后昏ťű⁹了头。
不日,太后母族兄长燕将军下了牢狱,不日便行刑示众。燕府其余人等,尽数贬为庶人,流放北疆,三代不得入朝。
隔日,太后便将大权交还皇帝,并以休养为由,入了寺中礼佛。
顾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求得我以女子身份继续为将。
是以,顾迟的断袖之癖才终于得以澄清。
此前怒而出嫁的贵女悔恨不已。
我爹瞅着顾迟和迎安那如出一辙的眉眼,先是叹息,莞尔又是庆幸。
叹息的依旧是,为何迎安长得不像他。
庆幸的是,还好迎安的野爹是顾迟。
两年后,皇帝开恩,准女子入朝为官。
温若雪第一个下场入仕。
授职那日,她抱着我又亲又搂:「我的好宝女主,我要抱紧你一辈子的大腿。」
顾迟嫌弃地将她从我身上扯开。
大渊人才济济,安定昌盛。
顾迟以告老还乡为由辞了官。
他分明是胡诌。
不过是跟我去戍守西北边关,他告哪门子的乡?
迎安得知,连忙抱紧我的大腿:「娘,爹爹没了官职,你还会要他么?」
看着伺候得当的顾迟,我笑着道:「要。」
(全文完)
番外—顾迟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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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到十几岁,才知我是瑞王流落在外的血脉。
他原度的儿子出了意外逝世,他才想起我,要将我接回去。
到了瑞王府,人前丫鬟护卫恭敬地唤我一声世子,背地里暗骂我是狐媚子生的野种。
可娘分明跟我说过,当初是他看上她的姿色,以全家的性命要挟她从了他的。
彼时娘亲还不知道他的尊贵身份。
他偏娘说他是京中的一个皇商。
得到了娘亲,不过两月,他借口离开了。
说是等娘亲快生时,再来接她。
可娘亲等到独自生下我,又顶着漫天闲话将我抚养长大,等到她重病卧床,也没再等来他。
-2-
从娘亲去世后,我便告诉自己不可轻信旁人,不能四处留情,更不能辜负旁人。
我靠着无心无情,坐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我分明都已经表现得那般冷血无情了,还是有人不断往我身边送女子。
可我身上流着那人的血,我怕我跟他一样辜负了像母亲一样固执的女子。
送一个,我便打发一个。
那晚,不知是哪个胆子大的,竟给我下了药,想将女儿塞到我床上。
我强撑着逃了出去,逃到一个破庙。
里面躺着一个同样中了药的女子,她说要我给她解毒。
以她的表现来看, 确实如她所说。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她便扒了我的衣服。
但我没料到, 她说的睡觉, 就只是脱光了纯睡觉。
游走官场这些年, 各种巴结的法子我都见过。
很难得遇见如此纯良之人。
我第一次对那种事有了兴趣。
奈何我中了软骨散, 前半宿皆是她在上发力。
药效一到, 我反客为主,终于领会到了为何有人想以此事讨好我。
-3-
她说不用我负责, 我以为她是一时玩笑。
翌日, 直到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真的慌了神。
昨夜孟浪, 倘若她真的因此有了身孕, 我又寻不到她,那她会不会跟娘一样, 独自把孩子生下,顶着闲言碎语把孩子抚养长大,再在漫长的等待里逝去?
一辈子都因这件事毁了。
那么世上就会又多一个像我娘一样的傻子,又多了一个像我一样孤独又无情之人。
我派人去寻,寻遍了天涯海角,也找不到那个女子。
-4-
第一次遇见周小将军的孩子,我便有种奇怪的感觉。
但我说不上来。
第二次再遇见,太傅家的女儿道出了我的疑惑, 她怀疑周小将军的孩子是我的孩子。
这不是说笑么, 他明明是男子,怎会生出跟我一样的孩子?
温若雪信誓旦旦:「王爷,我真的知道啊, 周小将军其实是女子,她的孩子就是您的孩子, 你们俩是男女主啊。」
在她帮助下, 我确实发觉周小将军很可疑。
趁着狩猎那夜,我终于亲自验证了。
周钰宁即是那个女子,她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
只不过她扮成了男装, 又一直待在军中, 我这才寻不到。
-5-
世道艰难,度就对女子不公,她顶着男子的身份, 依旧能如此优越, 我自愧不如。
战事起, 她去了边关。
我的心也一起跟了去。
但我不能成为她的累赘。
我一边教着迎安, 一边设法为她救回父亲。
得知她被燕家陷害,身陷敌营, 我心中有了前所未有的害怕失去的恐惧。
我好不容易找到她,与她相认,我定不能让她就此殒命。
等我赶到之时, 她满脸是血。
我控制住内心的慌乱, 轻轻为她擦拭。
幸好她说, 那不是她的血。
我的宁儿,确实有度事。
是我小瞧了她。
既然她有度事也有野心,那我便为她开路、为她正名。
辞官于我, 不过小事,而她于我,是终身大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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