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缘

系统让我去救赎反派,我却将穿越时间设置到了反派连个胚胎都没成的那一年。
系统傻眼,随即反应过来:
「哦,你是准备以后去领养反派然后给反派一个完整童年吧。」
我摇头,目光温柔望向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不,我是来救赎反派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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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啊,与其尝试用爱情来攻略反派,不如用亲情感化他,这样他就不会长成反派了……不对,你刚刚说什么?你要救赎反派他妈!」
系统震惊了,它连忙劝阻我。
「宿主,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如果反派没有被救赎成功,你要被抹杀的呀。」
我轻笑。
「统子你是不是傻。反派能够长歪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是被母亲抛弃。
「而他为什么会被母亲抛弃呢?是不是因为反派他妈过得也不如意?
「那我要是救赎成功反ťűⁱ派他妈,反派在三观正常的母亲教导下,不就不会长歪了吗?」
系统被我的究极五连问弄宕机了,好一会儿,它迟钝的小脑终于反应过来。
「你说的,好像有道理哦。」
我竖起一根手指对着系统晃了晃。
「所以以后不要再质疑我们大女人了好吗?」
系统木讷地点点头,我才将目光重新放在眼前的小女孩上。
十二月的寒冬,她仅仅穿着一身单衣像个鹌鹑缩在门外,裸露出来的小臂皮肤上有着斑斑的红痕。
似乎感应到我的目光,她抬起头看向我向我投来阴冷的目光。
又迅速低下头不再看我。
这样的眼神,就是她的亲生父母不喜欢她的原因。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少了根东西。
我越过她,拿起木门上的门环,狠狠敲响大门。
「谁啊谁啊,大早上的敲什么敲!」
里面走出来一个骂骂咧咧穿着红袄的中年女人。
她上下打量我,眼里是不屑与潜藏的嫉妒。
「你谁啊你。」
我开门见山,朝她扔出一张欠条。
「你是何山的老婆吧?何山欠了我两百块钱,我现在找不到他,你帮他把钱还给我,不然我就把你老公在城里找鸡欠债不还的事情到处宣扬。」
女人捡起字据一看,急了。
「你胡说,我家男人不是那种人,肯定是你们勾引他的!看你那个狐媚子样我就知道……」
她后面的话没说完,我不耐地从旁边捡了根手腕粗的木棍当着她的面直接掰断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就看你给不给吧。」
我朝她一笑,露出八颗整齐的牙齿。
女人吓傻了眼,气焰远没有刚刚嚣张。
她讨好地笑。
「不是我不想给你,我家真的没那么多钱,要不然等我家男人回来……」
我皱了皱眉,女人立马噤声,我的目光从她家的小院四处环绕,最后落在门口蹲着偷偷用眼睛打量我的小女孩身上。
「那就把你家丫头抵给我吧,虽然年纪小,但长得还不赖。」
女人愣了,她的目光看看我,又看看我脚底下碎裂的棍子。
十分钟后,小女孩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了我的屁股后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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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跟我上了去城里的出租车,小女孩才瓮声瓮气地开口。
「你是人贩子吧,你要把我卖到哪里去。」
我奇了。
「你为啥会这么想,我可是你们家的债主。」
小女孩摇摇头。
「俺娘认不得字,可我认得,你扔给她的纸条分明是超市小票。」
我在脑海里问系统。
「反派他妈是不是没上过学来着?」
系统肯定了我,顺便给我简短回顾了小女孩一生。
「在家帮忙干农活到十六岁,因为不想嫁给有钱老头,就逃到了城里打工,设计有钱霸总睡了一晚怀上了反派,后面霸总白月光回国,反派他妈没斗过白月光,就被霸总整死了,反派他妈也是个炮灰恶毒女配。」
我啧啧摇头。
「都是恶毒配角,凭啥系统任务从来只救赎恶毒男配不救赎女配,这种人设性别一换就成阴湿带感小可怜男了,说白了她还是少了根东西。」
见我不说话,小女孩拉了拉我的袖子。
我望过去,她立马又收回了手,好像生怕弄脏了我的衣袖。
「能不能把我卖到城里去,我长得还行,卖去城里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前面的司机已经通过后视镜频频看过来好几次了。
我扶额,赶紧解释道:
「我不是人贩子,我只是一个刚刚丧女的可怜母亲,所以我想收养你当我的女儿。」
嗯,我上一个任务世界也是给别人当妈。
既然已经脱离那个世界了,怎么不算丧女呢?
