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

我结婚那天，江旭没来参加婚礼。
只托朋友给我送了红包。
我笑着打趣：「都是他的前女友，怎么还厚此薄彼？」
据说当年江旭的初恋结婚，他不仅备了厚礼，还亲自到场祝贺。
婚礼散场时，我一抬头，却看到二楼贵宾包房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
丈夫走过来，揽着我的肩膀，语调轻松：「婚礼可算结束了，你不知道，我多怕江旭今天会来抢婚。」
我失笑：「怎么可能？」
「你没发现？我们的电子请帖，他一个人就浏览了 1032 次。」
我顿了顿，垂下眼眸，轻声说：「无所谓，那些都不重要了。」

-1-
我和宋祁是合约夫妻。
我们年龄相仿，经历相似，认识多年，对彼此的人品有一定的了解。
又刚好都有结婚需求。
索性一拍即合。
婚礼当晚，宋祁问我，要不要过夫妻生活。
我眨眼笑道：「我结婚可不是为了当尼姑的。」
他很绅士，也很在意我的体验。
关了灯，接了吻，到了最后一刻，他问我：「你看到我，会不会想到江旭？」
毕竟他和江旭之前是好兄弟。
我闭着眼，搂着他的肩膀问他：「那你看到我，会不会想起梁涵？」
我没见过梁涵，但听宋祁提起过，他这个前女友，是很漂亮的。
宋祁沉默下来。
我以为是提起了他的伤心事，连忙道歉：「对不起，你就当我刚刚的问题是空气好了。」
宋祁摸摸我的脑袋，笑起来：「你不用道歉。」
他看着我，很认真地说：「穗穗，以后，咱俩好好过吧。过一辈子。」
我点头，说好。
想了想，我又补充一句：「我们都好好过。不过如果有一天，你想离婚了，记得告诉我。」
我和宋祁的婚前协议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坦诚。
爱情不是婚姻的必需条件，尊重才是。
过了有情饮水饱的年纪，就觉得那些所谓轰轰烈烈的爱情，不过如此。
我坚信自己有资格活得幸福，哪怕我的婚姻里，没有爱情。

-2-
和宋祁的婚姻，比我想象中更愉快。
他是体贴的男人，会细心观察我的喜好，时不时给我一点小惊喜，每月工资到账，还会第一时间把收入上交。
他这些细节实在和以前的江旭一模一样，我不知道是该夸他们不愧是好兄弟，还是该夸他们的前女友，把他们教得这样好。
我收下转账，留下其中一部分，其余的又转回到宋祁手机里。
他不解地看着我：「什么意思？」
「咱俩毕竟是合约夫妻，我就不掌握经济大权了。
「再说你也有自己的朋友圈，也常常要应酬，每次都找我要钱，也挺不方便。
「我有一张不怎么用的银行卡，咱们就每个月固定往里面存一笔钱吧，用于日常的生活开销和人情往来。」
宋祁没说什么，只干脆点头：「行。」
他偶尔会因为应酬晚归，喝多了酒被同事送回来，整个人就像树袋熊一样挂在我身上。
我也会尽好一个妻子的本分，伺候他脱鞋脱衣，给他擦脸擦身，煮解酒汤。
他会乖巧地扯着我的手，一遍一遍唤我：「老婆，老婆，老婆。」
语调中满是缱绻。
我也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回应他：「我在，我在，我在。」
因为我们不相爱，所以我们没有矛盾。
那些零碎的温暖和幸福滋生出了另一种混合了亲情友情的情愫。
不是爱情，却比爱情更让人觉得踏实和满足。
我不用患得患失考虑我的丈夫爱的到底是我还是别人，不会疑神疑鬼他身上的口红印到底是刻意还是无心……
人只要远离爱情，心胸就会变得无比宽广。
第二日，宋祁醒来，简单地解释了自己为何喝醉的原因，又感谢我对他的照顾。
「我以前喝醉了，第二天醒来会很难受，今天居然只觉得轻松。」他一脸惊奇地挥舞胳膊又踢腿，脸上都是对我的崇拜。
「以前江旭酒局多，每次喝醉了，第二天也是难受得不行。我那会儿心疼他，就找好多人取经，学着怎么照顾醉鬼。」
宋祁顿了两秒：「你为了他，真的学了很多东西。」
「还好吧，你为了你女朋友，不也学了很多照顾人的小技巧？」我满不在乎地耸肩，「其实咱俩现在的情况，都属于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
宋祁享受了我的照顾，我享受了宋祁的体贴。
但人不是天生就会爱人的，都是在一段又一段的感情里，遇见不同的人，学会不同的相处方式。
但很可惜，我们从一段又一段失败的感情里吸取教训，把自己变得更好，却通常不再有机会，弥补过去的遗憾。
我和宋祁的身上，其实都留下了深刻的，前任的影子。
宋祁问我：「你是不是看到我，经常都会想起江旭？」
我坦然承认：「确实，你和他某些习惯一模一样。」
「比如？」
