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纸扎铺里来了个快死的小女孩,我想救她,她却说死了比活着好。
机缘巧合下,我的灵魂进入她的身体。
父亲酗酒对她拳脚相加,弟弟吃剩的东西给狗都不给她。
七月十五鬼门开,正是头七回魂夜,冤鬼找替身。
小女孩的家人求我救命。
可这冤鬼,是我招来的啊!
-1-
「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微弱细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抬眼瞥去,竟然是一个活着的小女孩。
我的纸扎铺子只做死人的生意,活人是看不到的。
她能看到我的铺子,唯一的原因是,她阳寿已尽,快要死了。
「请进。」
我放下手中的纸扎,招呼这位特殊的客人。
小女孩有些拘谨,进了屋子就不肯再往前走。
她十分瘦弱,宽大的衣服像口袋套在她身上。
头发干枯得像一把稻草,眼底乌青,脸上没有普通孩子的婴儿肥,只有一片灰败。
很难想象,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里会有这样的孩子。
她在宽大的口袋里掏了一会,掏出一把钱递给我:
「姐姐,我只有这些,可以买些什么呢?」
我接过那一捧钱。
有一块的,五块的,但大多都是五毛一毛的硬币。
我蹲在她身前:
「小朋友,姐姐这个铺子不是超市,没有糖果和玩具,姐姐店里卖的是纸扎,你用不到的。」
她眨了眨因瘦削而显得更大的眼睛:
「姐姐,我用得到的,我马上就要死了。」
她声音温软,语气中没有丝毫对死亡的恐惧。
我接过她手中的钱,故意地摸了下他的手。
她额间出现一个红色的印记,正方形,像是某种印章盖上去的。
印章微微发红,她像是被烧灼般皱紧眉头。
离魂术!
真是造孽!
谁会对这么小的孩子下这样的狠手?
我是修行之人,见不得这种恶毒。
放下手中的纸扎,我拉过小女孩的手:
「你是知道自己身上将要发生什么,对吗?」
小女孩挤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我知道自己就快死了,奶奶说,我死后会用纸扎一个漂亮的小熊玩偶烧给我。」
说着,她神情黯淡下去,声音也逐渐微弱:
「可是奶奶答应过我的事情,从来没有做到,我不想再相信她了。」
说着,她像整理好心情般,扬起头,大大的眼睛里沁着泪水:
「姐姐,我可以买一个纸扎的小熊吗?」
虽然我是纸人,可五感尚在,她说出的话让我感到心酸。
我大概也是在这个年纪出了车祸,身体几乎支离破碎,可还是含着一口气久久不愿咽下。
修习茅山术的爷爷便用茅山术做了个纸人,将我的灵魂封在里面。
我需要积攒功德,才能留在人间。
抚摸着她的头,我甚至感受不到一丝人气,她马上就要死了。
我将自己一窍魂魄放入她体内,能让她多支撑些日子:
「小妹妹,姐姐可以救你,你不用死的。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姐姐会帮你。」
谁知,温顺的她竟像受惊的兔子一般抽回了手。
她一脸的纠结,终于是害怕占了上风。
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珍珠般的泪滴涌出更多:
「不要,我不要活着了,我还是死了比较好。」
「我不买了,再见。」
她跌跌撞撞地离开铺子,等我追出去,她已经跑没了踪影。
-2-
离魂术是禁术,本质是种献祭。
比直接杀死祭品献祭,担的因果更小。
看着女孩衣着,我猜测。
女孩的父母大概是工作繁忙,交由奶奶照顾。
老人家岁数大,也许是糊涂,也许是不懂,可能被诓骗,或许根本不知道。
我出车祸,尚且留住魂魄在人间。
被离魂术献祭,那是魂飞魄散,不入轮回,消失在天地间。
我若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也算是一件功德。
-3-
