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给沉睡十年的植物人老公擦洗身体时，眼前突然出现了飘动的字幕。
【看到女主这么辛苦地照顾渣男我就生气，谁能想到，渣男一醒就把女主赶出了公司，还找回了自己的白月光学妹。】
我眸光一凝，怎么可能？
程浩然出车祸之后，程家父母备受打击。
是我让二老安心颐养天年，让破产的程氏集团起死回生。
【女主听过一句话吗？瘸子的腿好了，第一个扔掉的就是拐杖。】
【儿媳再能干也是外人，儿子再废物也是亲儿子。不然为什么程浩然躺了这么多年，程家父母都不肯把他的股份给你？】
【不要恋爱脑了，赶紧转移财产吧。不然渣男醒了，第一个拿你开刀。】
我手上的动作渐渐停了，盯着程浩然的脸出神。
辛苦了这么多年，公司归我也不过分吧？
-1-
我立刻离开了医院，打电话让程浩然的妹妹程经纬和我一起回程家。
不管弹幕说的是真是假，程浩然的股份于情于理都应该给我。
程家父母见了我，不住地嘘寒问暖。
这些年，他们已经习惯了我代替他们的儿子尽孝。
经常把我就是程家亲女儿这种话挂在嘴边。
我心里也早就把他们当成了我的父母。
然而弹幕让我的心瞬间跌入冰窖。
【还亲女儿呢！真当做亲女儿，会防备到在医院安排监视女主的人吗？】
我回想起在照顾程浩然的时候，的确有一名脸熟的护士频繁出入。
我以为是她尽职尽责，原来是监视我的人吗？
程家父母一直在防备着我？
即使心里告诉自己不要轻信陌生的弹幕，我也忍不住开始观察程家二老的微表情。
另一条弹幕反驳。
【防备点怎么了？毕竟是亲儿子，万一女主真动了贪念，神不知鬼不觉害了程浩然呢？】
这条「理中客」弹幕马上引来了多人嘲讽。
【黄金矿工都挖不到你这么纯的神金。女主要真是这种人，当初程家公司破产的时候，就不会用自己嫁妆来填坑了，也不会亲手照顾了程浩然十年。】
【怎么？你以为程家公司是靠躺平的程浩然转型的？还是靠整天以泪洗面的程家父母上市的？以女主的条件还需要图谋一个破产公司？】
-2-
看我神思不定，程母握住我的手，关心道：
「未光，是不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和爸妈说，爸妈帮你想办法。」
老人干燥柔软的掌心似乎是想给我传递力量。
我心里刚升起一阵熨帖，又被弹幕泼了凉水。
【话说得好听，真要股份了你给不给呢？】
【没办法，程家父母表面功夫做得太漂亮了。要是我不知道后面的剧情，我也看不出他们后来会帮着程浩然把女主赶出公司。】
我定了定神，回握住程母的手，说：
「爸、妈，我特意把妹妹叫回来，就是想有个见证。我想让您和爸把浩然的股份转给我。」
程母脸色一僵，下意识和程父对视了一眼。
两人神情复杂，难辨喜怒。
我继续道：「我今天去了医院，和主治医生问了浩然的情况。浩然伤得太重，随时可能……所以为了公司股价考虑，我才向您提出这个要求。」
医生之前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但我为了不触动老人家的伤心事，也就没提。
股东过世的确会影响公司股价，但程浩然都躺了十年了。
说实话，影响不会很大。
在场的几个人心里都清楚。
程父不说话，想点根烟。
我目露不赞同，他只好又放下了打火机。
他的身体不适合抽烟，我们也不想闻二手烟。
他每次想要抽烟，都会被我教训一顿。
我装作没看到他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
-3-
我和程父之间的眉眼官司，弹幕看得津津有味。
【笑死，老登在女主面前抽烟的权利都没有。】
【还得努力赚钱啊姐妹们，看看女主这说一不二的话语权。】
【我悟了！他人的尊重取决于自己的实力。】
程母面露悲痛，说：「未光，不是爸妈不给你，只是我们终归还是希望浩然能醒。」
我表示理解，并告诉程家父母，股份转移并不影响程浩然的苏醒。
哪怕程浩然躺一辈子，我也能养得起。
程父拍桌，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出言不逊。
「说的什么话！」
「我们程家又不是倒了，我的儿子，需要你一个女人来养吗？」
程母按住发怒的程父，示意我别再火上浇油。
她为程父给我道歉，希望我能理解程父因丧子之痛而对我口不择言。
老两口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就想让今天这事蒙混过去。