「比如工资上交，比如每天上班临别前的吻，比如时不时的鲜花惊喜。」我笑起来，「你们的前女友，都是很注重仪式感的女孩子呢。」
宋祁抿了抿唇，不说话。
「对了，你昨晚的那件衬衫上的口红印——」我一边说，一边观察宋祁的表情，「先声明，我不是要质问你的意思，不过我们结婚之前就说好，不要隐瞒自己的感情状态。」
我明确说过，我不介意宋祁发展新的感情。
我唯一的要求，是对我坦诚。
毕竟离婚不是小事，事关两个家庭，我总要提前做好准备。
「别多想，那口红印就是个意外。」宋祁难得对我皱眉，「我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他把口红印的前因后果全部告诉我，就差把自己的心剖开给我看，生怕我误会，表情又急又慌。
我都不想听了，他还在解释。
最后我只能求饶：「好啦，好啦，我相信你，真的，真的，真的！」
临到出门前，宋祁照旧捧着我的脸，要离别吻。
原本该是一触即分蜻蜓点水的吻，今天却带着几分压抑的浓烈。
他恨恨地在我脸上咬了一口：「以后我不亲你了，换你来亲我。」
语调难得带了几分孩子气。
我诧异地看他一眼，联想到之前我对他说过的话，随即了然。
虽然我确实已经对江旭没感情。
但他毕竟是我的前任，切实在我生命中留下了深深的烙痕。
在我和宋祁的婚姻里，我着实不该提起得这么随意。
宋祁就很注意，从不主动提起前女友。
这一点，我确实做得不对。
所以我顺从宋祁的要求，踮起脚尖，在他唇上重重吻了一口，聊表歉意。

-3-
我在宋祁身上，发现了越来越多他和江旭的不同点。
所以我想起江旭的次数越来越少。
时间转瞬即逝，我和宋祁结婚整整一年。
我知道宋祁今天肯定会给我准备惊喜，所以一早就和同事打招呼，要提前下班。
感情都是相互的，我能感觉到宋祁的真诚，他对我好，所以我也对他好。
但我没想到，江旭会在公司门口等我。
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个死人，所以哪怕我和江旭的关系千丝万缕，我也没想过要和他再见面。
毕竟将心比心，我当初不愿意江旭和初恋再联系，江旭的现任肯定也不希望江旭和我联系。
「好久不见。」江旭主动打招呼。
我点头，脚步却没停。
「你这么着急，是赶着回去和宋祁过结婚纪念日？」江旭笑着问我。
「是的。」我坦然点头，「所以就不和你叙旧了。」
他没料到我会承认得这么干脆，笑里飞快闪过一抹狼狈，随即又再度扩大：「不着急，我想宋祁今天不会有时间陪你过节的。」
「是吗？」我并不在意江旭的话。
他上前一步，挡住我的去路：「你站住！」
我无奈地叹口气，停住脚步：「江旭，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不好奇宋祁今天为什么没时间陪你过纪念日吗？」
「不好奇，如果他真的失约，他会主动跟我解释。」
江旭咬牙：「你就这么信任他？」
「对，我信任他，就像当年我信任你一样。」我看着江旭瞬间煞白的脸，很意外自己并不觉得爽快。
「不管宋祁是什么原因失约，对我的伤害，应该都不会比当初我亲眼看到你和你的初恋滚在一张床上伤害更大了。」

-4-
我和江旭是在结婚前夕分手的。
当时场面闹得很难堪，但我和他的分手始终很平静。
我一直都知道江旭有个相恋十年的初恋，也知道他们分手的原因不是因为不爱了。
是女方的父母觉得江旭的家境不够好，所以强迫女方嫁给了另一个富二代。
说心里一点不介意是假的，但我爱江旭，所以这些我都接受。
江旭对我也确实很好。
他所有的密码数字都是我的生日，会把我微信置顶，会给我准备很多仪式感。
他工作很忙，但自从我和他同居之后，只要有时间，都会尽量接我上下班。
他不擅下厨，但我喜欢的那几道菜，他的厨艺算得上炉火纯青。
……
他有那么多的优点，足够让我这个在爱情里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一头栽进甜蜜的陷阱。
再也无法翻身。
我们在一起三年，从来没吵过架，就算偶尔有拌嘴，也能心平气和坐下来好好聊聊。
我以前觉得，他是性格如此。我是走了多大的狗屎运，才找到这么好的男人。
后来才明白，他做得这么好，这么完美，其实根本原因不过是因为，他不爱我。
爱情的本质其实丑陋而盲目，会发疯，会吃醋，会嫉妒。
会陷入魔怔后不可理喻。
但江旭不会。
他永远耐心，永远包容。
也永远让我，遥不可及。

-5-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看到真实的江旭，是他的初恋离婚那天。
江旭下班晚归，情绪一直不太高。