太阳西沉,阳光不再耀目,我走出了店铺。
还好我将一窍魂魄放在了女孩的身上,寻着气息,是可以找到她的。
不知不觉间,我走到了富人别墅区。
别墅区有门卫二十四小时守着,我刚想进门就被拦住。
可这难不住我,我可是个纸人。
找到无人处,我借着风轻轻一跃,就飘进了小区。
一幢幢别墅矗立,每栋房子都离得很远。
能在这里Ţūₖ买房子的人,身家必定不菲。
看样子,那小女孩的奶奶应该是富人家的保姆,带着孩子工作,也实在不容易。
我能救她一命,必再添一笔功德。
停在一幢别墅前,我感觉到灵魂强烈吸引,那小女孩就在这幢别墅里。
别墅奢华,院子里有个上了岁数的阿姨在浇花。
我走到门前拿出笑意:
「您好,请问您家是不是住了一个小女孩?」
那老太太抬头看我,神情疑惑。
我解释:
「那小țúₗ女孩似乎是跟奶奶住在一起,大概有五六岁的样子。」
老太太眉头一皱:
「你找她做什么?」
我看这人衣着整洁,裁剪得体,并不像个干活的佣人。
怕得罪主人,我便寻了个借口:
「我昨天偶然遇到小女孩,我觉得她好像身体不太好,我这边正好有些营养品,想送给她。」
那老太太一听,脸色骤变,嘴里不住地念叨:
「这死丫头,又偷偷跑出去!今天是关键时刻,若是坏了我的好事,我……」
她念叨着,突然意识到我还在外面,接着抬头看我,语气十分不善:
「我家可没什么小丫头,你赶紧走,骗钱还骗到高档别墅里来了!再不走,我叫保安赶你出去!」
我还想说点什么,她扔下水壶,头也不回地走进屋中。
这就有些难办了。
如果是普通人家,我借风飘进去,把小女孩找出来也不算难事。
可这别墅门口有两个石狮子镇宅,入户大门上还贴着门神,我便不能轻易进门。
我虽不是邪灵,可这石狮子和门神像是某种界限。
若是我越界,鬼差的办事簿上会记上一笔,待他们来找我,我还要费心解释。
算了,我的一窍在小女孩身上,她暂时性命无虞,我总会有机会再见她。
-4-
纸人不需要睡觉,可我想要让自己活得更像个人,所以作息正常,按时睡觉。
我躺在床上,一阵剧痛传来。
那是我的一窍受到了攻击。
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清楚地感受到过疼痛,这让我有些兴奋,还有点担心。
这小女孩,定然是遭遇了什么事,才通过这一窍传到我身上。
我刚要灵魂离体,想飞去看看她发生了什么。
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我卷走,再睁开眼时,我手脚被束缚,关在一间黑屋子里。
那是一间写满符纸的屋子,燃着七七四十九根长长短短的蜡烛。
这种阵法我没见过,但我猜想,这就是离魂阵。
等我将四周看清楚才发现。
我,居然变成了那个小女孩!
看着自己的小手小脚,我有一瞬间想哭。
因为爷爷用了障眼法,在别人眼里,我的手脚与常人无异。
但只有我能看到,那是竹条做骨,白纸糊皮,月光照在上面,惨白得可怕。
这突如其来的柔软,让我想起了曾经那个已经支离破碎的身体。
就连脑后的疼痛都已经不那么让人难以忍受,手脚接触到冰凉的地砖,凉得让人觉得安心。
我正享受着身体上的变化,门外的声音传入耳中。
「死了吗?她死了没啊?」
一个女声稍显年轻,颤抖着答道:
「没死啊,大师说今夜子时,她会七窍流血。她刚才是七窍流血了,我摸着也没气了,可是那眼睛还闭不上,眨呀眨地看着我,我一害怕就跑出来了。」
那个稍微苍老一些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她才八岁,你怕她做什么?再说,有大师的法阵,她还能诈尸不成?」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那苍老的声音更加清晰:
「我倒要看看,那个赔钱货能变成什么怪物!」
一个人影从暗处走了进来。
她的眼睛像阴暗水沟里的老鼠,精明且灵活。
门口有一根长竹竿,她拿起竹竿戳了戳我的肩膀:
「赔钱货,你死了没啊?」
我眨了眨模糊的眼睛才看清,这个人就是白天在庭院中浇花的老太太!
