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不太冷

我喜欢上了一个暗卫。
他听令娶了我,待我始终冷淡。
直到他负伤归家,趁他无力反抗我霸王硬上。
景湛气红了眼:「姜二,我杀了你!」
我俯身:「死前再让我舒爽一次。」

-1-
我叫姜尔,七岁那年便成了孤女。
好在我有一个大我三岁的青梅竹马林玖。
我与同为孤儿的他相依为命,靠我爹传给我们的手艺艰难长到十岁。
十岁时天灾不断,我染上时疫,他为了救我,卖身入了宫。
我活下来了,他却回不来了。
我十三岁时,他已成为了贵妃宫里的得力太监。
林玖探亲时总说:「尔尔,兄长愿你能好好活着,平安无恙。」
我也很听话,吃得多睡得好,长得比同龄女娃都高大。
独自一人在城中讨生活,得有生存的能力。
还好我天生力大如牛,彪悍些,便安然长到十六岁。
白日卖馄炖时,又有个纨绔出言调戏我,扬起防身多年的大木棍打跑了他。
夜深时听到院中传来动静,我以为是纨绔带人来报复,提着大木棍开门,竟是两名受伤的黑衣人掳着当今太子。
「让我们进去!」黑衣人提着刀威胁我,另一人边吐血边背着晕着的太子要进门躲藏。
「姑奶奶可不是吓大的!放开太子殿下!」
嗷的一声冲上去,三下五除二把他们两人都打趴。
「呸,算你们倒霉。」我一脚就把晕死过去的他们踹到门边。
搜刮完他俩身上值钱的东西才把太子扛进门。
得亏林玖教过我识人术,不然我都认不出那身蟒服的人是太子。
见他在瑟瑟发抖,似乎身中剧毒,我刚给他盖好被子,喂了热水,一群黑衣暗卫便飞落而来。
小小的屋子里全是身姿挺拔的男子,我缩在角落咽了咽口水。
为首一位给太子喂下解药。
简直仙丹,眨眼功夫太子便悠悠醒来。
众暗卫齐刷刷跪下齐声喊:「请太子降罪,属下万死。」
我何时见过这场面,抱着大木棍不知所措。
太子虚弱地伸手指向我,为首那人直接横剑到我眼前。
「太……太子殿下饶命。」我腿一软,还没跪下去,太子冷声骂道:「景湛!孤是让你把救命恩人带过来!」
那人蒙着脸,目如朗星的眸光一闪,提着我往床边走。
「太子殿下,我是良民,大大的良民。」我跪着,语气急迫。
「孤知,刚是你救了孤,吾很是感激。」太子和煦地抬手示意我起身,可我后怕得腿软,根本起不来。
太子坐在床上环顾四周,皱眉问:「姑娘家人呢?」
「家中唯有民女一人,义兄在宫中侍奉贵人,不常在家。」
太子果真如林玖所说,是个良善之人。
他听闻后立即说抱歉,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自己爬起身拍拍衣裙。
「姑娘想要孤如何报答?是你救了孤,也救了他们。」
太子扫了满地跪着的暗卫,柔声问我。
我不假思索:「我阿兄在风华宫当差,民女可否求太子放他出宫归家?」
太子一听风华宫,眉头一皱:「他唤何名?」
「林玖。」
跪在我脚边的一名暗卫出声提醒:「禀殿下,是张财的儿子张九。」
太子啧了声,看着我摇头叹息:「他是高家的人,如今孤不好伸手到贵妃宫里,你且再等等。」
我心中一沉。
太子真是大善人,见我面色不愉,又轻笑道:「孤应你,终将你兄长放出宫,现下许你再提一愿。」
我一时想不到能要什么,站在我身旁的那暗卫冷冷瞟了我一眼,似在警告我适可而止。
我瞪了他一眼,抬手一指:「太子殿下,我要他。」

