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临死前,说要把所有遗产都留给他的初恋。
「穗岁,她跟你不同。你是个保姆,但她是个舞蹈家。她优雅了一辈子,有钱才能滋润地过完余生。」
「而且当年,要不是你自导自演了一场车祸,我跟她是不会分开的。」
「你挟恩求报,耽误了我一辈子。」
「如果能重来,我宁愿当个残废,也不想跟你有任何牵扯。」
他满腹委屈,却只字不提我为了救他,错过了两门高考。
后来还为了帮他康复,我放弃了航天梦,改成护理专业。
我签下了放弃财产协议,点头轻声道:「好。」
再睁眼,我回到了高考当天,他飙车挽回他初恋的时候。
我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世,我也不想跟他有牵扯了。
-1-
高考刚刚结束,我爸就一把拉住我,然后快速跑回了车上。
他启动车子,我妈则负责解答。
「温酌早恋的事你知不知道?今天高考可那女生却提出分手,温酌他……」
后面的话不用听我也一清二楚。
和上辈子一模一样,温酌为了追女朋友出了车祸,双腿不保。
唯一不同的就是这次我眼睁睁看着温酌去送死,然后继续完成了下午的考试。
到医院时,两名医生刚刚疲惫地从手术室出来。
「车祸太严重了,救援又耽误了些时间,现在人是救回来了,但大概率站不起来了,术后恢复不好的话可能要截肢。」
此话一出,温酌的妈妈徐阿姨就哭出了声来。
温叔叔扶住了她,自己也满脸悲痛。
我爸妈也讷讷地愣在了原地。
「可惜温酌努力学习了这么多年,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了。」
我爸使了个眼神让我妈闭嘴。
温酌被推出来后,四个家长都围了上去。
只有我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纤细修长,没有老茧,也没有因为长期摸凉水而变形肿大的关节。
我是真的重生了,下午参加的两门考试也都是真的。
上辈子,温酌的初恋许绯然在高考当天提了分手。
温酌为了挽回,毫不犹豫地开了温叔叔的车追了上去。
而恰巧看到的我因为不放心温酌的安危,所以跟在了后面。
但却亲眼目睹了那场惨烈的车祸。
为了尽早送他去医院救治,我耽误了下午的两场考试,次次考试将近七百分的我,高考只考了四百多分。
我本想复读的,但温酌却突然跪地表白。
他说:「医生说要不是你冒着危险把我从车里拉出来,我这两条腿怕是都要截肢了。」
「你为了我放弃了两门考试,错失航天专业,我愿意用后半生为你负责,如果……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
多年的暗恋在此刻忽然有了下文,我一时间甚至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那、那许绯然呢?」
温酌的眼里只有恨,「要不是因为她,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恨她都来不及!」
犹豫了一天,再加上高考政策变了,温酌也口口声声说离不开我后,我还是答应了。
错失自己最爱的专业,我为了帮助温酌重新站起来报了护理。
后面的几十年里,我一直在帮温酌做康复训练。
他说不喜欢家里来外人,所以洗衣做饭帮他按摩复健,都只ẗŭ̀ⁱ经我一人之手。
我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直到他重新站起。
他不甘心堕落想要创业,也是我帮他跑前跑后。
但他事业有所成,开庆功宴的那天。
我却听到他问助理说:「让你请那位叫许绯然的舞者做我今天的女伴,请到了吗?」
助理点头,但却犹豫着说:「温总,那夫人那边怎么办?」
温酌看着镜子里站得笔挺的自己,冷笑一声。
「夫人?她就是个保姆而已。」
我站在门后,屈辱地攥着自己身上的礼服。
或是老天开眼,居然让温酌因并发症再一次进了 ICU。
但他死前却把所有遗产都留给了许绯然。
甚至还把我名下仅有的几十万存款,也转给了许绯然。
「穗岁,她跟你不同。你是个保姆,但她是个舞蹈家。她优雅了一辈子,有钱才能滋润地过完余生。」
「而且当年,要不是你自导自演了一场车祸,我跟她是不会分开的。」
「你挟恩求报,耽误了我一辈子。」
「如果能重来,我宁愿当个残废,也不想跟你有任何牵扯。」
操劳半生,我成了只会干粗活的穷光蛋。