我没作声,继续盯着她。
没想到,她一棍子便抽到了我脸上:
「瞪什么瞪?我可是你奶奶,你居然敢这样瞪着我,你个没教养的赔钱货!」
我身在法阵中,又被绑缚住手脚无法躲避。
我尝试让魂魄飞离肉体,可任何法力都用不出。
我虚弱地抬起头,看着眼前两人。
他们一脸疑惑,像是不敢靠近我。
老太太扔掉手中的棍子,对女人说:
「你看着她,我去给大师打个电话。」
说完,她转身便走,只剩女人在这里看着我。
我口干舌燥,张了张嘴,满嘴的铁锈血腥的味道:
「我好渴啊,能给我一点水吗?」
女人到底是年轻,似乎有些不忍。
她想了想转身出去,不一会就端了一碗水进来。
我就着她的手喝了水,神思终于清明了一些,下意识地开口说话:
「妈妈,我好疼。」
女人神色里有一丝的不忍,却并没有任何要帮我松开的行为。
她将水碗放下,然后退到门口:
「现在还不能放了你,看看大师怎么说!」
片刻后脚步声传来,女人虚掩上门走到外面与老太太说话:
「妈,大师怎么说?」
老太太声音中带着为难:
「大师在闭关,是他弟子接的电话。」
「我与小师傅说了这种情况,他帮我们算了一下,仪式确实是成功了,她能活下来,也许是命大。」
「不过这一切还不确定,需要等大师出关之后,亲自看看。」
-5-
我被关了两天。
在这期间,我尝试召唤小女孩的灵魂出来,却没有一点气息。
可能是因为阵法限制,也可能是因为小女孩的灵魂真的消散了。
我虽然叫不出小女孩的灵魂,但是我能感觉到,这间屋子,死过不止一个人。
那阴森幽暗和让人头皮发麻的寒冷,是经久不散的怨气。
即将要饿死时,她们将我放出来,扔给我一碗剩饭让我吃,然后站在客厅里小声说话:
「不管怎么样先放出来吧,饿死了更不好弄!」
「妈,我害怕!」
「怕什么?也不是第一次了,再说了,这不是还活着吗?」
听到她们说话,我手中的筷子停下来。
不是第一次?
也就是说,这样的献祭,她们做过很多次了。
这术法,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见我安静吃饭,两个人没再管我,自顾自地去做其他事情。
吃完东西,我缩在杂物间里休息。
这具身体不是我的,我也没办法使用任何法术。
灵魂跟身体并不相容,我能感受到,这具身体已经开始腐烂。
脸颊的擦伤已经不再流血,但不是愈合,只是身体里的血液已经凝固。
身上的伤口也没有结痂,而是有腐烂的迹象。
我的灵魂脱离不了这具身体,而身体又在腐烂。
我必须在这具身体腐烂前做点什么。
入夜,听着女人和那个老太太睡了,我推开门悄悄走出去。
手头没有香烛,我只能结手印召唤鬼差。
可我前前后后换了七八个术法也没有将鬼差召唤出来。
我专心致志地结印,突然,一个巴掌将我掼倒在地:
「大半夜地站在院子里像鬼一样,你想吓死老子啊?」
这具身体本身就体弱,没有任何支撑,头直接磕在地上。
尖锐的疼痛让我浑身颤抖,不由自主地惨叫出声。
那男人松了松领带,似是不解气一样,又在我肚子上猛踹了几脚:
「晦气东西,真晦气!」
他摇摇晃晃地往屋里走。
而他不知道,他的身后正跟着一个鬼魂。
鬼魂想跟着他进去,走到门口时却像是被灼伤一样弹飞出去。
我忍着疼痛,努力地朝她身边爬过去。
鬼魂会保持死之前的样子,所以人死之际,家人都会为死者穿上寿衣,让死者体体面面地走。
这小女孩六七岁的样子,死状有些恐怖。
胳膊被砍掉了一截,脸部大面积烧伤,疤痕触目惊心。
不知道为什么,肚子上开了个口子,暗红色的血迹布满衣襟。
见我向她爬过去,小女孩瞪大了眼睛,双眼瞬间蓄满泪水:
「你能看到我?没有人能看到我,我一个人飘了好久。」
我点点头,尽量安抚她:
「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跟着他?」
小女孩想了半天,她眼里慢慢积蓄起恨意,无辜的眼睛瞬间变成全黑色,就连声音也跟着变得尖厉: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他,只知道,我要杀了他!」
说完,她再次飞身想冲入门内,结果依然是被弹了出去。
这房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可以将冤魂拦在外面。
小姑娘不甘心,一次次地飞撞,一次次被弹开,每撞一次,灵魂便会更加暗淡。
我怕她的灵魂被撞散,急忙拦住她:
「你别撞了,进不去的,我可以帮助你!」
女孩终于恢复了些神志,停了下来。
「你从小区出去往西走,大概一千米的地方有个条商业街,商业街中心位置有一家纸扎铺。」
「你进去,找一个叫茹茹的纸人,带她来见我。」
小姑娘懵懂地点点头。
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得懂我说话,毕竟她才六岁。
看着她飘远,我只能祈祷一切顺利。
一个小时后,茹茹和小姑娘飘了过来。
茹茹是我捡的残魂,一直在店里养着,跟我做个伴。
她见到我开始还不敢认,直到认出了我的气息:
「雯雯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有些急切。
「茹茹,来不及说了,我没办法结印请鬼差,你快看看出了什么问题。」
茹茹在我身边多年,虽然没有法术但也学了个皮毛。
她在虽请不来鬼差,但也并非冤魂,可以在别墅里来去自如。
天色渐亮,就在东方泛白时,茹茹终于从别墅里出来:
「雯雯姐,这屋里三个大阵,一个小阵,但是我不知道叫什么,我要回去查查你的笔记。」
茹茹带着小姑娘飘走,以免被日出的第一缕阳光灼伤。
我缩回储物间里睡了一会,就被门口嘈杂的声ƭṻ₃音吵醒了。
昨晚酒醉回来的男人带着年轻的女人和老太太正在门口换鞋,嘴里止不住地抱怨:
「都说她身体不好,别再卖她的器官,你还不听。」
老太太一脸的狠厉:
「一个丫头片子也不值钱,乞讨能讨来几个钱,死了就死了呗。」
男人皱眉:
「她死了不要紧,尸体怎么处理?外面到处都是监控,扔都没地方扔!」
说话间他们就穿好了鞋,刚要推门出去,男人像是想起了什么:
「家里那个丫头呢,不是说没死吗?我带去工厂吧。」
说完,便要脱鞋进门。
老太太一脸不悦,推搡了他一把:
「她暂时还不能动,等大师闭关出来再说。先别管她,赶紧走吧,处理完那尸体,我们得早点回来。」
「今天是七月十五,大师说了,我们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回家。」
三人匆忙出门,彻底没了声音我才从杂物间出来。
器官,讨饭?
