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上公务员后,几百年不联系的表叔,突然找到了我:「大侄子,实不相瞒,你现在是出人头地了,表叔有事不找你,乡亲们都得笑话你忘恩负义。
「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三件小事,说什么你也得给表叔办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表叔来找我帮忙,是为了他的孩子。
他有三个孩子,两儿一女。
大儿子比我大五岁,四年前犯强奸罪,被判入狱十三年。
栓柱表叔想让我帮忙运作减刑,今年过年前释放回家。
最好能推翻之前的判决,改判无罪,然后申请国家赔偿。
栓柱表叔的女儿比我小两岁,几个月前突然怀孕了,都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
他想让我帮忙给他女儿重新找个婆家,说白了就是想找个人接盘。
必须是那种高官豪门的家庭,嫁过去直接享福。
至于最后一个,是表叔的小儿子,今年十八岁,初中毕业后没考上高中,整天待在家里,除了吃就是睡。
他想让我妻子帮忙运作一下,绕过高考这道坎,直接上大学,还必须是清北复南四所大学里的一所。
这三件「小事」,让我直接呆在了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1-
我和妻子都在体制内工作,我在财政部门,她在教育部门。
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全市档次比较高的一个楼盘,刚搬进来还不到一个月。
学区房,交通便利,医疗也方便。
为了买这套房子,我们夫妻俩基本上把积蓄都花光了。
好在我们的工资待遇都不错,只要稳步发展,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再过个两三年,生个小宝宝,人生就算是完美了。
本以为幸福的生活已经在向我们招手了,没想到麻烦也随之而来。
这天下班回家,吃过晚饭后我正和妻子商量要不要添点新家具的时候,门铃响了。
打开门一看,是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
看他那一声穿着,我还以为是上门收破烂的:
「不好意思,我家没有废品。」
我说完就想把门关上:
「小强,我是你叔啊!」
对方说着,一条腿就已经迈了进来。
叔?
我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并且仔细回忆了一遍,并没有想起我的哪个叔叔。
「我叫栓柱,我爷爷和你太爷爷是表兄弟,按辈分来讲,你该叫我一声表叔的。」
对方见我不吭声,又解释了一遍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爷爷和太爷爷,表兄弟,表叔?
这三重关系彻底把我搞蒙了。
我觉得自己有必要带几个硬币去超市门口摇一摇了。
不等我反应过来,栓柱表叔已经钻进屋,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然后从兜里掏出一盒烟叶和半张报纸,撕下来一条,麻利地卷了支烟抽了起来:
「小强,愣着干啥?过来坐啊。」
栓柱表叔拍了拍沙发,嘴里喷出一股烟雾。
那一瞬间我有种错觉,好像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一样。
妻子的性格比较温柔,看到这一幕,虽然有些不高兴,但并没有表现出来,还给栓柱表叔泡了杯茶。
我知道她是在维护我的面子。
我爸幼年丧父,我连爷爷的面都没见过,更别说太爷爷了。
至于栓柱表叔的爷爷,我太爷爷的表兄弟,我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爸爸真的有这门亲戚吗?我持怀疑态度。
不过他能叫出我的小名,应该不是瞎说的,应该至少跟我爸妈认识。
我从小在城市里长大,印象中的亲戚就是爸妈的兄弟姐妹。
姨姨、舅舅、姑姑、伯伯,就那么几个,也都在城里安家落户。
俗话说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没准栓柱表叔我爸的乡下亲戚。
只是,他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呢?
我和妻子搬进新家的时间并不长。
「表叔,这么晚了,吃饭了没?」
本着对亲戚友好,对长辈尊重的理念,我「客气」地问了一句,也仅仅是客气。
「还没呢,刚从车站过来,让侄媳妇炒几个菜,咱们爷俩好好喝点。」
栓柱表叔说着脱下了脚上的黄胶鞋,斜靠在了沙发上。
那种劣质烟草和脚臭味混合在一起,我顿时就有种想吐的冲动。
妻子也找了个借口躲进卧室,这味道都快让她窒息了。
我也是无语。
栓柱表叔怕不是智商有什么问题吧?
我只是客气一下,他还当真了:
「那有烟灰缸!」
看着栓柱表叔肆无忌惮往地板上弹烟灰,我也有些生气了,语气很不友好地提醒他。
然后我捂着鼻子去开窗户。
再不通风,这家里就没法待人了。
-2-
「俺们乡下人,用不惯那玩意。」
栓柱表叔似乎是听出了我的不满,讥讽道。
然后还挑衅似的当着我的面把抽剩的烟头直接扔在了地上。
妻子当初是想在茶几下铺地毯的,可我觉得打扫起来太麻烦,便阻止了。
现在看来这个决定相当英明。
不然栓柱表叔扔个烟头烧了地毯是小事,引发火灾可就麻烦了。
说实话,那一瞬间,我真有种揪着衣领把他扔出去的冲动。
不是我对乡下人有什么偏见,看不起人。
实在是栓柱表叔有点过于没素质,招人嫌了。
可想想还是忍住了。
万一他跟我爸关系好,我太粗暴了,岂不是伤了我爸的面子?
「表叔,你大老远跑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强忍着不满,走过去把还在燃烧的烟头踩灭,捡起来扔进垃圾桶,语气冷淡地问道。
顾全我爸的面子,并不代表我就要在他面前当孙子。
「小强,听你爸说你在财政部门工作?」
栓柱表叔见我脸色不善,尬笑了一下问道。
「嗯。」
我不置可否点点头。
听话听音,我大概已经猜到他的来意了。
打听我的工作,应该就是来找我帮忙办事的。
「侄媳妇在教委?」
栓柱表叔又问道。
闻言我皱起了眉头。
这是来查户口啊?连我妻子也打听。
「表叔,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能办我尽力给你办,办不了你也别怨我。」
我不喜欢这种兜圈子的说话方式,催促他说正事。
别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副科级干部,手里没什么权力。
就算我有,也不可能帮这个没有半点好印象的表叔。
可如果他是来借钱的呢?
我和妻子就是工薪阶层,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不过有着亲戚这层关系,他开口,我也不好拒绝。
多了肯定没有,刚买了房,我和妻子手里也没剩下多少钱。
我安安打定了主意,如果栓柱表叔真是来借钱的,那就给他万八千的,权当是花钱买省心了。
「大侄子,你可是市里的领导,还有什么办不成的?打小我就看你有出息。」
栓柱表叔难得说了句恭维话。
打小?骗鬼去吧,今天不就是第一次见面吗。
见我不吭声,栓柱表叔似乎有些尴尬,掏出报纸又想卷烟。
「抽这个吧。」
我拉开抽屉,拿出一盒烟扔在了茶几上,实在是受不了那股卷烟的味道了。
「这烟不错,要不说你们城里人有钱呢。」
看到烟盒,栓柱表叔的眼睛亮了,一下子坐了起来,撕开包装,点了一支,顺手把整盒烟都装进了自己兜里:
「大侄子,实不相瞒,你现在是出人头地了,表叔有事不找你,乡亲们都得笑话你忘恩负义。」
栓柱表叔美滋滋地抽着烟,顺带着给我扣上一顶大帽子。
我撇撇嘴,这恩从何来?义从何讲?
好像我不帮忙,就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了。
「表叔,你就别兜圈子了,说事吧。」
我趁着耐心耗尽之前,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三件小事,说什么你也得给表叔办了。」
栓柱表叔嘿嘿笑着,又把烟头扔在了地上,然后țû⁾说出了来找我的目的。
耐着性子听完后,我整个人直接就蒙了。
-3-
这能是一个正常人说出来的话?
栓柱表叔来找我帮忙,是为了他的孩子。
他有三个孩子,两儿一女。
大儿子比我大五岁,四年前犯强奸罪,被判入狱十三年。
栓柱表叔想让我帮忙运作减刑,今年过年前释放回家。
最好能推翻之前的判决,改判无罪,然后申请国家赔偿。
栓柱表叔的女儿比我小两岁,几个月前突然怀孕了,都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
他想让我帮忙给他女儿重新找个婆家,说白了就是想找个人接盘。
必须是那种高官豪门的家庭,嫁过去直接享福。
还给我看了照片,满脸雀斑,目测身高一米六,体重一百七。
栓柱表叔的小儿子今年十八岁,初中毕业后没考上高中,整天待在家里,除了吃就是睡。
他想让我妻子帮忙运作一下,绕过高考这道坎,直接上大学。
要求必须是清北复南四所大学里的一所。
这三件「小事」,让我直接呆在了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是来找人帮忙吗?
这分明是来许愿的。
我自认见识不菲,也不敢许这种愿。
栓柱表叔到底是哪来的自信,或者说哪来的脸,敢说这种话?