上辈子,我已经为了自己的恋爱脑买了单。
-2-
这次,我一言不发地看着温叔叔和徐阿姨掉眼泪。
「我和老温这辈子就温酌一个儿子,我们俩把所有心血都倾注到他身上了,温酌明明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可是他怎么就早恋了呢。」
「我已经打听过了,那女孩是个艺术生,学习差得一塌糊涂,高考对她根本不重要!但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毁温酌啊呜呜……」
我妈在旁边听着叹气,「这女孩也是,温酌为了她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也不来看看。」
徐阿姨眼底带着恨意,蹭地就站了起来。
「咱不是不讲理的人家,但那女孩子毁了我儿子,怎么也得来看看赔个不是!」
徐阿姨起身就要去找许绯然,但还没走两步,病房里就传来了温酌的叫喊声。
「绯然,绯然!」
我跟在最后面走了进去。
温酌的头上抱着纱布,两条腿都被固定着,正挣扎着想要爬却怎么都爬不起来。
因为我没跟上去,据说温酌在车里昏迷了一个多小时,才被老师找到并且打了 120。
救治晚了,伤势也更严重了。
医生说,截肢的几率很高。
徐阿姨忍着眼泪跑过去。
「别乱动儿子,医生说你不能乱动的,伤口还没长好呢啊。」
温酌看着自己的ẗŭ̀¹腿愣了下,故作轻松地说:
「没事,不就是骨折了吗,又不是什么大事。」
「你看,我还能动呢。」
温酌想要动自己的腿,但却毫无反应。
他的表情渐渐凝固,随着一次次的尝试,他也面露出了急色。
「我的腿怎么动不了了,一定是麻药劲还没过呢,是不是?」
温叔叔和徐阿姨含着泪,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说话,你们说啊!!」
温酌自己按了护士铃,护士进来后就开始追问。
「我的腿怎么了?」
「说!我的腿到底怎么了!!」
护士被吓了一跳,刚想说话时,温酌就又忽然重锤自己的腿。
「为什么一点都动不了!」
温酌情绪激动,两三个人都按不住他。
但是看他这样,我心里莫名升起了一丝快意。
我走到温酌面前一字一顿道:
「你继续捶你的腿吧,现在你的腿只是瘫痪而已,你再捶下去,没准就要截肢了。」
温酌像是被瘫痪二字击中了似的僵住了。
「瘫、瘫痪?」
徐阿姨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了出来。
温叔叔也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爸都知道了,你现在变成这样,那个许绯然……」
话还没说完,温酌就忽然说:
「和绯然没关系。」
「是我着急,私自开车。」
我垂眸笑了,偏爱就是你害我瘫痪,我也要在所有人面前维护你?
这场车祸怎么看都与我无关,但上辈子温酌却能不管不顾地把车祸扣到我的头上。
爱与不爱果然明显。
上辈子他说宁愿当个残废也不想再和我有任何牵扯。
这辈子他继续残疾,而我则参加了高考准备完成自己的梦想。
大家都可以如愿了。
-3-
这次我没再主动提出给温酌陪床,呆了一会我就回了家。
但第二天,徐阿姨却因为急火攻心病倒了。
毕竟温酌未成年却无证驾驶被媒体曝光,网络上全是对温酌的谩骂。
温叔叔一个人扛不住,无奈之下我妈又把刚刚高考完的我安排了过去。
看到来的人是我,温酌刚刚提起来的激动便消退了。
我没理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旁边玩手机,只想着人没事就行。
但偏偏护士来换药时,温酌非常不配合。
「18 号床换药了哈。」
温酌红着眼睛转过头来,「不用。」
护士无奈但却没有丝毫惊讶,看起来像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你不换药腿的情况只会越来越恶化。」
护士自顾自地想要解开温酌腿上的纱布。
「不用换!」
温酌一把挥开了护士托盘里的碘伏,托盘砸在地上摔得叮咣响。
我皱眉起身。
上辈子温酌也不能接受自己的腿变成这样,但却没像现在这么混蛋。
仔细回忆了一番我才发现差别。
上辈子温酌出事后,我去找许绯然好说歹说了一通,许绯然第二天就来看望他了。
但这次温酌出车祸的事在学校传遍了,许绯然却没有一点动静。
温酌这是发邪火呢。
护士小姐姐委屈极了,却又不得不完成工作。
