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的哪个部位在兴奋时会放大 6~7 倍?」
男神教授点名要我回答这个问题。
我瞥了眼教授难以言说的部位,挑眉:「我知道,但我拒绝回答。」
全班爆笑。
教授无语:「是瞳孔!想什么呢你?」
他轻推金框眼镜,嘴角上扬:「同学,结婚后你会非常失望。」
……
婚后,教授将我按在墙上:「失望了没有?」
-1-
研究生面试的时候。
何以川坐在一排导师中间,对我提最后一问:「如果你的病人罗氏芬过敏,你怎么办呢?」
我一紧张,脱口而出:「让他少吃点螺蛳粉。」
其他导师捂住嘴,肩膀疯狂抖动。
只有何以川紧皱眉头看我,一脸嫌弃:「为什么第一志愿选择我?」
我实话实说:「因为你长得帅。」
「噗……」
边上的女老师笑喷了。
我哭丧着脸出来了。
排我后面的同学纷纷对我竖起了大拇指:「能把导师们逗得那么开心的,你是第一个。你稳了!」
稳个锤子稳啊,何以川一定会拒收我的。
但是抱着要搞别人心态的心理,我抬起自信的下巴:「那是当然了。」
我忐忑地等结果时,收到了我妈的消息:「宝贝放心,妈妈已经托好关系了,这次,你稳进。」
晚上,录取名单如约而至。
意料之外,有我,且我是何以川唯一的学生。
没被何以川选上的学生都被分到了院长手下,他们愤愤不平,非得要去问个理由。
何以川:「你们太优秀了,不够有挑战性。」
-2-
我兴奋坏了,连忙把被录取的好消息告诉我妈,并问她托的是谁的关系。
能让何以川大神收下我,这关系得通天了吧。
我妈:观音菩萨。
我:……
-3-
刚入学不久,就赶上国庆节放假了。
为了讨好导师们,有的给导师买水果,有的给导师干活……
而我,买了束康乃馨送给他:「何教授,祝您国庆节快乐。」
何以川瞥了眼康乃馨,白了眼我:「你论文都不给我,我怎么快乐?」
老板一句话,下面跑断腿。
好好的国庆,我都不敢出去玩,兢兢业业地写完了他要的论文。
我满心期待地将论文发送给他。
并贴心地提醒他:「何老师,我的论文写好啦。」
没多久,何以川就回复了:「可以啊,写得不错。」
我兴奋了,正欲谦虚一下,谢谢两个字还没发出去。
何以川的信息又来了:「打算发哪里?」
「意林还是读者?」
「今晚来我办公室改。」
我欲哭无泪,今晚闺蜜小美约我去酒吧嗨啊。
我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不用麻烦老师了,我已经在图书馆占座了,我会在图书馆奋斗到天明的!」
过了许久,何以川:「好的」。
呜呼。
-4-
在酒吧里,我旋转跳跃闭着眼,帅哥美酒我的爱。
正沉迷时,我收到了何以川的消息:「你在哪儿呢?」
我秒回:「还在图书馆呢,老师早点睡,不用担心我。」
过了一会,何以川发来了一张我在舞池里摇晃的照片,并配文:「你这图书馆的灯光有点亮啊。」
我收起手机环顾四周。
终于在某个角落里看到了清冷孤傲的何以川,他用骨节分明的手捏着酒杯,清欲淡雅的模样与酒吧的氛围格格不入。
四目相对,我已插翅难逃。
我硬着头皮过去打招呼:「何教授,您也来酒吧玩呢?」
何以川轻抿了一口酒:「不啊。」
「我来酒吧写论文呢。」
身边人都笑喷了。
玛德,搁这儿阴阳我呢。
当晚我就被何以川拎小鸡一样拎回了学校。
心碎。
-5-
国庆还没过就结束了。
生活枯燥无味,早八谋杀人类。
我带着八百年厉鬼的怨气去上临床医学课。
何以川却是精神抖擞。
他提问:「人体的哪个部位在兴奋时会放大 6~7 倍?」
全班鸦雀无声。
「季暖,你起来回答。」
他竟然让一个女孩子回答这种问题!