「小强,咱们是实在亲戚,一家人有事,你不能瞪眼看着,不伸手帮忙吧?」
栓柱表叔连着抽了两支烟,见我迟迟不说话,开始拿感情说事了。
可我跟他有个屁的感情:
「表叔,你不是拿我寻开心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打人的念头压了下去,缓缓开口问道。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当我跟你开玩笑呢?」
栓柱表叔翻了翻眼皮,有点不高兴了。
「表叔,你知道我是干吗的吗?说好听点,算是个干部,说难听点就是在单位里跑腿干活的。
「你觉得我哪来的本事帮你圆梦?」
他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
说他傻吧,他提的要求都是为了自己。
说他聪明吧,说的都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
「小强,你这话什么意思?不想帮忙呗?别忘了我爷爷可是你太爷爷的表兄弟。
「我是你的长辈,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表叔?」
栓柱表叔一下子就恼了,站起来冲我吼道。
看他那架势,好像我刨了他家祖坟一样:
「这跟你爷爷、我太爷爷有关系吗?
「你大儿子犯罪,那是法律决定的,我多大面子能改变法院的判决?
「大学是由国家教育部门统一管理的,随便一个教授级别都比我高,谁听我的?
「你小儿子连高中都没上过,就想上大学,还想上清北那种,别说我了,你去找省长问问,看看他有没有那个能力。
「你女儿想嫁个好人家我能理解,可这要求也太高了吧?要么高官,要么富翁,偶像剧看多了吧。
「我认识最大的官就是我们局长,人家还不一定认识我,最有钱的是一个开酒楼的老板,可人家孩子都上高中了。」
其实我有句话没说,就你女儿那德行,未婚先孕,有人要就烧高香了,还想嫁入高门,除非人家眼瞎了。
我觉得自己说得已经很委婉了。
毕竟跟这种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的亲戚,我就算直接骂他做梦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4-
「都说你们城里人薄情寡义,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有钱了,发达了,就不认我们这些穷亲戚了,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早年挨饿的时候,我爷爷还给你太爷爷分过半个窝头呢。
「没教养的东西,跟你那死爹一个德行,养不熟的白眼狼!」
栓柱表叔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怎么回事?怎么吵起来了?」
妻子听到动静,从卧室里跑出来问道。
「趁我没翻脸之前,赶紧滚!」
我指着门冷声说道。
我的脾气向来都是比较温和的,很少跟别人发生矛盾。
可栓柱表叔这最后一句话,直接点燃了我的怒火。
什么叫死爹?什么叫白眼狼?
我又不欠你家什么,当着我的面骂我也就算了,还这么明目张胆骂我爸。
我的脾气就算再好也忍不了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当了个破官吗?我还不稀罕搭理你呢。」
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愤怒,栓柱表叔灰溜溜地走了。
不过临走之前还朝地上吐了口浓痰。
「什么素质?」
我气呼呼地说了一句,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不满了。
「怎么回事?」
妻子看看门,又看看我,不解地问道。
面对妻子的疑惑,我只能含糊其辞说是来找我帮忙的远房亲戚,并没有告诉她实情。
再怎么样,这个表叔也是我家的亲戚,丢人丢到我这就算了。
第二天是周末,妈妈一早就打来电话,叫我们回去吃饭。
她那点小心思我还不明白?
吃饭是假,催我们赶快要孩子才是目的。
正好我也有事要问我爸,一口答应了下来。
「咦?」
刚一出门,妻子惊讶地蹲了下来。
房子是新装修的,防盗门也是新安装的。
国内的一个知名品牌,一万多块钱,号称坦克炮弹都打不穿。
可原本光滑的门面上,画着一个大大的叉,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用硬物划出来的。
还有人脸识别的密码锁,覆盖在上边的面板也被人撬了。
这一看就不是溜门撬锁的小偷干的,现在的小偷技术含量比这高多了。
只有两种可能。
恶作剧,或者蓄意报复。
我们刚搬进来没几天,知道这个住址的人不多。
要是恶作剧的话,不会这么没分寸。
再说我和妻子也没和什么人结过仇怨……
等等。
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邋里邋遢,抽着烟……
本想去物业查看监控证实我的猜测。
可去了一问才知道,楼道里的监控还没安装呢。
新房是几个月前才交付的,入住率不高,物业管理也不完善。
装修公司的货车每天进进出出,都不用登记。
不然昨晚表叔也不可能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来敲门。
妻子气不过,想要报警,被我拦住了。
没有证据没有线索,除了防盗门被损坏,也没有其他财产损失。
这种情况,即使警察介入,恐怕很难查到什么。
只能自认倒霉了。
回到家,妈妈已经做好了一大桌子菜。
-5-
「快去洗手吃饭,一个个小脸蜡黄的,在家里肯定没好好吃饭吧?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有了就对付一口,没了就饿着。
「你们两口子要是懒得做饭,以后就ṱū́ₕ每天回来吃,我给你们做!」
妈妈用心疼的语气说着责怪的话:
「孩子的事情,你们是怎么想的?」
饭桌上,还没吃两口菜,妈妈就一脸热切地看着我和妻子。
这个问题,基本上每个礼拜都会被问一遍。
孩子的问题,我和妻子也有过考虑。
不过我俩还年轻,现在都处于事业的上升期,而且也没多少积蓄。
现在经济和工作都不具备要孩子的条件,所以我们就想往后推一推,等过两年再说。
「妈,我和小云还年轻,孩子的事不着急。」
这种事妻子不方便开口,我只能硬着头皮敷衍妈妈。
「每次都说还年轻,再过两年你们都三十了,还年轻吗?
「小云,女人过了三十岁再生孩子就不容易了,还不如趁着年轻少遭点罪Ŧūⁿ。
「你们是不是手头紧?没事,我这有,以后孩子所有的花销我都包了。」
……
妈妈又开始喋喋不休地劝说我们赶紧生孩子,抱孙子已经成了她的执念。
「好!好!好!我们抓紧!抓紧!」
我赶紧点头答应。
当然,这只是口头应付,我曾经数次想说服妈妈晚几年再要孩子。
可是在道理和抱孙子之间,盼孙心切的妈妈始终坚定地选择后者。
久而久之,我也就放弃了说服妈妈的念头。
反正只是口头应承,实施起来还得靠我们。
「对了,爸,你最近见什么亲戚了吗?」
为了避免再被妈妈催生,我赶紧转移了话题。
正好昨晚栓柱表叔的到访,我还有一肚子问号呢。
他自称是我的表叔,肯定是跟我爸爸有关系,那么我新家的住址,肯定也是爸爸告诉他的。
「前阵子和你妈回了趟老家,见了些亲戚,怎么了?」
爸爸点点头,他并不知道栓柱表叔来找我的事。
「昨天有个人来找我,他说是我的表叔,叫什么栓柱,你认识吗?」
我试探着问道,如果栓柱表叔跟爸爸的关系亲密,那我就不追究他破坏我家防盗门的事情了。
「栓柱?」
爸爸愣了一会,像是在回忆。
「他说他爷爷和我太爷爷是表兄弟。」
我提醒了一句。
「和你太爷爷……」
爸爸再度陷入了沉思:
「哦,我知道了,是栓柱,这次回老家跟亲戚们吃饭的时候,跟他聊了几句。」
几分钟后,爸爸拍了拍脑门说道。
「你跟他关系怎么样?」
我继续试探。
「谈不上关系,按辈分我们算是表兄弟,可这回也是第一次见,要不是有长辈介绍,我都不知道还有这层关系,怎么?他去找你了?」
爸爸摇摇头,表明他跟栓柱表叔不熟。
「那他咋知道我住哪呢?」
我也糊涂了。
「闲聊的时候我他问我你们的情况,我就顺嘴说了一句,没想到他还记住了。」
爸爸哈哈一笑,并没有当回事。
我和妻子交换着眼神,饭桌上陷入了沉默。
-6-
「怎么?他找你有什么事吗?」
妈妈最先反应过来,连忙问道。
不得不承认,除了抱孙子这件事,妈妈一直是智商在线的。
「呃……」
我有些纠结,不知道该怎么说。
「爸,妈,那个叫栓柱的表叔,真的是太过分了……」
我还是原原本本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没有添油加醋,没有夸张。
「什么?他疯了吧?」
妈妈听完后愣了愣,直接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
「找亲戚帮忙,能理解。」
爸爸还想从中调和一下。
「能理解个屁!」
妈妈直接爆了粗口,爸爸瞬间不敢吭声了。
「帮忙能理解,可他这是找人帮忙吗?这是请神许愿呢。
「给劳改犯减刑,让女儿嫁豪门,帮初中生上大学,你听听,这是人说出来的话?