-2-
暗卫景湛十九岁,按理来说是不可娶亲,可太子已令我失望了一次,第二次便点头准了。
「太子殿下,你可别忘了让他来与我过日子。」那晚他们离去前,我出言提醒。
太子哈哈大笑:「姜二,孤自有安排。」
我说我叫姜尔,他们都听成姜二,我也不敢纠正。
景湛捡走地上那俩壮汉时,阴恻恻地回头看我。
我心知他不服,但他毫无办法。
索性我冲着他挑衅一笑,他哼了声,提溜那两人走了。
「让你吓我。」
我对着他背影挥棍,施展一段后转身回屋歇了。
我照常出摊卖馄炖,对太子这种贵人的话没多放在心上。
谁知三日后,东宫来人给我送了婚书,地契铺面,以及婚嫁Ṱű₈所需用品。
在周围邻居羡慕不已的目光中,我才相信太子就是太子,说到做到,还做得很好。
景湛换上了常服,长身玉立气质出众。
我第一眼看他真容就心颤。
挺鼻薄唇,面如冠玉。
生得如此好看竟是个暗卫!
「再看挖了你眼睛。」景湛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把心花乱放的我吓一激灵。
我直接给他一捶:「殿下让你来与我培养感情,不是让你来吓我。」
「快把碗收了,没眼力见。」
我不满他来了只坐着不动,一堆女子羞红着脸点了一碗又一碗馄炖。
我那几张矮桌,满是空碗。
景湛板着脸抱着剑,不动。
我把他往边上推:「不干就别坐这,妨碍我做生意。」
我承认你很吸引我,但是赚钱要紧。
他冷着脸站我身旁,不说话也不动,冷眼看我忙成一团。
「姜小二,这是谁啊?」春风楼的少东家看着景湛凑过来问我。
「我那便宜夫君。」我即将成亲的事,城西这片都已知晓。
我就是故意宣扬,劝退那些有心者,比如这位少东家。
「长这么好啊。」他喃喃自语,垂着头坐下。
「你成亲后还会来摆摊吗?」我把馄炖端上,他又问,旁边两桌的书生也竖起耳朵听。
我站直身朗声说:「摆,姜家馄炖一直都会卖。」
众人皆呼出口气,少东家吃了两口,放下五文钱走了。
这是他第一次没吃完我做的馄炖,我叹了口气收了碗。
景湛冷嗤一声,我刚想骂他,林玖在我身后喊:「尔尔,我回来了。」

-3-
我放下碗跑过去,拉着他袖子摇晃:「阿玖哥哥,你怎么提前回来了?还没到休沐日呢。」
宫中规矩森严,一般太监十五日便能休沐两日,可林玖得贵妃器重,月末才得以归家两日。
「你传信说要成亲了,我便出来看看你。」林玖牵着我坐到桌边,隔壁卖货的大娘大爷们都纷纷跟他打招呼。
林玖一一回应,随后看了看木头桩子一样的景湛。
他眉头微微皱起,低声问:「便是他?」
我点头,莫名有些娇羞。
林玖随意问了些近况,没提我亲事,直到天黑收摊,景湛一言不发就走了。
晚上去万香楼吃的,林玖不停给我夹菜。
「你也吃啊,别光笑。」我低头专心吃菜扒饭,吃得满嘴流油。
林玖满脸欣慰地看着我:「尔尔多吃些,快要成亲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
他想伸手给我擦掉嘴角的饭粒,到半空又放下了。
「尔尔心喜那男子吗?」
我头也不抬:「挺喜欢的,他长得好好看,嘿嘿嘿。」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林玖点点桌面,犹豫着开口:「暗卫出生入死,你不怕他陪不了你终老吗?」
我想着景湛亮如星辰的眼睛,痴痴一笑:「谁不想天长地久,但我只想有人陪,一个人的日子我是一天都不想过了。」
我没说他不在时,我一个妙龄少女如何被骚扰轻薄的,他在宫中也不会比我好多少。
「尔尔,你欢喜便好。」
林玖没再说什么,两日里添了许多物什于我。
景湛三天两头来我这,估计是太子的命Ŧū́⁽令。
他性子冷淡,从不与人搭话,只是在我忙的时候会搭把手了。
有他在,地痞流氓纨绔那些都不再出现,生意也好了许多。
婚期将近,我约了他去酒楼用饭。
我等了他一个时辰,等到我骂了他无数遍,他才姗姗来迟。
「景湛,你不想吃就别来。」我开门叫人上菜,他面无表情地把一个箱子放在桌上。
我坐近他才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这是什么?」
「聘礼。」
他吐出两个字就坐下倒茶。
「殿下不是给我了吗?还有一份?」我疑惑地打开,里面的金银珠宝银票令我两眼放光。
「殿下真是好人啊,这么大方!」给了那么多,还有这么多!
景湛冷哼一声:「这是我的。」
我看着他傲娇的表情,明显一愣。
他喝了口茶,看都不看我:「娶妻哪能全靠他人。」
这是他对我说过最多字的一句话,我更心动了。
「景湛,你好迷人,要爱惨你了。」
我看着他痴笑,他呛了一下,轻咳起来。
我连忙拍拍他的背,他一把推开我的手。
「别碰我。」
这三个字贯穿到新婚之夜。
宾客简单,我这边只有林玖和周围邻居,他那边来了几个暗卫,喜宴一散,他合衣坐在屋中,紧绷着身子。
我实在恼他,强行喝完交杯酒,倒头就睡。
成亲实在累人,下次不结了。