他无耻,别怪我无义。
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的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对着他挑眉道:「我知道,但我拒绝回答。」
暗示得够明显了吧。
同学们在下面窃窃私语,偷着乐。
何以川白了我一眼,换了课代表回答。
课代表认真答道:「瞳孔。」
「正确!」
接着,他对我说道:「我有三句话提醒你。」
「一是你没有预习上课的内容。」
「二是脑子里少点黄色废料。」
「三是……」
他停顿了会,一双桃花眼注视着我,道:「婚后你会非常失望。」
同学们哄堂大笑,都等着看我的笑话。
我微笑着望向何以川,道:「哦?何教授对自己很不自信啊?」
「是你对男人太自信了。」
「下课后来我办公室。」
-6-
课后,同学们都去小吃街快乐干饭了。
只有我,还在教室磨蹭。
我想到论文里密密麻麻的修改意见就头痛,根本不敢直面我就是学术垃圾这个事实。
「季暖师妹,拉屎呢你?这么墨迹。」
「何教授喊我们过去呢。」
凌秋师兄一把抓过我,把我往办公室拉。
走到门口,我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态。
办公室里,何以川端坐着翻阅纸质论文,一道幽凉的微风拂过,书页随风翻卷,他修长的手指一勾,在书页上轻轻一按。
他眉头微皱,看得专注,都没发现我们的到来。
师兄轻咳,他才抬起眼看我们。
他轻推浅金色的细边框眼镜,嘴角缓缓拉开一个戏谑的弧度。
「呦,你们俩搁这儿玩连连看呢?」
这时,我才发现,我和师兄竟然穿的是同款 T 恤。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穿的是情侣装。
凌秋师兄红了耳根,不知所措。
我拉过师兄的手,道:「师兄,缘分啊!看在我们这么有缘的份儿上,待会帮学妹改论文吧。」
何以川盯着我的手,镜片后射出一阵寒光:「手放开,禁止实验室恋爱。」
师兄瞬间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靠在檀木椅上,手上的论文往桌上一扔,师威四起:「你还知道你的论文有多垃圾啊!隔壁老王看到你的论文嘲笑了我多久你知道吗?!」
我被吓到了,捏着衣角道歉:「对不起,影响您在学术圈的地位了。」
何以川叹了口气:「就你这破文章,对我在学术圈毫无威胁,但会让我在教育界名誉扫地!」
导师收录学生后有一学期的考察期,我生怕他把我退给学院,迅速滑跪求饶。
「何教授,您就放我这一马吧,我后面一定好好写论文,再也不出去鬼混了!」
何以川白了我一眼,缓缓说道:
「今天我可以放你一马。」
「明天我也可以放你一马。」
「后天我还是可以放你一马。」
「不过你要知道。」
「我是教书的。」
「不是放马的」
呜呜呜,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瑟瑟发抖。
「季暖,最后一个机会,还改不好就卷铺盖走人。」
「是是是。」
我疯狂点头。
临走前,何以川对凌秋说道:「秋秋,这段ţű₎时间你监督下她。」
-7-
不得不说,凌秋是个非常听话的学生。
何以川让他做啥就做啥。
为了完成何以川布置给我的任务,他甚至还追到我家里来了。
「季暖师妹,你这段文献综述问题很大,毫无逻辑性,应该……」
从研究背景到参考文献,他比何以川还过分,将我的论文批得一文不值,就差动手帮我重写了。
可我的闺蜜还一直在给我发帅哥医生照片,让我选最帅的。
有小奶狗,有小狼狗,还有爹系帅哥。
我把手机偷藏在书本下,一张张翻阅,看得哈喇子都流下来了,脸都开始烫起来了。
凌秋把自己都给说累了,靠着桌子睡着了。
看他睡得难受,我轻轻拍醒了他:「师兄,去床上睡吧。」
已经睡迷糊了的凌秋二话没说就躺上了我的床。
这时,有人敲房门。
应该是妈妈来喊我们吃饭了。
我收起帅哥照片,屁颠屁颠跑去开门。
开门的瞬间,我亚麻呆住了。
怎么是何以川?