联想昨晚小女孩的死状,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但是我却无法抓住。
-6-
他们不在家,没人看着我,我能去的地方就更多了。
别墅很大,就是普通的生活区,而关着我的地下室,并不在别墅下面,而是在别墅后面。
他们将我从地下室带出来后,就不准我再靠近那边。
这地方像是个小花园,里面还有葡萄架,而地下室的入口就隐藏在葡萄架下面。
地上的入口有一扇铁门封闭,铁门上挂着一把暗红色的大锁头。
我试着用法力打开,却没有一点松动。
在花园里逛了几圈,想着看看有没有什么石头可以砸开这个锁。
逛着逛着突然发现了问题。
这个小花园,看似像普通人家的花园,有葡萄架有鲜花还种了几棵白菜。
实际上,这里的所有布局是个锁灵阵。
怪不得我一点法术都用不出,原来是锁灵阵禁锢住了我的灵魂。
走到前院将大门打开,离开这个别墅院子,那股无形中的压迫感一扫而空。
压迫感消失,我尝试了一下,立刻就脱离了小女孩的身体。
她软软地倒在地上,昨天被男人打倒在地时,额头都磕得凹了进去。
因为我的离开,脸上的尸斑迅速扩散,小小的一张脸青紫交加。
所以,如老太太所说,离魂术是真的成功了,小女孩的灵魂已经被献祭。
她死在了那一天,而我没有救到她。
我能进入她的身体里,可能是因为她的执念吧,我记得,她想要个纸扎的小熊。
我走到她身边,轻轻地摸了摸她稚嫩的小脸:
「放心吧,我会给你扎很多玩具的,不让你孤单。」
「我也会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报应,不让你白死。」
抬手结印,唤出阴差。
阳光对灵体有影响,所以阴差被我唤出来时,有着一丝不耐烦:
「姑娘唤我,所为何事?」
我福了福身行了个礼:
「阴差大人,别墅里还有一个地下室,大概有冤魂。劳烦您请出生死簿,看看这房子里有哪些没被带走的魂魄。」
鬼差板着脸:
「阳寿尽人死离魂,这生死簿上都记着,俗话说『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怎么可能有未带走的魂魄?」
鬼差语气带着一丝怒意,仿佛我在说他玩忽职守一般。
我急忙解释:
「鬼差大哥你误会了,这房子里被人摆了很多阵法困住了冤魂,我才疏学浅并不知道是什么阵法,所以才冒昧请您上来的。」
鬼差见我态度良好,语气缓和了不少:
「哪栋房子?」
我指了指眼前:
「就这栋。」
鬼差皱着眉头: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这里只是个小花园而已!」
我心下愕然:
「怎么会是小花园呢?我们现在正站在别墅的门口啊!」
鬼差认识我,知道我不可能戏耍他。
结合我之前说的话,他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鬼差向前走了一步,毫无疑问地,从围栏穿了过去。
继续向前走,居然径直穿过了别墅,直接走到了花园。
我急忙跟进去,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被一股无形中的力量阻拦。
我进不去了!
这怎么回事?
