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是个傻子,一个漂亮的傻子。
这么漂亮的脸蛋,我哥本来应该有着一帆风顺的人生。
但是很可惜,一场高烧把我哥的脑子烧坏了。
所以他被父母丢在了孤儿院。
我哥不是我哥,叫他哥只是我在孤儿院里活下去的一种方式。
傻子会把食物眼巴巴地堆到我面前,咧开嘴巴笑,「弟弟吃。」
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也没关系。
没人爱我哥,我哥真可怜啊。还好我爱我哥。
-1-
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我哥在沙发上睡着了,呼吸安静而绵长。
暖黄色的灯光照在我哥身上,睫毛小幅度地颤动着。
我走过去小心翼翼碰了碰我哥的脸,「哥。」
我哥眼睛还没睁开呢,下意识抓住了我的手,「声声,回来得好晚。」
夜晚是有些凉țŭ̀⁹的,我的手也是。
所以我哥自然而然地将我的手捧住放在唇边哈气,冻僵的手逐渐变得温暖。
末了,我哥在我的手背上拍了一下。
「声声不记得戴手套,该打。」
力道不重,更像是在调情。
我哥并不知道调情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妨碍我心猿意马。
我把我哥捞起来禁锢在怀里,靠在我哥的脖颈中,嗅闻着我哥的气息。
「不是跟哥说了不用等我吗?」
「声声不在家,太黑了,我怕。」
我哥是个傻子,但是他足够坚毅。
不然不可能在孤儿院里带一个弟弟长这么大,所以我猜我哥不是怕黑。
是外面太黑了,担心我的安全。
公司那群老东西,一下子给我灌了不少酒。头有点晕,抱着我哥会好很多。
我问我哥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我哥摇了摇头。
脸上是与他这个年龄不符合的稚气,「声声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再跟哥哥一起睡觉,羞羞。」
我哥总是对这种细枝末节在乎得不行,他坚定地认为是他在照顾我,事实上也是如此。
没有我哥的照顾,我早就死了。
我跟我哥撒娇耍赖,垂着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喊他哥。
我哥纠结了一会儿,拉起我的手,小小声道,「声声,就这一次奥。」
我说好,想着我哥还是这么心软。
我窝在我哥怀里,我哥的手拍在我的背上。
我像八爪鱼一样缠着我哥,我哥的四肢都被压住,动弹不得。
我去吻我哥的嘴角,一下又一下。
我哥小幅度地回应我,我骗我哥这是兄弟之间的秘密。
妈妈是亲脸颊,弟弟是亲嘴巴。
我哥待在我身边会让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我又梦到了在孤儿院里的生活,阴暗潮湿。
惊醒的时候,身旁已经是一片冰凉。
我哥不知道去哪里了,我下意识地感到心慌。
找了一圈,发现浴室传来水声。
门是半遮掩着的,我觉得这样不好,但是我挪不开眼。
我哥在我跟前根本没有任何的防范意识。见我直勾勾盯着他看也是回给我一个笑容。
笑容纯真又无害,显得我更像一个畜牲了。
白皙的身体和修长的双腿。
圆滚滚的水珠顺着曲线流下来,在地上氤氲成一小摊水迹。
大事不好,我觉得晚上八成要做梦。
-2-
我哥只围了一条浴巾,捏了捏我的脸,「饿了吗,声声。」
我撇过头,「饿了,没完全饿。」
我哥好看的眉头皱起来,他似乎并不能理解我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打算解释,只是拉着我哥的手。「哥,我们吃饭去。」
我哥的身体不太好,很早的时候就落下了病根。
这些年精心养着,上好的东西供着才勉强跟正常人一样。
小口小口的粥下去,我哥满足地摸了摸肚子。
吃完了,我哥也不走。只是撑着腮帮子看我,眼睛一眨不眨。时不时帮我夹一点菜到我的碗里。
「声声,吃慢一点。」
照顾我似乎已经成为了我哥的习惯,哪怕我现在已经很高很强壮。
就连我哥都需要仰着头看我。
但是我哥依旧对此乐此不疲。
他生怕我饿了,冷了,在外面受欺负了。
我有时候觉得我爱上我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面对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我问我哥,「哥,你在家无聊吗?」
我哥ţü₉摇摇头,「不无聊。」
我不太相信,我哥一直都是一个很爱热闹的人。
-3-
以前孤儿院的新年,院长老师和一群孩子都围坐在桌子旁边高高兴兴地吃团圆饭。
