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后我长命百岁了

父亲意外坠崖死后,娃娃亲穷秀才带着聘礼上门提亲。
我刚准备开口拒绝他,眼前突然闪过一行文字。
「恶毒女配不会要等到和男主成亲后才死吧。」
「可怜我们女主宝宝才穿来就要给人当续妻,虽然男主是宠妻典范,但死过老婆多少沾点晦气。」
「快拒绝他吧,没了恶毒女配的霉运缠身,男主以后必定官运亨通。」
「用不了五年他就会升任首辅。」
我看着面前一脸真诚的顾逸臣,突然冷了脸将他轰出府门。
「滚,我堂堂相府嫡女怎么可能嫁给你一个穷酸书生为妻。」
「想提亲,先考上状元再说。」

-1-
顾逸臣被家丁粗鲁地推搡出门。
他带来的聘礼也被胡乱丢在地上,包装精致的点心盒子散开,里面的桂花糕滚落在地。
顾逸臣俊美的脸瞬间沉下去。
他弯腰蹲下去将桂花糕一个个拾起,轻轻吹去上面的尘土。
再抬眼看向我时,狭长的眸底满是痛楚。
「琳琅,你当真要毁婚?」
我理直气也壮。
「你父亲早亡母亲病重,家里的田产悉数变卖,眼下只剩两间瓦舍遮风挡雨,统共加起来都没有我家的马房大。」
「我从小锦衣玉食惯了,无论如何也受不得这种委屈。」
我说着又命人端来一盘银锭递到他面前。
「看在我们自幼长大的份上,我也不叫你白跑一趟。」
「这些银子你拿回去给你娘请个郎中,剩下的也够你买些笔墨,好为明年的春闱做足准备。」
说罢,我就要转身离开。
银子落地的声响却突然传来。
我一怔,转头就对上顾逸臣那张愤怒至极的脸。
他面前是如雪花般散落在地的银锭。
空中的文字也再次闪现。
「女配真的好坏,居然拿钱羞辱我们未来的首辅大人。」
「男主都要气死了吧,那桂花糕是他娘拖着病体连夜做好的,女配居然看都不看就让人扔出来。」
「女配心眼这么恶毒,活该最后家破人亡。」
「女配去死,女主宝宝快来救救碎掉的男主。」
如文字所说的那般,顾逸臣面上强压着屈辱,望着我的眼神渐渐染上失望。
他没有再说任何挽回的话,只从怀中掏出一张婚契当着我的面撕成两半。
「婚书已废,往后我与陆小姐将再无瓜葛。」
「来日若再见,望你无忧无灾,一世喜乐。」
顾逸臣语气淡然,声音里却透着艰涩。
他说罢就起身离开,一直到他的身影走远,身侧的奴仆才小声问我。
「小姐,顾公子带来的ṭű⁼东西要不要送还回去?」
我这时才发现那盒沾了尘土的桂花糕被顾逸臣留了下来。
看着空中还在对我骂个不停的文字,轻轻摇头命人将点心盒子送到我房里。
顾逸臣从小没有父亲,而我从生下来就没见过我母亲。
幼时,因着父亲和顾父的关系,顾逸臣在我家里读书。
他见我常常因思念母亲而独自悲伤,总会想尽办法哄我高兴。
顾母做的桂花糕香甜软糯,顾逸臣每日都会带几块来给我吃。
时间久了,我跟着他偷偷去顾家玩。
顾母看到我很是欢喜,拉着我就要教我做糕点,还要我跟她学刺绣。
只是那时我年纪小,学东西笨了点,她就总握着我的手说。
「到底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千金小姐,瞧这双手细长白嫩的多叫人羡慕。」
「只不过你一个女娃家往后总归是要嫁人侍候夫君,总不能事事都交由别人去做。」
「我现在教你这些虽然累了点,但没坏处的。」
她说她当我是亲女儿才会为我想着以后。
我看着她慈眉善目的温柔笑意,即便手指被扎破流血很疼,也咬牙坚持学了下来。
时日久了,我也早把她当成了亲娘。
顾母身体不好,我偷了家里珍藏的百年人参偷偷放在她熬粥的锅里。
却没想到好心办坏事,害顾母体虚不受补狠狠大病一场。
顾逸臣看着哭成泪人的我,一句责怪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轻声安抚着我。
「琳琅不怕,我娘她一定会长命百岁。」
可他的愿望终究要落空了。
顾母前些日子再次病倒,大夫看过后说她最多半年光景。
顾逸臣这才急着上门提亲,为的是让他娘死前能看到他成家,死后不留遗憾。
可他不知道,病重的不止顾母还有我。

-2-
三年前,我及笄礼后父亲突然告知我与顾逸臣的婚事。
当夜我便心悸咳血。
父亲大惊,找来神医为我诊治。
神医说我这病来势汹汹且世间罕见,唯有天山雪莲才可续命。