何以川瞥了我一眼,又看到了睡在我床上的凌秋,毫不客气道:「你们干嘛呢?」
我正要解释,凌秋醒了,一见到何以川,他头脑秒清醒了过来。
「教授,我监督师妹学习呢。」
「哦?都监督到床上去了?还有,你脸红什么呢?」
何以川双手环胸,转头看向我,目光幽幽。
「没没没,我们是……」
还没等我说完,我妈的大嗓门打断了我们:「吃饭咯。」
何以川闻言就转身去了厨房帮我妈盛饭端菜。
我和凌秋坐在饭桌上,面面相觑。
我想着还是要去跟何以川解释下。
我轻轻地走进厨房,何以川没有察觉到我的到来,还在专注盛饭。
我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背,没反应。
我又用力戳了戳,他依旧在专心做自己的事。
我猛地推了下他,他才反应过来。
「你后背没知觉吗?我戳了你好几下你都没反应。」
我指了指他的后背。
他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我刚才没注意。」
说罢他就走出了厨房。
我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好奇心油然而生。
-8-
饭桌上,我妈给何以川又是夹菜又是加饭的,把我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边夹菜边说:「以川可是你爸爸生前的得意门生,聪明又善良。」
何以川猛地站了起来,端起酒杯认真道:「师傅对我有知遇之恩,师娘又对我视如己出,可我却没有教育好暖暖,到现在她连论文都写不好,是我的错!」
「我自罚三杯。」
我懵了。
「哪有哪有,是我们暖暖不争气,她几斤几两,我这个当妈的最清楚不过了。」
我妈看着何以川,笑得合不拢嘴。
转头又看向了我:「妈不求你成为多厉害的医生,我就希望你平安过一生,等你结婚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又来又来,自从爸爸去世后,她常挂嘴上的就是要我抓紧结婚。
我怼她:「这是谁给你下的任务,观音菩萨?」
这时,一直默默干饭的凌秋开口了:「可能是某个组织,因为我妈也接到了这个任务。」
噗哈哈哈哈,我笑喷了。
凌秋师兄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是一鸣惊人啊。
我妈继续反驳:「你们这些小年轻,天天喊着不结婚不生子,以后老死了,都没人给你烧纸。」
「在下面穷死。」
我夹了一大块糖醋排骨塞进嘴里:「怎么会?」
「我有手有脚的,可以在下面打工。」
一记暴栗在我脑门上响起,我妈恶狠狠道:「就知道跟长辈顶嘴,早知道当初就不把你从垃圾桶里捡回来了。」
我不以为然:「报警吧,人贩子。」
凌秋师兄笑得气都不顺了。
-9-
饭后,我趁妈妈出门的工夫迅速地跑到了爸妈的卧室。
我打开衣柜,找到被妈妈藏起来的爸爸的遗物。
爸爸生前是一名无国界医生,死于一次救援任务。
我原本幸福快乐的家庭也就此毁了。
过去开朗乐观的妈妈每日以泪洗面,好不容易才振作了起来。
我也因此对医生这个职业产生了矛盾的感情。
爸爸生前一直希望我能学医。
而妈妈却只要我顺利拿个毕业证,安安稳稳地做个普通小医生,健康平安地陪在她身边一辈子。
在泛黄的物品里,有一张父亲医疗团队的合照。
父亲站在中央,而在他的边上,是一张青涩帅气而又熟悉的面孔。
是何以川。
他也曾是无国界医生!
可他为什么放弃,回来教书了呢?
他的后背又为何没有知觉了?
爸爸是怎么死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很想直接问何以川,可拿起的手机反复放下,不知该如何开口。
-10-
为了能和何以川关系能更近一些。
我把论文从头到尾认真修改多遍后,才上交的。
还借鉴了很多优秀文章。
上交后,我安心地打了一通宵的游戏。
次日,在何以川办公室里。
何以川翻阅着手上的论文:「你这次的论文不错啊,进步了。」
我喜出望外,赶紧拍马屁:「都亏了何老师指导得好!」
「但是……」
还有转折?
我的心咯噔一下,
「但是你抄了不少啊。」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心虚低头。
「你抄的是我的本科毕业论文。」
What?