-4-
我睡醒时,景湛已在院中晨练。
我边洗漱边看他,许是我眼神过于炙热,他倏地收了势。
我小声嘟囔他小气,好看还不给看,他回屋时横了我一眼。
「景湛,你一会陪我去趟城南,还有去看看铺面。」我边吃早饭边对他说。
他慢条斯理地吃着,半天才蹦出不去两字。
我掏出太子给我的信物在他眼前晃了下,他才败下阵。
除了昨日成亲他穿了大红婚服,今日又是不变的一身玄衣。
我让他换一身,他抬脚就走。
我咬牙跟上,谁知他健步如飞,丝毫没有等我的意思。
「景湛,你等等我。」
「景湛!」
他充耳不闻,我再叫什么他都当听不见,我气够呛。
到城南时,他终于停下,我气喘吁吁的Ŧü₌,骂都没力气骂。
他面无表情跟着我来到废弃破屋,里面那几个小毛孩一见我就跑过来。
「姜姐姐,姜姐姐。」
叽叽喳喳叫不停,我拿出昨日的喜糖点心分给他们。
为头的小风看了我身后一眼,小心翼翼地问我:「姜姐姐,那就是你夫君吗?」
我点点头,他们便围上景湛。
「姐夫,你好俊,你的剑是真ṭŭⁿ的吗?」
「姐,姐夫,你好高啊,你是不是会武功?」
「姜姐夫,你是好厉害的人吗?」
五个小屁孩七嘴八舌的,他眉毛抖了又抖。
景湛看了忍俊不禁的我一眼,不自然地嗯了声。
三个年纪小的感受不到他身上散发的寒气,继续问东问西。
小风吃着点心,老气横秋地说:「这姐夫才配得上你。」
我笑拧他耳朵:「人小鬼大,你拿钱带他们准备一下,过阵子去我店里干活。」
小风擦了擦手才接过荷包,听我说准备开一个馄炖店,让他们有处安身,他眼眶红了,拉着小花跪下给我磕头。
「起来,不许再这样。姜姐姐现在很富有,不会再让你们当小乞丐。」
我说完得意一笑,围着景湛的都跑过来抱着我腿欢呼。
我望向景湛,他还是抱着剑没什么表情,只是回程路上没走那么快。

-5-
来到太子给的铺子才发现位置是那么好,用来卖馄炖有些可惜,但我也不会做别的。
找的工人见我是一女子便狮子大开口,我朝身后的景湛示意,他一上前,工头开的价立马合理。
我冲景湛灿烂一笑,他冷漠别开脸。
无情的家伙。
忙了一天,夜幕笼罩我才拉上景湛去吃饭。
他也不挑,我点什么吃什么,吃完我去结账,他果然偷摸打包吃剩的饭菜去喂街边流浪小动物。
之前我收摊时,偶然发现他总去喂食那些无人在意的野猫狗。
我一直知道我喜欢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只是他性子极冷,往后两日待我一如往常冷淡。
晚上同床他都把剑搁在中间,有色心没色胆的我,日夜看着秀色可餐的他抓心挠肝。
直到三日婚假结束,他得回去当差。
他穿好暗卫制服,站在门前:「归家时间不定,不必等我。」
我望着他迷人的背影,舔了下嘴唇,一把抓住要离去的他,吧唧一下亲在他脸颊上:「阿湛,我等你回家。」
他咻地一下不见了。

-6-
他不在的日子里,我有些想他。
看着空出一半的床会想象他在做什么。
谁知第三日他便被两人送回来了。
「嫂子,辛苦你这段时间照顾湛哥。」
两人轻手轻脚地把昏迷的景湛放在床上,客气地递给我一包药。
我颤抖着手接过,他们一拱手就走了。
我坐在床边看脸色苍白,浑身伤的景湛,有些心疼。
「景湛,我不想守寡。」我埋脸在他手掌,摩挲着他手茧。
我低声说着许多话,不知过去多久他缩回了手。
他声音低哑:「死不了。」
我连忙给他喂了水,去煎药。
我端着药回房时他不知是睡过去还是又晕过去了。
「景湛。」
「阿湛。」
没反应。
我鬼使神差地凑到他耳边:「夫君,该吃药了。」
他猛地睁开眼,见鬼的眼神看着我,不等我喂,自己拿过碗一口气喝完。
看他艰难地想拉过被子裹紧自己我就来火。
「景湛,你什么意思?」
他偏过头,不答。
我气恼,直接跨坐到他身上,他瞪大双眼警告我:「下来!」
「我偏不。」
色字头上一把刀,我心一横低头吻住他。
冷若冰霜的他,唇却又软又甜。
呼吸交错,意乱情迷便一发不可收拾。