父亲为寻得一株雪莲亲自前往雪山,却不幸坠崖而亡。
我一个未出阁的闺中女儿身染顽疾又连累父亲身死,此事一旦外泄将与我名声无益。
随我父亲远行的管家与几个忠仆都守口如瓶,对外宣称是父亲被刺客追杀才发生的意外。
就连顾母几次上门关心我,管家都小心谨慎不让她套了话去。
这三年,我为父亲守丧,一步也未迈出过府门。
顾逸臣也遵守礼法,鲜少登门扰我清净。
难得的,我的病情竟有了些许好转。
可今日见过他之后,夜里竟又咳了血。
文字还在骂我是个该死的瘟神时,我陡然间清醒过来。
我这病怕不是被顾逸臣克的。
不然为何每每提及与他的婚事,我便会心悸咳血。
还有我父亲,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枉死。
眼下我无父无母孤苦无依,若按文字所言我嫁给顾逸臣不久便会命丧黄泉。
那我死后,这偌大的家产岂非全成了顾家所有。
等顾逸臣再新娶一房妻子,二人花着我的身后钱买田买地生儿育女。
官运享通家财万贯,怕是我死了也难瞑目。
我准备第二天拿着顾逸臣的八字去道观找人算一算,免得我冤了他。
可没成想,天一亮顾母就带着顾逸臣又找上了门。
我可以不见顾逸臣却不能不见她。
毕竟她曾填补我幼时没有生母的遗憾。
于是我命管家将人客客气气地请到前厅,亲自备了茶水点心招待她。
还另准备了厚礼,打定主意散财消灾与她好好说清楚。
我原以为顾母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就算不能接受我毁婚一事,也定然不会说出太过分的话苛责我。
可结果,顾母和顾逸臣如出一辙的做法。
她伸手将我摆在桌上的银票首饰全部扫落在地。
指着我的鼻子大骂我没良心,不得好死。
「好你个忤逆不孝的陆琳琅,你父亲在世时是如何教导你,竟教出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来。」
「你和逸臣的婚事是两家长辈早早便定好的,岂由你说不嫁就不嫁。」
「再者你陆家有钱有势又如何,若非当初逸臣他爹舍命替你父亲挡下一劫,他哪里还有命升官发财。」
「你不嫁也行,拿出你相府一半的家产来抵还,否则你必须嫁。」
她说她反正是要死的人了,不为顾逸臣把他该得的争到手是绝不会罢休的。

-3-
顾母骂得起劲,我却呆若木鸡般地立在原地。
震惊过后,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眼眶一阵阵酸胀,似有眼泪要流出来。
我忙低头想用帕子去擦,却猛然间看到左手背上的一道疤。
一瞬间,埋藏心底许久的记忆翻涌而来。
那是我及笄前的事,顾母非要教我绣一个好看的鸳鸯荷包送给顾逸臣当生辰礼。
虽然我与顾逸臣一向交好,但毕竟荷包属贴身之物,我心里觉得十分不妥。
可又不想惹顾母生气,便提出由我来理线头配色,她来绣一个鸿运当头的样式。
如此,我的心意也就有了。
顾母面上显出不悦,好在没有再勉强我。
可她却借着剪布料的空隙,不小心划伤了我的手背。
鲜红的血瞬间流出来,我疼得眼泪直掉。
顾母也只是用土法子帮我止了血,还哄着我千万别把这事说与我父亲听,否则父亲一定会怪罪她。
往后就不叫我来找她了。
只恨我那时年纪太小看不穿她的心思,如今再细想,她当时虽然在哄我,可眼底却没有半分自责。
分明是恼我不愿听她的安排,故意给我教训。
还有先前她教我刺绣时说的话,无非是打压我千金小姐的气焰,让我学会依靠男人而活。
把夫君当成自己的天,凡事都要为他考虑周全,事事都要为他筹谋得当。
若非我与顾逸臣早有婚约,我还真以为她是把我当成亲女儿在教化。
可实际上,她不过是想早早把我训练成她心目中理想的儿媳。
从前她再不满也愿意用言语哄着我,眼下见我要退婚便露出本来面目,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再敬着她。
我将快要流出的眼泪狠狠憋回,再抬头时目光如刃地看着她。
「你自己也知道我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这相府如今也只能是我做主。」
「我自己的婚姻大事,我说不嫁就不嫁,你有本事就去衙门告我,看看官老爷会不会判我赔一半家产给你。」