那边,鬼差也走了出来:
「我在此地驻守,从来没留意这件事。你说这是一间别墅,我却没看到房子只看到了花园。」
「想必是有人摆阵,隐藏了自己,骗过鬼差。」
「这里很危险,你灵体脆弱不要在这里逗留,待我下去与无常大人报告,入夜我们会再来的!」
可能是情况紧急,鬼差如一阵风般走了。
我本想着鬼差能解决这件事,但事情好像出乎意料的困难。
鬼差刚走,躲在书后的茹茹飘了过来:
「雯雯姐,ṱŭ⁽我找到那三个法阵了。」
「地下室的是离魂阵,献祭灵魂。第二个是锁魂阵,阵中冤魂无法出去,外界魂魄也无法进入。」
「一个障眼阵,这个应该是避开阴差查访的,还有一个小小的招财阵。」
招财阵很正常,很多生意人家都有摆,是个很普通的风水小阵。
离魂阵,献祭灵魂定是有所求,而障眼阵是避过鬼差查访,这都很正常。
可没见过还有人做锁魂阵的!
把怨锁在自己家里,就不怕出问题吗?
我看了看偏西的太阳,那家人说天黑之前要回家,应该是快回来了。
我不能再等了,等他们回来,就什么事都做不成了。
再三思考,我准备先破这锁魂阵。
我只能进这别墅,把阵中被锁的冤魂放出来,我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7-
将小女孩的尸体放进院子,我在院中准备破阵。
茹茹将店里的黄纸剪刀香炉拿过来。
我剪了数十个纸人依次放在地上,点上三支香口中默念:
「上敬神明,下敬鬼差,奉上功德,助我破阵!」
手中不停结印,地上的纸人像是有了灵魂一样浮起在空中。
「一,二,三……八。」
整整八个纸人飞出,分别位列八方。
「九宫八卦阵?」
是了,我在地下的时候就感觉怨气冲天,这房子里必定有冤魂。
能困住冤魂的,无疑只有九宫八卦阵。
布阵的是个高人,布阵易,破阵难。
我集中精神,从乾起手,俯身于纸人身上。
八阵七死门,只有一个生门,准确找到生门,就能破阵。
霎时间,冲天怨气四起,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原来,这八个阵是由八个女孩子灵魂祭阵,那离魂阵也是用作此用。
我俯身看遍每个纸人,每次看到的都触目惊心。
四至六岁的女孩被带到这个别墅,养两年就要献祭一次。
他们吃的是剩饭,穿的也是破衣服,平日里不许出门,就瑟缩在杂物间里。
男人喝醉酒看到女孩子就会拳打脚踢。
献祭的第三个女孩,也就是第六年,这栋别墅里出生了一个男婴,全家欢天喜地。
女孩以为家里添了孩子,所谓的「爸爸」「妈妈」「奶奶」能对她好一点。
可等来的,是一桶冷水,她被活活溺死在里面。
第四个女孩到来后,她成了两岁男孩的玩伴。
男孩拿她当马骑,用玩具打她,死的时候,也不过六岁。
最后的最后,我看到了我附身的那个女孩。
这家男孩已经长到八岁。
他用火烧她的辫子,在她睡觉的被子上尿尿。
饿了她两天后,把那一小碗剩饭,当着她的面喂给了家里的小狗。
可怜小女孩饿得不行,只好去狗嘴里抢饭吃。
这些女孩的遭遇我全部感同身受,就像我亲身经历过一样。
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不觉中眼泪流了出来。
这冲天的怨气,怎么消解!
这恨,该是多么强大的能量!
八门,无一生门,全是死门,因为这些女孩子,全都被献祭了!
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家?
他们献祭了八个女孩的灵魂,是要做什么?
无法破阵,只能等鬼差请来黑白无常。
-8-
在这八卦阵中看到那么多事情,我无法坐视不理。
这无关累积功德,而是我从内心想要杀了这一家!
我在阵中亲身经历,感同身受,我也是个魂体,巨大的怨恨让我也变成了冤魂。
汽车发动机声由远及近,我再次附到小女孩的身上,走回了别墅。
太阳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天空,那家人急忙冲进屋子。
三个人像是跑得急,坐在地下大口喘气。
男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还好赶在天黑之前进来了。」
他们如蒙大赦,老太太和男人忙活着,打开了屋里所有的灯,拉上所有窗帘。
老太太冲着女人骂道:
「愣着干什么?赶紧干活!」
女人声音颤抖:
「老公,我害怕,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男人看着瑟瑟发抖的女人:
「我这都烦一天了,你别再找晦气!」
女人摇摇头:
「我觉得外面的阵法被动过,我能感觉到,小宝有些烦躁不安。」
我想起在八ťû₉卦阵中看到的一个孩子。
第一个孩子是这女人生的孩子,他们把自己的女儿拿来做阵基,以血脉献祭牵制。
虎毒不食子!
人怎么可能坏到这个程度?