瞳孔震惊。
天啊,我都没关注引用的文献的作者是谁。
这么蠢也是没谁了,我愿意立刻去逝。
何以川痛苦掩面,小声嘀咕:「算了算了,自己选的学生,自己选的。」
我急得眼眶都红了:「何老师,再给我最最后一次机会,求求了。」
「这次我会主动多找找凌秋师兄指导我,你相信我。」
此时的我,满眼写着真诚两字。
「不用再去麻烦凌秋了,我亲自带你。」
「刚好快寒假了,你跟着我去江一医院,边实习边学习。」
我点头如捣蒜:「只要您别不要我,让我做什么都成。」
听到这话,何以川幽幽道:「只要你把打游戏的劲儿放在学习上就好了。」
我弱弱回道:「我游戏也打得很菜。」
帅哥无语。
-11-
巧的是,闺蜜小美就是江一医院的护士。
我去找她的时候刚好看到她在和一病人讲话。
「服务员,我这盐水要挂完了。」
小美瘪着嘴,没好气地给他把针管拔了:「大妈,喊什么服务员啊?」
「请唤我南丁格尔小姐。」
小美对大妈露出礼貌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
大妈一脸懵逼。
等她干完活,我悄悄走到她身边:「嗨,美丽的南丁格尔小姐。」
小美满脸惊喜:「宝贝儿,你怎么来了?」
当她知道我就在江一实习的时候,尖叫声冲破房顶。
「那我们不就可以每天一起吃饭睡觉看帅哥了吗?」
「姐妹儿,我是跟着老师来学习的,不是来陪你吃喝玩乐的。」
一天天的,没个正形。
小美鄙夷地看着我:「呦呦,跟我还装上了呢,就你还好好学习呢?」
她眼珠子一转,拉过我,轻声问道:「不过,你老师是哪个医生啊,帅不帅的?」
「何以川。」
小美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啊啊啊啊!我们院的超级男神啊!忧郁美男子。」
「忧郁?哪里忧郁了?」
他怼我的时候活脱脱就是一阳光开朗大男孩好么?
小妹靠近我,在我耳边悄悄道:「他初来医院那会,刚结束国际救援任务,听说那次任务,活着回来的医生全都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都定期在看心理医生,发作起来很可怕的,何以川也因此拿不了手术刀了,贼忧郁的美男。」
「后来,听说有个天使女孩治愈了他,他就又恢复成了去救援前的状态。」
创伤后应激障碍?
我还只在变态心理学上看到过这个病症。
对小美的前半段话我是信的,但什么天使女孩我就怀疑是乱传的。
跟了何教授这么久,从没见到他身边有哪个女生。
叮。
我手机弹出了何以川的微信消息。
「来一号楼三楼女厕所。」
「快!我等不及了。」
……
这消息小美也看到了,她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少女,想太多只会毁了你。」
-12-
我一分钟内到达了指定地点,何以川正站在女厕所外,不时朝里看。
厕所里发出了一声声猫叫,但又不像是猫声。
何以川直接对我下达指令:「你进去看看。」
我循声来到了一个隔板间,叫声有些惊悚,我打开门的手有些颤抖。
我回头望向了何以川,他就站在门口注视着我,眼神坚定,带着鼓励。
我缓缓打开了门,里面有一个小女孩蜷缩着,不停地呜咽着。
一瞬间,我头皮发麻,僵在了那里。
犹豫了会,我还是伸出手去摸了下她。
女孩抬起了像小鹿受惊般的眼睛,警惕地看着我,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被汗水浸湿,湿哒哒地黏在了额头上。
我在何以川的声控指导下,安抚好了小女孩,将她牵出了厕所间。
小女孩很虚弱,已经走不稳了。
何以川试图想要将她抱起走路,可小女孩竟惊恐地扑向了我的怀里,肢体非常抵抗和何以川接触。
我有些意外,平时的何以川可是少女杀手,女生见了他都想贴贴。
这小姑娘怎么那么讨厌他呢?