小女孩没再说话,她低着头,像个脏兮兮的小猫。
看似毫无防备,实则浑身绷紧,时刻准备炸毛。
我回顾了一下我的当妈经验,伸出手将她红彤彤的冰冷小手握在了手心里。
这一握我才发现,她的手粗糙得吓人,手上全是茧子。
对上她下三白的眼睛,我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搭在她身上,她下意识想脱掉。
我制止住她。
「冻坏了可卖不出好价钱。」
她身体一僵,不动了,只是用羽绒外套把自己紧紧裹着,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头。
我心下骤然一软。
「放心,我没有儿子。以后不会把你卖了换彩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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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一个刚刚得知自己身份崩溃跳河的假千金。
她死了,所以我刚好借她的身份用用。
带着小女孩踏进别墅大门的时候,一道声音还在劝导真千金。
「虽然她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是真的,而且江池虽然本来应该是你的未婚夫,但和她有这么多年感情的毕竟是安安,怎么能让给你。」
「我不听这些,要不是因为她,我怎么会吃这么多年的苦!现在你们还要偏袒她,我讨厌你们讨厌你们!」
两人的争执声在我拎着缘缘踏入家门后戛然而止。
缘缘是我在路上给小女孩取的名字,随我姓,全名叫花缘。
真千金花染扭过头不想看见我,花母则是温和地询问我。
「安安,这是谁?」
「我的养女,花缘,缘缘,跟你外婆和小姨打个招呼。」
在系统的帮助下,刚刚上完户口的缘缘总算不再怀疑我是人贩子。
眼下她只是乖巧地向两个呆愣在原地的人打招呼。
「外婆好,小姨好。」
花母最先反应过来。
「不是,安安,你刚刚说她是谁?你的养女?户口上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和家里人提前商量,还有你未婚夫江池,他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花染的关注点则是:「你凭什么让她叫我小姨,我才不要你当我姐!」
我还没有说话,缘缘下意识挡在了我的面前。
她微微弯腰,手臂紧绷,像一只护崽的母豹子。
我一愣,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此事说来复杂,等缘缘安顿下来我再和你们解释。至于江池那边,我会和他解除婚约。」
花母急了。
「你是不是担ẗù₉心染染找回来之后我和你爸不要你了,你放心,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女儿。」
花染翻了个白眼。
「又来了,以退为进是吧,死绿茶。」
我摇头拉着缘缘往二楼走。
顺便丢给她们一个重磅炸弹。
「我去做了绝育手术,以后准备不婚不育一心抚养缘缘了,你们让江池也死心吧。」
说完,我默默拉着缘缘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中,只剩下两人回味我口中的「绝育手术」,在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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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房间,我直接瘫在了床上。
系统还在哔哔叭叭。
「宿主你什么时候去做的绝育手术我怎么不知道!咱们两个不是全天都在一起吗!」
我翻了个白眼。
「统子你是不是蠢,我要是不这么说,真千金怎么可能对我放下戒备。
「与其搞那些姐妹情深,我不如直接放弃家产继承权对她来说实在点。」
系统:「对哦。」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事,一扭头,果然看见某个小团子还直愣愣地站在门口。
来的路上我给她买了新衣服,还去理发店给她洗了头,让理发师给她扎了两个啾啾。
看着跟年画里的娃娃似的。
我朝着她招招手。
缘缘慢吞吞地挪了过来。
「你是不是要被赶出家门了。」
我将她拽到床上坐着,问她:「怎么会这么想?」
她低声说道:「因为你不是她们家的亲生女儿。」
我瞅着缘缘尖尖的下巴,真好,这娃是个聪明的,一定不需要我辅导作业。
我没有第一时间解释,只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那如果我们被赶出家门了,身无分文了怎么办呢?」
她认真道:「那我就去种地养你,我可会种地了,我会沤肥会播种还会除草,我家后山那块玉米地就是我种的。」
她的头越来越低。
「只要你不送我回去。」
我终于知道她手上哪来那么多茧子了。
我心里倏然一酸,将她抱在怀里,让她尖尖小小的下巴靠在我宽阔的肩膀上。
「放心吧,我不会送你走的,这辈子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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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把缘缘送去上学,花母还没从我做了绝育手术还领养了个小孩的事情中缓过神来。