「一个农民,野心比皇帝还大。」
妈妈越说越生气,干脆连饭都不吃了。
爸爸也挺尴尬,没想到回了趟老家,竟招惹来这么一个亲戚。
我本来还想说说防盗门的事情,可看到爸爸被妈妈训得连头都抬不起来,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毕竟我又不是神仙,栓柱表叔来许愿,我实现不了,他另寻高明就是了。
可是没想到,这个口口声声把亲戚挂在嘴边的表叔,竟然会在背后捅我一刀。
大概过了半个月,我正在上班,突然接到了领导的通知。
让我放下手头的工作,去纪委一趟。
起初我也没在意。
现在国家反腐力度这么大,像我所在的政府职能部门,隔三差五就有官员落马。
我以为就是去配合调查的,一路上还在揣测到底是哪个害群之马被抓了。
可等我到了纪委才知道,叫我来不是配合调查的,是来接受调查的。
这一下可把我弄糊涂了。
单位里厅级处级一大把,我一个小小的副科级根本就排不上号。
别说我没有贪污受贿的念头,就算是有,也没那个能力。
工作人员简单说了下情况,原来是我被人举报了。
在过去的半个多月,纪委接连接到了十几封匿名举报信,全都是举报我贪污受贿的。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纪委通常都会先调查,在掌握了一定证据后,才会进行审讯。
这个时间段至少在两个月。
可为什么对于我的事打破了这个惯例呢?
原因很简单。
因为这些举报信的内容太炸裂了。
以至于纪委都不敢相信我有这么大的胃口,或者说他们不敢相信哪个贪官这么牛 X。
【某次受贿金额达一亿元,举报人目睹了我拿走了那个装着现金的皮包。】
【我用贪污得来的钱在赞比亚购置了一座岛屿,面积达八百万平方公里。】
【我家中收藏了秦始皇,汉高祖,唐太宗,宋高祖等历史人物的手迹。】
【包括传国玉玺,马踏飞燕,十二兽首等一系列国家级文物,数量多达上万件。】
【除此之外,我还收受了数量巨大的黄金,总重量一千七百五十万吨。】
【并且我和其他各国间谍保持亲密联系,向他们泄露了三万多项国家机密。】
【最为人所不齿的是,我的生活作风极其混乱,与数万名女子保持不正当关系。】
……
-7-
我看着纪委工作人员统计出来的罪名表,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我……
「呃……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说实话,这东西有点吓人。」
我很是无语地说道,这东西,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就算是解释,我也解释不清楚。
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写这样的举报信。
污蔑我贪污受贿也就罢了,但起码也应该有点常识。
虽然我也没亲眼见过一个亿的现金有多少,但根据推算,堆在一起至少也得一立方米。
试问什么样的皮包能装走一个亿的现金?乾坤袋吗?
还有那座我贪污的岛屿。
赞比亚的面积是多少?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比国土面积大十几倍的岛屿?
好家伙!且不论赞比亚是个内陆国家,没有岛屿,光是这面积,人家总统见了我也得喊声大哥吧。
至于什么文物、黄金之类的,我要真有这些东西,还上班做什么?世界首富也得来给我打工。
哪怕是千古第一贪和珅,撑死了也就配给我提鞋。
还有那数万名女子,我就是一天换一个,这辈子也换不完,何况我这辈子才过了二十几年。
间谍……
我都懒得去想了。
纪委的工作人员告诉我,这些举报信都不用去核实,光看内容就知道是捏造的。
但根据工作规定,和我谈话是必须的。
不过考虑到这种荒诞的举报会给我的工作造成影响,所以他们选择叫我来纪委谈话。
否则按照常规流程,他们就去单位找我谈话了。
「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根据我们的鉴别,这些举报信都是同一个人写的。」
我还在琢磨这泼天的富贵时,工作人员的话拉回了我的思路。
对啊,像我这种手里无权,兜里没钱的人,怎么会有人举报我贪污受贿呢?
如果是恶作剧,那写一封举报信就够了。
一口气写十几封,不是闲得没事做,就是想故意针对我。
会是谁呢?
生活中我和妻子的交际圈都是固定的,知根知底,也没跟谁发生过矛盾。
工作中……
这可就有点复杂了。
按照正常发展,明年我是要晋升正科级的。
但机关单位就是这样,一个职位有很多人盯着,符合晋升条件的不止我一个。
难道是竞争对手在背后下黑手?
毕竟,被人举报到纪委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即便最后查清真相,也会对我造成很大的影响。
少一个竞争对手,就意味着自己的机会变大。
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
虽然很下作,可是在诱惑面前,不是每个人都能坚守住底线的。
我脑海里闪过一个个名字,都是可能和我存在竞争关系的同事。
可想了一圈下来,也没想到会有谁能干出这种事。
主要是这些举报材料太粗糙了。
粗糙到人家一看就知道是捏造的。
如果真是竞争对手干的,不可能用这么幼稚的东西。
但也不绝对,万一人家心里清楚就算把材料准备得再严谨也没用,故意恶心我呢?
从纪委回来,领导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就让我回去安心工作。
好在这件事的影响范围并不大,整个单位也就有限几个人知道,并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8-
这天,我和妻子正在家里吃晚饭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
「表……叔?」
去开门的妻子惊讶地叫道。
听到妻子惊讶的声音,我连忙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快步走了过去。
上次被我赶出去的栓柱表叔,竟然又来了。
明明上次我已经把话说得很不客气了,他怎么还好意思来?
「有事吗?」
我板着脸站在门口说道,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
「小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都到门口了,还不请我进去坐坐?」
栓柱表叔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翻了翻眼皮,没好气地说道。
我一怔。
这话说得,还真是没有毛病。
长辈都站在门口了,我还能把人堵在外边?
尽管我打心底就不愿承认他是我的长辈:
「进来吧,把拖鞋换上。」
我转身朝客厅走去,顺手从鞋柜里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扔在栓柱表叔脚下。
已经打过一次交道了,我不可能再对这样的人客气。
「毛病还挺多。」
栓柱表叔低声嘟囔了一句,但还是乖乖地把拖鞋换上了。
不过,那双露着脚趾,已经分不出颜色的袜子,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有什么事你直说吧?我把丑话说在前边,上次你说的那些事不可能,我也没那个本事。」
看着栓柱表叔肆无忌惮地跷起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我没好气地说道。
同时直接ťű₀去阳台打开窗户,没办法,他脚上的味道太冲了:
「嘿嘿,你看你,咋还急眼了?」
栓柱表叔尴尬地笑了笑,摸着耳朵说道。
妻子站在一旁,看看我,又看看栓柱表叔,欲言又止。
纠结了一会,她弯腰去拿摆在茶几上的茶杯,打算泡杯茶。
「小云,你不是还有工作要做吗?先去忙你的,这位表叔不喜欢喝茶。」
我冲妻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用在这待着。
这事摊开了说,是我和我爸的亲戚之间的事。
妻子毕竟是个女人,就算她知道栓柱表叔不是什么好人,可毕竟还顶着个侄媳妇的身份。有些话不能说,有些事不能做,夹在中间只能是左右为难。
不在场,是最好的办法。
妻子听懂了我话里的意思,跟栓柱表叔打了声招呼,然后回到了卧室。
对于我的不客气,栓柱表叔显然有些恼怒,一张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不过看到我就在客厅里站着,也没有要坐下来陪他的意思后,他翻了几个白眼,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大侄子,上次的事你别往心里去。
「我找人打听过了,确实有点难为你,就当我没说过,以后不提了。」
沉默了几分钟后,见我没有开口的意思,栓柱表叔主动说道。
说着,他又开始掏兜,拿出了报纸和烟叶。
尼玛,这是又要卷烟抽了。
那股脚臭混合着劣质烟草的味道,我至今心有余悸。
妻子一度怀疑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动物死了,尸体腐烂了。
「有事说事,烟就别抽了,我这家新装修的,沾上烟味去不掉。」
我开口提醒栓柱表叔。
上次嫌弃他抽的烟味难闻,可顾及亲戚的面子,我给他拿了盒好烟抽。
这次,他不配了。
栓柱表叔正在卷烟的手顿了顿,有些恼怒地抬头看着我:
「上次……」
栓柱表叔继续卷烟,提醒我上次可没说不让他抽烟的话。
「上次是上次,这是我家,你要想抽烟,可以去外边。」
我抬手指着屋门说道。
「行,不抽就不抽。」
就在我以为栓柱表叔会起身离开的时候,他却主动把卷好的烟装进了兜里。
这是妥协了?