我跟我哥,窝在一间小房间里。
那是整个孤儿院最破的房间,四四方方的矮小窗户。
我跟我哥两个人窝在发霉的被子里,抱着彼此相互取暖。
不远处暖黄色的灯光下。
我看见吃饺子的人面上都挂着满足的笑。
我哥扒在门框上,回头结结巴巴地问我,「声声,你,想吃,吃,饺子,不。」
我摇摇头,饺子哪里有我跟我哥的份儿。
可肚子还是不争气地响了。
我哥当时只是转过头去不说话。
后来,睡梦中我被我哥叫醒。
嘴里毫无防备地被塞进一个饺子,饺子并不是热的,肯定比不上刚出锅时的热气腾腾。
带着一点温度,在寒风凛冽的夜晚一吹就散了。
我哥眼巴巴地望着我,「声声,好吃吗?」
现在想想,那个温度应该是我哥的体温。
我哥身上脏兮兮的,我猜要么是被戏耍了一顿换来的饺子,要么就是去垃圾桶里翻来的。
我嚼着嘴里的饺子,其实那个饺子根本没有想象中的好吃。
白菜有点老,不带一点荤腥,皮很厚很厚。
只是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美味食物。
一口气吞下去,大脑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胃里已经被塞得鼓鼓囊囊。
我对着我哥的眼睛,只是点了点头。
我哥笑了起来,本就不聪明的脑子,看着更是傻得不行。
我哥又喂了一个饺子到我嘴里,「好吃的话,声声就多吃一点。」
两个饺子下肚,人都缓和起来了。
我哥将手上残留的一点饺子皮舔到肚子里。
我那时候才发现我哥把仅有的两个饺子都给了我。
我问我哥。「你怎么不吃。」
我哥撇过头去,「声声说什么呢,我吃了啊。」
傻子还会骗人。
我说,「哥,不告诉我的话,我今天就不跟你一起睡了。」
「我就要去睡地板。」
我哥顿时就着急了,「不可以,声声。你会病的。」
我撇过头不看我哥,「病了就病了,反正哥根本就不在乎我。什么都不跟我讲。」
其实我哪里有什么可以威胁我哥的呢,只不过我哥爱我罢了,所以我拿自己威胁我哥。
我哥扯住我的衣袖,小声嘟嘟囔囔,「声声是弟弟啊,哥哥要让着弟弟。」
饺子一共有两个。
我一个,弟弟一个。
可是弟弟是弟弟,弟弟是一只柔弱的弟弟。
弟弟吃两个。
-4-
如今我哥低垂着头,睫毛颤颤,「我有事情做得呀,等声声回家就是一个特别重要的事情。」
我一愣,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
我哥抓住我的手,「声声,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对吗?」
我反握住我哥的手,「对的。」
我觉得我很对不起我哥,我只希望我哥的世界只有我一个人。
但是每天看着我哥一个人在家孤孤单单的时候,我又实在舍不得。
我不放心我哥出门,我哥没办法适应正常的人类生活。
所以我给我哥找了家教,可是我怕我哥被欺负。
一颗心坠得发酸,所有的心思都在我哥身上。
我在我哥的书桌前放了一个监控。
每次在公司受完折磨,打开监控看看我哥就会幸福很多。
我哥乖乖地坐在镜头前,离镜头很近。
近到我都可以看到我哥脸上的绒毛。
我碰了碰镜头,像是能碰到我哥。「哥。」
「声声,你累不累呀。」我哥歪着头问我。
我失笑,我现在有能力赚钱养我哥,能让我哥过上幸福的生活,哪里会累。
「那就好。」我哥把一张纸举在了镜头前,很简单的简笔画。
两个小人儿。
「这是我,这是声声。听白告诉我,我画得特别好看。」
我哥的眼睛很亮,他似乎很想得到我的夸奖,脸都红了,「声声,我厉害吗?」
无暇顾及我哥口中的听白是谁。
我只知道我哥画了我。
我弯起眼睛冲我哥笑,「哥最厉害了。」
-5-
下班的时候,我只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
手上提着我哥喜欢吃的芋泥蛋糕。
门没锁,半掩着。
我看到被我请来的家教半环抱着我哥,我哥侧着脸颊跟他说着些什么。
真是美好的画面。
我只感觉头上绿绿油油的一片。
「哥。」
我喊了一声,我哥立马回头,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声声。」
被挣脱开的人脸上还有着明显的错愕。
我有些想笑,那可是我哥。
我哥的视线一直粘在我手上提着的芋泥蛋糕,抬头望向我的时候有着明显的期待,「声声,这是带给我吃的吗?」
我点头,我哥欢呼接过来。
我哥的肠胃不太好,很多东西他都不能吃。
芋泥算是既不伤身体又比较喜欢的了。
我有些不放心地叮嘱着,「哥记得少吃一点,不然等会儿就要闹肚子了。」
我哥用力地点点头,低着头在我嘴唇上印上一吻,「谢谢声声,最爱声声了。」
我抬头,刚好跟不远处的人对上眼睛。
江听白,我请过来的家教。