我装作看不懂暗示，也没有因为程父的指责感到委屈，而是顺势提出了一个更让他们无法接受的要求。
「既然程家养得起浩然，那我就更放心了。」
面对老两口疑惑的眼神，我不慌不忙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爸妈，我尊重你们的选择，希望你们也尊重我的。」
「是这样的，我遇到了一个心动的男孩。」
-4-
程家父母眼眶猛地放大。
程经纬也一脸震惊：「男孩？」
我继续道：「这些年我对程家仁至义尽，所以我想和浩然离婚。」
程家父母伪善，最适合道德绑架。
我一句话把他们高高架起：「既然爸妈把我当成亲女儿，应该能理解我为浩然守了这么多年活寡的苦。」
程母脱口而出：「那怎么能行？未光，难道你以后不管我们了？」
程父帮腔：「李未光，你怎么能如此不孝！」
我用魔法打败魔法：「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也是时候孝顺我爸妈，找个人替李家传宗接代了。」
弹幕满屏的【哈哈哈哈哈】。
程家二老一时间无话可说。
「当初程家破产，我用嫁妆填了窟窿，所以卖了公司以后，我只拿我嫁妆和股份的价值，剩下的都留给你们和妹妹。」
表面上，我的提议是程家占尽便宜，实际上却是杀鸡取卵的做法。
程家二老面面相觑。
半晌，程母语重心长道：「未光，你想要股份也不是不行，公司也是你的心血，怎么能说卖就卖呢？」
弹幕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鲁迅先生说得对，中国人的性情果然是擅长折中调和的。】
【要股份不愿意，现在金龟媳要离婚了，老实了吧。】
-5-
我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双手交握于膝前，是一个谈判的姿态。
程家父母老了，程经纬又是个只知道搞艺术的富二代。
没了我，程家走下坡路是必然的。
程经纬抱住自己父亲的手臂，笑着对我们说：「我支持嫂子。我知道，这些年因为哥哥的事情，最辛苦的就是嫂子，而且当初咱们家公司破产，我原本都做好了嫂子跑路，我从富家千金变成打工小妹的打算了。」
她顿了顿，顽劣地吐舌头：「毕竟如果是我，我肯定要跑路的。」
僵持的气氛被程经纬缓和，我忍不住摸摸她娇嫩的脸蛋。
她实在太漂亮了，说什么话都不会让人真的生气。
程母斜了程经纬一眼，笑骂：「你个小白眼狼。」
程经纬「哼」了一声。
「怎么白眼狼啦？当初我们家对嫂子又没多好，嫂子肯救我们家，那是因为嫂子大慈大悲，又不是因为嫂子活该当冤大头。」
程父不悦地打断她的俏皮话：「好了，知道你跟你嫂子一条心。这么大人了，说话还没个分寸，你嫂子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程经纬不满地反驳：「爸，什么叫我跟我嫂子一条心？我嫂子做到这份上，她就是我亲姐。她要是跟我哥离婚，我就跟她过。」
程家父母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6-
程家父母总算松口，不仅答应把程浩然的百分之二十股份给我，还许诺再给我百分之十。
他们这是彻底放权了。
别说程浩然醒了，就是他爷爷醒了，公司也是我说了算。
谈完正事，气氛放松下来，我们说说笑笑，倒真的像一家人。
此时弹幕也在为我高兴：【太好了，拿到了程浩然的股份，加上女主自己的，就是百分之五十了。程家父母和程经纬加起来也只是百分之三十，到时候看程浩然怎么动女主。】
【等下个月程浩然醒了，程家父母还不把肠子都悔青了？】
捕捉到「下月」这两个字，我加快了股权转让的效率。
一周后，就完成了变更手续。
弹幕看到这里，也齐齐松了口气。
【办好了，我总算放心了。】
【这版改编得不错，原版的剧情真是看得我差点心肌梗塞。女主以为程浩然是因为自己才成了植物人，却不知道其实车祸就是程浩然策划的。】
【对对对，那次车祸就是为了让女主还有女主爸妈全部出事，他好吃李家的绝户，再迎娶白月光。为了摆脱嫌疑他甚至以身犯险，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女主只是轻伤，他却成了植物人。】
【不可能吧，怎么我看原版的时候没发现这一段？】