但还没等碰到人,温酌居然伸手在护士的肩膀上推搡了一下。
「我都说了不用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干你们这行的都这么贱吗,你听不懂患者的……」
忍无可忍,我扬手便一个耳光挥在了温酌的脸上。
「你不想治就直接出院,在这发什么疯?」
护士擦擦眼泪,深吸一口气后又出去重新拿了药。
「18 号床……」
我把药拿过来丢到了温酌的身上。
「想死就快点去,不想死就自己换。」
护士冲我递来一个感谢的目光后,便如释重负地出去了。
我默默心疼着这个私立医院的小姐姐,遇到温酌这么一个畜生。
温酌像头发狂的狮子一样喘着粗气怒瞪着我。
「乔穗岁,你凭什么打我!!」
看着他脸上的红肿,我心里总算是畅快了一点。
「你作死之前先看看你爸妈,你妈病倒,你爸一夜之间白头,你有什么理由在这作?」
「就因为许绯然没来看你?那你怎么不去作她?」
温酌被说中心事后沉默了。
良久后他才带着鼻音开口,「绯然是不是又去参加集训了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才没来。」
我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幻想。
「高考已经结束了,她昨天还去参加了同学聚会呢。」
温酌紧抿着唇又把头偏过去,明显一副不愿意承认的样子。
等我再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他自己偷偷换了药。
上辈子我一直心疼温酌是个病人,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地照顾他。
后来,反倒是把他照顾成了巨婴,连每天吃的药都要等我分出来才肯吃。
现在没人照顾了,自己不也还是换了药吗。
回家后我看了一眼许绯然的朋友圈。
这几天她过得着实精彩。
思来想去,我还是点开了和许绯然的对话框。
我想看看这辈子没有我苦口婆心地劝说,许绯然究竟会如何对温酌。
-4-
第二天许绯然和我是前后脚到医院的。
我来时温酌满脸死气,许绯然来时温酌才像是个活人。
他眼睛亮晶晶的,「绯然,你终于来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住院的?这么热的天辛苦你了。乔穗岁,你快去给绯然买杯奶茶喝。」
饶是这辈子已经对温酌没有任何感情了,我也还是被气笑了。
上辈子我放弃复读选择护理,让他从瘫痪又重新站起来。
他不仅不觉得我辛苦,还把我当成保姆,说那场车祸是我为了和他在一起故意设计的。
果然真正爱的人什么都不干,只要站在那就能赢了。
我站着没动,许绯然也双手环臂冷冷地说不用。
她和温酌保持着距离。
「我来这可不是为了喝奶茶的。」
「温酌,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自己车技不精出事了就想和我扯上关系,让我对你负责?」
「没搞错吧你?你出车祸是我跟你提出分手后的事,我跟你已经没关系了,知道吗?」」
我第一次看到温酌那种表情。
错愕、尴尬,还强行保持着微笑。
看起来命很苦。
他有些结巴,「绯然,不是……我没有想让你负责,我……」
许绯然冷冷地把他骂了回来。
「你以为你故意让人在学校散播你出车祸的事我不知道?你不就是想要道德绑架我吗!」
「越是这样,你就越是让我觉得恶心!是你自己非要纠缠我的,难道还要耽误我一辈子吗?」
「以后别Ţŭ₌再联系我了,我跟你说最后一次,我跟你已经分手了!」
许绯然扬长而去,温酌居然落下了两滴泪。
上辈子他临死前没哭,这次得知瘫痪没哭,但却被许绯然的几句话说哭了。
我报复性地扬起了唇角。
「过段时间就要高考报志愿了,我要回去挑选学校了。」
「温叔叔得照顾徐阿姨,你这边暂时请个护工吧。」
我说了一通,温酌都没听进去。
但不重要,我只要完成爸妈下达的命令就好了。
只是听说当天晚上温酌就发高烧,又被紧急救治了一波。
-5-
我没再去医院,而是开始学习航天知识。
上辈子温酌因为我的专业而说我是个保姆。
这次,我要完成自己的梦想。
我报了一个与航天专业有关的暑假集训营,三天后就准备出发。
但却没想到第二天我妈正帮我收拾东西时,徐阿姨的电话忽然打了进来。
她在那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时还穿插着呜哇呜哇的鸣笛声。