何以川望着小女孩,无奈地说道:「那就麻烦你照顾下她了。」
安顿好小女孩后,我们才了解到了她的情况。
她叫小葡萄,因被性侵而就医,所以她非常畏惧男生。
麻绳专挑细处断,就在就医的过程中,她被确诊为白血病,且情况危急。
小葡萄没有父母,与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
漫长的化疗开始了。
小葡萄好看的头发从几根几根掉落,逐渐成把成把地掉了。
枕头上、床单上、地板上,触目惊心,都是头发。
每次化疗之后,小葡萄都会冲着我虚弱地笑:「姐姐,这次医生们都把我的坏细胞都杀死了吧?」
我将她轻拥入怀:「对,都杀死了,小葡萄不怕。」
「那欺负我的坏人也死了吗?」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
小葡萄的奶奶每天要照顾她,还要筹钱赚钱,根本没时间和精力再对付那个混蛋。
这个坏人甚至还没判刑。
-13-
何以川说要带小葡萄去理同款发型。
他发挥了自己帅哥的特长,靠帅气和耐心获得了小葡萄的信任,两人已经熟悉到会一起怼我了。
小葡萄ṱū́ₚ满心欢喜地来到了理发店,想要拥有和以川哥哥一样的头发。
发型师也笑嘻嘻地答应了,要何以川摘下帽子,让他看看模板发型。
何以川微仰下巴,一束夕阳的光辉透过理发店的窗缝漏进来。
他缓缓摘下棒球帽,余晖洒在了他光秃秃的头顶上,原本儒雅的他多了几分不羁和少年感。
何以川冲着我们嘴角Ṱũ̂ₓ上扬:「好看吗?」
我看愣了。
小葡萄笑得眼角弯弯:「好看好看!以川哥哥最帅了!」
他弯下腰,温柔地抚过她的头发:「那小葡萄答应好的,不能反悔。」
小葡萄开心地对理发师说道:「叔叔,把我的头发也全部剪光光,我要和以川哥哥一样!」
剃刀一下下刮落着她的头发,与小葡萄明亮耀眼的笑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场景刺痛了我。
我的眼睛酸酸的。
何以川俯下身,将属Ťŭⁿ于她的头发一缕一缕地收了起来。
「再杀坏细胞二十次,这些头发就会重新回来找你的。」
「嗯!」
-14-
可小葡萄甚至没有熬到第二十次,就走了。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
入春了的江州依旧很冷。
小葡萄乖巧地吃着奶奶买的素面:「奶奶,你为什么不吃呀?」
「奶奶已经吃过猪脚面啦,香的嘞!」
小葡萄露出了羡慕的眼神:「我也好想吃!」
「待会等医生哥哥给你杀完坏细胞,奶奶就带你去吃!」
奶奶颤抖着手,把面小心卷起来,一点点喂到小葡萄口中。
「好的,一言为定,谁反悔谁是小狗!」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小葡萄。
她走后,我在医院对面的面馆里看到了奶奶。
奶奶坐在面馆的角落里,眼睛无神,形容枯槁,仿佛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走尸。
她向老板娘讨了一碗水。
老板娘却端上来了一碗猪脚面。
「老板,我没点面啊。」
老板娘笑意盈盈:「这是一个小姑娘给自己奶奶点的猪脚面,她说,希望奶奶能好好吃面,好好活着。」
奶奶愣住了,混着泪吃着面。
我从未在医院里见到奶奶哭,她总是一幅坚强又乐观的样子,出现在我们每个人面前。
医院里的每个人都在努力活着,绷着命里最后一根弦。
但当厄运悄悄来到身边的时候,崩溃就像是积木被碰倒在地的狼狈与不堪。
何以川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已红了眼眶。
「怎么?你也想吃猪脚面了?」
他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点漆般的眸子里仿佛有亮光流动。
「老师!」
我哭着扑进了他的怀里,揪心的疼痛从胸腔处蔓延,我泣不成声。
「傻瓜,我们无法战胜死亡,但只要竭尽全力去努力过,也没有遗憾了。」
说着这话的何以川,耀眼如燃烧的白日焰火,令我心动。
-15-
我回到了学校,但对小葡萄的事情依旧不能释怀。
倒是何以川,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小美安慰我:「医院,就是天堂到地狱的过路间,这样的事情,何以川见的可太多了。」
「每次我路过他们身边时,看着他们委顿而凄惶的脸,看着他们不知所措和落寞绝望,真心想能尽我所能去提供帮助。」
「可我作为护士,能做的真的很少。而暖暖你,能做的有很多。」
她握着我的手,眼神温暖而坚定。
从那以后,我对待专业课更认真了一些。
我每天都很努力,努力到何以川都发来了慰问:「听说你最近很努力啊。」
我思考了一会,回复:「我不能给您丢人啊。」
「还没到期末呢,别太卷。」
何教授在关心我呢,我嘴角上扬,喜上心头。
还行还行。
谦虚的话还没编辑完,又收到了何以川的信息。
「不过,你虽然卷,但还是菜。」
我:……
「我接了一个新的研究方向,需要有人和我一起做,你愿意吗?」
何以川的研究都是非常高大上的,难度更是魔鬼级别。
我犹豫了。
没过一会,新信息又进来了:「保你将来顺利毕业。」
因为天临事件,让本就难毕业的医学生们雪上加霜。
顺利毕业?哪个学生能抵抗住这个诱惑?