我说着便命下人将地上的银票物件都捡起来,免得她一会儿后悔再拾了去。
顾母被我气得浑身发抖,见硬的不行就要来软的。
她作势就要往地上倒。
「琳琅啊,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眼瞅着没几天活头了,就盼着你和逸臣能够早日完婚,你难道要让我死不瞑目么?」
原本我也以为她就要病死了,可刚刚她骂我时还气势十足。
哪有半点生病的样子。
不由得我怀疑她根本就是在装病。
她怕是早防着我毁婚,我守丧三年期限才到就催着顾逸臣来提亲。
此刻她一边哭嚎一边来拉扯我。
「你父母俱亡,我若不是心疼你早早没了依靠,又怎么会急着让逸臣娶你过门。」
「你放心,从前我如何待你,往后只会对你更好,绝不会叫你受半点委屈。」
我冷笑着抚开她的手。
「这话我可不敢再信了,毕竟你刚刚还骂我不得好死,要动手替我父亲教训我。」
「顾伯母,您究竟有几张面孔,这翻脸比翻书还快,您怎么不去南曲戏班唱曲呢。」
我一句话怼回去,她气得脸上的肉都颤了颤。
见我软硬不吃,干脆眼一闭装晕死倒在了我面前。
顾逸臣不顾管家的阻拦,硬是冲进了前厅。他看着倒在地上的顾母,眉眼间染上戾气。。
「陆琳琅,你对我母亲做了什么?」
「母亲一向待你不薄,你就算不愿嫁我也不该拿她泄愤,她毕竟是你的长辈。」
我一见他,不由得一阵心疼。
本能地后退几步和他拉开距离,不想他却步步紧逼,非要我解释清楚不可。
我只觉得呼吸困难,一口血呕出来,刚好吐在他胸前。
管家见状,嗷一嗓子喊了起来。
「不好了,顾家母子上门逼亲,逼得大小姐吐血,要闹出人命了。」

-4-
顾逸臣被突来的一幕惊的面色俱变。
他下意识地就要伸手来扶我,被管家不客气地一把推开。
「顾公子,你想逼死小姐不成!」
管家说着就命人快去请大夫来。
顾母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可却没有一个人顾得上她。
就连顾逸臣都一门心思落在我身上。
不到一盏茶时间,大夫匆匆赶来。
他一边为我把脉一边摇头叹息,急得管家额头的汗不停地滚落。
「大夫,您倒是说话啊,我家小姐究竟怎么样了?」
大夫看了眼立在一旁的顾逸臣,欲言又止,管家忙心领神会地请他出去。
顾逸臣Ŧú₁却不肯。
「事关琳琅之事我当然要在场,她可是我未来的妻。」
管家没好气地呸了一声。
「顾公子,你好歹也是读书人,怎的没有半点廉耻之心。」
「小姐昨日便与你退婚,你亦当场撕毁了婚书,怎可又胡言乱语污她名讳。」
顾逸臣脸上一阵难堪,管家再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直接将人赶出去。
大夫这才吐露实话。
他不是第一次上门为我诊脉,自然知晓我的身体情况。
他问管家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明我前些日子已经好转,为何突然又加重了病情。
「如老朽无能,愧对相爷生前信任。」
大夫说得隐晦,可大致意思十分清楚。
他让管家早点准备后事,免ťúₔ得措手不及。
「女配死就死,居然还把血喷到我们男主身上,男主怕不是会留下心理阴影。」
「女主宝宝快点上线吧,男主很快就会发现他以前对女配的感情根本不是爱,他和女主才是真正心意相通的天作之合。」
空中的文字虽然没有声音,却也实在是看得人心烦意乱。
一个个都在咒我死。
把顾逸臣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好像我活着是对他天大的亵渎。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就要被人骂恶毒,既然如此,我不如把事做实了,就算真的死也不枉白担一回骂名。
我将管家唤到近前,问他顾逸臣是否还在门外候着。
管家为难地点头,说顾母也硬是躺在地上装晕装了快两个时辰了。
未免被她讹上,管家方才已经找大夫来为她看过,确认她是在装病。
可即便是装的,她毕竟是个长辈,下人们不好对她动粗,只能由着她赖在地上不起。
我笑了。
「不用管她,你马上命人去准备两口棺材抬进来,再买些白布挂满府中内外。」