我以为他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于是费尽心思，给他按摩，给他揉肩，想让他高兴起来。
他勉强对我露出笑容，但维持不了太久，就卸下。
睡觉时也很沉默，搂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到底怎么啦？」我揉揉他的脑袋，软着声音问他。
他用力将我搂得更紧一点，否认道：「没什么。」
「真的？」我一点不信。
「真的。」他在我额头上落下一个晚安吻，「睡吧，晚安。」
我担心他，所以睡得不太安稳。
半夜醒来，就看到江旭背对着我坐在飘窗上，手机屏幕还亮着。
女人在某些时候直觉真的很准。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我趁着江旭洗漱，点开了他的手机。
就看到了他初恋给他发的那条消息：
【我离婚了。】
江旭没回，但能让他情绪不稳甚至失眠，我不会天真以为他对此真的毫无波动。
只是我也很清楚，他们有着整整十年的牵绊，江旭所有的青春都有他初恋的影子。
要求江旭对此毫无反应，那未免太强人所难。
我该大度一点。
只是当时心里还是有点意难平吧，就觉得明明我给江旭的都是第一次，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亲吻……
但江旭已然不是了。
他对我的所有的好，都是被他的初恋调教出来的。
好像一旦离开校园时代，我们爱上的每个人，身上都有他前任留下的影子。
可我和江旭已经谈婚论嫁了，双方父母都很赞同这桩婚事，已经在看婚房。
我压下心里的酸涩，打算给江旭一点时间，处理这件事。
那会儿我还天真。
我以为所有人都会和我想象的那样，已经收拾好前一段恋情，才会步入下一段恋爱。
所以我从头到尾没有想过，我和江旭会分手。
但我不知道，原来好多人都是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最后伤了这个，害了那个。

-6-
江旭怎么都不肯放我走，公司附近，我也不想和他拉拉扯扯引来流言蜚语。
于Ṭù⁷是我只能上了他的车。
刚坐上副驾驶，我就顿了一下。
这辆车我坐了整整三年，所有内饰都是我亲手布置的。
驾驶台边上，两个笑容可掬的娃娃摆件还放在原位。
车载香薰，依旧是我当初喜欢的那款。
就连副驾驶的椅背角度，也和当年如出一辙。
我不觉得怀念，只觉得好笑。
人为什么总要等到失去之后，才开始惦记旧人的好？
「你知道梁涵吧？」江旭递给我一沓厚厚的照片，「她回国了。」
「哦？」
「据我所知，宋祁最近和梁涵走得很近，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所以？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江旭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如果你能原谅宋祁，那当初为什么不能原谅我？」
「因为当年对你期待太高了，所以不能接受你背叛我的事实吧。」我收起那些照片，温和地看着江旭，「你知道吗？我和你在一起之后，从没想过分手这件事。」
「我爱你，并且我深信，你也是爱着我的。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过得很幸福。
「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喜欢被你拥抱时的踏实，喜欢挽着你的手臂和你肩并肩。
「我对你近乎盲目。
「可是江旭，你摧毁了我对爱情和婚姻的所有信任。
「你让我所有的坚持和欢喜，都变成了一场笑话。
「今天，如果宋祁真的出轨，任何人都有资格站在我面前，指责他对我的伤害。
「但唯独你，江旭，你没有资格。
「不会再有任何一个男人，对我造成的伤害，比你更多。」
江旭悲怆地看着我，良久，哽咽出声：「可是穗穗，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你。」

-7-
关于江旭的背叛，我如今已经可以坦然面对。
当初分手时，也很果断，没有给他纠缠的机会。
但我至今仍旧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的痛苦。
我整日整夜地睡不着觉，一闭眼就是他对我的好。
我开始反复地纠结江旭到底有没有真的爱过我。
我将我和他的所有甜蜜过去全部推翻。
