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身边为奴三载的女子竟是忠臣遗孤,太子弃我改立她为储妃,世人笑我引狼入室。
琅琊重逢,他讥讽道:「当日孤就说过了,你这样的女子,谁人敢娶。」
「不劳殿下费心,我已成亲了。」
他循着我的目光望去,那人长身玉立,芝兰玉树。
他的脸色一瞬惨白,再后来他说:「前朝亦有皇后是二嫁之身,只要你愿意回到孤身边,孤不介意你成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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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太子重逢在琅琊,是我不曾想过的。
他的身旁,正站着那个明眸善睐的女子。
她曾在我身边为奴三载,谨小慎微,做小伏低,今时今日,她衣着华贵,眉目间带着傲气。
初时,她对我说:「奴父母皆亡,只求一隅安身。姑娘大恩,奴必结草衔环相报。」
后来她说:「没有人愿意做奴婢,玉扶摇,若非我家门突遭横祸,我不比你差,这太子妃之位,我亦有资格与你争上一争。」
三年前,一朝冤案洗刷,方景仪身份揭开,原来她是已故兵部尚书之女。
太子借我的手庇护她三载,我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他明知若中途事发,玉家也会被牵连其中。
当日兵部尚书被人构陷,被指中饱私囊,贪墨军饷二十万两,方家满门尽丧,唯有方景仪被人救下,留得一命。此后隐姓埋名,被送到我的身边,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婢女。
送她来到我身边的正是太子,可他却不曾告知我她的身份。
兵部尚书是太子的追随者,那些人构陷他只是为了砍掉太子的左膀右臂。
太子助她隐藏身份,将她护在羽翼之下。
一朝冤案昭雪,她成为忠臣遗孤。
当日冤假错案,是皇家对不起方家,为堵天下悠悠之口,陛下封她为永年郡主。
可是这还不够。
太子对我说:「扶摇,我得娶她,这是我欠她的。」
我抬眼看着他,「你想要我怎样?」
「唯有太子妃之位才能让方家重现昔日荣光,只能委屈你了,让你屈居侧妃之位。」他拉着我的手,言语恳切,只期待我能答应。
「我与你青梅竹马,荣辱一体,我待你之心从未变过,何必在意虚名?」
「若只是虚名,殿下又何苦费心为她争取?」
我的反问,让他半晌无言。
最后他只讷讷道:「你与她不一样。你拥有的,已经够多了。」
原是如此。
只因她什么都没了,便要将我的夺去给她吗?
可是,我不欠她啊。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我的眸光越来越冷,只是他并未察觉,仍然自顾自地说着:「景仪在你身边为奴三载,我已亏欠她和方家太多太多了,只能在名分上稍稍弥补了。你定能理解我的,对吗?」
可惜,我做不了太子期待的解语花。
我袖中的手抑制不住地轻颤,有万千怒火自心头喷涌。
「殿下,若我不答应呢?」
「扶摇,不要妒。妒心一起,便面目可憎。」
我不是妒,我只是心寒。
他明明知道退居侧妃之位,是多大的折辱,却还要来逼我。
「殿下这三年来,频繁往来玉府,探望的究竟是我,还是她?」我终是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2-
他沉默了。
似乎没有哪一刻的心寒比之此刻更甚。
我恍然想起,他的目光总是穿过我,落在了方景仪的身上。
冬日飞雪时,我喜欢廊下堆雪,可他总是劝我,不要在雪中久站,如今才知他是怕站在我身后的方景仪冻到。
方景仪曾打碎了我珍藏的一套茶盏,我还未生气,他便已经揽下了,笑盈盈地送了我一套更为名贵的,如今看来竟是怕我责罚于她。
曾视作他待我好的点点滴滴,在此刻更显讽刺。
太子漠然道:「念在你护佑景仪三年的份上,你今日情绪激愤,孤不与你计较。」
不计较……
当真是好大度。
时光流转,我在府中闭门不出,可太子却在陪着方景仪重建方家祖宅,陪她祭拜方家先祖。
同进同出,毫不避人。
再见到我时,方景仪漫不经心地开口:「若我方家未曾遭难,我也会顺理成章入东宫的,这是太子与我父亲之间达成的默契,也是太子当日许过我的。」
原来,太子很早便起这份心思了。
他的心意,从一开始就不止许了一个人。
「也好,祝方姑娘得偿所愿。」
她略显惊讶,惊讶于我的平静接受。
可是神色之中,对我仍满是戒备。
以至于太子到来时,她仍是耍起了手段。
她哭得梨花带雨道:「玉姑娘,你说话何必这样刻薄,若是可以,我宁愿用我所有荣华,换回我父兄的命。」