-7-
我累倒在他胳膊上时,他浑身滚烫,红云浮面。
我忍不住又亲了他一口。
景湛眼尾猩红:「姜二,我杀了你!」
还不服?
我强撑着再次翻身上去,坏笑着俯身:「死前再让我舒爽一次,好夫君。」
这次我没能得逞,他不惜以血崩伤口的代价,将我打晕。
谁成亲第一次圆房以拳脚结束?
我挺惨的。
醒来时两人都换过了衣裳,我破天荒地枕在他肩膀上。
我羞涩偷乐,他有些咬牙切齿地开口:「你想饿死我直说。」
「说什么呢夫君,我可舍不得。」
想到昨夜的体验,我很满意。
心情大好地起身,谁知一落地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
景湛转过身子,肩膀耸动,分明在偷笑。
我……

-8-
两日没出摊,日夜在家照顾景湛,他恢复得很快,只是有力气后,拿出剑威胁我不许再占他便宜。
我表面答应,夜里照样摁着他亲,强行让他抱着我睡觉。
他一拔剑,我便掏出太子信物,他无可奈何。
「姜尔,我迟早杀了你。」
我仰头亲亲他下巴:「夫君,死在你手里我很乐意。」
他红着脸:「不要脸。」
「不要脸,要你。」我蹭蹭他胸口,他连忙背过身去,我从后面抱住,他一动不敢动。
我脸埋在他宽阔的后背中轻声呢喃:「景湛,吾心倾尔。」
我难得动情表白,他却冷笑:「你阿玖哥哥,春风楼少东,蒋公子知晓此事吗?」
我抱着他的手一顿,他便往外挪了挪。
我又贴了上去,斩钉截铁地说:「提他们做甚,我最爱你,你我是夫妻。」
他听完夫妻俩字,耳尖微红,安静片刻后:「姜尔,休想哄骗我。」
我掰过他身子,他不明所以,我卑劣地看了一眼他下身,拉长音调:「嗯~挺想的。」
他整个人通红,推开我:「姜尔,无耻!」
我狡黠一笑:「更无耻的来咯,夫君——」
一夜荒唐。

-9-
第二日,我起不来。
他晨练沐浴更衣后,端着鸡丝粥到床边喂我。
算他有点良心。
「你伤还没好又要回去吗?」我看着他穿戴整齐,忧心忡忡。
「嗯。」他声音冷淡,手却不停喂我。
「我想你怎办?」
景湛怔住,立即舀了一大口堵住我嘴:「不许想。」
我幽怨地望着他,他喂完我转身去洗碗。
临出门前,别扭地亲了我额头一下:「老实在家等我,姜尔。」
「你要好好的回来,夫君。」
「嗯。」
他走了,我又躺回去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正午。
吃完午饭,翻开他留在家中的木箱,里面都是他的衣服跟杂物。
闲着无事,我量了尺寸去裁缝铺给他做了几身常服,暗卫制服破的给缝好,心机地在袖口处缝上我的名字。
「景湛,你逃不开我的。」
我哼着歌,打了个漂亮的剑穗,就等他回来送给他。
牵肠挂肚两日,他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他刚推开门,我飞奔过去抱住他:「阿湛,我好想你。」
他一手抚上我脑袋,一手把一个小箱子递给我。
我疑惑地看向他。
他低头温声:「我的全部身家,他们说不能背着你留。」
咳咳,他们做暗卫的,人还怪好的嘞。
我毫不客气收下,拿出两张银票给他,谁知他摇头说不要。
「我是去当差,用不着钱,你留着用。」
我还没说话他又接着说:ťū́ₑ「往后一发月钱,我都上交,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惊叹他的变化,只觉得出去两天他话都变多了,不再是以前几个字的说。
「夫君,你中毒了?」