倒是花染来找了我一次。
她穿着花里胡哨的毛衣,脖颈上还带着硕大的宝石项链,下半身则是搭了个蓬蓬半身裙。
看着相当辣眼,不过也相当华贵。
她倚在门框上斜着眼看我,不停摆弄她手上那一串黄金手镯。
「你真不喜欢江池了?」
我摊了摊手。
「我说不喜欢你就相信吗?可事实是我现在带着个孩子也没办法和江池在一起了,不是吗?」
听到想要的答案,花染的嘴角比 ak 还难压。
「算你识相。」
这次交谈过后,花染不再天天闹着要把我赶出家门了,对待我和花缘偶尔也能给个好脸色。
花母在感受了两天清静日子后,终于意识到我领养花缘的好处。
虽然花缘的性子不怎么讨喜,但她的身世一说出来就得到了花母的怜惜。
花母摸着花缘粗糙的手,心疼地说道:「让你小姨周末带你去美容院,给你做一万块钱一次的保养套餐好不好。」
听到「一万块钱」,花缘咽了咽口水,下意识拒绝。
「不用了,把这个钱留着给小姨买黄金手链吧。」
本来听到要带花缘一起去美容院一百个不乐意的花染愣了愣,随即扬着下巴撇嘴道:
「我可不差你那点钱,周末跟着我去就是了,姑姑我带你开开眼界。」
花染不愿意承认我是她姐,所以只允许她喊自己姑姑。
花缘从善如流。
「谢谢姑姑,等我长大了给你买一堆黄金镯子。」
一句话把花染哄得口笑颜开,恨不得马上带着花缘去美容院见见世面。
花母将花缘抱在膝盖上,见花染笑得开心顺势提出。
「既然缘缘如今也是我们花家的一份子,那下个月的聚会上,就连同缘缘的身份一起昭告了吧。」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安静了。
这次聚会是特意为昭告花染真千金的身份而办的。
花染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
眼见她快要爆炸,我适时开口:
「不用了,缘缘的身份等以后再找个机会说吧,这次的主场是染染的,别让缘缘抢了风头。」
花母点头。
「这样也好。」
缘缘当然是没什么意见,只是花染频频看向我,后面更是心不在焉地回了房间。
睡觉的时候缘缘问我,为什么花染反应那么大。
我给她套上垂耳兔睡衣,柔声道:
「你染染小姨在认亲前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无论是她的生日还是升学宴会都是跟着她哥哥一起办的,每次宴会上,所有人都只关心她的哥哥,而将她晾在一旁。所以她肯定不会希望她的认亲宴会也和你一起办。」
缘缘若有所思。
「所以你是想让小姨感觉到她是独一无二的,不是别人的陪衬。」
我捏了捏她头顶上的小兔子耳朵。
「而且,咱们缘缘也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也应该办一场主角只有你一个人的宴会,对吗?」
缘缘的脸色突然爆红,她别扭地转开头。
「嗯。」
半夜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一个睡衣的兜里钻进来一只小手。
缘缘抱着我,声音低低的。
「你在我心里,也是独一无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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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个小孩回家的消息没有瞒外界多久,毕竟我要送缘缘去上学,总是要遇到几个熟面孔的。
外界都在讨论缘缘是谁,对于我这个未婚的妙龄少女也多了很多异样的眼光。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比较担心缘缘会因为这些眼光在学校被人霸凌。
缘缘进校门之前,我弯下腰一脸严肃道:
「如果有人骂你怎么办?」
缘缘试探道:「告老师?」
「不,骂回去!」
告老师多憋屈啊,反正有九年义务教育在,又不会被退学,我的女儿可不能受这委屈。
缘缘用力点头。
「如果有人打你怎么办?」
「打回去!」
我摇头。
「这是下策,万一打不过,受伤的还是你自己。我教你,别人要打你你就找个有监控的地方,然后躺下开始哭叫,等老师过来就说这里痛那里也痛,势必讹他个八万八!」
缘缘一副深受教导的样子。
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噗嗤」。
我一扭头,就看见一个带墨镜的俊美男人站在我旁边,他手里还有一个和他如出一辙的小墨镜男。
一大早的太阳都没出呢,真装啊。
「花安,你就是这么教育子女的?」
他语气戏谑,没有因为我突然冒出来的女儿生气。
虽然他和原本的假千金之间有从小定下的娃娃亲,但这么多年,两人对彼此其实毫无兴趣,只是也不讨厌,更像是朋友。
我没理他,指着小墨镜男问他:
「江池,这是你儿子?」
江池虎躯一震。
「说什么呢,这是我侄子。说起来,他好像和这小丫头还是一个班的呢。」
小墨镜男对着缘缘伸出一只手。
「你好,我是江辰,是你未来的班长。」
缘缘被他的宝格丽手表闪瞎了眼,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没有伸手。
江辰骤然恼羞成怒。
「切,土包子,我还不乐意和你交朋友呢。」
与此同时,系统忽然发出了「滴滴滴」的警报。
「宿主,这个小装逼男就是反派他妈长大后设计上床的那个霸道总裁啊!也就是反派的生物爹!」
「什么!」
我震惊了,拉着缘缘连连后退。
挑剔的眼光从江辰打蜡的头到穿着花里胡哨运动鞋的脚。
这种人也想成为我未来的女婿?