【作者暗示得够明显了吧，要是女主看一下当年的行车记录仪，就会发现出车祸的时候程浩然挂了空档让车停下来被撞，可惜女主不敢看，程浩然又提前买通了交警……】
【不敢看很正常，谁的心理素质能强到直面亲人离世啊？】
【所以活该她这么多年白给仇人一家打工，最后还被人扫地出门。】
-7-
我心头巨震。
我和程浩然是商业联姻。
结婚第二年，他提议带我的父母去我一直想去的巴塞罗那游玩。
等红绿灯时，坐在副驾驶的我还在手机上挑选助理推荐的酒店，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等醒来后，才知道后座的父母当场死亡。
主驾驶的程浩然全身骨折，一直昏睡不醒。
这些年，自责一直折磨着我。
要不是因为我想去旅游，也不会酿成惨剧。
过度内耗让我神经衰弱、常年失眠，对安眠药和酒精产生了重度依赖。
现在弹幕告诉我，原来车祸竟然是程浩然制造的。
我比我想象中情绪稳定。
这些年早已经自责够了，也悲伤够了。
心里的情绪被消耗得差不多，大部分只剩下麻木。
我给自己开了瓶酒，看着弹幕吵成一团。
【楼上有猫饼？这种事根本防不胜防好吧？如果是你，你怎么知道带你全家去旅游的老公背地里想害你？】
【祝受害者有罪论的人都变成受害者哈。】
【这个世界给我一种结婚就完蛋的感觉。】
酒精麻痹了痛觉，我渐渐冷静下来，进行清醒的思考。
我告诉自己，别再陷入「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自怜自艾当中。
对于受害者来说，只有反击是最好的解药。
也许上天都看不下去，派了弹幕来帮我。
有了弹幕的提示，程浩然也还没醒。
我已经拥有了主动权。
-8-
我动用了警局的人脉去调查，十年前负责车祸的交警已经退休，证据早就丢失了。
弹幕这时却炸开了锅：【女主怎么突然开始调查当年的ṱűₚ车祸了？】
【这版剧情改编太多了吧，跟原版差了十万八千里。】
乱七八糟的弹幕里，我一眼看见最重要的那一条。
【啊啊啊女主你听我说，当年的录像没有丢！证据在那个退休的交警那！原版剧情里，渣男醒后用五百万买下了那个 u 盘销毁了！】
我找人对那个退休交警做了详细的背调。
当天晚上，我就拿到了整理好的资料。
刘成，62 岁，福建人。
有一个 78 岁的老母亲，身体还算康健。
老婆比他小一岁，家庭主妇。
两人的独生子意外去世后，感情不合。
多年后又生了个女儿。
女儿现年 17，刚高考完，成绩优异，被一所相当不错的 985 院校录取。
刘成却哭穷没钱，拒绝给女儿出学费。
弹幕说，当年车祸事件前，刘成收了程浩然两百万为他掩盖罪行。
调查资料显示，他家的生活条件并没有得到很大的改善。
他父亲身患绝症需要手术费时，刘成也没有把那笔钱掏出来，而是放弃了治疗。
我找人查了刘成的银行流水，发现他的钱大多都打给了一个女人的账户。
顺藤摸瓜往下查，发现刘成居然有一个 24 岁的私生子，在国外留学，每年花费的数额不小。
他老婆浑然不知，为了供女儿读书，目前正忙着出去找工作。
61 岁的家庭主妇，找工作的难度可想而知。
对我来说，却只是动动手指的事。
第二天，我就在办公室见到了来面试的张佳。
-9-
张佳很老，劳苦大众的面相，说她七十岁我也会信。
她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两手不自然地抓了抓衣角，满脸堆笑。
「李总，再脏再累的活我都能干，我第一个月可以不要工资，您免费试用我一个月，您看成吗？」
我没有答应，不咸不淡道：「我需要问您一些问题。」
「您尽管问，我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端详着她，问：「您年纪不小了，是什么原因让您这么着急找工作？」
张佳讨好的笑容带上一丝苦意。
「还不都是为了孩子。说出来不怕你笑，我家那个工作这么多年，连孩子的学费都出不起。我又没有积蓄，又没读过书，只好出来挣点辛苦钱。」
我表示理解，又问：「你老公是做什么的？」
张佳说：「他以前当交警，现在退休了。」
我在键盘上敲动几下，转动显示屏给张佳看，问道：「我们这个地方，交警年薪不低，退休金一个月最少也有一万，怎么会出不起学费？」
张佳愣住了，她嘴唇蠕动了几下，说：「我不知道，他跟我说他工资很低，现在退休了更是没钱了。」
像张佳这样长期与社会脱节的人，心思往往很单纯。