太子从她的话中产生了联想,他笃定我讥讽了她满门不幸,嘲笑她父兄皆丧……
「玉扶摇,你何时变成了尖酸刻薄之人?三日后,东宫赏花宴,你不必来了。」
不来便不来吧。
东宫赏花宴,方景仪以女主人的姿态招待各府宾客。
如今太子妃之位虽未定,倒是明眼人已经瞧出来了,非她莫属。
在太子到来之前,她曾得意道:「你以为太子冷落你的无数个日夜里,他在做什么?他在为洗雪方家的冤屈而奔走,从我被安置到你的身边开始,他便告诉我,方家之祸,亦是对他的折辱,他定会为我讨回来的。」
那么早,他们就是并肩同行的一路人了。
算算日子,父亲的奏折也该从边关送入京都了。
我父亲三度救驾,陛下年少还未登基时与他也曾是八拜之交,曾约定日后要结儿女亲家,这便是我与太子婚约的由来。
太子弱冠那年,交换信物,婚约已成明文。
父亲谨慎,后来只愿提君臣之礼,不再提兄弟之义。
可是我父亲也戍守边疆,功勋赫赫,多年不曾归。
他曾说过:「玉家的女儿,不必将就。」
「朝中大局为重,我不愿陛下因我而为难,今日扶摇自愿退婚,自请离京,不会再置殿下于风口浪尖。」
我俯首一拜,久久不曾起身。
陛下坐于高处,缓声道:「你父亲信中说你已长大了,可以自己做主了,那便依你。」
我前往凤仪宫拜别皇后时,皇后只轻叹一声:「你这孩子,终归太过傲气。」
是的,玉家的女儿,有她的骄傲,注定不适合宫闱。
可嫁于贩夫走卒,可浪迹江湖,唯独不愿意做太子的退而求其次。
这样的委屈和将就,父亲若归来,也定不愿意看到。
皇后憾然道:「本宫是看着你长大的,若论及太子妃的人选,本宫自是最中意你的,可世事弄人,太子亏欠方家,如今朝野上下都在看着太子如何行事,若他行事太过凉薄,必会失了身后追随者之心。太子不愿取舍,只想两全,况且,方景仪有孕了。」
最后一句话,恍若惊雷。
难怪……
不过,与我无关了。
-3-
方景仪被皇后召进宫,言语上敲打了几句。
太子便以为是我入宫告状了,他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你若有什么不满,尽可朝着我发泄,何必要去父皇母后身旁嚼舌,让她们替你出头惩戒景仪,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只会让人更厌恶你。」
我只低头认真地擦拭着我的红缨枪,直至它泛起寒光,闪亮如新。
「殿下可知,我八岁时,父亲送我的生辰礼物是什么?」
他有一瞬愕然,不知我在说什么。
我自顾自地说着:「我八岁时,父亲便赠我红缨枪,希望我承将门之志,存至善之心,枪尖之上,可保家ṱũ⁰国安定,可护万里山河。我自幼习武至十六岁,那年你弱冠,婚约明定,自那以后,皇后娘娘就不允我再拿起这杆枪,父亲传我的枪法就此荒废。只因她说一国储妃,当端方持重,舞刀弄剑,不成体统。殿下,若非因你,后庭里的权衡算计,不会与我有半分关系。」
我话语落下,太子有一瞬间的失神。
似乎,他也想起多年不曾看到我舞刀弄枪了。
只一瞬间的愧疚之后,他便再次出声道:「母后说得也没错,后宫里的女子,哪个不是规行矩步的?母后要求你,也是为你好,为了你来日能担得起储妃这个重担。」
「以后,也不必我来担了。来人,送客。」
太子被「请」了出去。
他本来是来兴师问罪的,却不想我连他的情面也不顾,就这样把他赶了出去。
他站在门口,恼怒道:「臭脾气,你今日赶我,来日可不要后悔。」
「定然不悔。」
他命人送来一套桃红色婚服,并不是从前为我量身定制的那一套正红色宫装,来传话的人只说:「太子已决定,正侧妃同时入门。」
桃红色,是侧妃所穿。
我随手拿起,丢在了地上。
他当真以为我入宫是去告方景仪的状去了,多日避而不见。
我离开京都的时候,太子打马追来,怒不可遏:「玉扶摇,你这是什么意思?东宫侧妃就这么不入你的眼吗?」
我嗤笑一声:「的确不是什么香饽饽。」
车帘放下,我着急赶路,马车向前行进,只听太子气急败坏地在身后喊道:「玉扶摇,你记住,是孤抛弃你了,不是你不要孤了。」
「你倔强、孤傲、无趣,从不低头,你这样的女子,全天下没人敢娶。」
……
愤怒让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的确还和当年一样,在这件事上也要争个输赢。
满京风雨,流言纷飞,可我不在意。
-4-
我离开了京都,在灵州歇脚的功夫,太子派遣的人追了上来。
ŧü₆那人双手奉上一封信件,沉声道:「殿下说了,是他先退的。」
话音落,我打开信件,上面赫然写着「退婚书」。
信上狂草横飞,已经可见怒容。
不复平日字迹里的闲适从容。
他还非要命人送来亲笔写下的退婚书,与我争一时之气,这般作为,哪有一国储君平日里该有的风度。