顾母想赖上我,我倒要看看她能赖到几时。
至于顾逸臣,我找了四五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守在门前。
只要他敢硬闯,立时打断他的腿。
管家办事很是周全。
不到半天的功夫,相府里外挂满白布。
人人都身着素衣,两口棺材毫无遮掩地被抬了进来。
顾逸臣和顾母被震惊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你们想干什么?」
「青天白日的,你们还想杀人不成?」
顾母以为这两口棺材是给她和她儿子准备的,当下气得脸色煞白。
这时我开门出来,一身大红喜服走向顾逸臣。
我神情哀戚地通知他我命不久矣,怕是嫁给他不到一日就会归西。
「我怕我死后独留你在人世间孤独度日,不如我们一起?」
我说着伸手指了指面前的两口棺木。
「你若真心愿意娶我,就和我一起躺进去,我们虽不能生同衾,但死后却可以同葬一穴。」
顾逸臣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
「我一个大活人,你想活埋我不成?」
我平静地回望着他。
「古有祝英台坟前化蝶,你若真心待我,又何必在意生死。」
「难不成你不是真的想和我做夫妻,只是想等我死后霸占我相府财产?」

-5-
我一句接一句往顾逸臣心窝上戳。
非逼着他当场做出表态。
顾母气得火冒三丈,蹭地挡在顾逸臣面前。
「你这毒妇,还没过门就想咒我儿子死。」
「你自己活不久是你命薄,凭什么要拉着我儿子给你陪葬。」
我不怒反笑,问她。
「既然我这么命薄,你还要你儿子娶我做什么?」
「就不怕我嫁过去后害你们全家都沾了我的晦气。」
「又或者,我才嫁你儿子就死了,怨念难消整日缠着你们母子索命也不一定呢。」
顾母被我眼底的冰冷吓到,她后退一步,眼底透出慌乱。
「不娶了,我们顾家娶什么样的媳妇娶不到,何故要惹上你这瘟ţų⁷神。」
她说着就带着顾逸臣要走。
顾逸臣却突然一把甩开她,直直地冲我走来。
「琳琅,你当真执意如此?ŧų⁷」
他一双眼死死地盯着我,不等我答话又说道。
「好,我答应同你一起入棺,婚礼定在哪一日也全由你说了算。」
顾逸臣满眼的坚定,倒不像是在说假话。
我也不含糊,当即定下三天后。
「顾逸臣你可想清楚了,成婚当天就是下葬之时。」
「届时你若再想反悔可不能够了。」
看了眼一旁满眼焦灼的顾母,我当即命管家拿来纸笔和他签下生死契。
顾母要阻拦,顾逸臣跪在地上求她。
「娘,琳琅说的对,夫妻本该生同衾死同穴。」
「您就成全儿子吧。」
顾母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你昏头了,你要陪着她死,那娘怎么办?」
「你如此不孝,你爹在天有灵也不会答应的。」
顾母边打骂顾逸臣边偷瞄我的脸色。
我懒得再看他们母子演戏,捂着胸口回房前吩咐管家送客。
事情都说到这份上,顾逸臣也不好再赖着不走。
为了让他相信我并非作假,第二日我便命管家为他置办了婚服送到顾家去。
一并送去的还有红白二事若干物件。
顾母气得将管家骂了出来,说她是不会同意顾逸臣和我胡闹的。
管家也没和她计较,回来的路上又将我准备好的请帖分发到相熟的人家去。
不到半天功夫,满京城都在传言相府小姐疯了。
「哪有人喜事和丧事同一天办的。」
「刚成亲就入棺,真是闻所未闻。」
「这陆琳琅得了绝症活不久,顾逸臣也愿意搭上性命陪她,两人如此相爱着实令人感动。」
连茶馆的说书先生都把我和顾逸臣的事编成了一段佳话整日诵扬,竟出奇地卖座。
再有一日就是我和顾逸臣约好成亲下葬的时候了。
管家一大早愁眉不展地立在我门前。
「小姐,您真要和顾公子共赴黄泉?老奴觉得您的病并非药石无医,您怎么就不肯再多找几个大夫看看呢。」
我望着远处的朝阳点点头赞同道。
「我也觉得我还有救,明天就死实在是可惜了。」
尤其是和顾逸臣死在一起,也太憋屈了。
可我只有这样做,才能将文字中所提到的那位女主提前逼上线。
我一早就雇了几十个探子隐藏在大街小巷,可直到现在都未发现有女子走入顾家大门。
不由得我抬头看向空中。
文字明明说他们的女主宝宝知道消息后会赶来救赎顾逸臣,不会让他有机会和我赴死。
难道我被骗了?