枕边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弹幕和我想到一块去了ẗṻ⁺，愤愤不平地骂刘成：【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不然你们以为男人为什么都喜欢找单纯的女孩结婚？单纯这种品质，对自己没什么好处，对想吸血的人全是好处。】
-10-
我对她扯了个谎。
和张佳这样的人相处不难。
只要引起她的共情，就能卸ŧŭₓ下她的防备。
「我爸以前也是这样，从来不让我妈碰他的钱。每个月给两三千我妈，有时候出去买菜，还找我妈要钱，不愿意多花一分。」
张佳代入了自己，追问道：「然后呢？」
我说：「然后我妈就发现，我爸在外面有女人，钱都给外面那个女人了。」
张佳呆愣了一下，喃喃：「狼心狗肺哦……」
我笑了一下，说：「是的，男人变心之后，可不会觉得对不起原配，他们只会嫌原配的存在碍事。」
张佳此时再迟钝也缓过劲来了，质疑我：「李总，我是来面试的，您怎么一直跟我聊别的？」
我也不慌，开门见山道：「阿姨，我骗了您。」
「我爸妈感情很好，但我的丈夫设计害死了他们。您也有女儿，应该能体会到我身为女儿的绝望。」
「您的丈夫有我父母被害的证据，我希望您能找出来给我。」Ťų⁶
「事成以后，我包您和您女儿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我递给她一张支票：「七位数之内，随你填。」
张佳盯着支票，眼里并没多少贪婪。
一边是丈夫，一边是财富。
张佳是个黑白分明的穷人。
这样的人，往往极其珍视自己的一颗良心，觉得情比金坚。
她一脸挣扎之色，拒绝了我。
-11-
张佳说：「李总，对不起。虽然我很缺钱，但我不想我的女儿没有爸爸。」
她甚至为自己的选择露出一点骄傲的神色。
我击掌赞叹：「阿姨，你老公和钱之间，你选了你老公。你要不要猜一下，你老公面对一样的问题，是怎么选的？」
张佳似乎预料到了什么，沉默地看着我拿出准备好的资料。
「这是你老公的银行流水。
「这些年，他给这个账户的女主人打了将近五百万。」
「他们有个儿子，今年 24 岁，在斯坦福大学。」
「您知道斯坦福吗？美国的大学，一年光学费也要五十万。」
张佳不可置信，几乎摇摇欲坠。
一年就要五十万！
她女儿一年的学费不到一万，刘成说出不起！
我摇摇头：「他豁出一切托举那对母子，却想要您和女儿养老。」
「钱和爱都给别人了，脏活累活却留给你们。」
张佳的眼神渐渐流露出恨意。
我话锋一转：「现在之所以有那么多胡作非为的老人，就是因为坐牢待遇太好了。饮食清淡、作息规律、病了有人治，比有些子女养老还周到呢。」
我轻声劝导，如同恶魔低语：「其实，让国家给他养老也不错，不是吗？」
张佳走后，弹幕才像回过神似的刷屏。
【我去，女主好一条攻心计。】
【看得我都想把我老公送进去养老了。】
【就算说服了张佳又怎样？刘成这种老奸巨猾的人，张佳真能找到他藏起来的罪证吗？】
【她为了女儿，也会拼尽全力找的。】
-12-
我还没等到张佳的好消息，就先等到了程浩然苏醒的消息。
程家父母喜极而泣，不停感谢上天、感谢医生，甚至请了专门办喜事的人，在医院门口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亲儿子醒了，他们对我的态度一下子冷淡了不少。
程浩然的护工私下对我说，程母在程浩然面前绝口不提我这些年是怎样照顾他的。
说我一门心思在公司争权夺利，掉钱眼里去了。
还说我不是个能同甘共苦的，程浩然都还没死，我就已经等不及要找新欢了。
总之她在医院坐了五个小时，有四个小时都在说我坏话。
我夸护工阿姨做得好，给了她五百小费，让她继续盯着程浩然，事无巨细都要告诉我。
程浩然还在恢复期，却一刻都等不及找我要回股份和公司。
按他的说法，这叫物归原主。
程家父母显然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们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召集了公司大部分高层在医院。
我到达医院时，才知道有这么多人。
我故作不知，笑道：「感谢各位对浩然的关心，等浩然康复了，我做局请客，请各位赏光。」
董事会的人各个心怀鬼胎，对我笑得敷衍。
程父皮笑肉不笑地接话：「在座的各位都是浩然的叔叔伯伯，也是公司的一份子。今天之所以来到这里，不光是为了看望浩然，也是为了未光你来的。」