我神色平静地收下退婚书,只低声笑道:「替我转告太子,与他退婚,我没有不甘,亦不会难过。我的确倔强、孤傲、无趣,从不低头,他说对了,我始终如此,所以他也不会是例外。」
若是嫁给他,便要学会顺从、低头、卑微……那我宁愿不嫁。
路上在驿馆歇息的时候,听到了那些人的议论。
「你们可小心着点,这可是三十位江南绣娘赶工制成的,必须在三日内送往京都,出了差错是要人头落地的。」
「婚服不是在数年前便已经让江南绣娘缝制了吗?为何又临时赶制新的?劳民伤财。」
「还不是因为太子妃换人了,才生出这样的麻烦事。新太子妃一刀剪了之前的婚服,太子只能命江南织造司再次赶制了,路上的马儿都跑死了三匹。」
那些人垂头丧气,语气中是忍不住的埋怨。
只听为首之人呵斥一声,「不要脑袋了吗?天家之事,岂可妄议。」
被方景仪剪碎的婚服,曾花费上百位江南绣娘半年的心血,太子亲自召她们入京,从量体裁衣,到花纹样式,一切都是按照我的身量和喜好置办的。婚服用了十八种针法,上面缀着宝石,可在阳光影射之下,泛出微光,华美不可方物。
这件婚服被太子转送给了方景仪,太子没想过这个举动也会无形中重伤了方景仪。
当日她还是我身边那个隐姓埋名、只求生存的婢子。
她亲眼见过上百位绣娘为我量身定制,也亲眼见过我试穿那件婚服。
与之相对的,太子也有与之相配的一身婚服。
婚服定好之时,我与太子试穿之时,她就在身旁,侍候我更衣。
彼时的她,极尽谦卑,诚惶诚恐,犹如丧家之犬,只求我能给她安身之所。
或许,今时今日,一碰到那件婚服,她便能想到当日场景,恨意汹涌。
我轻叹一声,身旁婢女问我:「姑娘是不是想起太子殿下了?」
我放下茶盏,漠然道:「不是,我只是在惋惜,惋惜那些绣娘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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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律令并不禁止女子从军。
我远走边关,再度拿起红缨枪,练起了荒废已久的枪法。
边地苦寒,可我一待便是五年,与将士们同吃同住,一起训练。父亲的眼底日渐欣慰。
他说:「这才是我玉家的女儿,顶天立地,不让须眉。」
当日他听说我退了与太子的婚事后,不曾有半句怪罪。
他说:「退了也好,玉家权势赫然,无需后庭荣光。」
整整五年,我在军中数立军功,声名鹊起。
直至琅琊深受雪灾侵害,流民暴乱,我领兵前往,协助当地知府,稳定秩序,安定人心。
行至落梅山下,雪地上躺着数具尸体,鲜血染红了地面。
尚有一人存活,却被压在地上,身旁之人高举利刃,堪堪就要在他的脖间落下。
我的长枪脱手而出,那人手中利刃砰然落地,行凶之人殒命倒地,被压住的人已然脱困。
「今日救命之恩,我必铭记五内,来日归京,必有厚报,还未请教恩公尊姓大名?」
他出声的那一刻,我才看清楚了他的脸。
雪花落在我的肩头,我着一袭劲装,头发尽数束起,面巾遮住我半张脸,他并未认出我。
我倒是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他。
此处强盗作乱已久,烧杀劫掠,无恶不作。
我今日选这条路,本就是为了料理了这一伙恶人。
「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我不欲与他有瓜葛,正打算上路之时,他伸手拦住了我的马:「我欲前往琅琊,可惜路遇强盗,与侍从走散,还请小将军捎我一程。」
他倒是很不客气。
「没有多余的马匹,你与后方步兵同行。」
他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出口。
虽有不满,但是此刻境地容不得他挑剔。
路上雪厚三尺,崎岖难行,他跟着步兵同行,磨破了他那双由蜀锦制成的鞋子,身上的云纹长衫也划破了几个口子,甚是狼狈。
停下休整的时候,我随手扔了一份干粮给他。
他咬了一口,五官都要皱了起来,随手扔在了地上。
「边关将士、琅琊灾民,连这些都吃不上,你凭什么扔掉?捡起来、吃下去!」
听出了我语气不善,他强忍着不适将那块干粮捡起来,咽了下去。
夜里,也只能在破庙里短暂避避风雪。
他坐在草垛子上的神情,格外严肃。
「后悔走这一趟了?」
他眼底泛起意外之色,「你怎知我在想什么?」
琅琊雪灾,本就是招揽人心的大好机会。太子亲至,并非发自本心,只为博得一个爱民如子、心怀天下的美名。