-10-
我问完他脸又冷了下来,哼了一声去打开箱子拿衣服去沐浴。
看到满满当当的箱子,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我甜甜一笑:「过日子当然是这样啊,怎么可能还像一个人时那样。」
我拿出精心制作的剑穗扬了扬:「我希望你往后挥剑时,想想我还在等你回家。」
他猛地把我拽进怀里,声音动情:「谢谢。」
我不知他谢什么,回抱住他说:「我要身体力行的感谢。」
他想到什么,红了脸跑开。
真是不经逗。
我把钱财整理好锁起,还是给他准备了装银子的荷包。
穷家富路,男人在外还是得有钱傍身。
他一身热气地回房,我笑着看他走向我,忽而一阵特殊声传来。
他当我面迅速换上暗卫服,看到袖口的名字时满目柔情地与我对视。
我知道他要走了,不舍道:「夫君,别受伤。」
他飞快过来亲了我一口:「等我。」
他一走,顿感屋里变冷了许多。
我躺在他的位置,嗅着似有似无的气息,沉沉睡去。

-11-
出摊时,街边满是冲刷过后遗留的血迹,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百姓议论纷纷。
我竖起耳朵听,又是宫中贵人斗起来了。
不知城南情况如何,他们又不能越界到这边找我。
我担心景湛林玖,又操心小风几个,一整天魂不守舍频频烫手,摔了碗。
「尔尔。」
我回头看到林玖一瘸一拐走来,我跑过去扶住他。
拜托旁边的大娘帮我收摊子,我掺着他回家。
我给他倒了茶,迫不及待:「阿玖哥,你怎么了?」
他环顾一圈满是我与景湛生活气息的屋子,苦笑:「昨夜圣上突发疾病,太子带人围了风华宫,我替干爹挡下了太子党的毒打。」
「无事,换贵妃放我归家修养几日,不亏。」
我心酸地想落泪。
林玖揉揉我的头,低声说:「我无碍,你夫君也无碍,昨晚还是他拦下了棍棒。」
「尔尔,你嫁了个好丈夫。」
我闷闷地点头,抱着他哭出声:「都怪我,你何止于受这罪。」
林玖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轻轻推开我:「不是小孩子了,注意分寸。」
我不满地说:「你是我兄长,抱一下都不可以吗?」
林玖叹了声,还是让我坐离一些。
「搬去你们宅子吧,你成婚了,得自己过。」
我好说歹说林玖就是不松口,我无奈,只推说等景湛回来再搬,谁知晚上他就回来了。

-12-
他洗澡回房时看了一眼隔壁林玖屋子,没说话。
我拿起布巾给他擦头发,他率先开口:「他很危险。」
我手一抖:「这是何意?」
他看着我眼睛:「他知道太多高贵妃的事,迟早会被灭口。」
他伸手抚平我皱起的眉头,语气真诚:「别担心,有太子有我在,定不会让他出事。」
我点点头:「夫君,我们搬去我们宅子吧。」
我靠进他怀里,他轻声说好。
第二日,他带我来到他早让人打理好的姜宅,我大吃一惊。
「这不是太子赐给我的宅子,是你的?你何时准备的?」
「你说要与我成亲后。」
他见我还在惊诧中,便拉着我进门:「你看看哪里需要修整,让人按你的喜好来。」
我深情款款看着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再冷的男人,久了也会变暖,跟我说的话也越来越多。
「阿湛,我很欢喜能与你有个家。」
不再颠沛流离,担惊受怕,回来有爱有他的家。
景湛咳了声,望向院中观赏池,小声地说:「我亦是。」
我很开心,蹦蹦跳跳参观了整个宅子,没什么需要改动的,便打算第二日搬进去。
半夜,似乎听到景湛跟林玖在院中交谈,我迷迷糊糊想醒来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是熟悉的味道,安心入梦乡。

-13-
天亮时林玖就回宫了。
景湛叫来几个兄弟,很快就把我们的东西搬进新家。
晚上让万香楼送来席面,我早早用完饭回房,留时间给他们喝酒。
许是他们休沐,夜深了景湛还没回房,我端上醒酒汤,到门前时听见他们几个在谈论我。
立马放轻呼吸,侧耳偷听。
他们都喝多了,竟没注意我在门外。
几位夸赞我一番后,只听一位清脆少年声说:「湛哥我好嫉妒你,有嫂子后像换了个人。」
一阵附和声后都骂景湛靠脸幸福上了,景湛粗着声反驳:「我尔尔才不如此肤浅。」
我不禁失笑,伸手想推开门,却听他接着说:「我妻尚年少,却坚韧勇敢,何其有幸,得遇吾卿。」
我愣在原地,意外内敛冰冷的景湛会说这种Ţùⁿ话。
里面传来围殴景湛的叫喊:「兄弟们,打。」
一阵嬉笑怒骂中,我捂着砰砰跳的胸口悄然离开。
等了许久他才踉踉跄跄地回房,我满心欢喜地上前抱住他。
他把滚烫的脸埋在我颈间,痴笑:「姜尔,我的姜尔。」
景湛,我的景湛。
相拥而眠,一觉天亮。