我藏在杂物间里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想到这些,我的恨意竟有些控制不住。
我虽是魂魄,但从小受爷爷茅山之术教导。
行善事,锄奸恶,积功德,从没害过人。
可此时此刻,我感觉自己无法压抑身体里的怨气,那股怨气,只想将眼前三人撕碎。
可能是阵法里的纸人感受到我的情绪波动,影响了祭阵的灵魂,女人更加心神不宁:
「老公,我们出去看看吧,外面的阵法真的有些不对劲!」
男人皱着眉:
「今晚是七月十五,我们不能离开这个屋子!」
女人脸色惨白,鼻尖沁出汗珠:
「那怎么办?万一这个阵法反噬我们怎么办?」
男人一脸为难,老太太从楼上下来:
「那个死丫头不是在家吗?叫她出去看看。」
女人立即反驳:
「万一她被门外的厉鬼撕碎了怎么办?」
老太太冷笑:
「死就死咯,她早就该死了!」
男人眉头立即舒展开:
「对,叫那个死丫头去看!」
我透过门缝,看到男人向我走过来。
他一脚踢开杂物间的门,拽着我的头发把我拖了出去。
拖到别墅院子的后门,大力将我扔在地上:
「你出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什么问题!」
-9-
我透过窗子看着外面。
七月十五鬼门大开,冤魂厉鬼齐出,游荡在外。
或跟家人见一面,或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此刻,别墅外面站着密密麻麻的身影。
有老人,有小孩,还有成年人。
此刻,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们要布这个阵,为什么躲在屋子里不肯出去。
他们害过的人太多了,怕遭报应!
我打开门,坦然地走出去。
众厉鬼见我出来,齐齐露出最凶恶的样子冲我扑过来。
但这房子外面有阵法,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冲破。
我站在院子里,尝试与他们对话:
「大家有什么冤屈,与我说来,我必将众位的话,敬告黑白无常。」
说罢,我拿出香炉,点上三炷清香。
我被困在阵法中不能召鬼差,况且今夜是七月十五,鬼差繁忙,也不一定能召来。
点香是为了外面的冤魂。
香能通心意,他们受了我的香火,知道我跟屋里的并不是一家人后,便停止了攻击。
一个男人浑身湿哒哒的,红着眼睛站了出来:
「小姑娘你快跑吧!这一家人是人贩子,你再不跑,会将你卖掉的!」
说罢,他眼角开始流出血泪:
「那女人自称模特学校的老师,说看上我女儿,要带她去制作模特卡。我老婆去前台缴费,转身女儿就被他们带走了!」
「我找了女儿五年,至今下落不明,老婆病死前还在念叨丢失的女儿,死都不瞑目啊!」
「我跳江自杀,就是为了变成厉鬼,生生世世缠着这禽兽!」
又一个老太太站出来:
「儿子儿媳妇将孙子交给我在乡下照看,这天杀的男人开着面包车,将我孙子抱起来就跑!」
「儿媳跟儿子离了婚,儿子骂我看不住孩子,我也没脸再活着了!我变成鬼就是想要杀了这一家人!」
一个女人穿着医院的病号服:
「我刚生完孩子,屋里的这个老太太装作孩子的奶奶,说抱孩子去喂奶,从护士站骗走了孩子!」
「听到孩子丢了的消息,我直接休克过去,本就身体不好的我血崩而死!」
「他们到底把我的孩子送去哪里了?」
人贩子?
居然是人贩子!
脑中灵光乍现,我突然想起昨夜那个小女孩。
她身上的烧伤,她肚子上的大Ŧṻₑ洞。
小女孩站出来,脸上的烧伤变得更加可怕:
「他们将我拐来,打断了我的胳膊,用火烧烂我的脸,把我送到大街上去乞讨。」
「前几天,他们要卖我的肝,我身体不好,在手术中没挺住!」
说完,那小女孩呜呜地哭了起来。
听着他们的叙述,我早已经泪流满面。
这冲天的怨恨,这刻入骨髓的痛,就是破阵的关键!