不行,绝对不行!
我问统子:「如果缘缘以后换一个人生孩子,小反派还会出生吗?」
系统肯定道:「可以,这本书的原设定,孩子是是跟着母亲走的。」
我长舒一口气,那就行。
其他几个人被我这番动作搞得摸不着头脑。
尤其是江辰,身上的火气蹭蹭往上涨。
「喂,你是不是嫌弃我?」
我的拳头收紧,看江辰真是哪哪不顺眼。
我揽着缘缘往回走。
「走,今天不上学了,妈妈过两天给你办个转学手续。」
教养让我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但从骨子里散发的嫌弃是藏不住的。
江池在后面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辰辰你别哭啊,你阿姨可能是今天有事,不是嫌弃你……」
后面的话听不清了,缘缘趴在车窗上。
「那个男生好像真的哭了诶,他哭起来眼眶红红的,像个小兔子。」
我心里一揪,缘缘不会心疼他了吧。
然而缘缘下一句:「切,真弱,我四岁开始就不会哭了。」
系统吐槽:「这反派他妈小时候怎么和你小时候那么像。」
我小时候吗?
想起我小学的时候,有几个男生欺负我,我拿着拖把蘸了厕所里的水就往他们嘴巴里面灌。
他们当时被我吓哭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嫌弃。
我摸摸缘缘的脑袋。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随我!
缘缘转身抱住了我的胳膊。
「你给我报个武术班吧。」
我一愣。
「为什么忽然想到报武术班呀?」
缘缘小声道:「如果我变得很厉害,你是不是就能少担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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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缘缘报了个武术班,顺便给她转了个学。
本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江辰,谁知道第二天缘缘上学前忽然告诉我说,江辰也跟着转学了过来。
还是跟她一个班!
我气得给江池打了个电话。
「怎么回事,阴魂不散了是不是!」
江池的声音很懵。
「你在说啥呢,我怎么听不懂?」
「那为什么我们缘缘转学,江辰也跟着转了过来!」
江池「哦」了一声。
「我只是江辰的舅舅,又不是他爸,我咋知道。不过好像是他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吧,前两天有听我姐说起过这回事。
「花安,我说你,不要把我侄子想成什么洪水猛兽行吗?」
被人欺负了?江辰吗?
自动忽略掉江池后半句话,我脑子里浮现出江辰那个没礼貌的装样,被同学排挤似乎也不是很难理解。
挂了电话,我忧心忡忡。
生怕缘缘在学校被江辰欺负或者被江辰吸引。
等到了放学的时候,我特意提前开着车去小学门口蹲守。
可直到放学铃声响了二十分钟,校门口都没几个人了,我都没有看到缘缘出来。
就在我等不及准备进去找人的时候,远远ƭū́ₖ的,我看见缘缘背着书包走了出来。
我连忙过去抱住她。
「在学校没被人欺负吧?」
缘缘点点头,我忽然听到身侧传来一阵说话声。
「哟,我就说怎么找不ẗũ̂₈到了,原来是转学了,大少爷不是说要收拾我们吗?怎么自己先落荒而逃了?」
我朝着声音来源看去,就见校门外的一侧,江辰依旧戴着个墨镜,被四五个小男生围在中间。
他还是那个拽拽的样子,好像别人都欠他八百万。
其他几个男生见他不理人,开始用胳膊肘去撞他,把他往墙角逼。
我皱了皱眉,虽然我对江辰没什么好印象,但是还是做不到对这种事情袖手旁观。
就在我要上前阻拦的时候,我身旁的小小身影忽然冲了过去。
「干嘛呢!我喊保卫了!」
其他ƭūⁿ几个男生并不怕她,质问她:「你谁啊你,关你什么事。」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懂不懂?」
其中一个留着寸头的男生脸上露出猥琐的笑。
「哦,我知道了,你是江辰老婆吧,哈哈哈哈哈!」
我也跟着呵呵一笑,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在江辰和缘缘看不见的地方当着那个寸头的面将木棍掰断。
寸头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一下子就泄了气。
「切,男子家家的还叫人,胆小鬼!」
甩下这句话他就火速跑路了,连带着其他几个不明状况的小男孩也跟着跑走了。
我这才走上前去。
「你们两个没事吧。」
缘缘摇摇头,我又看向江辰:「你的司机呢,他怎么没来接你。」
江家明明知道学校有人欺负江辰,怎么还这么不把孩子的安全放在心上?