-6-
成亲这天,大门刚开就有前来道喜的宾客云集在相府外。
个个脸上是藏不住的八卦之心。
管家将人全都请了进来招呼落座,戏班子也早早备上。
有和我相熟的贵女来房中闲聊,少不得要多问几句。
她们一面对我同情不已,一面又忍不住羡慕。
「你虽命薄,却有顾公子如此深情厚爱,多少女子一生也求不来的生死相随。」
还有人劝我没必要非得把顾逸臣拉着一起下葬,多少有些危言耸听了。
我脸上始终噙着一抹浅笑,不论她们说什么我都不作答。
开玩笑,我难道就愿意活埋自己么?
没一会儿管家进来报说顾逸臣来了。
瞬间,围在我房中的贵女们散了个干净,个个争抢着去一睹顾逸臣的风采。
望着他一身大红喜服英俊挺拔的身影啧啧称奇,愈发惋惜他年纪轻轻就要给我当陪葬。
顾țũ̂₄母和顾家也来了许多人,在他们的煽动下渐渐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指责我心思恶毒做法荒诞。
他们和文字一样全都一边倒地向着顾逸臣。
我早料到会是这样,因此也并不生气,只命令管家一切按流程进行。
管家很快将顾逸臣三天前签的生死契当众宣读起来。
生死契上明明白白写着顾逸臣此番是入赘。
我们成婚后,他虽是我陆家的女婿,却无权支配陆家的家产。
且在我二人双双下葬后,陆家所有钱财将按照我的遗嘱交由管家处置。
或捐入学堂供养贫苦人家的孩童读书识字,或开设粥棚接济路边的乞丐。
总之没有一分钱会留给顾母。
管家语速平缓,保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顾家母子。
顾逸臣本视死如归的脸上渐渐浮现怒意,可他依旧隐忍着没有作声。
但他能沉得住气,他母亲就未必了。
顾母已经怀抱着顾父的牌位自觉地坐在了主位上,等着我和顾逸臣向她磕头拜堂敬茶。
在听到死契内容后瞬间如炸毛的猫儿一样跳脚起来。
她冲到我面前恨声质问我,说顾逸臣签字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写的,分明是我事后更改了内容,是我在千方百计地算计他们母子。
她说着又要去抢管家手中的契约想要撕毁。
「这等霸王条款,亏你也想得出来。」
周围人也跟着指责我做事过分,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我无奈笑出声。
「早知是赔本的买卖,你们顾家不应就是了。」
我将死契拿着给众人看了一圈。
条款一字一句清晰明了地写在签字前页,根本不存在添加更改。
「顾逸臣既是自愿签字便该看清上面的内容,如今签了又不认究竟是真心实意要与我做夫妻还是想着等我死后好霸占我陆家财产,大家也该有个判断。」
「我陆琳琅今日就再大方一回,顾公子若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作势就要将死契撕毁。
顾逸臣和顾母瞬间又都喊叫着上前阻止我。
我挑眉看向顾逸臣。
「最后一次机会,你答应了就得陪我一起死,不答应往后我们二人各安好互不干涉。」
「你走你的阳关道,考取功名升官发财,我赴我的黄泉路,绝不给你添半分晦气。」
刚刚指责我的人听了这些话后又纷纷转头劝顾逸臣。
说他放着大好青春年华干什么不好,偏要学什么梁祝和我殉情,简直是读书读傻了。
也有说顾母一大把年纪不劝着自己儿子清醒一些,反倒跟着起哄,也不怕自己老了没人送终。

-7-
顾母有些犹豫时,我再接再厉主动提及要合一下我二人的八字。
或许八字不合,我们就算双方都愿意也是无法完婚的。
我还表示,若真是这样的原因,我愿意拿出五百两银票补偿给顾家,不叫他们白折腾这一回。
听到又有钱给,顾母瞬间点头应下。
顾逸臣却始终一言不发。
我懒得再征求他的意见,直接命管家把一早等候在外的道士请了进来。
众人一震,竟然是京郊白云观的南阳道长。
南阳道长威望极高,是多少达官贵人府上的常客。