「茹茹,准备好了吗?」
茹茹一改平日里的怯懦胆小,声音里也带着愤怒:
「雯雯姐,准备好了!」
「好!给我挖!」
我一声令下,从远处飘来数十个纸人,我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黄纸和剪刀飞速地剪着。
纸人落地,飞速地动起来。
大些的纸人带着工具,挖土的挖土,搬石头的搬石头。
小号的纸人,正在拔掉花草。
外面的冤魂进不来,我又不能施展法力,这些纸人却可以。
纸人没有怨气,以茅山术法驱使,这只是个简单的术法,阵法对纸人没有克制效果。
当我召唤纸人来挖地的时候,屋子里三个人都变了脸色。
男人打开门叫骂:
「疯丫头,你在干什么?」
我转身看向他:
「我在干什么?」
「我在破阵啊!」
男人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想冲过来打我。
身后的老太太一把拽住他:
「别出去,我们赶紧给大师打电话!」
门咔哒一声锁住,三个人站在玻璃窗看我将后院挖烂。
男人焦急地拨打着电话,老太太对我破口大骂,骂声大得我隔着玻璃都能听见: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对付我们吗?等电话打通了,大师来了你就完蛋了!」
男人电话打不通,急得满脸汗,伸出手指指着我威胁:
「等天亮了,我就出去打死你!」
看着他们急得跳脚,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打我?你昨晚不是打过吗?」
我指着额头:
「看到了?昨晚你打的,已经凹进去了。」
我撸起袖子,露出青紫的胳膊:
「打死我?我早就死了!」
「知道这是什么吗?这个,叫作尸斑!」
「呵呵,威胁我?我觉得,你们等不到天亮了!」
「我,还有我身后的冤魂,我们,不会让你见到明天的太阳!」
屋里不断的叫骂声,让我的恨意越涨越高。
我感受到控制不住的杀意萦绕在我周身。
「雯雯姐,挖出来了。」
一具,两具,整整八具骸骨。
它们大小不一,腐烂的程度也不同。
有的已经化作白骨,有的还没有腐烂完全。
从前的冤魂并没有这么大的恨意,看到这些女孩子的尸体,他们或许想到了自己的亲人,或许是想到了自己,所有冤魂的恨意都被激起。
这冲天的恨意让阵法摇摇欲坠。
就是现在!
我抬手结印:
「集吾等之怨恨,让恶人血债血偿!」
「破!」
三个叠加的阵法Ţŭ̀ₒ全部碎裂,整个大地都在震颤,狂风夹杂着怨恨的怒吼,卷起的旋风将地上的土扬起。
一瞬间,我身上的桎梏消失不见。
我身后的冤魂们也都没有了阻拦,一步一步地走进院子。
屋中三人还在焦急地打着电话,他们看不见我身后的冤魂。
没关系,现在我有了法术,我要让他们看看,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抬手结印,三束银光飞进屋内三个人的眉心。
他们的精神一振,三人不敢相信般地揉了揉眼睛。
接着,男人的手机掉在地上,女人捂着头拼命地往男人怀里钻。
老太太站在那,裤腿间一片湿濡,生生地被吓尿了。
男人还算镇定,一手揽住女人,一手拉过老太太:
「别怕,屋子被大师下了咒,这些冤魂打不开门的,只要我们在屋子里,他们进不来。」
我再次忍不住笑出声来:
「呵呵,是吗?」
「我们真的进不来吗?」
男人一副我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下一秒,只听见:
「咯嗒……」
「咯嗒……」
沉重的门折页年久失修,发出的吱呀声响彻别墅。
这下,别墅内的声音听得更清楚了:
「老公,前门开了!」
「儿子,窗子也开了!」
他们转身跑上去准备关门关窗。
我在门外笑得开心:
「哎呀!已经来不及了呢!」
刚才男人开门辱骂我的时候,十几个纸片人在门口的缝隙飞了进去。
只见,一个黄纸剪做的小纸人轻飘飘地飞上了后门的把手,用力下压。
「咯嗒……」
「吱嘎……」
后门开了!