他似乎还没有搞清楚是什么状况,眼神来回在我和我哥之间打转。
脸上露出一点迷茫的神色,「贺先生,这是在?」
我并不打算解释,回之和善的笑容,「辛苦江老师了,今天就先到这里了。」
我捏了捏我哥的脸颊,心里想着这个老师到底能不能留。
我哥挖了一小块蛋糕送到我嘴里,「第一口,声声先吃。」
啊呜一口,余光瞥见我哥的指关节上沾了点奶油。
我垂下眼睛。
伸出舌头,一点点舔着我哥手上的奶油。
脸上突然被扇了一巴掌,不痛。
软软的,热热的。
我有些懵,抓着我哥的手。
没想通我哥为什么突然奖励我。
我哥皱着眉头,很生气,「声声,越来越不讲卫生。」
我被我哥强硬拉去卫生间漱了口,懒得反抗,就喜欢看我哥为我操心的样子。
「哥喜不喜欢那个家教老师。」
我哥很用力地点头,「喜欢。」
他掰着手指头慢慢数,「听白很厉害。他会画画,会写字。他字写得特别好看。」
到最后我哥弯着眼睛笑,在我怀里打滚,「我特别喜欢他。」
我哥毫不犹豫地在我面前夸着其他男人,我有些吃味。
但是看着我哥弯起的眼睛,我又实在舍不得我哥难过。
所以我碰了碰我哥的鼻尖,「哥喜欢的话,那就留下来吧。」
-6-
在孤儿院的那段时间,我很不好过。
年龄最小,体格最瘦弱的人免不了成为被欺负的对象。
见到我哥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未来会有大价值。
漂亮,柔弱,纯真。
像是一朵娇美的菟丝花,这种人无论在哪里都是稀缺品。
我看着顾莞被拳打脚踢,等结束了我才晃晃悠悠地走过去,冲他伸出手,「要跟我做朋友吗?」
「朋友」这两个字像是对我哥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傻子慌张地爬起来,脏兮兮的手还知道在衣服上擦两下,因为过于激动而语序不畅,「好,好的。」
「朋友,我们是。」
他经常在我耳边叽叽喳喳,「你叫什么呀。」
我不理他也不气馁,垂着眼皮慢吞吞道,「名字,知道名字才是朋友。」
「我叫顾莞。」
我哥捡起旁边的树枝,一笔一划,「这个字。」
我撇了一眼,不由得嗤笑出声。
莞,杂草的意思。
我哥见我笑了,更开心了,「是不是很好听,你呢?」
「贺声。」
他缠着我教他「声」字怎么写,我被闹腾烦了在地上划拉两笔。
他就乖乖蹲着,照猫画虎地模仿着。
白皙的脖颈就这么暴露在我眼前,看上去很好欺负。
对于顾莞的遭遇,我都一清二楚,我从来都不会管。
毕竟,打了他就不会打我了。
孤儿院的孩子恶意都是最直白的,在任何东西都需要争、需要抢的地方,所有的不满都被发泄在我和顾莞身上。
可是顾莞总会有不在的时候,一群人乌泱泱地围上来,「傻子带着一个窝囊废,废物二人组。」
「真是笑死我了。」
我估摸着打不过,咬咬牙也就Ţů₈忍过去了。
那天我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护在我身上,替我挨了那顿揍。
两个人硬是一声没吭。
时间久了,或许是觉得没意思。
打完了,人也散了。
我哥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剥开我的头发去看我的脸。
见我脸上没伤,又往下想去拉我的衣服。
我躺在地上摁住我哥的手,看见我哥哗啦啦地掉眼泪。
我有些好笑,「被打的是你,这么着急忙慌的看我做什么。」
我哥红着眼眶,「我是哥哥啊,哥哥没有保护好弟弟。」
晚上脱了衣服一看,我哥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
都这样了还担心我呢。
傻子就是傻子,傻子好骗的要死。
傻ƭų⁵子见我半天没说话,拉起我的手去戳那青紫色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反应过来又迅速闭上嘴,「不疼,嘿嘿。」
弯起来的眼睛更是傻得不行。
当天晚上,我溜进孤儿院的食堂,将一整包泻药全都倒了进去。
上吐下泻,看见眼熟的Ŧüₚ人套着麻袋就往死里打。
不打脸,往衣服下面看不到的地方打。
只要不出人命,这个地方没人会管的。
回到房间,我哥还在睡。
因为疼而紧紧抱住自己,像个虾米一样蜷缩在角落。
被子被踢开了一角,露出后背上得伤痕。
我哥睡眼惺忪,人没醒但是身体比脑子更快,挪着给我腾出来位置,「声声,被子暖好了。」
我扒开我哥的衣服,药膏在手心搓热了揉开了才往我哥身上涂,「睡吧,明天就不疼了。」
-7-
有时候想着,Ṫü₂我哥是个傻子也很好。
他可以只依赖我,我哥不懂爱是什么也没关系。
反正,他这辈子只会待在我身边。
所以在我哥拒绝我亲近的时候,我天都塌了。
我哥抱着玩偶,慢慢的挪到沙发的另一头,不给我抱也不给我亲。