我觉得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很难听了。
但凡是有点自尊的人,即使不生气,至少也该起身就走才对。
可栓柱表叔却好像没有自尊了。
这下,倒是把我给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毕竟我不是那种欺良压弱的恶霸,适当表示下强硬的态度已经是极限了。
「你家的房子挺好啊!」
栓柱表叔站起来,背着手把我家的几间房子都参观了一遍。
就连妻子已经关上门的卧室,他都径直推开门进去看了一眼:
「三室两厅,不错!」
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后,栓柱表叔自顾自说道。
我没有吭声,只觉得这个人真是一点分寸感都没有。
「这房子是按揭还是全款?」
栓柱表叔忽然问道。
「按揭。」
我迟疑了一下说道。
同时心里也提高了警惕。
这套房子的确是按揭购买的。
不过在我们双方父母的资助下,再加上我和妻子这几年的积蓄,首付的比例比较高。
而且我们都有公积金,综合下来,每个月只需还几百块的房贷,和全款购买的没什么区别。
「哦,每个月还多少?」
栓柱表叔点点头又问道。
「八千多。」
我眼也不眨地撒了个谎。
八千,算不上巨款,可对于我们这种工薪阶层的家庭来说,也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9-
「这么多?」
栓柱表叔一下坐直了身子,皱着眉头说道。
很显然,这个数额吓到他了。
「没办法,这里地段好,又是新开发出来的学区房,单价就比别的地方高。
「我们参加工作也没几年,手里没什么积蓄,只能少交首付,多还贷款了。」
我叹了口气,故作为难地说道。
「两口子过日子,花钱也该一起花,再说两家的老人就没帮衬你们点?
「大侄子,你可别让媳妇家算计了。」
栓柱表叔不怀好意地说道,听着像是关心我,但挑拨的意味十足。
一个大男人背后挑拨是非,真是够下作的。
我和妻子是自由恋爱结婚,岳父岳母也从来没提过房子、彩礼什么的。
你一个没打过交道的表叔在这说什么风凉话?
「买房子的钱是我们一起出的,小云一家做事坦荡,干不出背后算计人的事。」我没好气地说道,暗讽栓柱表叔有点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呵呵,防人之心不可无嘛!你老丈人就没帮衬点?」
栓柱表叔尴尬地笑了笑,还揪着妻子家有没有出钱的问题不放。
「帮了,可我岳父岳母的条件也有限,总不能让他们把养老钱都拿出来给我们买房吧?
「再说我们都还年轻,还能奋斗,省着点过这房贷也能还得上。」
我故意说道。
事实上买这套房子的时候,我们双方父母的意思是一家出一半,全款买房,被我们拒绝了。
一来老人抚养我们不容易,现在年纪也大了,手里总得留点养ţŭₑ老钱,尽管他们能拿出这笔钱,可我们不能要。
二来这个还贷额度真的不算什么,既不需要一次性投入大量资金,也不会对我们的生活产生大的影响,综合考量下来,还是按揭比较划算。
当然,我和妻子的积蓄确实有限,基本全都花在了首付上,后期的装修和家具家电都是两家老人花的钱。
「听说你们到现在还没有孩子?」
栓柱表叔眼珠转了转,不知打什么主意,又把话题扯到了别处。
一提起孩子,我顿时头大。
孩子这件事,是我爸妈和岳父岳母最关心的事。
他们巴不得妻子明天就能生个孙子孙女出来。
现在栓柱表叔也问起这件事,不过我可不相信他是在关心我。
「就我现在这条件,生得起也养不起呀!」
我接着哭穷。
因为我有点怀疑栓柱表叔这次是来借钱的。
这种突然冒出来的亲戚登门,要么求帮忙办事,要么就是借钱,几乎已经成了铁律。
如果说上次我还碍着我爸的面子打算借给他一点,那么在见识过这个人的表现后,我就已经打定主意不会给他一分钱了。
「说的是,现在的孩子,抚养成本太高了,想要把孩子养大,跟烧钱没什么区别。
「你们两口子还年轻,再努力奋斗几年,多挣点钱再要孩子也不迟。
「省得孩子一出生就跟着受罪。」
栓柱表叔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这个弯转得属实有点令人猝不及防,他竟然支持我们晚点要孩子。
这话,可不符合栓柱表叔的人设啊。
不过很快,我就明白他这么说的目的了。
-10-
「大侄子,你还记得我家小翠吗?」
栓柱表叔又提到了一个名字。
「小翠……呃……是你女儿吧。」
我仔细回忆了一番,隐约想起栓柱表叔上次提过,他那个未婚先孕,还想嫁入豪门找人接盘的女儿就叫小翠。
说实话,对这个名义上算是我妹妹的小翠,我还是有点印象的。
实在是栓柱表叔给我看的那张照片太过炸裂了。
长得丑不是小翠的错。
可拿着照片辣人眼睛,就是栓柱表叔的不对了。
现在又提起小翠,难不成是又想让我给他女儿找接盘侠了?
栓柱表叔不是说不提这事了吗:
「嘿嘿,你也知道,小翠她太单纯,被人给骗了。」
「可再怎么说她也我女儿你妹妹,眼瞅着孩子就要出生了,我这个当爹的不能不管,你这个当哥的也不能袖手旁观吧?
「我找算命的算过了,小翠肚里的孩子是个天才,将来肯定要出人头地的。
「你放心,这孩子肯定会孝顺你这个舅舅的。」
栓柱表叔咧着嘴说道。
我直接无语了。
栓柱表叔说这话就有点扯淡了。
我跟他本身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他女儿的孩子跟我就更没关系了。
现在生搬硬套,我就成了舅舅,这尼玛坐一百块的摇摇车也摇不出来这层关系。
再说了,栓柱表叔觉得自己这个还未出生的外孙将来有出息我能体谅。
可孝顺我又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的还以为小翠的肚子是我搞大的呢。
「别,孝顺你们就行了,我用不着。」
我赶紧打断栓柱表叔的话,老家伙越说越没边了:
「唉……不过这孩子命苦啊!」
栓柱表叔丝毫不计较说话被我打断,自顾自又开始感叹起来。
我真的想骂街了。
还没出生呢,命苦个鸡毛啊!
就算他命苦,还不是你女儿造成的?但凡小翠自尊自爱一点,也不会有这事。
「叔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乡下山沟沟里,一家几口人挤在一个破院子里。
「叔没啥本事,挣不来大钱,连累儿女跟着遭罪。
「好在小孙子争气,我也算有个奔头。」
栓柱表叔说着长叹一声,抬手抹了抹眼眶。
有没有眼泪我没看见,不过这情绪是到位了。
不过拿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当情感寄托,有点过分了。
「呵呵。
「大侄子啊,叔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栓柱表叔偷瞄了我一眼,见我没有反应后主动说道。
正题来了!
我看着他挑了挑下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他的这番卖力表演在我看来,就像是小丑做戏一般,我都懒得评价了。
「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会袖手旁观的。
「大侄子,你这套房子,能不能先过户到小翠名下?
「另外在市里给她找个工作,清闲一点,挣钱多的那种,一年挣个百八十万就行。
「农村教育水平低,你外甥待在那里就埋没了人才,正好搬到这里上好学校,最好是那种能直接保送上博士,毕业就给安排个官当的那种。」
栓柱表叔冲我咧嘴笑了笑,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他的脸上,甚至都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我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果然,他这次来,还是来许愿的。
「我没太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让我把这套房子送给小翠?」
我摸着下巴,直接被气笑了。
-11-
「不是送,是过户,你放心,过户费我们出,我找乡亲们借点,应该能凑出来,不会占你便宜的。」
栓柱表叔「纠正」了一下妻子的错误。
「这不是谁出过户费的事,把房子给了小翠,那我住哪?」
我躬下腰,看着栓柱表叔的脸问道。
「我听你爸说,你刚结婚的时候不是还有套房子吗?搬回去不就行了吗?」
栓柱表叔撇撇嘴,很不满意我的态度。
他所说的那套房子是我爸妈早年间单位分的福利房,那种老式的公寓房。
不到四十平米,一室一厅的户型,位于老城区,各方面设施都不健全。
当时我和妻子手里都没什么积蓄,也不想让老人出钱给我们购置新房,所以刚结婚的时候就住在那里。
这几年我和妻子一门心思攒钱,不就是为了买套大房子从那里搬出去吗?
现在栓柱表叔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想让我们搬回去,着实有些欺负人了。
「那套房子是我爸单位分的,又不是我的,再说现在已经租出去了,怎么搬回去?」
即使已经很生气了,但我还是尽量克制着情绪,没有发火。
「分的又不是抢的,再说你爸一把年纪了,将来不都是你的?