我秒回:「嗐,何教授见外了,什么毕不毕业的,我主要是想跟着您多学点东西。」
「五一过后,正式开始。」
-16-
魔鬼训练营即将开始,我趁着五一和闺蜜小美在外疯玩了一个假期。
次日清晨,我习惯性地给闺蜜发信息:「早啊宝贝。」
睡得迷迷糊糊收到新信息,是小美给我发了个问号。
我纳闷了。
正常情况下,她应该回我句:早安亲爱的。
过了会,消息又来了:「怎么?想走捷径了?」
我揉了揉眼,清醒了一点。
这才发现,我把信息误发给何以川了。
何以川新换了个微信头像,乍一看,和小美的微信头像还有些相似。
一瞬间,我的脑子五雷轰顶。
我赶紧补救:「不好意思,我发错人了。」
「沁园府 13 幢 502,别忘了。」
「没忘没忘,立刻过来。」
我冷汗都出来了,想了个补救的措施:「老师,您早饭喜欢吃啥呀?我给您带。」
「不用,带上你的脑子就好了。」
「学术妲己。」
看到这四个字,我的脸灼灼燃烧了起来。
-17-
要单独见何以川,我还是盛装打扮了一番。
路过水果店,我带了些应季水果孝敬他。
没想到的是,何以川是穿着居家服来给我开的门。
他的头发已经开始长出来了,变成了寸头。
他的眼神清亮,白嫩的皮肤混合皂香的气味,随着初夏的暖风袭来。
我有种晕眩感。
玛德,帅哥怎么都是帅的。
无ẗŭₒ论光头还是寸头,只不过换了一种帅法。
何以川瞥了我一眼我和水果,调侃道:「呦,搁这儿盛装探望病人呢?」
哎,哑巴帅哥石锤了。
跟着他来到客厅,他的装修风格让人觉得很舒服,特别是沙发,一看就是软糯好坐。
路途有些遥远,我有点累了。
我把水果放在茶几上后,自然地坐在了他的沙发上。
何以川站在边上,双手环胸,看着我。
我回看他。
气氛有些许诡异。
他问我:「季暖,你来这儿干嘛的呢?」
我内心无语,表面谦卑:「当然是跟您学习来了。」
「那你电脑都不用带的么?打算用白纸黑字来搞研究?」
他一提醒,我才反应过来。
我把电脑给忘了!
怪不得今天出门的时候总觉得落了点什么。
何以川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进房间吧,大小姐。」
「啊?」
孤男寡女的,进房间干什么?
我有些害羞。
「当然是去学习啊,在客厅你拿电视机学习啊?」
-18-
何以川的书房比他家客厅都大。
整齐的书柜占了一面墙。
「你拿着这台笔记本坐我边上,我给你讲解。」
我乖巧地把着笔记本,听他翻着大佬们的文献给我讲课。
还没讲多久,我的手机就不停地有消息震动。
一开始我还不敢看,直到何以川都被吵到受不了了。
我才赶紧点开看看是什么情况。
果不其然,又是小美在跟我分享她的海王生活。
何以川合上了电脑:「怎么?男友消息催来了?」
我连忙否认:「不是不是。」
他误会我有男友,估计也是因为早上的微信乌龙事件。
「我早上把要发给闺蜜的消息误发给你了。」
为了证明自己,我连忙把和小美的聊天记录展示给他看。
「你看,你的头像和我闺蜜的头像很像,所以弄错了。」
解释间,我看到何以川罕见地红了耳根。
我低头去看手机屏幕。
屏幕定格在我和小美昨晚的聊天记录上。
小美:今晚的那个弟弟和你很搭,帅得要死。
我:还行吧。
小美:都这么帅了,你还要怎样?
我:要是有何以川那么帅,我直接扑到好吧?
天啊,这虎狼之词竟然被本尊看到了。
请来道雷劈死我算了好么?
尴尬之际,何以川突然起身。
我有些紧张:「怎么了?」
「我去给你煮点水喝。」
哦哦,他是想化解尴尬吧。
还没离开书房,他又补了一句:「毕竟你都这么把自己当客人了,我也不好意思怠慢你不是?」
……
好的,谢谢你哦。
-19-
我等了很久,也没等来何以川和热水。
这大哥是把自己给煮了么?