我垂着眼睛装可怜,哽咽道,「哥是讨厌我了吗?」
我哥顿时就急了,咬了咬嘴唇,弯着腰去看我。
「不讨厌声声,最喜欢声声了。」
不一会儿就气鼓鼓地叉着腰,偏过脑袋,「声声你根本就没掉眼泪。」
「你老是骗我。」
「没骗哥。」
很久没听见我哥的声音。
手背上传来湿润的触感,我吓了一跳,「哥,你怎么了。」
我哥扣着手指,带着很浓重的鼻音,「声声,你别不要我。」
我赶紧把我哥搂进怀里,「没有不要你,谁会不要你。哥,你听谁说的?」
我哥甩开我的手,不让我碰,报复性地把眼泪往我衣服上擦。
脖颈突然传来一阵湿润的触感,紧接着就是疼痛。
像只小猫一样张牙舞爪地露出小尖牙。
我最大限度地仰起脖子,更加方便了我哥的动作。
这些年把我哥越养越娇,都会耍小脾气了。
脖颈处的疼痛感突然消失,我哥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抚摸上那个牙印,「痛痛飞走了。」
我有些失望,忍不住怪我哥怎么没咬出血来。
我并不觉得有什么,相反我很乐意我哥在我身上留下一些印记,这样会让我感觉我是我哥的所有物。
他跟我在乎他一样,同样的在乎我。
我亲吻着我哥的发顶,诱哄道,「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听白跟我说,没有兄弟之间会接吻,也没有兄弟会永远在一起。」
「他说这样是不对的。」
「然后呢。」
我哥在我面前从来都不会有什么隐瞒,「这样是变态。」
「声声,别人会不会说你啊。」
我哥靠在我胸口上,不断在原地画着小圈圈。
我点点头,压住心里瞬间翻涌上来的怒意,捏了捏我哥的手,跟他讲道理。
「哥,我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我们彼此陪伴这么多年,没有任何人比我们两个之间更为亲近了。」
手从我哥衣服的下摆探进去。
我哥瘫软在我身上。
「我们之间不仅仅是亲人,也是爱人。」
我哥懵懂地看着我,「什么是爱人。」
「就是下半辈子也要一直在一起的人。」
「这样啊。」我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我们确实是爱人。」
「可是哥你食言了,你因为江听白的两句话疏远我。」
我吻了吻我哥的眼皮,「哥是小骗子。」
我哥圆圆的眼睛瞪大,语无伦次地解释着,「不,不是骗子。」
我将我哥抱在腿上,他皱着眉头推搡我,「声声,搁人。」
我摁住我哥,强迫他跟我接吻,「哥要证明给我看。」
骗我哥主动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他不得章法,只能求助地望向我。
哼哼唧唧地撒娇,「声声,难受。」
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人,这种感觉比身体的接触更让人感到快活。
我掐着我哥的下巴,露出口腔里一点粉色的肉以及唇上的红痕,「别咬嘴唇,咬我。」
到最后,我哥眼神失焦的看着天花板,漆黑的眼球缓慢的转动着。
他勾着我的脖颈,「声声,我好累。要睡觉。」
我在我哥额头上落下一吻,「睡吧。」
卫生间的镜子照出我背后的抓痕,控制不住地笑出来。
我哥是我的了,我也是我哥的。
-8-
江听白的家庭住址很好找,资料上全都一清二楚。
我出现在他家里的时候,他明显地浑身一颤,「贺先生,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颠了颠手里的棒球棒,「现在知道害怕了,在我哥面前胡言乱语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很破败的房子,江听白的家境看样子不是很好。
当然,如果是很好的家庭也不会出来做家教。
江听白一步一步地后退,明明已经害怕到颤抖却依旧在嘴硬。
「你哥智力明显有问题,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行为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在诱骗他,不仅诱骗他还欺骗自己。」
脑袋嗡得一声,像是地震的余韵。
周围什么都听不见了,我一直自欺欺人的事情是我哥绝对信任我,但他无法理解我爱他是什么意思。
半晌,我突然笑了。
一字一顿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听白的脸色一僵。
手里的玻璃杯砸在地上,应声而碎,飞溅出来的碎片在江听白的腿上划出血痕。
「我跟我哥十几年相依为命,你凭什么对我和我哥的生活指指点点。」