「租出去了又不是卖出去了,把房租给人退了让人家搬走不就行了。」
栓柱表叔似乎早就替我做好了打算,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我爸身体好着呢!你怎么咒人呢!」
我听不下去了,直接怼了他一句。
他这话说得也太气人了,好像盼着我爸早死一样。
「我说的都是事实,你爸还能长生不老啊?」
栓柱意识到刚才的话有些过分,可还是不服气,小声嘟囔道。
「长生不老是不可能的,但肯定比你活得长。」
我觉得还是对栓柱表叔太客气了,不然他哪来的胆子说这种话?他就不怕被打吗?
「你……」
栓柱表叔一拍大腿就想要发飙。
「先别哔哔,我问你,这房子是贷款买的,以后还有几十年的房贷怎么办?一个月八千多,你们能还得起吗?」
我话锋一转,提起了还贷的事。
连过户费用都得找人借的栓柱表叔,我可不信他能还得起每月八千多的房贷。
「房贷你先还着,小翠住进来以后,肯定能找个财大气粗的,到时候亏待不了你。」
栓柱表叔一副我都考虑周全的样子。
这算盘珠子都蹦到我脸上了。
房子我送出去,贷款我来还,好家伙,我干脆把工资也全部给你得了。
「栓柱!」
我冷喝一声,吓了栓柱表叔一跳。
我已经懒得叫他表叔了,他真的不配。
「你哪来的脸说这种话?就你女儿那德行,能嫁出去就不错了。
「还财大气粗的,眼瞎耳聋的还差不多。
「我出钱付了首付,搞了装修买了家具,然后把房子送给你女儿,你脸皮真是够厚的?」
我指着栓柱表叔的脸就是一顿臭骂,不打他已经算我有素质了。
「大侄子,你这话说的,咱们可是亲戚啊。
「再说了,我可没让你白帮忙,小翠的孩子以后会孝顺你的。
「不就是一套房子嘛!你还推三阻四的,钻进钱眼里了?」
栓柱表叔又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好像我们不答应把房子送给他女儿,不答应以后还贷款,就是不顾亲戚情,就是掉钱眼里了。
我头一次对一个老年人的嘴脸感到恶心。
难道他来找我许愿之前,就没有想过——凭什么?
凭他年纪大,凭他和我爸那份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
这已经不是自信了,这是痴心妄想。
-12-
「少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你倒是会算计,要房子还要我还贷款,这吃相是不是有点难看了?
「干活不累挣钱又多的工作,一年百八十万,我还想去呢,你给我找一份看看?
「我劝你多控控自己脑子里的水,自食其力才是正道。」
我直接推开家门,指着外边,示意栓柱表叔可以滚了。
「你……你到现在都没有孩子,老了肯定没人养,我给你们机会你们不珍惜。
「我就不信这房子攥在你们手里还能生出花来,等着吧,这房子迟早是我的。」
栓柱表叔也不装了,直接挑明就是他惦记上我这套房子了。
要不是怕他躺地上讹人,我早一耳光抽上去了。
好歹也是个人,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连畜生都不如。
「不用您老操心了,有没有人养老那是我自己的事,还是管好你自己家的烂摊子吧。
「大儿子蹲监狱,女儿乱搞,小儿子一事无成,呵呵。
「你这亲戚我高攀不起,哪来的回哪去吧,省的碍了我的眼。
「识相点就自己往出走,别逼着我把你扔出去!滚!」
我下达最后通牒。
「行!你有种,一点也不尊重长辈,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你爸。」
栓柱表叔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骂骂咧咧地走了。
「别生气了!
「夜路走多了难免遇到鬼,生活中遇到几个傻 X 也正常,不要往心里去,就当是听到狗叫了。」
见我还站在门口生气,妻子连忙过来安慰我。
她虽然在卧室里,可我和栓柱表叔的对话她全听到了。
「你怎么还学会说脏话了?」
向来温婉有礼的妻子突然说出这种话,我一下子没忍住笑了起来:
「你要是喜欢听,我天天骂你。」
妻子又恢复了小白兔的模样,抱着我的胳膊说道。
本来以为这次把栓柱表叔赶走,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毕竟已经撕破脸了。
可是没想到,贼人亡我之心不死。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我就接到了爸爸打来的电话,让我和妻子回家一趟。
我和妻子一般都是周末去看望老人,周六回我爸妈家,周日去岳父岳母家,
难道家里出什么事了?我心里不踏实,开车接上妻子,急匆匆赶了回去。
刚进门,就看到我妈系着围裙在做饭,我爸捧着一本棋谱研究残局。
这可把我弄糊涂了,什么事都没有,叫我们回来干吗?
「小强啊,你表叔今天来了,不是我说你,毕竟是长辈,你做的有点过分了。
「都是亲戚,能帮一把是一把,实在帮不了,也应该解释清楚嘛,又打又骂把人家赶出去算怎么回事?
「让别人知道了,不得在背后骂咱们没有家教?」
爸爸把我叫到一边语重心长地说道。
「表叔?他说什么了?」
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合着栓柱表叔没有食言,真的来找我爸告状了,他怎么好意思的?
「还不是说昨晚去你那的事?我知道你们住的是新房,不想让别人住进来。
「可栓柱毕竟是你们的长辈,你们就当是孝敬他了,何必把人赶出去呢?
「小强,你是男人,得有格局有胸襟,不能干这种小家子气的事。
「回头跟你表叔道个歉,别把关系闹僵了。」
我爸叹了口气,话说得很婉转,但批评意味十足。
很显然,他对昨晚我把栓柱表叔轰出去的事很不满。
「为什么要道歉?爸,你知道他找我干吗吗?还想让我给他道歉,做梦去吧!」
我一听要道歉,立马不乐意了。
-13-
「你喊什么?不是说他家小翠要找工作,想在你们那借住几天吗?多大点事?」
我爸瞪了我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
「小云,你去帮忙做饭吧,我跟爸谈谈。」
我朝妻子努努嘴,示意她先去厨房。
还是一样,她作为儿媳妇,有些话不好在我爸面前说。
说重了不孝顺,说轻了不管用。
「爸,我不知道表叔跟你说了什么,可我觉得这件事他非但不占理,甚至还有点欺负人了。
「我知道你们这辈人对亲情这方面看得比较重,我能理解。
「可不是什么样的亲戚都值得尊重的。」
我掏出烟来给我爸点了一支,询问栓柱表叔跟他说了些什么。
我爸这个人,属于那种典型的老好人,重感情,脸皮也薄。
别人开口找他帮忙,尤其是亲戚,根本就不好意思拒绝。
而且通过我爸刚才的话,就知道栓柱表叔来找他,肯定没有说实话。
果然,在我的询问下,我爸讲述了栓柱表叔来找他的过程。
栓柱表叔告诉我爸,因为他女儿小翠想要来市里打工,但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没有住处,住酒店太贵,所以就想暂时住在我家。
我们的新房位于市中心,出行比较方便,所以栓柱昨晚去我家就是去商量这件事的。
只是我的态度相当恶劣,不仅嘲讽他全家都是穷鬼,还说小翠笨得像头猪,根本找不到工作。
最后他受尽屈辱,提出让我看在亲戚的关系上,让小翠暂住几天,找到工作立刻就搬走。
可我直接当着他的面摔碎了茶杯,扬言让他别做白日梦了,还骂他是个乞丐,让他从家里滚出去,不然就把他打出去。
栓柱表叔把昨晚发生的事彻底改编了一遍。
他不仅隐瞒了事实的真相,还把我形容成了一个不顾亲情,用武力胁迫老人家的恶人。
反倒是他自己,成了一个求亲戚帮忙却惨遭羞辱的可怜人。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么有想象力,不去写剧本真是屈才了。
「小强,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这么回事?如果在能力范围之内,能帮就尽量帮一把,有这层关系在,闹得太僵了不好看。」
我爸说完后,还在苦口婆心劝我帮栓柱表叔。
看得出来,他还是比较相信自己这个刚认识的亲戚的话的。
正好这个时候我妈喊吃饭。
我就在饭桌上把昨晚栓柱表叔去我家的事完完整整讲述了一遍。
「这……他真是这么说的?」
我爸已经震惊到合不拢嘴了。
「爸,这事小强还能撒谎吗?我都亲耳听到了,那个什么表叔一会儿咒你早死,一会儿又说将来没人给我们上坟。
「我和小强辛辛苦苦攒钱买的房子,还得白送给他,还得给他交房贷,还得感激他,还得给他女儿找个年薪百万的工作,搞得好像是我们在求她一样。
「一句不乐意立马就翻脸了,爸,我是儿媳妇,有些话我不该说,可我真忍不住了。」
妻子接过话茬说道。
-14-
「好了,好了,你们小两口别生气了,这个栓柱,以后不要再搭理他了。」
我妈见妻子的样子,给她碗里夹了筷子菜说道。
「他跟我不是这么说的?我给他打电话问问。」
我爸也有点生气了,就要打电话质问栓柱表叔。
「行了,打电话有什么用?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嘴里没一句实话。
「要我看,他就是眼馋孩子们那套新房,想自己占了,我说那天回老家,他缠着你拐弯抹角打听小强的情况,没想到憋着坏水呢。
「这种亲戚,你以后还是少接触,本身就没什么感情,离远点好,省得惹一身麻烦。」
我妈拦住我爸,没让他打这个电话。
「可是……可是我都答应他了,同意让小翠去住几天……」
我爸耷拉着脑袋,讪讪说道。
「什么!房子是孩子们的,你连问都不问一声就擅自做主,有你这么做事的吗?