「快、快来医院,温酌喜欢的那个女孩谈了男朋友,温酌想不开要自杀了。」
「儿子,你快下来啊!」
爸妈对视一眼,原本在切菜的爸爸在手上划了一道口子。
「自杀!?走走走,快过去!」
去的路上爸妈心急如焚,「好好的孩子就这么毁了,你说温酌以前多好啊!乔穗岁,千万不能早恋,不对,千万不能恋爱脑知不知道!?」
我妈瞪了我爸一眼。
「我女儿怎么会!」
我坐在后面没说话,心里却苦苦的。
其实上一世我不后悔救了人。
但我却吃尽了恋爱脑的苦。
上辈子我一个人犯错,害得爸妈也跟着操劳了半生。
「爸妈,我肯定不会这样的。」
不管另一半是谁,都不会。
比起奉献,这一世,我更想对得起自己。
-6-
医院附近堵得水泄不通,我妈只能带着我先下车跑了过去。
110 和 119 都来了,医院下面也被铺上了厚厚的垫子。
病房在 15 楼,15 楼的窗户那里挂着一个穿病号服的人。
就是温酌。
其实我心里没什么波澜,但却还是把视频拍下来发给了许绯然。
不管温酌是真的一心求死还是道德绑架,那都是她们俩的事,与我无关。
我只是不想看到温酌这么快就去死而已。
毕竟相比于死,活着才是更加难熬。
赶到病房时,温酌整个人都坐在窗台上,窗户大开着。
只要他稍微往后仰就能直接掉下去。
我妈在我耳边说出了心声。
「这孩子的腿不是……他怎么上去的!?」
我爸怼了怼我妈的胳膊,「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
「温酌,听乔叔叔的话快点下来,你还年轻没啥过不去的坎啊。」
温酌满脸的破碎感,他指着自己的腿。
「都这样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又发了一条视频给许绯然。
并说:「如果你不想后半辈子都背上一条人命,就快点过来。」
徐阿姨急得拍腿,「儿子你下来,你的人生刚开始,没有腿了算什么,咱家条件好,爸妈养得起你!」
「快点下来啊!」
温酌崩溃地质问:「怎么养,怎么养!我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乔穗岁还可以去上喜欢的大学,所有人都还有无限的可能性,只有我要在轮椅上过一辈子!」
「爸妈,我真的不想活了,放我走吧。」
「你们还年轻,可以再要一个,让他别再像我这样了。」
温酌说着就要往后仰。
但在所有人的惊呼中,许绯然姗姗来迟。
「温酌,你敢!!!」
温酌顿住了。
许绯然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别跳,求你别跳。」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答应,我愿意跟你继续在一起。」
温酌眼里闪过了一丝欣喜,但很快还是被落寞代替。
他摇摇头。
「我知道你已经……我不想耽误你。」
许绯然试探着一步一步往前走,「那都是因为我之前没勇气面对你,又忘不了你,所以才又找了一个人的。」
「温酌,我还是要和你在一起。」
温酌被救下来的那一刻,徐阿姨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妈心疼地拍拍她的肩膀。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是吗。
可是许绯然里的愤怒和恨意,看着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7-
我回家去准备参加夏令营了,爸妈还是时不时地往医院跑。
他们说有许绯然在,温酌总算是开始认真接受治疗了。
「温酌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从没见过他那么听话的样子。」
「哎,他们俩如果能一直这样最好,可那姑娘我看着却不像是能坚持住的样子。」
我一边往包里装吃的一边说: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啊,妈,你还是看看我行不行?我明天就要出发啦!」
我妈这才开始帮我收拾东西。
但没一会儿就欲言又止地说:「穗岁,妈怎么看着你和温酌最近疏远了很多?」
「以前你不是……」
我顿了顿,认真道:「妈,你们别再说什么青梅竹马的话了。」
「既然温酌和许绯然已经在一起,我就算是和他关系再好也要保持距离的。」
我表明了立场,我妈也就没再多问了。
只是当天晚上徐阿姨和温叔叔就来家里诉苦了。