可是,他缺少该有的仁德与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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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城外,他与我分道扬镳。
他郑重道:「来日再见,必有厚报。」
我看着他的背影,嗤笑道:「只怕再见面,你笑不出来。」
我进了城内,即刻去见了知府,助他安顿灾民,搭建粥棚,戒严内外,防止有人生事。
如此关头,知府却在夜间设宴,说是有贵人至。
我去的时候,只见太子和方景仪高坐上首。
原来这一趟,她也来了。前几日意外发生时,二人走散了。
看见我出现的那一刻,两人同时浮现震惊之色。
太子见我装扮一如白日,他的手紧紧扣在扶手上。
他大概也不曾想到,一别数年,再见面就是他最狼狈的时候。
他迈过头去,不愿看我。
再回眸时,目光复杂,似有万千情绪辗转浮沉,最后化为沉默。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良久,直到方景仪拍了拍他的手,他才恍然回神。
沉默过后,便是气愤,他气愤让我看到了他最狼狈的一面,气愤我让他一路步履蹒跚地与步兵同行。
这一路,他吃尽苦头,前面二十多年都不曾受过这样的罪。
「玉扶摇,你……当真是好的很。」
这句话,他说得咬牙切齿,手紧紧攥起。
知府脸上大惊失色,目光在我和太子以及方景仪之间来回辗转。
「殿下不是说救命之恩,必当厚报吗?」
「你想要什么?」
我的目光投向二人,只不紧不慢地询问了一声:「我想要什么,殿下都会答应吗?」
太子神色迟疑,方景仪的目光似乎是想把我盯出一个窟窿Ŧŭ₍来,颇为紧张。
「莫要生出非分之想。」方景仪率先出口,眼底戒备不曾放下分毫。
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下,我低笑着,说出了一个她们不曾想过的结果。
「太子妃多虑了,我只希望殿下为生民计,为天下计。上万百姓,不该是沽名钓誉的工具。」
太子并未恼怒,眼底浮现的是错愕与失望。
方景仪悬着的心随之放下。
「外面灾民遍地,这宴食之无味。」
说完,我便转身离开。
我站在城墙高处,巡视布防。这样的关头,人心不稳,最易生乱。
可太子尾随而来,站到我的身旁,低声道:「孤知道你入军中,也只是为了和孤赌气,当年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让你和玉家的面子挂不住了。军中苦寒,你若后悔了,想要名正言顺回京,孤可以不计前嫌,东宫还能有你一席之地。」
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上位者的笑,目光中的俯视之意从未更改,言语之中仍如当年一般施舍。
「殿下的自负一如当年,那日雪大,看得不大清楚,若是看清楚了,我定不会出手救你。」
他没想到我会这样驳他,又想起了这一路上积攒起来的旧怨,听到我话中的揶揄之意,他讥讽道:「不识好歹。孤早就说过,像你这样的女子,谁人敢娶,去了军中也是你的好出路。」
我听见远处马蹄声响,城楼下不远处有人纵马而来,火光四起。
我手指抬起,指着那马背上之人,「不劳殿下费心了,我已成亲了。」
他顺着望去,马背那人手持缰绳,英姿飒爽,翻身下马,长身玉立,芝兰玉树,已可见风姿。他的目光朝我看来,满眼笑意道:「扶摇,开城门。」
太子的脸色急转,仍旧倔强道:「不可能……孤不信。」
「我与卫少虞早已成婚,边境三城,人人皆知。」
我挑眉看着他,声音和缓,自带笑意。
太子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面色黯然。
城门打开的那一刻,我缓步出城,亲自迎他。
我的手往前伸了伸,卫少虞便心领神会地将手搭了上来。
我与他并肩而立的那一刻,城楼上的太子身形僵硬,紧紧地盯着我们。
卫少虞朗声笑道:「听闻殿下已纳新妃,又得麟儿,真是可喜可贺。」
过了许久,只听太子咬牙切齿道:「小侯爷,一别经年,真是风采如旧。」
世人皆知宁平侯府小侯爷,多年前离京,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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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再出现时,锐气已消了大半,不似从前那般自负。
「定安十一年,你深入蛮族腹地,突出重围,首战即取蛮族大将首级,就此扬名,军中信服。」