「你倒是答应得痛快,孩子们怎么办?」
我妈直接开启炮轰。
「我不是不知道嘛……」
我爸的脑袋耷拉得更低了。
一顿饭变成了一场批斗大会。
看着我爸大气不敢喘的样子,我暗暗祈祷,但愿将来妻子不会变得这么凶。
从爸妈家出来后,我和妻子心头都笼罩着一片乌云。
我爸说他已经答应了栓柱表叔,凭这个老东西的做派,这事肯定没完。
我们的担心,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回到家,刚从电梯出来,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烟味。
这栋楼是两梯两户的户型,据我所知,对门的房子还没有卖出去。
随即我又想到了防盗门被破坏的事,难不成有小偷?
想到这我快步走出电梯间,眼前的一幕让我目瞪口呆。
两米宽十米长的楼道塞得满满当当,堆满了桌椅板凳、锅碗瓢盆、行李被褥之类的东西。
走廊的尽头,也就是我家门口,两男两女盘腿坐在地上。
地上扔满了烟头,两个成年男子正在吞云吐雾。
其他人我不认识,但那个靠门坐着的家伙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正是栓柱表叔。
不用想,那其他几个人就是他的家里人了。
老女人是表婶,吊儿郎当的是他小儿子,挺着个大肚子的就是小翠了。
看来这是上午得到了我爸的应允,晚上就想住进来了。
「咳咳!」
妻子捂着鼻子跟在我后边,看到这一幕也呆住了。
「你们干吗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害得我们等了半天,快过来开门!」
栓柱表叔看到我回来了,立马从地上站起来,没好气地说道。
这口气,好像这里已经是他家了一样。
「开门干吗?我们家不欢迎你。」
妻子没好气地说道。
「你一个女人家,轮得着你说话吗?大侄子,你爸已经答应我了。」
栓柱表叔洋洋得意地说道。
「答应你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明知故问。
「我今天已经跟你爸商量好了,你爸答应把这套房子给我们。」
栓柱的鼻孔都快顶到天上去了。
「怎么可能?」
妻子故作惊讶地叫道。
我知道她心里有气,想故意捉弄栓柱表叔,所以就站在一旁不吭声。
-15-
「不信就打电话去问啊!就说我现在就站在你家门口,看他让不让我进去。」
「还有啊,大侄子,你这媳妇欠管教啊,男人说话插什么嘴?」
栓柱表叔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还顺带着教训了妻子一句。
「你……」
妻子眼睛一瞪,想要争论几句,被我拦住了。
「是吗?那我打个电话问问。」
说着我拿出手机,走进了电梯间。
我注意到栓柱表叔的表情明显紧张了一下,发现我在看他后,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看人看面,我觉得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表婶脸上无肉,尖嘴猴腮,一看就知道是尖酸刻薄的人。
栓柱表叔和他小儿子小军,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眉毛稀疏,满脸横肉,典型的蛮横无理。
至于那个小翠,我已经想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了。
之前的照片已经够吓人了,现在看到真人,我才知道原来这样也能美颜。
「我爸说了,他是答应过。」
我打完电话折返回来说道。
「那还坐着干啥?快起来搬东西进屋!」
栓柱表叔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拍打着他的家人们叫道。
「等等!」
就在栓柱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我再次开口了:
「可我爸告诉我,是你女儿来这边打工,暂时在我家住几天,他可没告诉我你们全家都要住进来啊。」
我一脸戏谑地看着这一家子说道。
栓柱表叔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小翠来打工,我们不放心,过来送送她,有什么问题吗?」
栓柱表叔倒是没急着发火,开始「讲道理」。
「我看你们这大包小包的,不像是来暂住几天,像是搬家啊。
「再说了,现在人也送到了,你们可以走了。」
我指着堆在楼道里的那些东西说道。
「天都晚了,我们没地方去,让我们住一晚,明天就走。」
栓柱表叔深吸了口气,极力忍耐着怒火说道。
「是啊,是啊,姑娘家在外我们不放心,陪她一晚。」
表婶也连忙说道。
「是住一晚吗?」
「让我来猜猜,昨晚你来我家,专门观察了一下布局,你应该已经安排好了吧?
「老两口睡主卧,女儿睡次卧,我和小云睡客房。
「等到明天天一亮,你就该想办法让我们两口子搬出去,把客房给你小儿子腾出来了吧?」
我双手插兜,看着栓柱表叔一家冷笑着说道。
还说什么住一晚就走,这种粗劣的借口连傻子都不信。
看他们一家这架势,明显就是做足了准备。
只要让他们进了门,再想让他们出来可就难了。
说白了,现在栓柱表叔估计已经意识到想要把房子过户给他女儿是不可能了。
权宜之计就是先住进去赖着,然后再找机会。
「你……你胡说八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栓柱气得嘴唇直哆嗦,不过看他的反应,我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就站一旁看着,一会万一发生冲突,你也不要管,尤其小心那个怀孕的,我已经报警了。」
我低头在妻子耳边小声说道。
「那你小心点。」
妻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
-16-
「你爸已经答应我了,轮不到你做主,快开门让我们进去。」
栓柱表叔催促我开门。
「我爸答应了,不代表我答应了,这房子是我和小云共同出钱买的,产权在我们名下,我们想让谁住进去,谁就能住进去。
「同样,我们不想让谁进去,那谁也不能进去,现在我通知你们,赶紧带着这堆破烂离开这里,我家不欢迎你们。」
我笑了笑,不为所动。
「小子,跟我爸说话客气点。」
估计是在门口耽搁了太多时间,小军有些着急了,瞪着眼睛冲我吼道。
也不知道他是在替他爹鸣不平,还是因为我不让他进门而发怒。
「客气?我只对人客气!」
我继续刺激他。
事情发展到现在,我也看清楚了,不发生点什么,肯定解决不了问题。
「你特么的找打!」
小军一撸袖子就走了过来。
「怎么!你敢打我吗?」
我仰着下巴说道,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草!你以为你是谁?」
小军抬手打了过来,我假装结结实实挨了他一拳。
我身子一歪,朝旁边倒去:
「除了动手,还会干点什么?你们一家也就这德行了,呸!」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一口痰吐在小军脸上,希望弄得越大越好。
「我特么弄死你!」
小军被刺激到了,从旁边拎起一把小椅子就朝我砸了过来。
「你是要想杀人吗?」
妻子一句话,直接就把小军的行为上升了一个等级。
打人和杀人,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法律概念。
这个时候,一家人的概念才真正体现了出来。
「我……没有……我……」
小军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手中的椅子也不敢抡了。
「不住了,咱们走,遇上这样的亲戚,算咱们倒霉!」
表婶的反应很快,意识到她儿子闯了祸,就准备开溜。
当然也没忘挖苦我一句。
动手打了人,我怎么能轻而易举让他们走呢?
「动动嘴皮子就想走?真当我好欺负?」
我张开双臂拦在通道里,已经做好了再挨顿打的准备。
「怎么?你还想非法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
小翠扶着腰冲我吼道。
我直接笑了。
-17-
「嚯!没看出来啊!你这德行竟然还懂法?那你应该知道打人也是犯法的吧?