江辰低着头没说话,一个中年男人满头大汗地从远处跑了过来。
「对不住少爷,我记错了时间来晚了一点。」
见有人来接他,我打了个招呼,就准备拉着缘缘走了。
走之前,江辰忽然叫住了我们。
他昂贵的运动鞋尖在地上磨蹭着,好半天才忽然喊了一句。
「谢谢你花缘!」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溜了。
隔着这么远,我似乎都能看见他绯红的脸颊。
上车后,我才想起来问缘缘。
「你当时怎么就冲上去了,妈妈告诉你,以后要离那种时不时把墨镜戴在脸上的男生远一点,知道不?」
缘缘凑到我耳边小声道:「我昨天上体育课的时候看到了。」
「看到什么?」
「江辰他眼睛上都是青黑的伤口,他戴墨镜不是为了耍帅,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到他眼睛上的伤。」
缘缘的语气有些低落。
「我之前每次被打的时候,哪怕是夏天,家里来了客人我都被要求穿上长袖长裤,要是让客人看到我身上的伤了,等他们走后我又要被打得更狠。」
我语气柔和了下来。
「所以你才去帮江辰的,因为觉得和他同病相怜?」
缘缘点点头,她将头靠在我的怀里。
「对不起妈妈,我又让你担心了,以后我会离江辰远一点。」
我有些哑然。
缘缘一向聪明,她知道我不想让她接触江辰,即便不知道究竟为什么。
与此同时,我也在反思。
如果因为一个人未来可能的形象而刻意排挤远离他,这算是一种歧视吗?

-8-
我跟江池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这件事情。
江池的语气满是不可置信。
「我还以为他是觉得我戴墨镜比较帅才偷学我的呢。」
我扶额。
「他好歹也是你的侄子,你怎么连他被家暴的事情都完全不知道。」
江池的语气有点心虚。
「我知道了,我回去会问问我姐姐,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事情。如果让我知道这件事情真是我姐夫干的……」
他后面的语气渐渐变得危险,然后又打住话头。
「还是很感谢你帮了辰辰,你可以跟我提出一个我力所能及的要求,我尽量满足你。比如去哪里约会……咳,我的意思是咱们不是快订婚了吗?刚好可以培养一下感情。」
「行啊,三天后花染的宴会上,我要和你解除婚约。」
江池满腔的话忽然就被咽了回去。
「不是,你说真的啊?你可想清楚了,要是你不跟我结婚,以后你要是被花家赶出来了,可就没有去处了。」
「得了,就算被赶出来也饿不死好吧。」
江池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甘心。
「不是,我这么一个大帅哥,你真就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直截了当。
「没有。」
而且我答应了花染会和江泽解除婚约,我不想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行吧,反正主要是你的损失。」
江池咬牙切齿地挂了电话。
我不明白江池这么大个人了闹什么脾气。
不过我发现江池倒是比之前负责任多了。
每天都会接送江辰上下学,我见他的频率都高了不少。
他每次还都打扮得人模人样的,跟来小学门口相亲似的。
我这么调侃江池的时候,江池还会忽然生气,骂我是个榆木脑袋。
我搞不懂他阴晴不定的心思,也懒得理会,就当没听见。
可喜的是,一周后,江辰不再戴墨镜了,而是露出了他那张一股霸道总裁味的小臭脸。
这几天我也听花母说起过,江辰的父母闹了离婚,江辰妈妈在出示了江辰父亲虐待孩子的证据后,成功夺得了抚养权。
江辰妈妈本来是个事业狂魔,现在为了儿子推掉了不少工作。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江辰的教养好了不少,见到我会主动问候了,就连穿搭也正常了很多,和同龄的小朋友没什么两样。
只是缘缘对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嫌弃。
「他天天缠着我要我教他当时怎么吓跑那几个男生的,我跟他说我没做什么,他非不相信。