我甚至怀疑我和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
他爱我吗？如果不爱我，怎么能对我那么细心那么体贴那么包容？
可他如果真的爱我，又怎么能在听到初恋离婚的消息后就开始怅然若失？甚至在我和他的婚房里，和初恋纠缠在一起？
我拉黑了江旭所有的联系方式，但他仍然一遍遍地给我发短信，跟我解释，求我原谅。
而我也无法自控地一遍遍点进黑名单，自虐般看着那些短信流泪。
理智告诉我，不过就是一场失恋而已，这世上比失恋更痛苦的事，数不胜数。
一个男人罢了，我样貌不错身材不差，总能找到比江旭更优秀的。
但人一旦沉溺于偏执的情绪里，是无法自救的。
我一边振作，一边陷落。
最后，是宋祁救了我。
他是江旭的好兄弟，我刚和江旭恋爱时，一起吃过几次饭。
后来因为工作原因，宋祁去了外地发展，最近刚调回来。
重逢寒暄，他问起我的近况，得知了我和江旭分手的事。
他沉吟良久，告诉我他也刚分手，原因是女方想出国寻求更好的发展。
「安穗，其实你不必纠结江旭到底有没有爱过你。
「他肯定是爱你的。
「只是人的爱意有多有少，有最爱，次爱，一般爱。
「我们只是，刚好都不是他们的第一选择而已。
「安穗，你总要接受一个事实。有时候真心存在的意义，就是被辜负的。」

-8-
人在绝望时，总想着能抓住什么，哪怕是一根蛛丝。
我不敢在人前泄露脆弱，我怕家人朋友会担心。
可宋祁有着和我相同的经历，我不必在他面前伪装坚强。
人的情绪有了倾泻的出口，我发现自己终于能慢慢在阴霾中站起来，走出来。
也开始收拾分手后的烂摊子。
我和江旭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婚房都买好了，两个家庭共同出资，付了首付。
可我现在多看一眼那个房子我都嫌恶心。
所以我要求江旭将我出的那份首付给我，房子我不要了。
之前订好的婚纱、摄影、酒店，全部要取消。
但是在取消之前，宋祁突然问我，这辈子还想不想结婚。
「可能还是会吧，我父母的婚姻很幸福，所以我一直对婚姻有期待，总觉得这是人生必经的过程。」
「那要不要考虑考虑我？」
我愣住。
「酒店那些都交了定金，取消了也很浪费吧。既然都要结婚，不如我们将就一下？」
宋祁笑着，有点落寞地垂下眼帘：「我之前买的那款婚戒也挺好看，总不能摆在家里落灰。」
「你认真的？」
「我认真的。」
「好，那我们结婚。」

-9-
和宋祁的婚礼是一时冲动，但他确实给足了我尊重。
宴席婚庆都是最好的规格，在婚房和彩礼上也给足了诚意。
和他结婚至今，我没有一刻后悔。
但如果他真的要和前任重归于好，我也不会拦着。
可能男人都一个样，总是对前任念念不忘。
何况宋祁和江旭当初是好兄弟，难免会有共同点。
只是人心非铜墙铁壁。
虽然我从来都告诫自己，人心易变。
江旭当年对我好到几乎无可挑剔，但也不妨碍他一边和我结婚一边和初恋纠缠。
所以宋祁如果有一天不愿意对我好了，也是常理。
但女人这种生物，实在太容易沦陷。
哪怕我时时警醒自己不要再重蹈覆辙，但从江旭嘴里听说宋祁和梁涵的事。
我得承认，我还是会难过。
回到家，很意外宋祁已经等在家里了。
灯光大亮，饭桌上是丰盛的菜色。
几个礼品袋堆在茶几上，一眼看过去都是我很喜欢但又觉得贵，平时很少买的东西。
宋祁穿着围裙，端着一盘鱼从厨房走出来，见了我，双眼一亮：「老婆！」
他放下餐盘，擦擦手，上前来捧着我的脸重重地亲了一口：「一周年纪念日快乐！」
我的心情有点复杂，但还是顺从地抱住他：「纪念日快乐。」
我以前和江旭在一起，也是很有仪式感的人。大节小节，我总是少不了为他准备礼物。
后来被背叛，就发现仪式感这种东西，只有在两个相爱的人之间才叫仪式感。
否则就叫一厢情愿的麻烦。
后来和宋祁结婚，第一个情人节，他很用心为我准备了礼物。
我当时只觉得手足无措，因为我觉得这是合约婚姻，似乎不该把期待感拉得太高。
但宋祁说，我们虽然不是因为相爱而结婚，但我们都有在好好扮演妻子和丈夫的角色。
我们一起迎接日出日落，分享生活的欢乐和上班的烦恼，努力过好每一天。
我们是感情很好的夫妻，为什么不能过节？
我认可了他的话，所以那之后，每一个节日，我们都会互相给对方准备礼物。
不一定贵重，但很用心。
我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礼品盒。
那些东西，有些是我加到购物车里，因价格望而却步的。
有些是我和朋友逛街时，犹豫不决的。
宋祁对我的用心，显而易见。
该信任他一次吗？就像当初信任江旭那样？
我会再被背叛一次吗？
想到这里，我突然一愣。
虽然我一直承认我对宋祁有感情，但我从来不觉得那是爱情，只是两个被伤害过的人相互依靠。