一想到那天我哥哭着跟我说,他不想一个人的时候,心都碎掉了。
我哥会不会半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正义,你知不知道我哥就我一个亲人了,这一句话说出去你让他怎么承受?!!!!」
话音刚落下,江听白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五彩缤纷。羞耻到了极点,指关节都咯吱作响。
我揪起江听白的领子,「就不打你了,我哥还等着你上课呢。」
江听白像只死狗一样瘫软在地上,他不敢反抗,我给他开的薪酬要比市面上多得多得多。
「这次只是个教训而已,别让我逮到第二次。」
-7-
我哥不在家。
我想过很多种可能,坐了一会儿实在坐不住。
准备出门找人的前一秒,门被打开了。
我哥毛茸茸的脑袋探进来,客厅的灯很亮,足够我哥看清我。
他兴奋地举起手上的东西给我看,「声声,我要养狗狗。」
我撇了一眼,很虚弱的小狗崽子,不养就要死了。
对上我哥期盼的眼神,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哥一呼吸我就觉得他在撒娇,「好。」
「耶。」
我哥跳起来,「声声最好了。」
他又在勾引我。
小狗叫来福,一只很有小狗味儿的名字。
但是我哥有了小狗,明显在我身上的时间就变少了。
下了班也没有一个热情的抱抱。
我从背后走过去环住我哥的腰,视线盯着我哥手边的毛球,明知故问道,「哥在做什么?」
每年冬天我哥都会给我织一件新的毛衣,再摸摸我的脑袋。
「声声新的一年要越来越好。」
我哥被我吓了一跳,小幅度地拍着自己的胸口。手上动作不停,「在给小狗织毛衣。」
脸上的笑容僵住,我不可置信地指着我哥脚边的白团子,「给它织的?」
我哥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对呀。」
我有些委屈,「那我呢?」
我哥回头,脸皱成一团,「声声有了呀,去年有很多呢。」
「今年没有。」
「我也要。」
裤腿被扒拉了两下,来福不满地冲我叫了几声。
我凶回去,「叫什么叫,再叫给你丢出去。」
脑袋被拍了一下,「声声好幼稚。」
我带着我哥的身体摇来摇去,「不管,我也要。」
「我也是哥的小狗。」
-9-
带我哥走纯属偶然。
那时候的我哥已经长开了,按照当时那个人渣院长的话就是「比女生还水灵」
当天晚上我哥钻进我的被窝,将我搂进他怀里,「声声,院长伯伯跟我说,只要明天我跟他走你就不会再挨饿了。」
腹部传来温润的触感,是傻子把手贴了上来。
「声声要多长点肉。」
我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怎么也笑不出来,明明一开始就是抱着这种想法特意接近他。
现在一颗心脏忽上忽下的不安宁。
手心底下的身体柔软,他的主人无条件的信任着我。
「你知道要去干什么?」
「不知道啊,但是没关系。」我哥往我脖颈里使劲儿地拱,「声声不会饿肚子了,嘿嘿」
我想起院长塞在我怀里的一笔钱,「贺声啊,你是个聪明人。顾莞这么信任你,你该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第二天,我站在孤儿院的门口。
傻子的腰上突然多出一只手,恶心又黏腻。
我看到我哥皱了皱鼻子,这是他害怕时下意识的表现。
退开一步又被重新摁住动弹不得,他无措地站在那里。
本就破旧的衣服的衣角更是被捏得皱皱巴巴。
见我盯着他,我哥脸上立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冲我挥挥手,「声声,再见。」
院长满意地点点头,像是已经幻想到自己用我哥来换取美好的未来,「贺声,当初真的没有看错你。」
我皮笑肉不笑,捏紧了藏在身后的砖头,给院长的后脑勺成功开瓢。
顾莞站在原地,圆圆的眼睛里都是慌张。
我冲过去,抓住他的手,「跑。」
直到后面没有人追上来,我才带着顾莞停下来。
身上的钱足够住在一个好的旅馆。
顾莞还没有缓过神来,「声声,我们怎么走了。」
他甩开我的手,脸上都是固执,「不行,得回去了。」
看着他这副样子我就来气,也不知道是气自己心太软,还是气顾莞这副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的样子。
用手狠狠戳着顾莞的脑门,留下两个红色的印记。
「回去干什么,回去跟别人睡觉。」
我哥呆住,嘴唇也无意识地张开,自顾自地摇摇头,「不可以的,只可以跟弟弟躺在一张床上。」
气笑了,也不知道是假傻还是真蠢。
顾ṱŭ̀ₖ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面前的弟弟看起来跟平时不太一样。