「你爸妈早逝，又只有你这么个女儿，也是可怜，你不是想要替李家传宗接代吗？」
他一番同情的话，如同居高临下的施舍：
「既然浩然醒了，你也应该回到正道上去了。看在你替浩然管理公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等你把股份还给浩然，我做主，只要你先给我们程家生个孙子，就能再生一个随李姓！」
程母一脸欣慰道：「未光，你爸这么看重子嗣的人，做出这个决定可不容易！还不快谢谢你爸！」
程家小叔也在一旁帮腔：「哥，你这真是把未光当亲女儿看啊！」
-13-
这些日子，我对程家即将到来的卸磨杀驴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厚颜无耻。
弹幕简直气炸了。
【还你做主，你做哪门子的主？你自觉洗干净跳高压锅里女主请客吃饭还少买半扇猪。】
【这是人间吗？这老登说的是人话吗？】
【女主活该，当初出了车祸直接脱身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虽然楼上太极端，但我还是想说，建议女孩子们有时候不要太重情重义。你们自己去看看那些瘫痪的、成植物人的女方，有几个男方是不离不弃的？】
【女主要是真的这么蠢回家生孩子去了，我就祝编剧和作者原地升天。】
看到那么多真情实感为我担心的弹幕，我反而消气了。
我对程家二老说：「爸妈，当年程家公司是怎么破产的，你们不记得，我记得。公司是我的心血，我怎么能让人随便就糟蹋了我的心血？」
当年程浩然给公司请了个辱华又辱女的外籍代言人琳达。
东窗事发后，他不但不赶紧滑跪道歉挽回口碑，还发出了一则堪称史上最烂公关的通告，差点被业内同行笑掉了大牙。
说实话，要不是他倒头就睡，我接手公司后也没那么容易逆转口碑。
被我这么直白地贬低，程浩然不乐意了。
他痛心疾首道：「未光，我醒来这几天，别人总跟我说你争权夺利，我还不信。现在听了你的话，我才发现，你早就不像当年那样单纯善良了！」
「你怎么会变得势利？」
-14-
不就是演戏，谁还不会演了。
我也装出失望透顶的模样，指责程浩然：
「浩然，原来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我亲手照顾你十年、一个人孤军奋战十年，你半点都不在乎！
「你只在乎那些冰冷的股份，还有我这些年打拼下来的家产，对吗？」
我直接戳破了程家人伪装的假面，一下子让他们下不来台。
小叔看不下去了，端起长辈的架子批评我：
「未光，别怪叔叔说你，你这就不对了。
「你爸是长辈，浩然是一家之主，你怎么能这样说他们？
「他们也是为了你好，管理公司多累啊！这些年你这么辛苦，早就该歇歇了。
「你以后只需要在家生孩子带孩子，在浩然身后做一个真正的女人！那些风风雨雨他都替你挡了，多幸福啊！」
弹幕大骂。
【密码的，谁懂这种巴掌扇不进屏幕的无力感？】
【小男人唧唧歪歪说的什么？复制到 pdd 怎么没反应？】
【来人，赐自尽！】
【陛下三思，自尽便宜他了，凌迟吧！】
即使还没到撕Ťũ̂ⁱ破脸的时候，我作为程家的掌权人，也根本不用忍气吞声。
我表面礼貌微笑，实则阴阳怪气：「小叔叔，感情是相互的嘛。你心疼我辛苦，我也心疼你辛苦。下次我给公司打声招呼，让你回家过幸福的好日子。」
程家小叔气焰瞬间被掐灭了，陪笑道：「那怎么行？」
弹幕呐喊：【爽！】
【原来女主是可以正当利用职权让自己不受窝囊气的！那我看过的那么多窝囊废算什么？】
-15-
见我软硬不吃，程浩然躺在病床上闭上了眼睛，让我走。
我手背在身后竖了个中指。
走就走，以为我很想待似的，知不知道我有多忙。
那边张佳跟我联系，说她这几天找遍了家里，都没有找到任何 u 盘的痕迹。
我想了想，还有个地方她没找。
刘成的情人，胡丽芳家。
我回复张佳，让她想办法把刘成支开半天，务必让胡丽芳不可能联系上刘成。
张佳让自己女儿缠着刘成去环球影城玩，刘成因为学费的事，对这个小女儿也有些许愧疚之心，答应了。
等确认刘成的手机已经寄存，张佳带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大妈到达了胡丽芳的住址。
张佳身上带着摄像头，以便我全程观看。
其中一个大妈伪装成外卖敲开了胡丽芳的门，另一个破门而入，揪住胡丽芳的头发就是一顿揍。