「定安十二年,你率部下,平定焉州叛乱,斩叛贼于马下,得父皇嘉赏。」
「定安十四年,北狄来犯,你镇守嘉和关,死战不退,以少胜多。父皇亲封你为昭毅将军。」
……
「孤在京中也曾听闻你的盛名,东宫案牍上也曾出现你的捷报与功绩,可是从头至尾,没有只言片语提到你已成婚。扶摇,为何骗我?」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我,眼底蕴满了落寞与诘问。
「成亲又不是家国大事,何须特意禀明太子你呢?我与卫少虞已按照边境风俗,一同在月老庙前起誓,喝过合卺酒,叩拜过我父亲,山河为证,日月为媒。」我轻描淡写地回应着。
他站在我身边,逼我直视着他的目光。
「若是同孤赌气,现在闹够了也该适可而止了,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孤深知你这个人固执,认准的事情不会更改,喜欢的人亦是如此,孤不相信你去了边关数年,便能将我忘个干净,转头嫁给了旁人。」
「殿下可以随手丢弃的情意,在我这里又能分量几何呢?所谓年少情分,不过如此。」
他不信我这样的说辞,逼问着我:「那他呢?你喜欢他什么?」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得远处声音传来,带着揶揄之意:「太子这般纠缠,不知情者还以为殿下你后悔了呢。」
天空中又纷纷扬扬飘起了雪,卫少虞撑着七十二骨油纸伞缓步而来,迎着太子目光中的森森寒意,他笑意盎然,面色不改。
太子欲言又止,却化为沉默。
高傲如他,又岂会说出后悔二字。
卫少虞却趁机揽过我的肩,低沉的声音响起:「殿下若想知我二人缘分因果,我不介意为殿下细细讲来。我游历江湖时,不慎中了蛊术,被困蛮邦,幸得扶摇相救,我愿以身相许。扶摇觉得我皮相尚可,同意我入赘为婿。自此良缘缔结,佳话一桩。」
我看着卫少虞如此面不改色、笑意从容地说出这番话,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倒是不知他何时有了说书人的本事。
可是太子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他每多说一句,太子的脸色便越阴沉几分。
「小侯爷放着京中富贵不享,情愿待在荒僻之地数年,是为了她?」
「是,妇唱夫随,自当如此。」卫少虞含笑应着,声音沉稳,透着笃定。
太子离开的那一刻,眸色浮沉,幽暗深邃,仿若寒潭。
对于卫少虞所言,他似乎并不尽信。
太子的目光里仍旧透着质疑与不甘。
数日后,为彰显天家恩德,太子与太子妃特意亲自施粥,百姓一片赞扬之声。
皆赞储君仁德,乃黎民之福。
可是,突然有一群刺客,自人群中杀出。
一时间,人群四散。
知府所带护卫,皆严阵以待,将太子一行人团团护ťűₛ住。
可不远处的屋檐之上冒出来许多弓弩手。
箭弩横飞,被我长枪打落。
可我却瞧见了那弩箭之上的特殊标记,抬眼看向了不远处的太子。
对面为首之人,三支弩箭齐发。
堪堪对准了太子和卫少虞。
卫少虞此刻腹背受敌。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了我。
此刻,我的位置,只能救下一个。
若是打落射向太子的箭矢,那么另一支必然会射中卫少虞。
我若救卫少虞,太子必然中箭。
千钧一发之际,我手中长枪打落了射向卫少虞的那只弩箭。
再回首,射向太子的弩箭也在距离他三步之遥时被他身边的护卫打落。
我的预估是对的。
可太子面色冷峻地看着我,眼底除了震惊,还有骇然汹涌的怒气。
「在你心中,孤的性命,比不得他重要,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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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已经看得很清楚,何必自取其辱?」我的眸光微抬,直视着他。
这一刻,他看得分明,我弃他,选择卫少虞。
太子的眼里此刻尽是清明,他突然意识到我是彻彻底底不在意他这个人了,更不在意他的死活。
他眼底的不甘心转为了恼羞成怒。
「孤若是出了事,你们……」
我环顾四周,看了看那被打落在不远处的箭矢,漠然打断了他的话:「殿下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不是吗?」
我话音落下,太子神色怔然,他嘴唇微动,目光闪烁,他没有想到我已看破。
卫少虞捡起地上箭矢,缓步走到我的身边。
想来他也看出了那箭矢之上的异常。