所以他捂着脑袋凑过去,在弟弟脸上落下一吻,「声声别不开心。」
「妈妈说不开心亲亲就好了。」Ṱų₀
我愣住,满怀着恶意,「你有妈妈吗?你就这么说。」
顾莞老实的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我有你啊。」
我认命一般叹了口气,贺声你真是疯了,你跟个傻子计较什么。
顾莞坐在床上,很久都没有说话,小孩子的情绪总是写在脸上的。
平时一翘一翘的脚都安静下来了,「声声,我走了。我们吃什么啊。」
我叠衣服的手一顿,「不用担心,不会抛弃你的。」
带着傻子不一定能活下来,但是不带着他,他就得死。
好歹吃的东西分了我一半儿,养他费不了几个钱的。
-8-
我爸年轻的时候作恶多端,人到中年终于想起有我这么个孩子。
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工地里搬砖。
我哥被我养得很好,白白嫩嫩的。一开始我爸还以为找错了人。
他断断续续说了一大堆东西,我听不懂。
就问了一句话,「我能不能带着我哥过上好日子?」
我哥牵着我的手,挡在我身前,一脸凶狠的看着我爸。
这副模样落在我眼里只觉得可爱。
他点头说行。
等真正上手了我才知道这是一幅怎样的烂摊子。
他带着为数不多的钱款颐养天年,我替他擦屁股。
熬了几年,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几个老不死的跟发了疯似的想从我手里抢走股份。
最近不太顺,收拾收拾准备去找我哥充电。
在我推门而入的一瞬间,我哥耳朵就会动起来。
偷偷瞄我一眼,然后又迅速收回视线,等我出声喊他才会跑过来挂在我身上。
来福也会过来,怎么不算一种老婆孩子热炕头。
一想到这一幕,我就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笑。
本该是平常的夜晚。
如果我没有在我家发现这乌泱泱的一群人的话。
我哥被他们护在身后,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跟我哥站在对立面。
身体僵住,好久才缓过神来,「你们是?」
为首的那个人其实我认识,是顾莞的亲生父亲。
我早就找到了我哥的亲人。
抱着阴暗的想法祈祷他们是一群人渣,但是很可惜,并不是。
院长跟我说我哥是因为烧坏了脑子才被丢弃在孤儿院。
实际上是我哥被拐走了,才烧坏了脑子。
我早就知道这天迟早会来,但我没想到这天会来得这么快。
顾莞的母亲看着我哥身上的痕迹,红了眼眶,她张了张嘴唇,什么都没说。
护着我哥从我身边快速走过。
-10-
「声声。」
没说完的话被尽数堵在喉咙里,我哥挣扎着回头,被强硬带走。
我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
想着我哥会不会恨我。
毕竟我早就知道我哥有多想他的家人。
从前我哥给我缝衣服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提起,「我见过妈妈这样做。」
我哥的动作并不熟练,手指头被刺破了皮会来我面前撒娇要吹吹。
「妈妈就很厉害,她从来都不会受伤。」
我讨厌我哥在我面前提起别人,这样会显得我像只没人要的野狗。
我哥递过来的毛巾被我拍掉。
我问他,「哥,你想离开我吗?」
我看着我哥的神情变得委屈。
「你爸妈都不要你了,为什么要一直惦记着他们?」
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我木讷地张了张唇,整个人颓然下来。
眼泪比声音先出来。
「对不起,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
只有你了,你别离开我。
我哥愣了一会儿,蹲下来将毛巾重新覆在我的额头上,鼻尖都是我哥的香气。
跟我是同一种沐浴露。
我哥贴过来,「别哭。」
我跟我哥的父母聊过,温文尔雅的女人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还是泣不成声。
我哥的父亲还算比较理智,「很谢谢你照顾阿莞这么久,这些年的花费我们都会尽数补给你……」
「但是既然他现在回到我们身边,我想,你们之间也没这个必要再联系了吧。」
「阿莞他该有新的人生。」
声音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否则我们会以诱奸罪起诉你。」
我看着面前与我哥有着三分相似的脸,搓了搓手,沾上一点茶水在桌面写下我哥的名字。