不等我将和顾逸臣的八字呈上,他便冲着我摇头叹息道。
「孽缘早该斩断,又何至于误了卿卿性命。」
接着他冷言厉色地看向顾逸臣。
说他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妻,他这种人根本不配成婚。
【这什么狗屁道士,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们的男主。】
【男主克妻怎么了,他只克女配又不克女主,这道士当众把话说得这么绝,女主宝宝要被吓跑了怎么办。】
【对啊,多少成功男人背后都有牺牲,男主妈这样疼男主被克死也是心甘情愿的,她都不介意,这道士又凭什么凶巴巴的。】
久不出现的文字突然变得躁动不安。
我心有所感忙环顾四周,果然在人群后看到一个身穿蓝色衣裙面容恬静的陌生女子。
她一双眼正直直地望向顾逸臣,眼底隐约透着失望。
察觉到我的视线后,她有一瞬间的慌乱。
很快垂下眸子不再看向这边。
「女配有病吧,居然用眼神威胁我们女主宝宝。」
「口口声声说不想嫁男主要退婚,却搞这么一出断了男主的后路,我看她根本就是见不得男主好。」
「就是,自己得不到的就想毁掉,被克死也是她活该。」
顾母亦不满南阳道长这样说顾逸臣,上前非说是道长被我收买了在诬陷她儿子。
道长眸光凌厉地看着她,几句话便叫她住了口。
「此子生于四月二十九日丑时,当日天降冰雹乃百年难遇的灾祸,方圆近百亩庄稼一夜之间遭难,顾家房屋被砸毁,你公婆当场毙命,是也不是?」
「你夫身强体健无病无伤,却在他一岁生辰时失足落井,那井原已枯了十数年,却不知何时蓄满井水,你夫方才溺亡。」
「你之所以还能活到今日,无非是你肩上的担子未清,待他成亲后新娘替亲娘,你的命数也就走到头了。」
宾客中有和顾家相熟的人很快出面证实道长所说句句真实。
顾母身形一晃,险些跌坐在地。
道长无视她面上的惊惧,继续吩咐着我,他叫我立时和顾家划清界线,永远不见顾逸臣,或许还能挽回一命。
我听着连连点头,很快命管家拿来五百两银票交到顾母手上。
又当着他们母子的面撕毁了死契。
「你们快些走吧,别再留在这里害人害己。」
「日后他想娶谁都可以,千万别再来找我了,我还有机会活命,可不想早死。」
「另外奉劝伯母你一句,他虽是你生的,但你的命也是命,不如你也和他断绝亲缘,早些逃命去吧。」

-8-
我说话虽然难听却也是事实,周围的人也不再骂我刻薄,反倒支持我的做法。
再看顾逸臣的眼神也不再惋惜,反倒多了几分畏惧。
顾逸臣再一次狼狈至极地被轰出府门,他身上的大红喜服也在挣扎中被撕毁。
顾母气得指着门内破口大骂。
「陆琳琅你个黑心肝的,一早就计划好用银两打发我们母子,却偏偏还要大张旗鼓地搞这么一出来败坏我儿名声。」
「你不想嫁有的是人嫁,我就不信我儿长相端庄又满腹文才会娶不到妻。」
她将银票收好后故作坚强地带着失魂落魄的顾逸臣离开了门前。
接下来一连半月,顾母都在找媒人给顾逸臣说亲。
可经此一事,京中人人都避他如蛇蝎,尤其是家中有未婚女儿的人家,看顾逸臣仿佛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媒人才开口说要给顾逸臣说亲,就被主人家打出了门。
次数多了,连媒人也不敢接她的话头。
顾母又把主意打到了京郊外的庄子上,但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顾母才一露面,就已经有拿着镐头的庄稼汉在等着她,吓得她屁滚尿流地逃了回来。
顾逸臣也在此事后变得意志消沉,他对亲事早已没了念想。
顾母却不肯死心,他劝顾逸臣振作考取功名。
「等你当上了状元郎,多的是京中贵女愿意嫁你。」
「到时候就让那陆家女后悔去吧。」
这些都是文字在我面前吐槽时被我知道的。
彼时我已经踏上了前往江南的游船,一路看山看水看风景,心口疼的毛病竟再也没有犯过。
反倒是顾母,整天捶胸顿足,人都瘦脱相了。