但如果我没有爱上他，那为什么我的第一反应，是害怕被再次背叛？

-10-
我不想重蹈覆辙。
我在和江旭那段失败的感情里受到的最大伤害，不是他的变心，而是欺骗。
人心实在太易变，从一而终真的好难。
当下的承诺是真的，往后的改变也是真的。
所以我对婚姻的唯一要求，就是坦诚。
只是询问的话到了嘴边，我才发现原来坦诚真的很难。
我怕宋祁会骗我，也怕他明明没有骗我，我却无法再继续信任他。
怀疑是一颗种子，一旦生根发芽，就再难拔除。
宋祁聊起工作上的趣事，时不时给我夹菜。
我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着米饭，最后下定决心，鼓起勇气开口：「那个……」
「对了，我有件事忘了跟你说。」宋祁随意开口，「梁涵前不久回国了。」
我诧异地望着他，甚至忘了继续咀嚼。
「她来找过我。」宋祁说，「有些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我懂她的意思。」
我愣愣地问：「那你……」
「我已经结婚了，这就是我的答案。」宋祁笑眯眯地看着我，「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打算离婚。」
我胡乱地点点头，逃避似的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菜，以此掩盖自己剧烈的心跳。
「那你呢？」宋祁问我，「我们结婚到现在，你有想过离婚吗？」
「没有。」这个问题我也能坚定地回答他，「我这人很倔的，不撞南墙不回头。」
「那你可以放心了。」宋祁眉目舒展，「我们的婚姻里，没有南墙。」
晚上，激烈的夫妻生活结束，宋祁将我抱在怀里。
剧烈的呼吸还未平复，宋祁一下一下安抚着我的背脊。
良久，他突然唤我：「穗穗。」
「Ṫųₕ嗯？」
「我们恋爱吧。」
黑暗中，我睁大眼。
「我其实考虑了很久。
「虽然一开始结婚的时候说好大家互不干涉，但我知道你是专一的人，和我结婚了，你根本不会再把心思放在别的男人身上。
「所以只要我能坚守住底线，我们完全可以做一辈子的平淡夫妻。
「但我想要你爱我。
「我想要住到你的心里去，希望你对我好，是因为我很重要，而不是因为我是你的丈夫。
「不做合约夫妻了好不好？我们以后，认真相爱，好不好？」
眼眶不知何时积蓄泪水，我一眨眼，就无声滑下。
宋祁却像是早有预料，低下头，轻轻吻上我的眼睫：
「好不好？」
我哽咽出声Ṫùₙ：「好。」
我知道人心易变，我知道世事无常。
今日真，明日假。
宋祁和江旭有那么多相似点，我怕最终我和宋祁的下场，也如我和江旭一样。
但这一刻，我只想答应他。

-11-
我的生活开始有了新的变化。
真是奇怪，明明之前也过得挺好。
宋祁对我一直都很体贴，但互相坦诚心意之后，就觉得之前的世界仿佛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纱。
虽然也很美，但当薄纱掀开，却发现，原来这个世界，可以更美。
就在这样的好心情之下，江旭又来找我了。
我几乎无法压抑自己脸上的不耐烦。
江旭从来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当年他和初恋被迫分开，他也只是大度送上祝福。
我不会自恋地觉得，在江旭心中，我会比他的初恋更重要。
「你三番两次纠缠我，到底是因为什么，你直说吧。」
江旭勉强扯了下嘴角：「我只是想告诉你，当年我真的没有背叛你。」
我听着这话，差点气笑了：「江旭，我有眼睛会看，有嘴巴会问。」
说起来，有些事真的是命中注定。
我那天完全是临时起意，想去婚房看看。
因为下班的时候，有销售给我发了装修的传单，还热情地给我介绍。
本来婚房的装修还没提上日程，但那人的口才实在不错，我干脆就带她去看看。
结果就撞上了江旭和初恋纠缠在一起的画面。
我没掉头就走，也没立刻打断，就这么站在门口看了三分多钟，连销售小姐都开始尴尬。
是初恋先发现了我。
看到我的第一眼，她脸上的意乱情迷都变成了惊恐惨白。
我当时还想，我到底长得多可怕啊？我也不吃人啊！
「你们先收拾一下吧。」我甚至体贴地关上门。
一直到了这一步，我甚至都还抱着幻想，希望江旭能给我一个解释。
哪怕那个解释苍白无力，但只要他说，我都愿意听。
可我又等了好一会儿，江旭开门出来，看着我，只剩沉默。
「都不解释一下吗？」我明明快要止不住呜咽，却还强笑着给他机会。
「抱歉，我刚刚，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江旭痛苦地捂着脑袋。