「为什么要取这个字?」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寓意。」
「不是这个莞。」
哦,我点点头,恍然大悟。
菀。
像是个女孩子的名字。
茂盛。
我哥记错了,所以阴差阳错跟我有了这么一段时光。
原来只有我是没人要的野狗。
算了,野狗就野狗吧。我哥幸福就可以了。
至于我,将就将就也能活。
我没再见过我哥,所有的消息发出去也都是石沉大海。我哥那么喜欢我,他不可能不回我。
所以是他的父母不想。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眼泪忍不住掉出来。
要是再忍忍就好了,再忍忍说不定我还能以恩人的身份自居。
可惜了,本来还想着能偷到一个热乎乎的冬天。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我哥幸福,哪怕不跟我哥在一起都没关系。
公司也不用经营了,我都不用养我哥了,我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我去看了我爸,病床上的他脸色灰败,伸手碰了碰我的脸,「是我对不起你啊,贺声。」
似乎是想上演父慈子孝的一幕,我撇头躲了过去。
那么些年,都想不起来自己有个孩子流落在外。
现在老了,知道自己没办法像年轻时候一样潇洒了,找个人为自己的后半辈子负责。
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捏着氧气管,看着我爸的呼吸逐渐急促,床榻也跟着震动。
「你知道我妈是怎么死的吗?」
「猝死的,就在工位上。打三份工连轴转,身体扛不住一下子就倒了。」
「你倒是舒服。」
我妈死的时候,我才八岁。
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只知道自己再也看不见妈妈了。
「那个时候你在哪?我妈这么辛苦的时候你在哪?」
我爸颓然下来,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很久,很久,才听到一声如同破败风箱的沙哑声音,「对不起。」
我松了手,在他快要窒息的前一秒,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活着吧,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下半辈子就在床上度过吧。」
-11-
我买了最近的航班,其实也没想过去哪里。
但是那个没有我哥在的房子实在是太难受了。
皑皑白雪落在不远处的山上。
登机的前一刻,恍惚间听到了我哥的声音。我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是想我哥想疯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转头,清脆的巴掌落下来。
真熟悉。
我才敢确定面前的人是我哥。
我被打偏了脑袋,我哥嘴唇发抖,眼泪在通红的眼眶里打转,「贺声,你准备去哪里?」
「不是说要一直在一起的吗?你又骗我。」
我顶着红肿的脸,安抚着怀里拳打脚踢的人,「哥,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这才注意到我哥满身狼藉,右脚脚踝处高高肿起。
「顾莞,跑这么快。」
顺着声音望过去,是江听白。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早说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啊,我以为搞禁忌之恋呢。」
我哥的脚踩在我的小腹上,一字一句小声控诉着,「他们不让我跟你待在一起,我才不要。」
很凉,我哥的手也很凉。
脸红扑扑的,稍微扬起一点脑袋,满是骄傲的神情。
「明明这些年一直都只有我们两个。」
红花油涂在我哥脚踝处,慢慢地揉开。
我哥也不喊痛,手指抓着卫衣带子晃荡着,「所以我跑了,好多人都追不到我。」
「我躲在小巷子里准备去找听白,墙塌下来了,质量一点都不好,我就摔下来了。」
「听白带我来找的你。」
我哥冲我伸出手,白嫩的手心里满是红痕,「但是你看,都没有破皮哦。」
「我就猜到声声回来这里,差点就赶不上了。」
「我厉不厉害。」
我哥每说一句话,眼眶就更加酸涩一分。
想起来了,以前跟我哥提过一嘴有空带他去国外看看。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而已,我哥还记得。
我嗯了声,压住哽咽,「哥最厉害了。」
「哥不是很想妈妈吗?为什么要跑呢。」