「知不知道未婚先孕是不道德的?现在跟我讲法,早干什么去了?」
我反讽了一句。
随即妻子也张开双臂,和我并排站在一起,我们两个人把通道死死堵住。
「你要造反吗?我是你表叔,不让我进你家门就算了,现在还拦着我不让我们走,你会遭报应的。」
栓柱表叔气急败坏地叫道。
「放心,老天爷也是长眼睛的,就算要天打雷劈也轮不到我们头上。」
我不屑地说道。
「你给我让开!」
栓柱表叔和小军双双上前,想要强行把我推开。
「没门!有本事把我弄死,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不知怎么的,我脑海中突然想起一句台词,顺嘴就说了出来。
「老子还治不了你了?」
栓柱表叔也是个暴脾气,一巴掌就扇在了我脸上。
「哈哈哈,老东西,我还就怕你不动手呢。」
我兴奋得大笑起来。
因为我看到楼道的窗户闪烁起红蓝两色的灯光,说明警车已停到楼下了。
「妈的!敢骂我爸。」
小军一脚踹在我肚子上。
我假装被打倒,一下子坐在地上,脸上仍旧保持着笑容。
「骂都是便宜了你,你们一家子不干人事,想白夺我的房产不遂还动手打人,你们就是一群恶徒,猪狗不如!」
我坐在地上破口大骂。
「你特么再说一遍!」
栓柱表叔又踢了我一脚,紧接着小军也围上来,父子俩对着我拳打脚踢。
看来我的刺激很有效果,已经让他们失去了理智。
「住手!快住手!你们这些野蛮人!」
妻子撕扯着栓柱表叔父子俩,想要把他们拉开。
看到我被人围殴,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可她一个小女人,又怎么会是两个大男人的对手,没帮上忙还被甩了一个跟头。
妻子一动手,表婶和小翠两个女人就扑了上来,一个扯着妻子的头发,一个拉着妻子的衣服,使劲往地上按,我们夫妻俩同时陷入困境。
小翠挺着个大肚子,可一点不影响她撕扯妻子的衣服。
「住手!警察!」
危急关头,警察及时赶到,一声暴喝后,栓柱表叔一家人被迅速控制住。
我浑身的鞋印,嘴角再次流血,额头也破了。
妻子的头发被扯成了鸡窝,衬衣也被撕破。
我们夫妻俩现在这副模样,怎一个惨字了得。
「谁报的警?」
警察询问道。
「我!」
我有些虚弱地举起手,和妻子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因为什么发生矛盾?」
警察又问道。
「警察先生,没有矛盾,我们是亲戚,闹着玩呢。」
栓柱表叔抢先开口狡辩。
「亲戚?那就是家庭纠纷了。」
警察皱起了眉头。
「我不认识他们,我们不是亲戚。」
我毫不犹豫地否认。
「胡说!警察先生,我是他表叔,这是表婶,这是弟弟、妹妹。
「大侄子,你可不能说瞎话呀!」
栓柱表叔急了,挣扎着叫嚷。
不过警察抓得很紧,他根本挣不脱。
「我连你们姓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说是我们的亲戚?」
妻子反问道。
栓柱表叔说不出话来了。
这是事实。
我和妻子也只知道他们的小名,还真不知道他们姓什么
栓柱表叔和我爸只是表亲,还是那种拐了十八个弯的表亲。
-18-
「先说一下事情经过吧,你们是不是亲戚,我们会调查的。」
警察看到栓柱表叔的样子,就有了大致的判断。
「警察同志,是这么回事,昨天晚上这个老头自称是我家的亲戚来到我家。
「见他是老人家,我就没有防备,让进了门。
「他先是在我家各个房间观察了一番,然后就提出了非常过分的要求。
「他要求我和我妻子搬出去,无偿把这套房子过户给他女儿,并且负责偿还所有的房贷。
「除此之外,他还要求我们给他女儿安排一份年薪百万的工作。
「我以为遇到了疯子,就把他赶走了,没想到她今天带着人,要强行住进我家。
「被我拒绝后,他们就动手打我,我妻子想阻止他们,也被打了。
「警察同志,我要控告他们非法侵入他人住宅,被制止后故意行凶,打伤我和我妻子,同时麻烦你们送我和我妻子去医院治疗,进行伤情鉴定。」
我讲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并且提出了要求。
「警察先生,你们不能听他的,我们真是他家的亲戚,我们没有打他,我们是闹着玩呢,他身上的伤……是他们自己碰的,跟我们没关系。」
「是啊,跟我们没关系!」
栓柱表叔一家人七嘴八舌地叫道。
他们就算是再傻,也能听明白我的意思,这是要追究他们的责任啊。
「闭嘴!你们刚才动手打人,我们可是亲眼看到的,这有执法记录仪作为证据,还想抵赖?
「别说他们不承认你们是亲戚,就算真的是亲戚,你们也没有权利违法犯罪,全部带回局里,按规定处理!」
警察一锤定音,把栓柱表叔一家带回了警局。
「老婆,对不起,是我害你受苦了。」
在医院处理完伤口后,我满脸自责地对妻子说道。
是我连累她也被欺负了。
「说什么傻话呢,咱们是夫妻,有难当然要一起当了。」
妻子很讲义气地拍着胸脯说道。
「嗯,不错,颇有女侠风范。」
我也被她逗笑了。
「表叔的根本目的是咱家这套房子,拿不到房子,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指不定又会想出什么馊主意来。
「可今天的事,让咱们有了收拾他的理由,我是这么打算的,趁这个机会一次把他们打服,让他不敢再打房子的主意,不然就送他们一家去吃牢饭。
「反正我身上的伤已经足够追究刑事责任了。」
我把计划告诉了妻子,这也是我一再刺激栓柱表叔一家,让他们动手打我的原因。
这一家人就是无赖,被他们盯上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就算今天能拦着不让他们进门,可明天呢?后天呢?
只会给我们带来无尽的烦恼。
直到最后我们扛不住了,妥协了,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与其跟他们耗下去,还不如快刀斩乱麻,一次把他们打服,让他们彻底断了占房子的念想。
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自然不会用武力解决问题。
所以就借助警察的手来对付他们。
我推断得没错,第二天就有人来找我了。
演戏演全套,我特地跟单位请了假,办理了住院手续。
何况我的伤势也的确达到了住院观察的标准。
在我的示意下,妻子打开了病房门。
站在门口的,赫然是表婶和小翠。
-19-
昨晚妻子的模样看上去惨了点,实际上并没有受伤,达不到受伤的标准。
再加上小翠怀有身孕,所以她们母女俩在警局录过口供后就被放了出来,警察已经通知我了。
不过栓柱表叔父子俩,因为寻衅滋事和故意伤人,已经被拘留了。
警察也告诉表婶,如果能拿到我的谅解书,那她丈夫和儿子被拘留十天半个月就会放出来。
如果我执意追究,那他们就只能去监狱里接受改造。
「你们还来干什么?昨天没打够,还想追到医院打我们?」
妻子见到她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的,说完就要关门。
「小强,婶子错了!侄媳妇,别跟婶子计较。」
表婶连忙挤了进来,一改昨天盛气凌人的态度,低三下四地向我和妻子道歉。
「别!别!别!我可受不起,你们一家多厉害啊,抢房不成就打人,有什么话留给警察去说吧。」
妻子很夸张地举起双手护住胸口,做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这是我专门叮嘱妻子的,没有达到目的之前,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这家人。
其实我有点多虑了,对于表婶母女俩,妻子恨还恨不过来呢,怎么可能原谅她。
「小强,是你叔一时昏了头,冲撞了你们,求你发发慈悲,原谅我们吧。
「警察说如果你们不写谅解书,你叔和你弟就得进监狱了。
「咱们是亲戚,你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吃牢饭吧?你不能这么心狠啊!
「婶子求你了!」
表婶说着作势就要下跪,抽泣着说话,可脸上没有半滴眼泪。
估计他以为妻子会扶她一把,不让她跪下的。
妻子就站在那,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下就尴尬了,真的下跪,表婶不甘心。
可不跪吧,姿态已经做足了。
她半蹲着,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哥,都是路面上走的,给个面子,算了吧!」
小翠自以为是地跟我说道,顺势把她妈扶了起来。
我差点笑了,就这德行,还跟我唠社会嗑?
「面子?你哪位啊?跟我要面子,先看看自己配吗?」
我白了小翠一眼,严重怀疑这货不仅长得丑,智商也堪忧。
「别跟我们提亲戚,你们一家盘算着白占我们新房的时候,想过我们是亲戚吗?
「你们一家动手打人的时候,想过我们是亲戚吗?
「现在被警察抓了,想起来是亲戚了,早干吗去了!」
妻子冷哼一声接着说道:
「小强,你看婶子都来求你了,你就一点面子也不给?
「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一定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表婶的脸又拉了下来。
很正常,这样的人,即使她嘴里说着道歉的话,可心里绝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
没准现在正暗暗咒骂我们没让她占到便宜呢。
「嚯!那我倒想请教一下,你们做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留一线?」
妻子又说道。
「闭嘴!我跟我侄子说话呢!轮得到你插嘴吗?」
表婶立马训斥了妻子一句。
「看看,丑陋的嘴脸又露出来了吧?这就是来道歉的态度?