看到我的行李箱和包包,徐阿姨愣了下。
「穗岁,你要出门了吗?」
我点点头,「我准备报航天专业,趁着暑假先恶补一些。」
徐阿姨点点头,还没说话眼泪就先流了下来。
人少时,她却又拉住我的手说:
「穗岁,去上你喜欢的专业吧,是温酌对不起你。」
「你和温酌从小一起长大,阿姨都舍不得看到你被他耽误。」
我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上辈子结婚后,徐阿姨和温叔叔倒是对我一直很好的。
遇到温酌这么一个两辈子都是恋爱脑的儿子,他们也很是命苦。
我不忍心伤了徐阿姨,于是委婉地说:
「温酌和许绯然情投意合,以后也会修成正果的。」
「有人细心照顾着,说不定温酌也会慢慢康复呢,阿姨,你放宽心。」
毕竟上辈子温酌就被我照顾得重新站起来了。
但徐阿姨却摇摇头,「ţų⁹温酌不让我们近身,许绯然也是个孩子,根本不会照顾人,才几天温酌就生了褥疮了。」
这倒是预料之内的事。
上辈子我每天都会给温酌擦两遍身子,外加松解一遍肌肉,其中的苦累只有我自己知道。
许绯然做不到再正常不过了。
第二天我直接去了夏令营。
和航天有关的一切都令我着迷。
我疯狂汲取着一切知识。
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弥补上一次的遗憾。
温酌已经被我彻底抛到了脑后。
直到十天后准备回家查成绩,我才知道许绯然居然和温酌订了婚。
「订婚是好事,你们怎么都愁眉苦脸的?」
爸妈纷纷摇头。
「你以为订婚是随随便便定的?」
我妈伸出三个手指头。
「是你温叔叔答应给三百万彩礼,外加许绯然大学期间的所有费用换来的。」
我挑挑眉,不过很快也就接受了这件事。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已。
-8-
当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地坐在电脑前卡点查成绩。
看到总分 703 分的那一刻,我激动得掉下了眼泪。
「妈,我可以学航天专业,我可以的!」
「我原本就可以的。」
爸妈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只是疯狂跟着点头。
上辈子发现温酌把我当作保姆,而重金找许绯然作女伴后,我找机会和他提起了这件事。
但温酌却上下扫了我一眼,把我拽到了镜子面前。
「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枯黄分叉的头发,肿得跟萝卜一样的手。不是保姆是什么?」
「还有,你学的可是护理专业,这难道不是保姆吗?不做保姆,会想去医院里给我擦屎擦尿?」
我情绪激动地质问:「我学护理还不是为了帮你康复?没有我,你能好转吗?」
「温酌,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我气得身子颤抖,「当年要不是为了救你,我……」
过去的十年,是温酌最不愿意提起的。
他愤怒地拍桌子质问:「当年当年当年,你还要提多少次!」
「当年就算你去参加考试了,就能考高分?你就能考上航天专业!?」
「乔穗岁,我看你挺能做梦的。」
那天晚上,我的心被温酌伤得粉碎。
但 703 分的成绩证明我真的可以,我原本就可以!
第二天一早,我拉着爸妈出门庆祝。
但却迎面碰到了许绯然推着温酌出来。
就连转身锁门的功夫,温酌的视线都舍不得在许绯然身上挪开。
有她在,温酌心情都跟着好了不少。
「叔叔阿姨,穗岁,你们干什么去?」
爸妈怕说出去庆祝会扎温酌的心,于是就随便找了个理由。
「去她外婆家吃饭,你们这是?」
温酌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绯然带我去医院复查。」
话音刚落,许绯然看到我就主动问:「高考成绩出来了,穗岁考了多少分?」
余光里,温酌也看向了我。
我扬着唇角淡淡道:「703 分。」
余光里,温酌的脸上居然闪过了一丝落寞。
许绯然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而是说:「我也能去喜欢的学校学舞蹈了呢,9 月 5 号就开学!」
这下,温酌彻底笑不出来了。
按他现在的情况,别说去上大学了,身边连人都离不开。
可是许绯然却不一样。
一个能无缝衔接的人,真的会守着温酌一辈子?