方景仪却没那么好运了,她中了一箭,刚好射在右臂上,血流如注,浸湿了衣裙。
可是太子此刻沉浸在怒气之中,只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找个大夫来。」
知府战战兢兢,慌忙应对。
方景仪斜靠在椅子上,脸上已显苍白。
我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怜,是这场刺杀中注定的牺牲品。
这一场刺杀,本就是太子亲手设计的。
齐发的三支箭矢,一箭对准了卫少虞,一箭对准了方景仪,最后一支对准了太子自己。
我所在的位置,只能打落一支箭矢。
太子的确想试探我的反应,他想看我在他和卫少虞之中会选择救谁。
我罔顾他的死活的那一刻,他的确情绪失控了。
可是不管我救不救他,他身旁安置的高手都会护他全身而退。
唯有方景仪,注定受伤。
她的伤,是为了他的贤名与大业铺路。
接下来,太子遇刺,太子妃重伤的消息就会传回朝中。
太子妃的重伤,会将整件事推向新的高度,让朝野瞩目。
从而让事件的矛头一步步指向太子的ṱù₁敌人。
街头有许多受伤的百姓,他们哀嚎一片,伤重者血流如注,妇孺相拥啼哭,天灾之后又来人祸,让他们再添苦痛。
可这些人的死活从不在太子的考量之中,他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我命人收拾残局,救治伤者,卫少虞也扶起路边啼哭不止的幼童,将他妥帖安置。
「他的眼中只有王图霸业,没有黎民百姓。这样的人,又怎配登高位、受万民朝拜……」
我低声呢喃,目下所及,一片颓败,耳边响起痛哭之声,那些声音绝望而无助。
太子沽名钓誉,此来琅琊,只为博得一个爱民如子、心怀天下的仁德名声,平日里做做样子施粥,再说几句体恤百姓的空话也就罢了,可如今却将人命视如草芥,丝毫不顾那些百姓的死活,只为设计一场刺杀,助力他的大业。
目光相触的那一瞬间,卫少虞似乎明白了我想做什么。
我亲笔写下的书信,分别送往两处,一处是京师,一处是边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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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苍茫时,太子终是缓步而来,神色落寞道:「生死之际,你弃我而选他,我的死活对你而言就这么无足轻重了吗?」
他声音中略显怅惘,心事重重,说出口的话泛着苦意。
可我知道,他还是从前的太子,分毫未改。
「太子殿下,你运筹帷幄,算无遗漏,何必问我?」
「今日之事,的确是孤一手策划的,可我也只是想探知你的心意。若你还在意孤,孤愿意千倍百倍弥补当日之过。可你选择了他,青梅竹马多年,我的命远远比不上他重要,你让孤如何不心痛?孤只是太在意你了,才会出此下策。」
看着他还在竭尽全力地扮演着虚情假意,真是可笑。
时至今日,他竟还能说是为了我才出此下策。
「今日这样的试探无需重演,我的选择不会更改。殿下不必为我再做傻事。」
他想演,那我便陪他演一场。
太子舍不得自己受伤,倒是舍得太子妃。
明明是为了祸水东引,嫁祸三皇子,除去他在朝中的心腹大患,却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探知我的心意。
我看透这些,却不曾戳破他。
他想要我当一个傻子,相信他今日所为只是为我,那我便如他所愿。
他情绪激动,双手扣住我的肩膀,沉声道:「你今日看到了,方景仪对我而言并不重要。前朝亦有皇后是二嫁之身,你若愿意回到孤的身边,来日孤愿意力排众议,予你中宫之礼。」
他此刻的目光,带着期冀,眼神里的确流露出几分情意。
我还未出声,便听不远处有灯笼砰然落地的声音。
方景仪负伤却不愿意静养,踏着夜色也要来寻他。
可见这个太子妃之位,她坐得并不安心,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她尾随而来,却听到了这样的诛心之言。
正好,也让她看看她以为的良人是什么面目。
她费尽心思抢走的,不过是一个凉薄之辈。
我抬眼看去,只见她愣在原地,潸然泪下。
我转身离去,她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可次日便收到消息,太子遣人送太子妃归京。
这样的关头,太子却逼她回去。
美其名曰京中太医众多,可尽快治好太子妃。
可谁都知道,她身负重伤,最宜静养,周车劳顿只会加重伤情。
太子究竟是想让她活,还是想让她死呢?