她以为那状元是街边的大白菜,人人想要就能到手的。
按文字给的提示,顾逸臣之所以能够仕途顺遂官拜首辅, 都是因着他克死我后汲取我的气运。
是我用命替他换来的前途坦荡。
如今他未能娶我为妻,我又活得好好的, 他自然也没办法成事。
就连文字期盼已久的女主宝宝也在知道顾逸臣克妻的事后藏着不敢露头。
可顾母不知怎么的竟然找上了她。
她逼着那位叫婉娘的女子嫁给顾逸臣。
「你与逸臣是天作之合,你阴年阴月阳时出生, 命数同样克父克母克夫, 如此你们二人互克便谁也伤不着谁了。」
「你放心, 你们拜堂成亲后我便起身离开京城,绝不打扰你们小两口度日,待我去雇主家赚了银钱也会寄来给你们花。」
从文字中我得知,婉娘竟也是个孤女。
顾母欺她无人可依,竟雇人将她强行绑回了顾家, 逼着她和顾逸臣拜了堂。

-9-
「死老婆子敢这样对待我们女主宝宝, 一定不得好死。」】
「楼上言出法随,顾家老太婆今早已经死翘翘了,新娘子过门才第二天就要给婆婆办丧事,女主宝宝好命苦。」
「还好有女配给的五百两银票,否则男主连给他娘买棺材的钱都没有了。」
「男主不是宠妻么,怎么只顾自己读书做功课, 一点也不帮女主分担家务。」
「女主居然也只会坐吃山空, 五百两又不是五万两,他们两Ṱũ₋个这样过日子很快就看到头了。」
「糟了, 有贼夜入顾家把剩余的银票全偷走了,男主竟然怪女主没有藏好银钱, 还逼着她出去浆洗换取家用。」
顾逸臣的原话是:
「从前没钱时, 我娘都是这样养活我的,如今你既接替了她的担子也该如此。」
他用以前哄顾母的话哄婉娘,说他考取功名后一切就会守得云开见月明,他会雇十个八个女使婆子供婉娘差遣。
还真是应了道长的那句话,新娘替亲娘。
顾逸臣娶的哪里是妻子,根本就是给自己找了个奶妈子。
婉娘嫁他本就不是自愿, 又被他搓磨了数月后终于受不了了。
趁着顾逸臣去参加科考时,婉娘拿着家中仅剩的一张房契去牙行做了抵押。
拿着换来的五十两银子离开了京城。
却好巧不巧在路上遇到了劫匪, 银子被抢, 人也被杀了。
顾逸臣才出考场就得知噩耗。
令人意外的是, 他面上竟然没有半点伤心难过。
反倒是在知道房舍已被抵当自己无家可归后气的狠狠骂了婉娘一通。
「天呐噜,男主的眼神也太吓人了, 他拿着铁锹来乱葬岗干什么?」
【婉娘的尸体还在这里, 他一定是想着把婉娘带回去安葬吧。】
【可是一把铁锹能带走一具尸体么?】
文字崩溃了。
因为顾逸臣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做, 而是找到婉娘即将腐烂的尸身后用铁锹将她铲得面目全非。
边铲他边咒骂。
「该死的贱人,都是你克我。」
「自从娶了你我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我娘死了,家被偷了, 如今连科考都落榜。」
「只是一刀结果了你未免叫你死得太便宜了, 我必要将你大卸八块方能解心头之恨。」
有前来乱葬岗捡漏的乞丐看到了这一幕,吓得跑去报官。
顾逸臣被官兵以毁坏尸体罪抓了起来,入狱后没多久他就疯了。
自此, 文字再也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
多年以后,我在江南创办了女子学堂,南阳道长被我请来教会大家如何通过一个人的面相分析他的气运。
还有一些测算八字以及看手相的秘术。
我要天下女子都明白一个道理,选夫君一定要选旺自己的。
那些穷得叮当响还只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巨婴趁早滚蛋。
什么新娘替亲娘, 女子嫁人本该是件欢喜事,却无故沦为老妈子,岂非天大灾祸。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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