胡丽芳骂道：「你们干什么？私闯民宅是犯法的！」
「不要脸的贱人！」
「还私闯民宅，这是你的宅子吗？」
几个大妈把胡丽芳按在地上，团团围住，用沙发上的靠枕不停抽打胡丽芳，遮挡她的视线。
张佳趁机环视一圈，没发现摄像头后就开始四处搜寻。
情况比我想象中顺利，她总共找到了五个 u 盘。
打开电脑看过后，其中四个是程浩然的罪证，一个是刘成和好几个女人的亲热视频。
张佳冷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还以为他有多喜欢这老三。」
-16-
张佳把剩下四个 u 盘都交给了我，我真心地对她道谢。
「如果你需要离婚律师，我可以免费为您提供最强的法务部。」
张佳诚恳道：「那就不客气了，我确实很需要。」
张佳那头忙着打离婚官司，追回财产。
这头程浩然恢复了正常行走后，迫不及待开始作妖。
他联合程家父母以及程经纬召开股东大会，同时策反了策划部和程序部一大批核心老员工，准备分立新的工作室。
股东大会上，程浩然的决策以程经纬的一票超出了三分之二。
弹幕也为我打抱不平：【之前我以为程经纬很好，是我天真了，他们到底是一家人。】
【有钱人都是这样的，利益至上。】
【那肯定啊，她跟她哥才是真正的利益共同体。嫂子离婚了就不是嫂子了，亲哥再怎么都是亲哥。你以为豪门大小姐都是傻白甜呢？】
程浩然得意地冲我挑衅：「未光，你经营再久又怎样？说到底这是我家的公司，他们只认我，不认你。」
对这个结果，我并不意外。
我只意外我一手提拔的学妹钟灵，竟然就是他的白月光。
她ƭú²在公司能做到部门主管很不容易，却愿意放弃一切跟随程浩然。
我只问了钟灵一句：「你已经考虑清楚了么？」
钟灵说，她当然不会后悔。
程浩然的新工作室成立后，推出了一款男性向恋爱游戏《美女们太爱我了怎么办》。
在体验服期间，这款新游戏就冲上了热搜。
我一眼就看出，这款游戏只是把公司准备了两年的新乙游性别互换魔改一通放了出来。
这款乙游，是公司很多人的心血。
程浩然这么做，让他带走的一些老员工回头来联系我，我只告诉他们，成年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17-
新游戏火出圈的同时，我也被不知情的网友和粉丝骂上了热搜。
【内测的时候说好的女性向游戏，现在换汤不换药直接换成这种擦边黄油是什么意思？不要女粉了？】
【难怪两年了还不上线，原来是在这搞幺蛾子，合着你们就是这样溜消费者的？】
【退钱！】
我特意用自己的私人微博发了声明，先是庆祝程浩然昏睡十年终于醒来，再委婉提及程浩然带走员工、分立工作室的事。
最后，滑跪道歉，在旗下所有游戏里赔偿了总共两百万的现金红包。
所有网友只要登录游戏就能领。
我和公司的口碑迅速逆转，程浩然那边倒是多了许多喷他背刺、忘恩负义的言论。
还有网友扒出程浩然出车祸前，害得公司破产的所作所为，纷纷替我鸣不平。
【难怪味道这么冲，以前就是做黄油起家的。程浩然出事之后他老婆转型做乙游，专注维护女粉，才渐渐做大的。】
【不会做游戏就回医院继续睡行不行？躺都不会躺。】
【李未光不离不弃照顾他十年，他一醒就直接背刺李未光，太典了，快进到重生后我狠狠报复植物人老公。】
【抵制《美女们太爱我了怎么办》！大家都去应用商店打负分！】
【家人们谁懂啊，我一直脚趾扣地一边打出这个名字。】
-18-
程浩然的公关团队也有些手段，果断放弃了女粉，运营开始专注维护男粉，倒是多了一大批自称他好兄弟的支持者。
【你给女神花两百，女神不屑一顾，但你给《美女们太爱我了怎么办》花钱，就能得到七个不同类型的纯爱大美女。】
【沸羊羊不送礼不买单了，动美羊羊蛋糕了。】
【你不给女朋友花钱，女朋友就会离开你，但你只要选择姗姗，姗姗就会跟你走。】
「小薇是校园时代的初恋，和她在一起就能回到纯真的 18 岁。姗姗是红颜知己，我眉头一皱她的玉手就已经在按摩我的太阳穴。瑶瑶是灵魂伴侣，她永远最懂我想要什么……】
【兄弟们，女朋友只在乎你如何爱她，只有程总教会你如何爱自己。】
【玩了这个游戏，我才发现我有多渴望被爱。】
程浩然急转直下的口碑一时间竟然又被拉回去了。
才第一个月，他工作室的利润就破了千万。
程浩然整天在微博和玩家互动，一时间被捧为「最接地气的总裁」。
他选了钟灵做游戏代言人，让钟灵从素人到一夜之间涨粉百万，还拥有了独家专访。
对这个白月光，程浩然是用尽全力在捧。