「现在还要跟着我一起去武术班练武术,好像狗皮膏药哦。」
我「噗嗤」一笑,倒是没想到人前就喜欢板着个脸的小男孩私下底还有这一面。
眼下离开了他那个家暴的爸,在正常的家庭环境中长大,我也不用担心他以后会对缘缘做什么了。
我逗缘缘:「那妈妈再给你转学?」
缘缘下意识摇头。
「不行,我怕我走了别人又来欺负他,到时候他又要哭鼻子啦,妈妈你是不知道,他哭鼻子的时候眼眶可红了,像小兔子一样……」
看着缘缘亮闪闪的眼睛,我不禁莞尔。

-9-
日子如水一般平静地过着。
直到花染和花母忽然发生了争执。
起因是花染因为想往自己的脖颈上套三套不同的宝Ťŭ̀⁸石项链,而花母不同意。
花染觉得三条宝石项链叠加上档次,花母则觉得像暴发户不成体统。
最后她瘪着嘴跑到了画室,她拎起裙摆问我。
「我这样真的不好看吗?」
和江池解除婚约后,花染对我的脸色一下子缓和了不少。
而且花染特别喜欢缘缘,每次周末都要带缘缘到处去玩。
连带着对我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偶尔在看到好看的衣服时,还不忘给我也挑选一些送过来。
只是花母每次都骂她,说她怎么好意思用她那个审美给我挑Ṭû³衣服。
我放下手中的画笔,仔细端详着花染的穿搭。
她的礼服裙摆很大,明黄色的,像盛开的向日葵。
佩戴上繁重的首饰并不会让人觉得十分突兀,但在外人看来确实有点过于招摇。
「用世俗的标准来看确实比较奇怪,但谁规定人一定要为世俗的标准而活呢?」
「什么?」
花染的表情有些迷茫。
「如果你能够接受世人审判的目光就可以大胆做自己,但如果不能,就得迎合别人。」
我摊开手。
「所以我无法告诉你这样是否好看,我不想为你的意见做主。」
花染其实并不需要我的帮助,她只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一个结果,一个支持,或者反对。
但我选择将决定权完全地交给她自己。
「我知道了。」
花染低头握紧了手腕上的华贵首饰。
一如握紧了她贫穷的年少,曾最渴望之物。
离开之前,她朝我笑着:
「姐,你画的花真好看。」
我一愣,随即莞尔。
「谢谢你,妹妹。」
花染走后,系统忽然问我:
「宿主,你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去攻略这些不想干的人啊?咱们的任务不是只是救赎反派吗?」
「统子,你觉得一个人的塑造是由什么决定的?」
系统不确定道:「环境吧?」
「没错,环境。」
我挥舞着画笔,画纸上的图案愈发明显。
「即便我将缘缘这棵长歪的小树苗给扶ţúⁱ正,但她的茁壮成长依旧离不开家人和爱人。」
我轻声道:「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离开,所以我想在离开之前为她消除掉所有隐患,让她能有爱她的家人,和健康的爱人。」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深远。
在原先的时间线上,花染和缘缘其实是有交集的。
假千金死后,花父花母顺带着厌恶上了花染,觉得是花染害死了假千金。
花染的性格也逐渐变得阴沉古怪了起来。
她厌恶所有鸠占鹊巢的人。
所以在花缘代替了江辰白月光的位置后,花染对花缘厌恶到了极点,暗地里给花缘使了不少绊子。
也在江辰白月光回国后,帮着白月光一起斗花缘。
而在如今的时间线上,这一切都不再会发生。
花缘会健健康康地长大,花染也是。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下,画板上的向日葵栩栩如生。
花丛中,一大一小的母女奔跑着,开怀地笑着。

-10-
我和缘缘穿着两身湖蓝礼裙出场的时候,花染也穿着她繁重的黄色礼裙出场了。
从前 a 城的宴会,那些小姐夫人的穿着都像天鹅一般圣洁简雅,花染的这一身,打破了历来默认的习俗。
那些男人女人当面和她打着招呼,背后却围坐在一起,交换彼此才懂的戏谑眼神。
直到——
缘缘托着脸在一堆人中出声。
「你们为什么要背着别人说坏话呀?是嫉妒小姨的裙子比你们身上的都贵吗?」