我哥突然害羞起来,盯着我一字一顿道,「因为声声最重要了。」
-12-
我带着我哥回了他家。
客厅正中间的两人憔悴,不安。
完全看不出第一面时雍容华贵的样子。
看到我哥,明显眼前一亮,「阿莞,来妈妈这儿。」
我哥躲在我身后,摇摇头,「不要,我要跟声声在一起。」
简单的举动足够让人崩溃,面前的人指着我,似乎要把这些年所有的不甘和怒火都发泄在我身上。
「为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他对你做了什么?」
「你知不知道这个畜生对你做了什么?」
发髻散乱,跟个疯子没区别。
我捏了捏我哥的肩膀,「哥,去跟江听白待一会儿。」
我哥看着我,半晌不说话。
我有些无奈,「我跟哥保证,这次肯定不走。」
他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走之前不放心地叮嘱着,「那声声要快一点哦。」
我坐在沙发上,我哥会选择我。
这个认知让我连在他父母前都有底气不少。
我一直认为是我哥离不开我,事实上我更离不开我哥。
我擅自做了决定,认为我哥待在他们身边会更幸福。
忽略了我在我哥心中的地位。
「我哥对你们没什么感情的,你们错过了他人生中所有的重要时刻。」
话音刚刚落下,面前的人脸上血色尽褪。
我细细地数着,「我哥生病时是我在身边,打雷害怕时也是我在身边,他的自理能力是我像照顾婴儿一样日复一日磨出来的。」
「之前话都说不全,我嘴皮子都磨破了,一个字一个字地陪着他练。」
「他常吃的维生素是水果味儿的。」
「你们现在看到的健康我哥,都是我花时间和精力养出来的。」
「为人父母的没有尽到一点责任。我现在想通了,你们的意见根本不重要,如果你们不同意,我就带我哥走。」
我当然知道这些话会像刀子一样扎进他们的心脏。
我也知道他们会有多痛。
可是我偏偏要说, 我跟我哥受了那么多苦。
他们动动嘴皮子就想把我哥从我身边抢走, 门都没有。
我从来都没有刻意隐瞒过我哥的消息,这么久才找到,可想而知。
只有我,只有我永远把我哥放在第一位。
我起身, 「二位考虑一下。」
「他要是不懂呢。」
身后传来一道很轻的声音,「他要是这辈子都不知道这些事情是什么意思呢。」
我脚步一顿,「不重要。」
-13-
我哥被我背在背上,右脸已经在肩膀上压出印子。
迷迷糊糊蹭着我的后脖颈嘟囔,「声声,你闻起来苦苦的。」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哥闻错了。」
来福冲过来蹭着我的裤腿。我哥挣扎要下去, 没受伤的脚一蹦一跳地往沙发上靠。
举起来福,「看, 我给来福买的新项圈。」
吊牌上印着「幸运小狗」
我看着项圈突然喉咙发紧,我不在的时候我哥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真好啊,真好。
我哥最近变得黏人了很多,轻微一点动静我哥就会醒。
条件反射地抓住我的衣角, 「声声去哪里。」
「就在哥旁边工作,哪里也不去。」
又是一年冬天, 我跟我哥从顾家刚刚吃完饭。
街边放起了烟花, 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炸开。
「声声, 低头。」
我哥神神秘秘,我乖顺的低下头, 「怎么了。」
脖颈处被一个冰凉的物体触碰着,我低头, 银色的戒指在空中旋转。
GH 两个大写的字母泛着冷光。
歪七扭八, 一看就是我哥亲手刻得。
我哥不好意思得挪开视线, 皱了皱鼻子, 「好像有点难看。」
「顾莞。」
我叫他得名字, 我哥当即插着腰,「声声, 没大没小。」
「你知道送这个得意思是什么吗?」
我哥站在灯光底下, 有那么几秒,我以为会听到往常那种天真到残忍的回答。
我哥轻轻握住我的手腕, 十指相扣。
一字一顿,认真道, 「知道。」
「是爱人的意思,是永远都要在一起的意思。」
我哥眨眨眼睛,「声声骗我说接吻是兄弟之间的秘密的时候,心跳跟现在一样快。」
银色的戒指贴在胸口处, 那块皮肤隐隐被灼烧起来。
「贺声, 我爱你。」
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我哥突然凑近我,鼻子几乎贴上我的下巴。「声声在哭吗?」
「没有。」我别过脸,被我哥捧住脸颊重新转回来。
眼尾被摩挲了一下,「不哭。」
我哥歪头想了想,突然撩起衣摆,「给你摸摸肚子, 不哭。」
我破涕为笑,「哥,少跟来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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