-14-
住得近了景湛每日都回家,偶尔还带些点心吃食回来。
他话虽少,但也不会像从前让我的话落在地上。
姜记馄炖铺顺利开业,小风他们住二楼,我还请了两位伙计,上了些简单的小食。
两个大的有主意了,只肯在店里帮忙,三个年纪小的被我强行送了学堂。
我十七岁生辰,林玖一大早就托人送来了礼物。
我拉住景湛问他送什么给我,他神神秘秘地说晚上就知道了。
我满心期待,特意打扮了一番。
在回家必经之路的桥上等他时,被人从背后捂住口鼻,一下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一阵刀剑相交声。
我咬了下舌尖,找回理智清醒过来。
景湛与四五个黑衣人交手,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杀人。
宛如冷面罗刹。
刀光剑影间他以一敌五,势如破竹。
一位歹徒被他踹倒在我身旁,四目相对,他提刀横在我脖子上。
「住手。」他扯着我起身,景湛已一剑斩下最后一人。
景湛眼神冰冷望过来,手中长剑还在滴血。
「我……我,只想拿账本交差,交出来我饶你不死。」那人踢了我膝盖一下,景湛急忙上前,却被喝停:「再上前一步我杀了她!」
景湛眯着眼,眉轻挑,声音像淬了冰:「你敢?」
我被他迷到了,飞快掏出袖子里的火折子戳向禁锢我的那只手。
身后的人吃痛松了刀,我一脚踹向他腿间:「给我夫君磨剑都不配。」
景湛嘴角抽了抽,默默夹起腿。
最后还是看到了他给我准备的烟花秀。
火树银花下,我靠在他肩上,祈盼岁岁年年。
无人在意我们相依的背影下,躺地的五具尸体。

-15-
「宫中局势紧张,你要多加小心。」景湛一身暗卫服,表情严肃地叮嘱我。
我踮脚亲亲他嘴角:「别担心,你好好的回来就行。」
我笑着送他出门,他回头看了又看,我撇了嘴佯装生气,他才离去。
谁知我刚到铺里开门,就被一群官兵围住。
「姜二何在?」
我缩了缩脖子,没吭声。
带头的看了我一眼,厉声问:「是不是你?衙内怀疑你与一起凶案有关,跟我们走。」
他冷酷无情地扬出逮捕令,我颤颤巍巍指着上面的字说:「大人,你们抓姜二跟我姜尔有什么关系?」
众人一愣。
见我指向营业文书上的名字,他们交头接耳一阵后说搞错了,就走了。
我有些烦躁,把店交给小风他们便回了家。
正在院子里翻土想种些药材时,景湛带着一女子回来了。
我本就心烦气躁,把锄头一扔,不管手上全是泥,一把揪住他领口:「她是谁?」
那弱不经风的女子大概是被我怒气冲天的样子吓到了,往景湛身后躲了躲,我更气了。
景湛拉下我的手,皱着眉道:「尔尔别闹。」
「景湛!我问你她是谁!!」我抄起我的大木棍,只要他敢说出是他纳的妾,我下一秒就能打死他俩。
「姐姐,我……」那女子慌忙开口,我与景湛异口同声:「闭嘴。」
景湛拉着我回房,我气急,心酸得想掉眼泪。
「哭什么?傻不傻?」
他轻轻擦了擦我眼角,无奈解释:「那是能扳倒贵妃一党的人证,太子那边不好藏,只有我娶亲了,方便带她回来几日,等时机成熟就无事了。」
我泄了气,还是怨他:「那你刚不说,害我误会。」
他轻笑,仿佛暖阳般灿烂,我看得痴了。
他满脸宠溺:「我没想到你气性这么大,我不想在她面前说那么多。」
「那你跟我说那么多。」我偏过头。
他拉过我的手擦拭,柔声说:「不说怕被你打死。」
好吧,我真会把他打死。