-9-
开学前爸妈给我办了升学宴,温叔叔一家自然也在受邀名单内。
我被北航录取,不管是学校还是专业都是我最心仪的。
升学宴当天,温酌坐在轮椅上默默出神,而我则被亲戚朋友们围在中间谈笑。
最后同学们嚷嚷着拍大合照时,所有人都主动凑了上来。
唯独温酌紧紧攥着轮椅扶手没有动。
「温酌,上来呀!你们俩不是关系最好了吗,穗岁要去上大学啦。」
「就是就是,谁不知道你们俩是青梅竹马呀,快上来!」
温酌抿着唇没动,但却有两个男生跑下去,不由分说地把温酌连人带轮椅搬了上来。
只是从前那个有钱又帅气,不管走到哪都是焦点的大学霸。
这次没人给他让中间的 C 位了。
后来我看合照才发现,温酌被放在了人群的最边缘。
开学的前一晚,温酌居然来敲响了我家的门。
开门后我下意识地往前看,前面看不到人才降低视线,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温酌。
他自嘲一笑,「我以后估计只能被你俯视了。」
「能出去走走吗?」
我本想拒绝,但我妈却在后面小声说:
「温酌在家憋了好久了,好不容易愿意出门,你陪他转转吧。」
上辈子落下的毛病,看到轮椅就想推。
我硬生生地收回手,走到了前面。
别墅区道路宽敞,温酌坐着轮椅和我并排走着。
「恭喜你啊,上了最喜欢的学校。」
我礼貌又疏离地说了一句谢谢,但紧接着温酌就拿出了自己的准考证。
他苦笑着:
「好巧,你去的学校就是我想上的学校,但我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乔穗岁,帮我把我的准考证也带去吧,我这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
他把准考证向我递来,但我却没有接。
「以后有机会许绯然会带你去圆梦的。」
我扫了扫自己腿边不存在的蚊子。
「蚊子太多,先回去吧。」
温酌落寞了一瞬,但也没说出什么。
只是走着走着,温酌落在了后面。
我皱眉回头看去,这才发现他的轮椅被一个石头卡住了。
四目相对时,他满脸尴尬却又倔强道:
「不用管我,一个小石头而已,我没问题。」
「好。」
我点点头直接回了家。
-10-
许绯然和我同一天开学。
在高铁站,我们恰巧碰到了正在告别的温酌和许绯然。
温酌偷偷给许绯然塞了张银行卡。
「在学校别委屈自己。」
许绯然收了钱就迫不及待地准备进站,温酌抓紧时间补上了一句。
「如果有时间记得回来……」
这句,许绯然没回Ţū́ₐ应。
大学生活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充实许多。
再加上是自己感兴趣的专业,大学生活更让我觉得快乐无比。
我觉得上辈子的自己简直就是疯了。
为了一个男人居然放弃了那么多。
这次,我把自己上辈子没干过的事,全都体验了个遍。
学期结束后,我还专门跑去国外跳了个伞才回家。
徐阿姨当晚又来了我家,焦急地问:
「穗岁,是不是所有大学这段时间都放假了?绯然到现在都没回来。」
我挑挑眉。
这都放假一个月了,我出国游了一趟都回来了。
「阿姨,我和许绯然不是同一所学校的,搞不好她那边有什么特殊情况吧?」
徐阿姨愁眉苦脸地点点头。
「阿姨也不想困着这孩子,可当初是她主动提出愿意订婚,我们家把承诺的都做到了,她却又找不到人。」
「温酌那孩子死心眼,这几个月瘦了二十多斤了,哎……」
我皱皱眉,在徐阿姨的恳求下,私下里拜托同学打听了一下许绯然的学校。
得到的答案却是:
那所大学比我们还早放半个月。
我妈急得不行,「我得去告诉你徐阿姨,不想订婚就不订,温酌整天在家眼巴巴地盼着,这算是怎么回事?」
我拦住了我妈。
帮忙还惹一身骚的事,我再也不干了。
又过了一周左右,许绯然才终于回来了。
她满身大牌,一副名媛的打扮。
听我妈说,温酌总算是有了笑模样。
但是接下来的一个月,温酌却越来越憔悴了。
温叔叔和徐阿姨半年里像是老了十岁。
从没弯过腰的温叔叔甚至还来我家借了钱。
我爸毫不犹豫地拿出了一张卡,「老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我家和温家不相上下,就算是温酌出了事也绝不会沦落到没钱的程度。
温叔叔长叹一口气,良久后才说:
「许绯然说要出国进修,费用惊人,不支持她的话她就退婚。」
「温酌情况一直不稳定,前几天去医院复查情况忽然恶化,医生说……说搞不好要截肢。」
「我和温酌妈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直到温叔叔离开,我爸妈都还在咂舌。
「温酌真的非许绯然不可吗?家底都快被掏空了。」
我好奇,「温叔叔的公司不景气吗?」
爸妈齐齐叹气。
「温酌无证驾驶的事被曝光,你温叔叔的公司受到很大的影响。前段时间刚赔了一笔违约金。」
我点点头。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刷到了许绯然的朋友圈。
她更新了好多跳舞的照片和视频。
可看着她的舞伴,我却总觉得有些眼熟。
-11-
没过多久,我就在街上偶遇到了许绯然和一个男生。
两人还手拉手亲密无比。
在现实中见到我才猛然想起,这男生本就是我们高中的!