我走上前,眼疾手快地拉住了门把手。
门开了,冲天的怨气像一阵寒风一样卷进别墅。
老太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们也不想的!」
女人看见老太太磕头,也紧跟着跪下来磕头:
「放过我们吧,你离开,我们不会叫大师收你的!」
男人也害怕了,青白着脸跪在地下:
「我以后再也不拐卖孩子了,我一定好好做人!放过我们吧,求求你!」
我感觉到自己魂体波动很大,像是积蓄了许久的力量正要爆发:
「放过你?」
「你拐卖那些孩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们的父母该怎么做人?」
「你伤害那些孩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放过她们?」
「我放过你?那被你用来祭阵,灵魂已经消失的孩子,谁来放过他们?」
「你知道什么是祭阵吗?就是灵魂消散,永世不得超生!」
「现在也该让你们尝尝,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了!」
我转身,看向身后的冤魂:
「进来吧,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冤魂们疯狂涌入别墅,男女老少,都保持着死时狰狞的模样。
我看着他们被撕扯,吞噬,心中无比畅快。
可能是血气感染了我,我心中的那股躁动再也压制不住,飞身扑了上去。
一阵强大的力量控制住了我,我被一股清风吹到了别墅外面。
屋内惨叫声不绝于耳,冤魂们尽情地发泄着自己的恨意。
屋外一片寂静,像每个安静平淡的夜晚。
两个人影一左一右禁锢着我,他们穿着一黑一白的衣服,戴着高高的帽子:
「雯雯,冷静点!」
「你不能沾血,一旦沾了血,你所有的功德尽数抵消!」
我挣扎着:
「我不要什么功德,我只要这群人渣付出应有的代价,我要他们死!」
粗重的铁链捆住我的身体:
「人间自有因果轮回,做了坏事必遭天谴……」
我忍不住哭出了声:
「你看这一家三口,遭天谴了吗?」
「他们住别墅,开豪车,吃大餐,没有一点天谴!」
黑无常板着脸:
「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我破例给你看一眼生死簿吧!」
黑无常将手中的生死簿翻开,翻出三人的前生后世给我看。
生死簿上写得清楚明白,三人的下场。
今世作恶,下十八层地狱受酷刑,再无轮回。
看到他们的下场,我稍微冷静了些。
人生在世,多少都会犯错。
所有的错都会记在阴差手中的生死簿上。
严重的,不过是下辈子投胎会吃些苦头,再凶恶的人也只是被投入畜生道,轮回几世赎清罪孽才可再世为人。
而他们三个罪孽难洗,将再无轮回。
白无常见我不再挣扎,解了我身上的锁链:
「雯雯,这次是我们疏忽,才让这人布了阵把我们也骗了。但每个人,每个冤魂都有他们的命数。」
「你这样篡改命数,也是罪过一件。幸而你身上功德深厚,才能互相抵消。」
「你回去吧,这里由我们来善后。」
黑白无常法力高强,我无法抵抗,只能像清风一样被送回了纸扎铺。
离开小女孩身体的那一瞬间,她又软软地倒了下去。
我想,如果她没有被拐卖,该是过着怎样的人生呢?
一如我,如果父母健在,我应该在做什么呢?
-10-
回到纸扎店里自己的身体上, 我躺着休养了一个月。
过多地耗损法力强行破阵, 干扰他人命数功德抵消,我也伤得不轻。
无意间听到隔壁商铺里播放的新闻,穿着精致的女主播,眼含热泪声音颤抖着播报:
「一月前,警方抓获了一伙儿童拐卖的团伙, 共解救了五个刚被拐的孩子。」
「顺着线索查过去, 找到了十几个被拐卖的孩子,挽救了十几个破碎的家庭。」
「主播在这里提醒大家,人多的地方看好自己的孩子, 不要轻易向陌生人透露孩子的身份信息,以免……」
新闻的声音越来越远,不知不觉中, 我走到了那个别墅。
别墅已经被法院查封,上面贴着封条。
后院的土翻修平整, 但是腐烂的味道久久不散。
看我站在那里, 一个阿姨走到我身边:
「小姑娘,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啊?」
Ṫű̂₈ 我随便扯了个谎:
「想看看房子, 买一套。」
阿姨扯着我的胳膊将我拉到旁边去:
「小姑娘我跟你说啊, 那个房子不能买哦,邪门得很。」
「不是阿姨嘴碎, 实在是这个事情骇人听闻。」
「听说这家原来住的全是人贩子,拐来的小孩打死了都埋在后院呢。」
「七月半鬼节你知道吧?他们家造孽,鬼都来找他们了!」
我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啊?还有这种事,阿姨你不是骗人的吧?」
阿姨蹙起了眉头, 怕我不相信似的语气更加激动:
「就是怨鬼索命!」
「他们家那老太太被吊死在大厅的水晶灯上了, 那大厅到地面六米高,哪有那么高的梯子自己去上吊啊?」
「还有他们家的男人, 像是被吸干了一样, 就剩一副骨头架子咧。」
「全家只有那一个女人活着呢, 但是疯了!」
「抱着后院挖出来的尸体喊女儿。」
「那女人被警察带走了, 听说清醒后, 交代了所有的事情,这不, 今早还上新闻了!」
原来是这样的结局。
阿姨拉着我的手喋喋不休:
「小姑娘, 这房子可不能买哦, 我们准备联合给物业写信,让他们拆了这座房子呢。你要买, 阿姨可以给你介绍一个……」
阿姨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地介绍着小区,我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我的魂体伤得厉害, 暂时不能与纸身融合, 我是以灵魂的状态飘出来的。
这位阿姨能看到我,说明她已经命不久矣。
这么热心的阿姨,这样好的人, 人生才过大半就要草草结束,这大概就是每个人的命数吧。
可我始终无法理解。
为什么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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