「老婆,不用跟这种人废话,报警吧,就说有人来病房威胁我,我的身心受到了惊吓,强烈要求给凶手量刑的时候增加刑期!
「哎呀!不行了,我的头好痛啊!」
我故意捂着脑袋大声喊道。
「你……」
表婶还想再说点什么,不过妻子没有给她机会:
「听到没有,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妻子说着就拿出了手机。
看到这架势,表婶母女俩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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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你说这次他们会服软吗?」
妻子拿起床头的苹果,一边削着皮一边问道。
「怎么会?他们这种人,不到绝望的时候是不会服软的,你等着吧,我要是没猜错的话,我爸要来说情了。」
我撇着嘴摇摇头。
当下社会,经常会曝出老年人作恶的新闻。
有人说是老人变坏了,也有人说是坏人变老了。
其实在我看来,是不是坏人和年龄没有关系。
坏就是坏,那是刻在骨子里的素质和教养。
「你是说她会去找咱爸……」
妻子脸ŧůₖ色一变。
我们被栓柱表叔一家人打了这件事,还没有告诉父母。
不是什么好事,我也不想让老人跟着操心。
不过这事肯定是瞒不住的。
我不说,妻子不说,但是有人说。
「肯定的,现在我爸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咱们不原谅,他们就只能借助咱爸的力量了,这就是亲情绑架。」
我叹了口气,估计表婶现在已经去找我爸了。
「那怎么办?」
妻子脸上添了一抹忧愁。
如果我爸出面替栓柱表叔求情,我们还能视而不见吗?
「放心吧!还有我妈呢!」
我自信一笑。
果不其然,一个多小时后,我爸就打来了电话。
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想让我们出具一份谅解书,不要追究栓柱表叔父子俩的刑事责任。
「爸,你让我妈接电话,我有话跟她说。
「妈,我在医院呢,被打了,你带我爸过来看看吧,病房号是……」
我都没有跟我爸解释,直接选择跟我妈对话。
不多会,我爸妈就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医院。
「怎么成这样了?」
看到我躺在病床上,额头上还缠着绷带,我爸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爸,表婶刚才去找你了吧?怎么跟你说的?」
我让妻子把病床摇起来,靠在床头用虚弱的声音问道。
其实我伤得没那么严重,不过为了让我爸重视,我必须得表现出一副受伤严重的样子。
「你婶子说昨天去你家商量让她女儿暂住几天的事,然后你们态度不好,对她又推又骂的。
「她儿子看不过去,就推了你一把,你没留神摔在地上,然后就报警,说你表叔父子俩故意伤人,给抓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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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婶子找我跟你们求求情,高抬贵手不要再追究了。」
我爸支支吾吾地把表婶的话复述了一遍。
「爸,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亲戚说句话,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他们一大家子人干了什么?
「拖家带口拉着一堆行李家具,就要搬到我们的新房子里去,我不让进,他们就动手打人,还拿椅子砸我。
「我肩胛骨都裂了,就是那椅子砸的。
「小云上去拉架也被打了,那一家子凶神恶煞的,恨不得把我们打死在那。
「要不是我报了警,今天还能不能睁开眼都不知道。」
我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了爸妈。
「可他们……毕竟是亲戚……要不赔点钱,给你们道个歉,就别让人家坐牢了。」
我爸还想再努力一把。
「你跟他们就那么亲?行,既然你想帮他们出头,那你以后就跟他们过去吧。
「嘴里喊着亲戚,手底下一点不留情,在你这编瞎话卖乖,回过头就欺负孩子们。
「我今天把话撂这,儿子是我的,这事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一定要追究到底。
「还有你,有没有个男人样?孩子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你还上赶着说好话,贱不贱啊!」
我妈从进病房就一直沉默,听完我爸的话后瞬间爆发,铁青着脸直接放出了狠话。
这下我爸不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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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不敢再帮忙说情,表婶彻底没了援助。
只能厚着脸皮来医院求我高抬贵手。
不过这次有了长进,起码拎了几袋水果。
在我的授意下,我爸不接表婶的电话,妻子连病房门都不让她进。
晾了几次之后,表婶的态度愈发卑微了。
眼看着十五天的拘留期就要满了,如果我再不出具谅解书,栓柱表叔父子俩就得为进监狱做准备了。
这次她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直接跪在了我家门口,哀求我放她丈夫和儿子一马。
可以,签署声明,录制道歉视频,赔偿医药费、误工费、营养费。
保证以后不再打房子的主意,并且不再主动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这才勉为其难地在那份她早在半个月前就准备好的谅解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半个月前,这一家人还志得意满地想要把这套房子据为己有。
半个月后,她只能像条丧家犬一样夹着尾巴逃走。
生怕慢了一步我就会反悔。
好在总算摆脱了这个麻烦。
本以为以后的日子就清闲了,谁知道又生变故。
有人去纪委示威抗议了,抗议纪委不作为。
非但不处理贪官污吏,甚至还加以包庇。
这个贪官污吏说的就是我。
而去抗议的人,是栓柱表叔一家纠结的人。
当然,这一次我没有去纪委配合调查。
我知道这件事还是警察通知我的。
然后我就知道了一个秘密。
栓柱表叔一家人和他带来的那些拉横幅的人被警察抓了。
ŧů³稍一审问就得知了内情。
栓柱表叔因为来找我许愿,没有被满足,于是怀恨在心。
含恨回家后苦思了一夜,最终想到了一个报复我的办法。
我不是机关干部吗?
纪委就是监督干部的。
于是他一连半个月,每天给纪委写一封举报信,举报我贪污受贿,乱搞男女关系, 从事间谍活动。
就一个宗旨,越严重越好。
他一生的想象力都用在了这些举报信上, 也真是难为他了。
他又担心纪委会找他调查证实, 害怕自己说漏嘴, 所以就采取了匿名举报的方式。
当然, 纪委对于这种匿名举报,一看就知道是胡编乱造的举报人,根本没有兴趣和时间去调查他的身份。
栓柱表叔见纪委迟迟没有对我采取措施,但他还在惦记我那套房子, 就带着一家人准备强占。
结果就是被拘留了。
要不是我高抬贵手, 他们父子俩已经开始啃窝窝头了。
没想到这家人非但不知道感恩, 还打算恩将仇报。
栓柱表叔又想起了向纪委举报我的事, 就打算把事情闹大。
他自以为人多就能影响纪委的决定,彻底毁了我。
于是回老家请周围乡村一些无所事事的癞子喝了几顿酒, 然后带着他们来纪委示威。
只不过算盘打得挺响,但是玩崩了。
直接被以寻衅滋事的罪名再次拘留。
等待他们的,必将是法律的严惩。
这一次,我不会再签什么谅解书了。
当时示威的场景被路人拍下传到了网上,为此纪委特意公开辟谣,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详细介绍了一遍。
一方面给我证明了清白, 另一方面也是警告那些恶意检举的人。
我也顺带着出了名, 不少网络大 V 为了博流量, 变着法地拿我当话题。
不过纪委的警告在先, 倒是没有人敢恶意中伤我。
出名之后, 我最直接的收获就是提前晋升正科,这也算是苦尽甘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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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你说怎么会有这种奇葩的亲戚呢?难道他们做事之前就不动脑子想想吗?」
妻子依偎在我怀里,回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很是无奈地说道。
「人心难测啊!贪心会把人变成魔鬼。」
我也只能苦笑着回答。
栓柱表叔一家人, 不就是在贪念的驱使下, 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才干出来这些事吗?
「人们都说当官好, 我怎么觉得当官麻烦呢, 你要不当这个科长,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妻子又问道。
就在我思考着该如何回答时,门铃响了。
开门一看, 一个油头粉面的小伙子钻了进来。
「表姐,表姐夫。」
来人是妻子的表弟小虎,手里拎着烟酒。
「提前说好啊,借钱没存款,升职没能力。」
有了之前的教训, 妻子先把丑话说在前边。
「表姐,你说什么呢?我一不找你们借钱,二不找你们帮忙升职。」
小虎一脸谄媚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我们笑。
「那你来干吗?」
妻子糊涂了。
「表姐夫,听说你现在是金融科科长?我最近不是炒股吗?有支股票被套牢了, 现在出手得亏五十多万。
「你看你能不能运作一下股市,把我那支股票救出来,赚个几百万就行,咱们都是亲戚嘛!」
小虎嬉皮笑脸地说道。
运作股市?
好家伙!又是来许愿的, 真拿我当神仙了?
我和妻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抬手指着家门,异口同声喊出一个字: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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