-16-
景湛说官府的事交给他,我只管看好那女子。
他忙得不行,每晚都是我睡后他才回来,身上总有血腥味。
「夫君,打不过我们就跑,活着最重要,好吗?」我好不容易熬到他回来,十分担忧。
他抱着我说:「得太子能活,我才能活。」
我有些害怕:「那林玖,能活吗?」
我没问上次为何他刚给我送来生辰礼,后脚就有人来劫持我。
看景湛的样子是知道什么账本的。
景湛揉揉我头发,肯定地说:「能,我不会令你伤心。」
他确实没令我伤心,只是令我差点吓死。
他早上带着那女子出门,晚上我就被人绑到了贵妃母家地牢。
景湛几人被绑架子上,浑身血迹遍布。
我被扔在地ťűₗ上时,他明显呼吸一顿。
我望着他欲哭无泪,他满目赤红,眼神安抚我别怕。
那位阴鸷男子手持火红的烙铁,阴森森地凑到景湛面前:「你嘴是真硬,不过……」他转向我,笑得令人恶心。
「这位九公公的妹妹,你的妻子,不知她嘴硬不硬。」
「别碰她!」景湛与他兄弟竟默契地出声。
那男子哈哈大笑:「我机关算尽才让你们掉入陷阱,不配合我很难不碰她啊。」
他在我面前转了个圈,我连忙开口,语气诚恳:「大人,你想问什么?我都清楚!」
满室寂静无声,我一脸谄媚:「我兄长夫君有什么都与我说,只要不杀我,你要如何我都照做。」
阴鸷男子扔下烙铁,抓起我:「把账本跟苏家小姐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他眯着眼警告:「敢耍花招,他们与你店里那几个孩子,我剁了喂狗。」
我连连点头,娇笑道:「大人~人家都依你。」
「你给人家松绑吧,你看我那便宜夫君又瞪我!没用的东西,让我杀了他~」
他看好戏般给我松了绑,语气轻佻:「小美人,去,杀了他。」
他的人哄堂大笑,景湛直勾勾盯着我。
他示意我别轻举妄动,而我却不想他再受一分欺辱。
那男子拥着我走向他,我深吸一口气,一个过肩摔把那男子砸在地上,一手掐住他脖子,一手捡起一旁的刀斩了景湛身上的锁链。
变故太快,谁都没想到我力气如此大,反应过来时局势已逆转。
我裙角微脏,他们被打得哭爹喊娘。
景湛抱着我走出地牢时,我啐了地上那男子一口:「菜就多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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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高府后他们得赶回宫里汇合,景湛要送我回家,我摇头:「让我和你一起,我不想又是一个人等。」
景湛皱眉,冷冷地拒绝:「不行,天亮我就回来了。」
我亲了他一口:「我不会拖你后腿,我只想与你同进退。」
他犹豫了。
「夫君~好不好嘛——」
我第一次拖Ṭũ̂⁶长尾音撒娇,他投降:「那你不可像刚才那般冲动。」
我看他为了挣脱束缚,伤得血肉模糊的手腕,吸了吸鼻子。
「我不是冲动,我是不舍你多疼几分。」
他原本抱着我在飞奔,听到我声音闷闷的便停下来。
他捏捏我脸,无比温柔:「这是我的命,你不必在意。」
我想起他那满身新旧交替的伤痕,不悦地说:「可你是我夫君,我就在意。」
他叹了声,抱着我继续往皇宫赶。
到宫门外他纵身一跃,轻轻松松到了宫殿屋顶。
这是我第一次站在这高墙红瓦之上,不禁惊呼:「我的景湛,天下无双。」
他一个趔趄,咬牙冷喝:「别吵。」
我咧嘴一笑,在他怀里老实巴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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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东宫时,双方人马在厮杀,他把我塞在房梁上。
「不管情况如何,你不能动。」他交代完便要跳下,我看着他身上渗出的血,不敢再劝。
他不舍地回头看我:「姜尔,我……」
我懂他的欲言又止,急忙说:「我知道你心悦我,你别死,不然我立马改嫁。」
他咬牙切齿:「你休想。」
说完他一跃而下,提剑加入战斗,我编织的剑穗在月色下闪着光。
我的景湛,也在发光。
我趴在屋梁上看他锋芒逼人,所向披靡。
我正开心高家叛军即将全军覆没时,太子被贵妃生的三皇子从殿内押着出来。
「都给我住手!」
三皇子一声吼,景湛他们全都停手,一位眯眯眼禁军恶狠狠地给了景湛一刀。
不讲武德的卑鄙小人,气煞我也。
景湛吐了口血,目光聚焦在太子身上。
三皇子身旁还有人押着奄奄一息的林玖。
三灾八难的场面让我眼前一黑又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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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温声劝说三皇子回头是岸,只要舍弃招权纳贿‌的外戚,便恳求父皇留他一命。