「所以，你想说你没法解释，是吗？」我终于落下泪来，「江旭，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们马上就要结Ţù⁴婚了啊！这是我们的婚房啊！」
我可以接受江旭还爱着初恋，我可以接受在我和初恋之中我是不被选择的那一个。
我甚至可以接受江旭带初恋去酒店。
但为什么，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刻？这个地点？
他打碎了我的爱情，甚至连同我的灵魂和人格一起。
可现在，江旭告诉我，那一切都是假的，是个误会。

-12-
我坐上江旭的车，看他拿出所有的证据，摆在我面前。
看着我，一字一句地告诉我，他没有出轨。
他从头到尾，没有想过要和初恋再续前缘。
他承认，他对初恋确实有几分怜悯，因为初恋离婚的原因，是被家暴。
他们有十年的感情，虽然没缘分做伴侣，但还算是朋友。
所以初恋找上他，请他帮忙一起去看看租的房子，他就同意了。
只是很巧，初恋租的房子，恰好就是我们婚房所在的小区。
初恋提起想看看婚房，江旭犹豫了一会儿，但想着顺路，也就同意了。
但后来的事，他就不太有印象了。他甚至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和初恋搂在一起的。
他当时一直以为是自己犯了错，所以也没脸面求我原谅。
但前不久，他意外发现，Ţù₊他那天之所以失控，是因为闻了不好的味道。
但他之前一直以为那是初恋身上的香水味。
我问他：「你怎么发现的？都过去那么久了。」
「朋友酒吧开业，我过去暖场，闻到了那个味道。」江旭说着，又立刻解释，「真的只是走个过场，我去晃了一圈就离开了。」
我其实，并不在乎他现在是去酒吧还是回家。他也不必再对我解释。
「我当时提了一嘴，说那个香水味闻得人头晕，我朋友跟我说了之后，我才知道那味道不是香水，闻多了，会让人失控。」
「所以穗穗，我真的没有背叛过你。我爱你是真的，想和你结婚是真的，我和你在一起之后，从来没有想过别的女人。」
我看着江旭急切的表情，内心微微泛起波澜，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江旭，我很抱歉，我现在并不能对你的心情感同身受了。」
江旭的表情空白了一秒。
「你可能很在乎当年的事是不是误会，很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嗯，我也接受你的解释。
「很遗憾我当年误会了你，我向你道歉。
「但我已经结婚了。」
我举起手掌，向他展示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
说起来，宋祁还曾打趣过，说不定这枚婚戒就是为了我准备的，因为和我的手指实在太匹配。
「但你和宋祁……你们当年结婚只是冲动……你们不是真心相爱的……」
「但我现在的老公，是宋祁。」
「我可以去跟他解释！」江旭说着，慌张地拿起手机，「他想要钱，想要房子，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我不会和他离婚的。」我看着江旭，一字一句，很坚定。
江旭怔愣地望着我，眼底是一片凄凉：「穗穗，你说过你要和我结婚的，你说过你会爱我一辈子的……」
「我说过。但是对不起，江旭，我食言了。」我轻声说道，「我爱上宋祁了。」
「现在，我只想和他过一辈子。」
江旭浑身都颤抖起来。
我不忍地别过头。
就算当年的事只是误会，可我现在只爱宋祁，我不会再回应江旭的期待。
「扣扣——」
我回头，是宋祁站在车边，弯着腰，笑眯眯地看着我。

-13-
江旭来找过我这件事，我之前就告诉过宋祁。
我不想因为江旭，造成我和宋祁之间的嫌隙。
「好久不见。」宋祁表情如常地为我打开车门，又和江旭打招呼。
丝毫不介意江旭脸上还没散去的哀伤。
「我们刚才……」我想和他解释一下，但宋祁只是摇摇头。
他握着我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礼貌地对江旭颔首：「叙旧的话就不说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妻子。」
江旭没咬牙瞪着宋祁，没吭声。
宋祁拉着我，转身就走。
「真的不要我解释？」我仰头，小声地问他。
「肯定要，但我才不要在江旭面前示弱。」宋祁轻哼一声，「回家之后，你必须一五一十跟我说清楚，你和江旭的对话，一个字都不能漏，知道吗！」