许绯然冲这边看过来时,我下意识地躲了起来,然后偷偷跟了上去。
「绯然,温家真的会愿意给你 600 万吗?那可不是小数目。」
「不过你可真敢狮子大开口啊。」
许绯然娇嗔道:「你还说,600 万里不是有你一份吗?你不想跟我一起出国深造?」
「只要温酌那个残废离不开我,他们家就只能认栽!」
「幸好当年你跟我打赌,想看看提分手看温酌会不会放弃高考来追我,才让温酌变成了残废。咱俩现在这么快活,全都靠温酌废了啊。」
那男生笑着在许绯然的脸上亲了一口,还拍了拍她的屁股。
我怔了怔。
许绯然居然是故意的。
温酌为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惜道德绑架,许绯然为了打赌能害人失去双腿。
他们俩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温酌是活该,但是徐阿姨和温叔叔才是真的被连累的可怜人。
直到晚上那男人才把许绯然送了回来。
我看了一眼那车,百万级别。
原来温家的钱,都花在了这个男人的身上。
这样如流水般地花钱,温家不破产才怪了。
许绯然看到我时愣了下,脸上闪过一丝心虚。
她想直接回温家,但却被我拦住了去路。
「你干什么?」
我懒得和她废话,直接开门见山拿出了刚刚拍的照片。
「温酌是傻子,温叔叔和徐阿姨可不是。」
「如果你执意狮子大开口要钱,就别怪我让你现在得到的一切都鸡飞蛋打。」
许绯然愣了下,脸上浮现出怒意。
「你少来多管闲事!」
「温酌现在就是个残废,我一个花季少女凭什么要在残废身上守一辈子!」Ṱūⁿ
「再说了,当初是他以死相逼苦苦纠缠我的,是他活该!」
「但温酌的爸妈呢!」
我压着声音质问:「温酌的爸妈也活该被你吸干血吗!他们本应该像我爸妈一样安享晚年的,现在却因为你们的事,各种问人弯腰借钱!」
「你怎么对温酌我不管,但不许这样祸害温叔叔和徐阿姨。」
警告完后,我直接转身回了家。
-12-
两天后,徐阿姨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
她把借我们家的那张卡又还了回来。
「温酌这两天一直在求绯然,她答应暂时不出国了!」
「谢谢你们啊,这笔钱暂时应该不需要了。」
我爸妈纷纷跟着松了一口气。
看来许绯然是真的怕弄丢了温家这棵摇钱树。
我没再继续听下去,能帮他们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开学在即,我每天都忙着和高中的朋友们见面聚餐。
但这天晚上回来,我却看到温酌坐在轮椅上呆在外面。
看到他瘦弱的样子,我着实惊讶了一瞬。
他捕捉到了我的微表情,自嘲地笑笑。
「是不是吓到你了?最近实在没胃口吃东西。」
我没回答,而是看了一眼他们家亮着的灯。
「你在这坐着干什么?」
温酌看着我,眼睛一点一点地变红。
我皱皱眉,「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别走。」
不知为何,温酌说话时竟然有几分哽咽。
「我、我爸妈去公司了,今晚有事回不来。」
「许绯然带他的舞伴来家里玩了。」
我挑挑眉,有些惊讶许绯然的大胆程度。
但面上还是淡定地应了一声。
「所以你想说什么?」
温酌的喉结滚了滚,说出来的话狠狠震惊了我。
「穗岁,如果我和许绯然退婚,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
「我看清了,许绯然对我根本就没有真心,只有你和我才是真心实意的。」
我忍着冷笑问:「然后呢?」
温酌的眼睛亮了亮,仿佛看到了希望。
他迫切地说:「我相信我的腿只要得到好的照顾就一定能康复的!」
「穗岁,你去读护理专业好不好?」
「等我的腿好了我就创业,一定让你过得比现在风光。」
温酌每说一句,我的心就凉上一分。
说到最后时我几乎可以肯定,温酌和我一样重生了。
原本静谧的夜忽然变得阴沉,一道闪电落了下来。
温酌的脸在电光下显得疯狂,「穗岁,我们在一起一定会比现在过得好。」
「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们试试好吗?」
我笑了,「是你会榨干我的价值,过得比现在好的人是你吧。」
「你创业成功,然后说我只是个保姆?」