钟灵在直播间接受专访那天，我特意在办公室开了一瓶珍藏的酒。
精彩的节目当然要配最好的酒。
-19-
钟灵成名后，也许是有了专业的造型师，打扮变得精致很多，但又保留着原本的清纯，八分的美貌发挥到了十分。
主持人笑着夸赞她人如其名，钟灵毓秀。
直播间氛围火热，观众全在底下刷屏「老婆」。
提问环节，主持人问钟灵，她眼中的《美女们太爱我了怎么办》的玩家们是什么样子的。
这是个专门为钟灵吸粉的问题，但钟灵的回复令直播间的观众瞬间沸腾。
她歪头想了想，一派天真道：「两个字，屌丝。」
支持人脸色大变。
直播间开始刷起「？」。
支持人冒着冷汗打圆场：「我们女神真幽默，你是在和粉丝开玩笑对吧？」
钟灵却浑然ẗŭ̀₉不觉似的，说：「没开玩笑啊，我就是觉得他们屌丝。」
结束采访后，「代言人钟灵骂玩家屌丝」就冲上了热搜。
无数玩家冲到游戏官微和程浩然的微博底下叫嚣换代言人，否则就退钱。
【老子把你当兄弟，你把老子当屌丝。】
对此，程浩然的回应只有一句【代言人是工作室所有人深思熟虑的结果，不能随意更换】。
我差点笑出声。
忽略消费者的声音，这是他的老毛病了。
躺了十年，他恐怕还不知道现在的舆论能量有多大。
不过两天时间，超过四成玩家在游戏里退款。
程浩然开始慌了，他这时候再公关，已经没有多少玩家买账。
-20-
有人让他和钟灵一起道歉，钟灵拒绝了，并在微博发了一篇小作文，罗列出《美女们》的玩家是屌丝的原因一二三四。
这下舆论彻底炸了。
超过七成的玩家在游戏里退款，还举报了游戏尺度影响未成年人。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背刺。
我看过瘾了，哼着歌发股东大会的通知。
下周就可以用「程浩然让公司的利益受到巨大损失」为由，把他踢出公司咯。
弹幕此时也聊得热火朝天。
【这段看得太爽了，跟吃瓜似的。】
【背刺他人者，人恒背刺之。】
【程浩然自己选的白月光，哭着也要捧下去。】
【我看女主一点也不惊讶，钟灵不会是她派去敌方的卧底吧？】
【卧槽不会吧？你一说我也觉得像，可那是渣男的白月光啊！】
【楼上，我赌五包辣条，钟灵是女主的人。】
程浩然被表决踢出公司的那天，他带着钟灵不甘心地找到我。
「李未光，我要跟你离婚！」
我摇头拒绝。
离婚多麻烦啊，能一劳永逸的事，何必多此一举。
程浩然嘴角勾起讥讽的笑：「你不会舍不得我吧？你做了这么多，就是想逼我回到你身边？你死了这条心吧，你连钟灵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21-
我懒得理他，笑着夸赞钟灵：「做得很好。」
钟灵脚步轻移，来我身边的这几步走得风情万种。
程浩然仿佛被惊雷劈中，愣了好久才恍然：「你为什么要帮她害我？」
钟灵看了我一眼，用充满自豪的口吻说：「李未光是我学姐，一手培养我、提拔我的学姐。」
「我为了你，背叛她？」
钟灵像说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你怎么敢相信的啊？」
程浩然走了，走得如同一只失去了水分的虾干。
他大受打击，也许还想着东山再起，可惜我没给他机会。
我报了案，告程浩然谋杀我的父母。
告刘成贪污受贿，包庇犯罪。
警察找到程浩然的时候，他在夜场喝得烂醉。
左拥右抱，手还不安分地乱摸。
弹幕：【啊！宝娟，我的眼睛！】
【马赛克护体！】
【▓▓▓▓▓▓】
我提交了所有证据，之后就是律师该费心的了。
后来，程浩然因故意杀人罪被判无期。
刘成因受贿巨大、滥用职权、包庇犯罪等数罪并罚，被判无期。
弹幕欢呼：【大快人心！！！】
【终于看完了！好看！下饭！感谢未光宝宝这几天陪我吃饭！】
我忍俊不禁道：「是我应该感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我的路会难走很多。」
弹幕懵了一瞬，随即疯狂刷屏。
【女主能看见！！！】
【妈妈，我跨越次元了。】
【未光宝宝，你可以帮我分析一下就业方向吗？】
我捕捉到这条弹幕，根据她的专业推荐了一些适合的蓝海行业。
【太牛了！还是楼上脑子转得快啊！】
【未光宝宝，你可以做我们的人脉吗？】
我笑着举杯：「我的荣幸。」
-22-
钟灵番外：世界上最好的人是学姐。
我在工位上吃泡面的时候，学姐让我别吃了。
她带我出去吃饭，也不是什么很贵的餐厅，就是一家开了很久的家常菜馆。
我还记得她点了一荤一素，是最贵的西兰花炒虾仁和鲍鱼红烧肉。