三皇子癫狂大笑:「别假惺惺,父皇眼里只有你!最好的死士暗卫给你,江山天下都给你。」
「母妃死了,我还如何苟活?太子哥哥,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三皇子怒目圆睁,眼看就要一刀抹了太子,身旁的林玖猛地撞向他。
刹那间,景湛飞身过去挡下了砍向林玖的刀。
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眼睁睁看着景湛倒在血泊中。
他望向我,无声说了别哭,便闭了眼。
恐惧气愤在我心头蔓延,我再也忍不住,朝有人肉垫子的地方跳下。
「狗娘养的,你杀我夫君。」我随手抄起一截断矛,胡乱打向砍了景湛的小人,直到那人身上没一处好肉咽了气。
胜负已分,贵妃一党全数诛杀。
我抱着逐渐失去体温的景湛不停磕头:「太子殿下,求求你,快救救他。」
太子也是一脸愁容:「姜二,宫中大乱,你速速带他去太医院找太医。」
「嫂子跟我来。」小暗卫捂着嘴,边走边吐血地给我带路,他伤得也很重。
我把景湛背在身上,不停喊他:「别睡,景湛。」
他毫无回应,冰凉的血流满我后背。
我大哭:「别丢下我,夫君。」
「求你,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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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变的血冲洗了三天三夜,我在太医院逼着几位老太医救治景湛三天三夜。
「夫人, 老夫实在受不了了, 你让我们歇一歇吧!」一位老太医抹抹生涩的眼睛,哀求拿着大木棍的我放他们离去。
我一棍打到药架上,三层木架应声散架。
「我夫君还没醒,他活不了我们就一起去死。」
他们愁眉不展, 被我锁在门外的太子也在吩咐他们救活景湛。
林玖瘸着腿来敲门,我开了条缝,他把一颗药丸递进来:「我终于找到贵妃珍藏半辈子的九转玄丸,你快拿去试试。」
我二话不说把药丸塞进气若游丝的景湛嘴里,撑开他的嘴一同灌下太医新熬的药。
最后的手段了,我打开门放了那些太医,独自一人守着景湛。
两个时辰过去, 毫无反应。
万念俱灰的我,把他埋哪都想好了, 只可惜他这么好的底子,我还没能怀上一儿半女。
那么棒的身子我还没享受够呢,越想越气。
「景湛,你死了我立马改嫁。」
「我是不可能守寡的, 埋了你,我就去择婿。」
我握着他手, 愤恨地说:「反正你从未说过爱我, 花你卖命钱养新夫婿也没什么。」
「不许。」
景湛咳了声, 冷丝丝地开口。
我伏在他身上,喜极而泣:「夫君, 你果然还能让我再舒爽一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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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姐姐,你是做了什么让姐夫生那么久的气?」小风几个围着我问, 景湛倚在门边冷若冰霜。
我喝了口茶, 不敢吱声。
小风有眼力见地拉过景湛坐到我身旁, 笑嘻嘻地给他倒茶:「姐夫喝茶。」
「是只给我这姐夫喝, 还是外面的姐夫都有喝?」他端起茶杯, 阴阳怪气:「还是趁你们新姐夫没来之前喝了罢,免得姜姐姐只闻新人笑, 不见旧人哭。」
小鬼头们不明所以, 只捂嘴偷笑。
我臊得慌,叮嘱他们记得喂那些流浪犬, 拉着景湛回家。
一进门,我就把他摁在床榻上, 他暗爽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我连连认错:「我错了夫君,我再也不说气话,你也不能再让自己受伤。」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我:「遵命, 夫人。」
我亲了他一口, 不满他从不说爱:「说,谁是你最在意的人?」
「太子。」
「……」
我气结:「你一定要在此时说实话吗?」
他长臂一揽,转个身把我压在身下:「那夫人再问一遍。」
我喜笑颜开:「景湛,谁是你最在意之人?」
他弯了弯嘴角:「你叫错了,重问。」
我暗暗咬牙,有些气恼:「夫君,谁是你最在意的人?」
他低头浅笑, 语气温柔:
「吾妻姜尔。」
夜,因有爱而漫长。
家,因有他而温暖。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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