怎么那么墨迹。
我打算去厨房看看。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何以川后背贴着烧得发红的水壶,正皱着眉专心地看着一份纸质文献。
「何以川!」
我尖叫着喊他,一把将他拉离水壶。
我没经过他的同意就迅速撩起了他背后的衣服。
只见他白皙的后背上,密密麻麻全是伤痕,现在又多了一大片烫伤。
我轻轻抚摸上那些狰狞的疤痕,心被狠狠地揪了起来,眼眶也红了。
当初受伤的时ƭũ̂⁾候,他有多痛啊。
何以川握住了我的手臂,轻声安慰我:「没事没事,我不痛的,别难过。」
丧失了知觉,丧失了痛的保护,这才是更可怕的啊。
我让他坐在沙发上,打开医疗箱,对创面进行了彻底的清创消毒处理。
消毒的过程中,我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他。
紧接着,我再给他外敷了湿润的烧伤膏。
烧伤膏的味道有些刺鼻,我才反应过来我已经不由自主地抚摸上了他的背部。
而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了?」
他的声音清冷。
「何以川,你能告诉我当年你和我爸爸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我还是没有忍住,问出了这个一直想问的问题。
傍晚的夕阳铺天盖地,他略显清瘦的身影染上一圈薄薄的微光。
他深呼吸了一会,叹了口气,缓缓开了口。
「那年,有一个国际紧急救援任务,季教授带着我们整个团队的人都去了。结果,回来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
「我的朋友,有的死于枪击、爆炸或触发地雷,有的死于交通意外,还有不少人遭遇过绑架拘禁,有的可能是几天,有的是三百多天。」
「我的背,就是在爆炸中受的伤,多亏了季教授反应快,不然……」
说到这里,他有些哽咽了。
他背对着我,搭在沙发两侧的手冷白修长,腕骨突出。
我的心很痛,很痛。
他仿佛有种魔力般,让我不受控制地靠了上去。
我想安慰他,却不知该怎么做,只能轻轻拥着他。
「回来后,我得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成夜成夜失眠,眼睛一闭上就全是遭长矛刺穿的孩童和军官家中带有人类关节的卤肉。」
真相残忍,我听不下去了:「何以川,别说了。」
他转过身看着我,此时的我们,皆是红了眼眶。
他的眸子幽邃而沉静。
「那时候的我,常会一个人待在家里,打开电台,不管它在播放什么内容,听着听着,就会想到师父,那时候我就想死了算了。」
我的心痛到了极致,眼泪夺眶而出。
何以川轻轻摸上了我的眼睛,温柔道:「但在一次就医的时候,师母让我看到了你。那时候,你的笑容仿佛是被清洗过的一样,你的眼睛和师父像极了,明亮干净,充满力量。」
「再后来,我看到我的病人们生死未卜,他们和小葡萄一样,有着强烈的求生的欲望,这深深刺痛了我,也鼓励了我。」
「这一切,也就都过去了。」
我的声音极度沙哑:「成为一名无国界医生,你后悔吗?」
「暖暖,我从未后悔。」
「无国界医生,不只是大海中的一滴水,更是一艘救生艇,它可能无法阻止船只沉没,却可以拯救生命,更重要的是,它带来了希望。」
我想,这也是我父亲的答案吧。
-20-
这一晚,我没有回去。
我执意要留下来照顾他,我担心他烫伤后会有炎症反应,会半夜发烧。
我有些认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会想着何以川的那些话,心疼不已。
一会又想起他摸我的眼睛时候那专注的眼神,心砰砰直跳。
何以川的这套房在江州最中心,对面就是琥珀湖。
索性我起了身,想去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看夜景。
夜很深,何以川就坐在窗前,环抱着自己。
月色凉凉铺了满地,他置身于清冷之中,被孤寂吞噬。
他听到了动静,朝我看了过来,好看的嘴唇勾起一个弧度。
我静静地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起身,从沙发上拿了一个小太阳坐垫给我垫着。
「地上凉,女孩子容易受凉。」
也许是今晚的月色太美,我头脑一热,就挽上了他的手臂。
我就想靠近他一点,再更靠近一点。
他望着我的眼睛,声音清冽:「我看着你,总是会想到师父。每次梦见他,就会惊醒,身ṱú₃上全是汗。」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法入睡,只能摸黑走到这里,看着凌晨的窗外,昏黄的灯,无人的路,黑暗就仿佛是一双魔爪,悄无声息地扼住我的喉咙。」
我靠在他的脖颈处,声音低哑沉闷:
「那以后,就让我陪着你好吗?」
他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
清晨的阳光穿过玻璃,微尘同光翩跹,我才和他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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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我就成了沁园府的常客。
何以川始终没有接受我。
他说他无法接受和自己的学生谈恋爱。
我没有太多的失落,只在学习上更努力,甚至可以说是更拼命了。
何以川就好像是我的光,一步步引领着我。
我知道,我只有用心学习,尽早毕业,才能和他结束师生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说爱他。
又是一年新生入学季。
师弟师妹们要来啦。
老何忙于项目结题,让我去选下一届同门。
唉,没办法,能力强了,自然肩上的担子也就重了。
我问老何想要怎样的学生。
他埋在电脑里的头钻了出来,对我说道:「随便挑。」
啊?这么随意吗?