她又让我点一荤一素，我点了最便宜的红烧豆腐和辣椒炒肉。
我们坐在一起吃饭，她看我不好意思夹菜，一直给我夹。
她说女孩子应该多吃肉，还问我是不是工资不够用。
我窘迫地解释。
实习期工资 5000，还有 1000 餐补，很够花了。
只是爸妈要我上交 4000，所以月底了我就只能吃泡面。
学姐了然，没说什么，继续吃饭。
我又补充说，其实我也不想给，可我不给，他们就骂我自私自利，白养我了。
学姐说，对你这样的女孩子来说，自私反而是夸奖。
我一愣，学姐继续说。
自私说明他们占不到你的便宜。
任性说明你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狂妄说明你心气高，足够自信，不容易被他们打压和 pua。
我挠了挠腮帮子，说，我听过的夸奖都是听话懂事，乖巧文静。
学姐「嗯」了一声。
让给钱就给钱，不管自己够不够用。
挨骂从不还嘴，只会觉得自己有错。
可不就是听话懂事，乖巧文静么。
我边吃饭边头脑风暴。
吃完我就说，学姐，我以后不上交工资了。
学姐点头，说, 现在这个年代，赚不到钱, 不是窝囊废，但辛苦赚来的钱自己都守不住, 别人要多少给多少, 才是窝囊废。
-23-
世界上最漂亮的人是学姐。
转正后, 学姐把我调到她手底下。
每次她路过我的工位，我都会偷瞄她。
她穿的衣服从来不重样，大多是剪裁得体的定制西装，头发盘起来，带着金丝边框的眼镜, 年轻俊美。
感觉学姐全身就是一件艺术品, 我却不能私藏。
有天她穿了件藕荷色真丝衬衫配齐膝伞裙，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我去汇报工作的时候，她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远眺。
我看见她清晰的腹肌线条，漂亮得我腿软。
脑子里不由自主为她鞠躬臣服，环住她精瘦的腰身，隔着微透的衬衫亲吻她的肚脐。
「你在听我说话吗？」
我脱口而出：「我完蛋了。」
学姐失笑, 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问我她有那么吓人吗？
我落荒而逃，回到工位上第 N 次回忆初见学姐的时候。
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是学姐。
那时候我才大一, 对学校完全不熟悉，下了晚自习一个人回寝室, 被混进学校的工人尾随了。
那人一步步靠近我, 在我绝望的时候，学姐从天而降。
其实我也忘了她从哪里出来的。
我就记得学姐拳拳到肉、虎虎生风，揍得坏人连连求饶。
-24-
她扭送坏人的时候，我亦步亦趋跟着她，夸她厉害。
她笑着说，这个国家拳击能打败她的人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学姐, 学姐，你真了不得。
后来, 我成了系花, 好多男生追我。
程浩然是最高调的一个。
我总是忍不住用学姐跟他比较。
肌肉线条没学姐流畅漂亮。
长得还行, 但是会抽烟，笑的时候牙有点黄。
不像学姐, 每颗牙齿都是完美的, 她一笑我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散发着凉凉的薄荷香。
所以我拒绝了程浩然八次表白。
那时候我想, 如果我没找到比学姐更好的男人，恐怕我这辈子是不会谈恋爱了。
谁知道后来程浩然和学姐结婚了。
我气死了。
毕业之后，我努力进了学姐的公司实习。
我觉得学姐对我是有点特殊关照的。
她亲自培养我、提拔我, 她还说, 等我再沉淀两年，就让我当总经理。
现在的总经理是程浩然的心腹，学姐总是有点看不惯他。
我觉得这也是学姐不爱程浩然的证据之一。
程浩然出事后, 学姐一心扑在工作上。
她真的眼里只有工作。
我转念一想，只有工作也好。
要是什么时候眼里多了哪个男人ƭū₂，我又要气死了。
后来程浩然醒了，要跟学姐抢公司。
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
股东大会上, 我给学姐使眼神，你看我怎么弄死他。
学姐问我考虑好了吗。
我当然不后悔。
学姐手指的方向，就是我的战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