我笑起来，用力点头：「好！」
我想起以前宋祁也会不着痕迹问我和男同事的事，我当时只当他是好奇。
现在想想，他大概不是好奇，而是吃醋。
身后始终没有动静，我压下想要回头的冲动，跟着宋祁的脚步，一直往前。
我不要一边走一边回头，人只有不沉溺于过去，才会拥有未来。
我庆幸我从未爱错人，更庆幸，遇到伤害后，自己仍能有勇气开始新的人生。
江旭，再见。
但最好是，再也不见吧！
江旭番外
江旭一开始与安穗交往，确实是为了应付父母。
安穗是很好的结婚对象。她有姣好的样貌、温柔的个性、稳定的工作，和开明的父母。
和她在一起，就算不爱她，日子也不会太难熬。
他对安穗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习惯。
和初恋在一起十年，他习惯了照顾初恋的生活起居。
当他把这些习惯用在安穗身上时，很快就得到了安穗真挚的回应。
他清楚地知道，她爱他。
很爱很爱。
她看着他时，眼底有漂亮的星星。
他工作很忙，和初恋因为经济原因分手，他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气，想要出人头地。
但安穗从来不说什么，只是找人学了好多办法，试图让他宿醉后能舒服一点。
慢慢地，从刚开始的经常想起初恋，到后来很少想起初恋。
他将自己的心房打扫干净，打算把所有的空间完整地留给安穗。
双方父母对这桩婚事都很满意，于是他们的婚礼开始提上日程。
然后，他收到了许久不联系的初恋发来的消息：
【我离婚了。】
说心中毫无波动是假。
但这些波动从未动摇他Ŧú₋想娶安穗的念头。
只是后来得知初恋离婚的原因是被家暴，江旭对初恋的怜惜又多了几分。
当年他们在一起时，初恋也是明媚开朗的女孩子。
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她就被生活磨平了所有的棱角。
初恋给他打电话，哭诉自己这些年的委屈，说她从来没有忘记他。
江旭只能安慰。
他现在经济条件尚可，初恋因为离婚一事，手头不太宽裕，他也主动帮忙。
初恋主动提起想让他帮忙一起租房，说中介是个男人，她因为被家暴，现在对男人的防备心理很重，只信任他。
江旭也去了。
只是在向安穗解释晚归的原因时，他撒了谎，说公司加班。
他心底有一丝愧疚，但又实在不想在婚礼之前节外生枝。
他担心安穗会多想。
他想着，只要初恋租了房子安顿下来开始新的生活，后面的事就和他没关系了。
他专心筹备婚礼，与安穗开启新的人生。
只是他那时没想到，他不再有新的人生了。
初恋借口想去看看婚房，又顺便去了洗手间。
再出来时，身上就多了一股奇怪的香气。
熏得江旭有点头昏脑涨。
再后来的事，他就不再有印象了。
等他恢复意识，他和初恋抱在一起，衣衫不整。
而安穗，就站在门口，睁大了眼，静静地望着他。
江旭在那一刻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神魂尽散，肝胆俱裂。
他想要请求安穗的原谅，却连解释都不知该如何说起。
他只能一遍一遍，求安穗不要分手，他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任何错误。
他不断剖析自己对安穗的爱意，只是再也换不来安穗回头。
最后，他得知了安穗即将和宋祁结婚的消息。
那封电子请帖是他们共同好友发送给他的。
他只是点开看了一眼，然后就失去了理智，给宋祁打了电话，要求见面。
宋祁似乎早有准备，和他约好了见面地点和时间。
一见面，他们就打成一团。
「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什么？安穗是我女朋友！她要嫁的人是我！」
江旭嘶吼着，一拳一拳毫不留情：「你有没有听说过，朋友妻，不可欺？」
宋祁偏头躲过他的拳头，给了江旭一记左勾拳：
「江旭，是你自己不珍惜。安穗现在是我的妻子了。这句话，也该轮到我对你说——朋友妻，不可欺。」
江旭狼狈地跌倒在地。
他急促地喘息，看着宋祁的表情，突然读懂了什么。
但他不敢承认。
他宁愿接受，宋祁之所以与安穗结婚，不过是将就，也无法接受，宋祁或许早就对安穗情根深种的事实。
那样，至少他与安穗还有回旋的余地。
「宋祁……」江旭勉强站起来，佝偻着腰，悲痛地看着他，「你把安穗还给我，好不好？」
「你不要和她结婚……她答应过，要做我的新娘……」
宋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江旭，是你不懂珍惜，才给了我机会。冲这一点，我确实该谢谢你的成全。」