众人这才发现人群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一个小不点。
在沉默一瞬后,有人开口:「怎么会呢,小孩子家家的尽乱说。」
缘缘隔着人群和我对视一眼,我握紧拳头给她打气。
缘缘的声音清亮。
「没有哦,我才九岁,众所周知,九岁的小孩是不会骗人的。」
里面有个穿着孔雀绿礼服的夫人站了起来。
「你妈妈平时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和某些鸠占鹊巢的人一样,一点豪门风范都没有。」
「哦?你有豪门风范,怎么也不见你戴点和你豪门身份匹配的首饰?」
花染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过来,她摸了摸缘缘的头,然后将手上的一个手镯褪了下来戴在缘缘的手上。
「缘缘乖,咱们不和那些浑身家当加起来还没咱一个手镯贵的人计较。」
缘缘用力点头。
「她们不仅没有小姨大方,道德素质也一点没有,我才不会和他们这些可怜虫计较呢。」
得益于花父每天脚不沾地的忙于事业,花家在这几年做到了 a 城的豪门之首。
加上他们一向自恃涵养。
即便心下再瞧不起花染,其他人也只能受着她光明正大的奚落,一句话都不敢说。
倒是那个孔雀蓝夫人又开口了,她状若好心地提醒着花染。
「先前你就是被人顶替,才过了这么些苦日子,现在人家又领了个小孩回来,保不齐以后还会再领个男孩回来,到时候哄得你父母高兴, 都认了下来,你才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啊。」
跟她相熟的几个夫人点点头, 在旁边附和着,一副为花染着想的样子。
我皱了皱眉, 花染到底才回来没多久,我担心她应付不过来这些满嘴软刀子的人。
「你不去帮帮她吗?」
江池牵着江辰也走了过来,江池一副看戏的样子,倒是江辰急得不行。
他将那些奚落缘缘的人挨个记了下来。
「哼,明天就让我妈把你们通通搞破产!」
什么预备霸道总裁。
我扶额。
当着众人的面,花染忽然高声说道:
「少在那挑拨离间了,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 我姐永远都会是我姐。」
她牵着花缘往高处走去, 一步一步, 格外从容。
那黄色明丽的裙摆被她拖在后面, 又好像向日葵一般绽放在所有人面前。
没有等认亲仪式开场,没有等聚光灯打下,她举起话筒, 自信又明媚。
「大家好, 或许你们认识我, 或许你们听说过但从未见过我,我今天郑重自我介绍, 我是花染,是花家的二女儿, 也是花安的妹妹。
「在我身边的是我姐姐的女儿, 也是我的小侄女,花缘, 缘缘,和大家打个招呼。」
……
看着台上的花染, 我的眼眶有些湿润。
我知晓花染的生平,自然明白这场独一无二的宴会对花染来说有多重要。
可是她竟然愿意将这场宴会与缘缘共享。
这说明在她心中,我和缘缘也是很重要的家人。
她已经认可了我和缘缘。
迟迟打下的聚光灯下, 缘缘从一开始的窘迫到被花染鼓励后的从容。
她向大家介绍着自己,也介绍着她旁边,全世界最好的小姨。
与此同时, 系统的提示音也骤然响起。
「恭喜宿主,反派救赎进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九。」
感动的氛围倏然消失,我问系统:「为什么是百分之九十九不是百分之百?」
系统咳嗽了一声。
「现在太多年轻女生不想生孩子了,主系统担心未来花缘也不想生孩子导致反派不能出生。」
我:?
「所以我是得留下来直到确定缘缘生下小反派为止吗?」
系统:「……我知道这个要求很不合理, 对不起宿主你打我你骂我吧,我也不知道主系统为什么突然抽风 qwq」
「行吧。」
「对不起宿主,不对,宿主你说什么?」
「我说行吧, 我会留下来的。」
我看着台上笑得一脸开心,还不忘探着小脑袋四处寻找我的小不点。
想起了我画室那副还未送出去的画。
那就让这花一样的缘分,再延续二十年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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