「温酌,我凭什么为了你放弃航天专业去帮助你康复呢。」
温酌狠狠愣住了。
「你、你也……」
我走近了一步,一字一顿道:
「温酌,这辈子你如愿了。」
温酌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灰败,他整个人如遭雷劈似的愣在了原地。
「现在的我是双一流学校的航天专业学生,未来会成为一名航空员,但你呢。」
「一个残疾,你拿什么配我。」
说完后,我转身回了家。
关门的瞬间,外面就咔啦一下响起了雷声。
「乔穗岁,上次是我错了,穗岁!!」
我妈端着牛奶路过,「外面有人叫你?」
「没有,打雷,你听错了。」
话音落,外面就哗啦哗啦地下起了雨。
温酌在雨中被淋得湿透,用力转动着轮子, 但轮椅却纹丝不动。
-13-
第二天一早,爸妈就准备送我去高铁站回学校了。
但是车才开出去几十米, 110 和 120 就一起开进了我们小区。
「最近真是多事之秋,谁家又怎么了?」
看到警车停在温酌家门口时, 我爸一脚踩住了刹车。
「是老温家!」
我右眼跳了跳,忽然想起了温酌昨晚的话。
「我、我爸妈去公司了,今晚有事回不来。」
「许绯然带他的舞伴来家里玩了。」
警察破门而入, 120 用担架抬出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我妈腿一软,幸好被我扶住。
「谁、谁死了?」
刚说完,温酌和另一个男生就被活着抬了出来。
爸妈刚刚松了的气又重新提起, 「这个男生又是谁!?老温夫妻呢, 快点打电话!!」
我本想说温叔叔两人不在的。
但温酌被抬着从我身边路过时, 却拉住了我的衣袖。
而我也这才看到他浑身的血。
「放手。」
医护人员用力掰都掰不开他的手, 无奈之下只好看向了我。
「他身上多处刀伤,血止不住, 怕是被扎破了器官,现在不能耽误时间。」
「不如你跟着上车吧。」
我冷眼看着温酌,拒绝了道德绑架, 而是直接将自己的防晒外套脱掉了。
温酌被送去了医院, 我爸妈打电话通知了Ṭüₔ温叔叔一家。
而我爸妈则去了警察局帮忙了解情况。
那男生在警察局里嚎啕大哭,「真的不是我要杀人, 我是为了自保的,那个残废就是个疯子, 他自己不想活了半夜就想杀了我们!」
「要不是我睡得不死就真的被杀了, 冤枉, 我真不是主动杀人啊!」
警察狠狠地拍拍桌子, 「那他好好地为什么杀你!?」
那男人沉默了一瞬,张嘴就胡说八道。
「就是因为他嫉妒我的腿呗。」
我嗤笑了一声,「你和温酌并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要去温酌家过夜呢?」
警察叔叔眼神凌厉。
「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你还想争取缓刑就老老实实交代!」
一番威逼利诱下, 他才终于说出了自己和许绯然的关系。
「就是昨天晚上温酌父母不在家,许绯然想追求刺激就把我带了回去,我们俩在温酌面前……」
「但是谁知道他一个残废性子居然那么烈!半夜不睡觉居然爬过来想要杀人,你们看啊, 我身上也有伤!」
我妈听着就气疯了,当场就把那人痛骂了一顿。
而另一边, 温叔叔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老乔,穗岁在不在家?」
「医生…Ŧü₊…医生说温酌抢救失败, 现在躺在这一直喊穗岁的名字。」
「能不能让穗岁来见温酌一面, 这孩子他……不肯咽气。」
我皱眉冲爸爸摇摇头, 我爸第一次对温叔叔撒了谎。
「不好意思啊老温, 穗岁已经坐上高铁回学校了。」
抱歉温叔叔徐阿姨。
温酌我再也不想见了。
我很快就回了学校,当天晚上到的时候我妈给我发来消息。
「温酌还在坚持。」
「嘴里还一直说什么对不起。」
「哎,你温叔叔和徐阿姨这是什么命啊。」
第二天早上 5 点,我妈的消息又发来。
「走了。」
我抿着唇, 犹豫片刻后回:
「好好安慰温叔叔和徐阿姨。」
至于温酌,生生世世都别再见了。
四年后我本科毕业,又考上了硕博连读。
不管怎样这辈子我都圆梦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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