若她活着回京,陛下看到她的重伤,定会触动。
若她死在路上,更显太子此行艰险,幕后之人包藏祸心。
不管哪种结果,陛下的心都会便向太子这一方。
龙颜大怒,太子刚好趁此机会铲除异己。
至于方景仪的生与死,他也不在意。
昨夜,她偷听到了太子与我的对话。
可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太子的荣辱,便是她的荣辱,亦是皇长孙的荣辱。
所以太子并不介意她听到。
方景仪刚要上马车的时候,我刚好巡防归来。
她拦住了我。
「玉将军,留步。」
我勒住缰绳,停在原地。
她向我走近几步,脸色仍旧苍白,眼底泛着乌青,显然一夜未眠。
「昨夜我已看清楚了,我昔日费尽心力留住的不过是一个凉薄之人。可惜太迟了,我没有回头路。」
方景仪踏上了归程,这一程,仍旧是为了太子的大业而战。
她与他,早已荣辱一体,再无退路。
-10-
太子站在城楼高处,满眼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方景仪在他的眼里,只是一枚拿来利用的棋子。
朝中动向,一如太子预料的那样发生。
太子遇刺,太子妃重伤,此等大事自是引得朝野物议如沸,朝中元老纷纷上书,为太子进言。
矛头直指三皇子,朝野上下皆认为是他趁着太子出宫、暗下杀手,要让太子有去无回。
太子妃身负重伤,一路艰难还朝,却亲至昭阳殿,跪在陛下面前,求陛下彻查,为太子做主。
陛下见此,震怒不已,下令彻查刺杀之事。
这一切,皆在太子掌控之中。
琅琊诸事已毕,各方事宜已得到妥善安置,可是太子却迟迟不归。
他似乎在琅琊等待着什么事发生。
在这个关键节点,三皇子的别院暗道里搜出了许多箭矢,箭矢上面所刻的图案与那日太子遇刺时的一模一样。
刺杀储君的罪名就这么落在了三皇子的头上。
三皇子的府邸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抄家之祸似是近在眼前。
太子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我整顿兵马,正欲返回边关时,卫少虞对我说:「风波已起,此行,我恐不能与你同去了。」
宁平侯府出事了,他的确得回去一趟。
我俩目光相接的那一瞬,自有无言的默契悄然而生。
自从方景仪回京后,这座城中便暗流涌动,太子在谋算着他的大业,也在盯着我与卫少虞的动向。
卫少虞打马离去,我遥遥远望。
再回头时,刚好瞥见太子那意有所指的目光,他玩味笑道:「孤在数日前,收到边关密信,原来你与那卫少虞是假夫妻,当日在月老庙前成婚,只是大战当前迷惑蛮族首领的计策。既如此,便做不得真。扶摇,你又骗了孤一次。」
「那又如何?世人并不知那只是权宜之计,他也亲口承认是我的夫,甘愿入赘玉家,与我生死不离。在世人眼里,我与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与他生同衾、死同穴。昔日我与殿下是有几分年少情分,可自我离京之时,便已如覆水,不可回头。」
听到我这样坚定决然的语气,太子脸上的喜色一扫而尽,只剩下几许戾气。
「玉扶摇,你知道的,从小到大,孤想要的,还从未有得不到。」
他的语气里尽是威胁。
「昔日太子弃我选方景仪为太子妃,也并非对她情深意重,只是因为她比我更合适那个位置。她是忠臣遗孤,娶她会博得仁厚之名,让从前的追随者更加死心塌地。如今琅琊重逢,殿下对我这迟来的深情与悔愧,又是权衡算计了什么?」
「若是我说如今你可以成为万千算计之下唯一的例外,你可相信?」
「我不相信。」我眼神坚定,往后迈开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他见我对他满是戒备与疏离,神色黯然。
「我当日的确权衡利弊,觉得方景仪比你更合适做太子妃,可是我没有料到你性格如此刚烈,无视侧妃之位,甘愿退婚。我想着你终有一天会后悔的,那时候你再求我,我便给你一个台阶。可我没想到,捷报一封封传来,昭毅ṭůₙ将军的盛名日渐盖过太子妃,那时我便知道是我不够了解你,错估了你,我后悔当初的利弊权衡,后悔当日轻易放你走。琅琊重逢,在我意料之外,你比当年更加果敢刚毅、英姿飒爽。这不正是上天让你我再续前缘的良机吗?」
他一边说着,可是语气中已经逐渐偏执。
我平静地看着他的偏执疯狂,神色漠然,心中没有半分波澜,「太子,你只是不甘心在作祟。」
接下来的时日,我对他刻意避之。
-11-
宁平侯府有人与三皇子过往甚密,牵涉进太子遇刺一案中。
太子虽在琅琊久久不归,可是朝中早已安排妥当,有人为他甘当马前卒,将矛头对准三皇子。
这个时候,他越远离京都,局面反而更加有利他。
太子以为心腹大患将除,行事愈发肆无忌惮。
他喝了许多酒,趁着醉意拦住我的去路。
他低声嗤笑着:「等卫少虞死了,你便没了搪塞我的借口了。」
「是你故意将宁平侯府牵涉其中的?」
他低声笑着,似乎在为自己的谋算而得意:「是啊,不这样做,怎么引他回京?怎么彻彻底底将他逼入死局?」
他言语间肆无忌惮地透露着自己的野心与算计,引以为傲。
「卫少虞远离朝堂,不沾政事,不会阻碍你的宏图大业,你为何要将他逼上绝路?」