他又继续说道:「反正最差也就你这样了。」
嗯,一天不怼我,他就吃不下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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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学习,小美的邀约我一推再推。
小美不准我太过上进,她总是担心我太辛苦,怕我猝死。
我只能骗她,我在和何以川卿卿我我呢,以此让她安心。
临近期末的时候,我想着怎么着也要考个全班第一,给我家老何长长脸。
于是乎,我天天Ṫṻₛ泡图书馆。
小美发来微信:「你在哪儿呢?」
我:「在和我的何教授逛街呢。宝贝,怎么啦?」
小美:「你猜我在干嘛呢?」
我:「?」
小美:「我在图书馆看你猛刷卷子呢。」
我抬头看到小美拎着保温盒,里面是鲜牛奶炖燕窝。
我的鼻头一酸。
我宣布,从今以后,我就是友宝女了。
不过,鲜牛奶炖燕窝,哪里是用来补脑子的,是养胎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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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女莫若母,我妈妈很快就明白了我对何以川的心思。
她利用师母的身份软硬兼施地让何以川经常留下吃饭。
没过两天,不仅我七大姑八大姨都认识了他,就连楼下大妈也知道他。
把一向嘴强王者的他都搞得语塞了。
除夕夜,我和何以川在我家楼下点仙女棒。
手上的烟花,像一朵朵金丝菊,花瓣美丽妖娆,在黑暗里尽情绽放稍纵即逝的美丽。
何以川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微笑着看我点了一根又一根,许愿了一次又一次。
我把一根燃着的仙女棒递到了他手上:「对着它许愿特别有用,你也来试试。」
他握着仙女棒,没有说话,学着我的样子,双手合十,静静许愿。
烟花的亮光照亮了他帅气的脸。
何以川,你是人间烟火不自知,我在俗世仰望应如是。
「最后一根了,你来许愿吧。」
「新的一年,我要顺利毕业!」
何以川噗嗤笑了:「这个愿望我保你实现。」
「何以川,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但是我没有仙女棒了。」
我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他皱着眉,一副他知道我要开始坑他了的表情。
过了会,他叹了口气:「说来听听。」
我抬起头认真地望着他,说道:「我想要你的一个法式热吻。」
说罢,我就闭上眼满心欢喜地等待着。
热吻没等到,倒是等来了一记爆栗在我脑门上炸开。
我咬牙切齿地吼他:「何以川!」
新年钟声响起,在我身边的何以川快速低头,啄了一下我的额头。
嘿嘿,这个愿望也算实现了。
那剩下的愿望,全都要靠我自己去实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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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我顺利地从江大毕业了。
参加了两年工作后,我就申请成为一名无国界医生。
妈妈和小美都不同意,她们觉得太危险了,要我能放弃这个想法。
只有何以川对我说:「暖暖,要走窄门,才能去到你想去的地方。」
送我去机场的时候,何以川背光站在黑暗里,挺拔的身影却有种说不清的孤寂感。
何以川,我爱你,胜似人间所有山川日月。
飞机起飞前,正要关机的时候,我收到了他的讯息:「季暖,等你回来,我们结婚。」
「一言为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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