江旭看着他，喉间的腥甜再也忍不住。
他很清楚，宋祁不会再放手。
婚礼那天，江旭没有出席。
他知道自己爱着安穗，但以前总分不清对安穗和初恋的爱，到底有什么区Ṫű̂₊别。
但这一天，他懂了。
他开着车，默默跟在那些婚车后面，跟了一路。
他不断地想，此时坐在主婚车里的新郎怎么会是宋祁呢？应该是他才对啊！
偌大的婚礼现场，他借着和酒店经理的关系，偷偷躲在无人的二楼贵宾包厢，看完了婚礼全程。
他看着安穗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和宋祁四目相对，牵手，拥抱，接吻。
他神经质地啃咬着自己的手指，又开始想，不对啊，不对啊！
和穗穗结婚的人，应该是他啊！
他甚至有种冲动，想放一把火，烧掉整个婚礼现场。
宋祁怎么能笑得这么幸福？他是小偷，是强盗啊！他夺走了自己的一切，他要不得好死！
他躲在黑暗中，眼神阴毒地看着这一切。
却在某个时刻，突然对上了安穗抬起头来的目光。
仿佛火烧一般，江旭惊恐地收回视线，将自己彻底隐没在黑暗里。
包厢里一片寂静，只有他，心跳如雷。
他幻想着，安穗会冲上来，推开包厢门，抱住他，哭着告诉他，她不结婚了，她还是想嫁给他……
甚至恍惚中，他已经看到了那一幕……
江旭脸上露出一个虚幻的笑意，慢慢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
是女戒的款式，他的无名指戴不进去。
于是他戴在了尾指上，努力地借着从厚厚的窗帘中透过来的一丝灯光，细细端详。
这是他们的婚戒，真漂亮啊。
他低头，闭眼，吻在戒指上。
他吻得那么虔诚。
可是从眼角滑落的那滴泪，坠在戒指上。
终究还是，碎了。
宋祁番外
宋祁有个秘密。
他对安穗是一见钟情。
他是理智且克制的人，活了二十多年，不是没遇到过欣赏的女性，但也止步于欣赏。
可是见到安穗的第一眼，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
仿佛有小小的种子在心里倔强地生根发芽，绚烂开花。
他的心动来得那么不顾一切却又不合时宜。
安穗是江旭的女朋友。
她对江旭的爱意实在太明显，明显到在场所有人都一眼看出。
饭局结束后, 有朋友在群里打趣江旭，说他好福气，找的女朋友一个个都这么漂亮。
也有人问江旭, 对初恋是不是还有余情。
江旭面对这些兄弟倒也坦诚, 说确实对初恋还难以忘怀，但安穗很适合结婚, 他会认真对待。
那一刻，宋祁清晰地感觉到, 心底有隐隐的恶意在涌动。
后来他又见了安穗两次。
他们甚至没有过多交流，安穗只当他是江旭的好兄弟，见了面, 点头，微笑，闲聊两句。
最亲密的时刻, 是同坐一个圆桌，安穗起身时，裙摆掠过他的肩膀。
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Ťú⁼。
欲念翻涌，宋祁克制地握紧拳头。
他真切地意识到，他不能再留在这座城市了。
于是, 他选择了去外地发展。
工作很忙, 他没有太多时间想起安穗。只是偶尔午夜梦回, 安穗的笑声总在耳边萦绕。
他身边不缺优秀的女性, 也不缺向他示爱的优秀女性。
年龄到了，他也开始试着放下妄念，和其中一名女子玩了玩暧昧。
不过对方很快有了更好的发展，想要出国, 他也干脆放手，祝福对方飞得更高更远。
其实单身也挺好，这段时间的接触反而让他更清楚地意识到, 一个人生活，更好。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从旧友口中, 得知了江旭初恋离婚的消息。
原本被压抑得挺好的阴暗念头, 瞬间就如同开闸的猛兽, 再也压不住。
他火速申请了调令，回到之前的城市。
然后他和江旭的初恋取得联系。
「你对江旭还旧情难忘吧？想不想试试, 重新赢回他的心？」
初恋犹豫：「可江旭快要结婚了, 我之前给他发消息, 他都没回……」
「我只问你，想不想？」
初恋思考良久, 用力点头：「我想。」
「好, 那听我的。」
有特殊作用的香水, 是宋祁准备的。
突然出现在安穗面前的销售人员，也是宋祁准备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计划之中。
如他所愿, 安穗与江旭分手了。
宋祁在出门之前, 对着镜子再次细致整理衣冠。
以前有人夸过宋祁，君子端方，温良如玉。
但他很清楚, 他从来不是这种人。
他如愿得到了自己的爱人，用的是卑鄙下作的无耻手段。
这个秘密，他会永远保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