「你对他无意,可他对你生了觊觎之心,这便该死。」
他一字一顿缓缓说着,可是脸上的笑却越发瘆人。他眼眸微敛,一瞬间,杀意四起,周身涌动着骇人的冷意。
他对卫少虞动了杀心。
我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沉默良久。
直到京中惊变,一夕之间,局势反转,抓到刺客余孽,他们亲口招认,刺杀之事,乃是奉命于太子,故意嫁祸三皇子。
太子以为万事俱备,这一次必能铲除三皇子这个心腹大患,却不想,横生枝节,让他计策败露。
他气急败坏,问责上下,却不知纰漏出在何方。
那日,我看出箭矢上有三皇子府的标记时,便已派人留心。太子承认是自己一手策划,却在我面前声称只是为了探知我的心意。他将一场权位之争淡化成争风吃醋,我便如他的意,装作自己信了。
那夜,他来见我,月上中空,恰是那些刺客被灭口之时。
鸟尽弓藏,太子又怎会容许那些刺Ṫų₊客活着。
我事先便料到这些,命人暗中救下几人。
那几个刺客,便是如今反咬太子最有利的证据。
至于卫少虞回京,并不是真的因担忧宁平侯府而中了太子的计,这也只是我与他之间的默契。
需要一个合适的人选,将那些刺客安全地带回京都,指认太子。
恰好,太子想要他随着宁平侯府一同覆灭,那我们便将计就计。
卫少虞回京,刚好给太子致命一击。
京中局势大变,已脱离了太子的掌控。
陛下急召太子回京。
数日之前,运筹帷幄,志得意满。
今日,神色疲倦,仓促归京。
若再不归,只怕储位不稳。
銮驾启程时,他隔着珠帘,语气笃定:「琅琊上下,已成铁桶,你插翅难逃,待孤大业已成,再来接你回京。」
我知道这琅琊城外,全是他的人马。
他想用这座城困住我,画地为牢。
可他不知,造就他今日狼狈局面,有我一笔。
我遥望着他远去,俯瞰琅琊城外。
「这样一座城,就想困住我吗?」
-12-
太子尚在回京的路上,可是三司会审,结果已出。
琅琊城内刺杀之事,是太子以身设局,蓄意嫁祸三皇子,只为铲除异己。当日亦有百姓因此惨遭横祸,皆因太子一己私欲。
陛下当廷怒斥太子失德,不堪储位。
朝中弹劾太子的声音,此起彼伏。
或许待太子回京之日,便是他被废之时。
可太子在离开琅琊后,马车坠落悬崖,生死不知。
皇帝派人搜寻,却在崖底发现一具尸体,身形与太子颇似,只是容貌已辨认不得。
太子坠崖而亡,这个消息不胫而走,朝野上下唏嘘不已。
已有人在押注,赌哪位皇子胜算最大。
可我却知风雨欲来,太平难久。
在一个月夜,太子率领三万大军,围困京都。
东窗事发,从他离开琅琊的时候,他便知道储位即将被废,他功败垂成,便假死脱身,南边守将,是他的心腹。
率兵三万,殊死一搏。
可是京中内外疏于防范,竟被他团团围困。
太子已是杀红了眼,叛军从四门而入,直冲宫门。
他最是了解宫中布防弱点,禁军节节败退。
正当他以为自己要成功时,却发现勤政殿空无一人,并无皇帝踪影,传国玉玺也不知所踪。
他登上城楼,却看见我已兵临城下。
玉家军的大旗随风摇曳, 他才知自己中计了。
「诛杀逆贼,勤王救驾!」
声音响彻皇城时, 他已是瓮中之鳖。
从他坠崖的消息传来时,我就已经笃定他没死, 只是借机脱身。
琅琊城防丝毫不乱, 井然有序, 并不被他的死讯所影响。
从那一刻起,我便觉得怪异。
我在一个深夜,持红缨枪, 闯出琅琊。
我与卫少虞里应外合,陛下早已被他和三皇子接出城外, 留给太子的,只是一座空城。
引他长驱直入,走向绝路。
我骑着高头大马, 身后自是万千将士, 太子虽站在城墙高处,可他知晓身后已是绝路, 退无可退。
他哑然失笑, 目光灼然, 「那日, 漫天雪色,银装素裹, 有人手持红缨枪,策马而来,救我于生死关头。若你今日, 横穿万里疆域, 仍如那日, 为救我而来, 该有多好?」
「殿下,你我殊途, 注定不能同归。」
我话音落下的那刻, 他冷笑不止,笑中带着无限悲凉。
「成王败寇,我认了。」
话音落, 他从城墙之上跳下,身体骤然坠地, 一地血色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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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因勤王救驾再得封赏, 一跃封侯。
可我不愿久居京都, 向陛下讨诏, 愿请长缨,戍守边关。
我离京的那日,卫少虞策马追来,怒声质问:「玉扶摇, 世人皆知我为玉家赘ţûₒ婿,你就打算这样抛下我一走了之?」
「本就是假的。」我低声应着。
「可我当真了。」
他的眉眼中,流露出决然与笃定。
我并未回应,只笑着策马转身。
他随之跟上。
夕阳下, 并驾齐驱,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直至绛河清浅,月照关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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