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旱之年,我以人皇之血召得雨神降雨。
可雨神施法到一半,有位女仙从天而降,一脸怒容道:「松邱,你根本就不爱我。我都生气了,你还不来哄我,就知道降雨!那你以后跟这些人过去吧,别来找我了!」
说完她便负气而走。
雨神为了情爱,竟弃一族百姓不顾,扬长而去。
于是我下令捣毁人间所有庙宇,折去所有香火。
一夜之间,我们不再信神,不再上贡。
当信仰渐渐消失,神力开始崩塌后。
神仙们终于慌了。
-1-
这是人间大旱的第二年,农田颗粒无收,饥民遍野。
无奈之下,我以人皇之血于祭台上召唤雨神,请求降雨。
当我的血将那祭文图案填满后,天上突然轰隆一声,一道闪着金光的威压降临在所有人头上,令人不敢直视。
随后,空灵的神音响起:「是何人在召唤本雨神?」
闻言,我惊喜地抬头,果然看见一位脚踏祥云,高雅非凡的男子,持神器立于云端。
我赶紧率人间百姓跪地迎接:「恭迎雨神,吾乃人族之皇东黛,恳请雨神降雨,救我人族百姓。」
雨神话不多说,长袖一挥,天上便突然雷声轰动,倾盆大雨瞬间落入人间,浸透在每一寸饥渴的土地上。
黑压压的百姓无不惊喜若狂,「下雨了……」
「终于下雨了!」
我正要拜谢雨神,却有一道威压突然从天而降。
有位女仙突然出现了。
她一脸怒容道:「松邱,你根本就不爱我。我都生气了,你还不来哄我,就会降雨!那你以后跟这些人过去吧,别来找我了!」
说完她便负气而走。
松邱慌忙断了施法,拉住那位女仙:「姬清,你听我解释,我和从融仙子当真没什么,你误会我们了。」
「哼!现在解释,晚了。你我从此,便恩断义绝吧!」
那女仙一把甩开他的手腾云而去,不再理会他。
松邱慌忙要追,却被我以祭文留住:「雨神大人,您的雨还未降完。」
可松邱却抬手将我的祭文打碎,高傲地说道:「区区人类,怎可跟本神的心上人相比。待本神求得姬清原谅,再来管你们人间的事。」
就这样,我和人间的百姓,被我们所信仰,供养的神给抛弃了。
回过神来的百姓们无不哭号,状若疯癫。
他们不仅仅是哭自己,更哭那些因大旱而死的亲人,也哭我们一日不落地拜神,却最终被神抛弃。
看见我的百姓如此伤情,我心中充满了愤怒!
这些神族之人,享受人间香火,靠人族的愿力强大自我,才能腾云驾雾,享长生仙途。
可他们强大之后,却将我们这些壮养他们的人类弃之如敝屣,丝毫不庇护我们。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再需要神了!
-2-
回宫之后,我下旨捣毁人间所有庙宇,折断所有香火,勒令所有百姓都不许再信神拜神。
如有违令者,诛九族。
而那些被神伤透心的百姓们,根本不需酷刑威逼,便满腔怨气地砸了所有神像,从此不愿再信神。
自古神族都要靠人间的信仰之力加持,才能增强修为,修得永生。
一旦信仰消散,便意味着神力崩塌。
当所有神族无法再从人间获取愿力,我看他们,究竟还能如何高高在上!
当人族不信神的第一天,神族不曾发觉。
不信神佛的第一月,对神族也只是隔靴搔痒,并未动其筋骨。
可当人族不信神的第一年,信仰之力飞速消逝,神力也终于倒塌了冰山一角。
天上的神仙们终于坐不住了,派了使者下凡与我和谈。
他绑了雨神前来请罪,并保证从今往后所有的神族都将尽职守护人间,不再擅离职守。
可对于他们这敷衍的诚意,我却嗤之以鼻。
使者道:「自盘古开天辟地时起,人神两族便守望交好。如今因雨神一神之过,陛下便命人砸毁所有庙宇神像,勒令人间不许再信神,是否有些太过偏激?要知道,若神族当真消亡,人族又将如何面对虎视眈眈的妖魔?」
「那便不劳上神操心了。」
使者又问:「陛下当真一意孤行,为了区区小事与神族对抗?神族之怒,陛下可能承受得起?」
区区小事?
闻言我彻底怒了。
我赤红着双眼对使者步步紧逼:
「临平三年,地仙看守之地突发大地动,致使西北百姓伤亡无数。
临平九年,亭德雪灾,暴雪飞了四个月,百姓苦不堪言,我祖父以命祭天,请求雪女显灵,救亭德百姓脱离苦海,神族却无人应答。
清安三年,魔皇入侵人间,屠戮百姓,我父皇亲上仙山,爬遍九千阶石台,请求战神收复妖邪,却无人理会。最终还是我父皇以天子之驱跳火祭剑,才铸就神兵斩杀妖魔!
这一桩桩,一件件,对我人间百姓来说,皆是生死大事,怎么到了你口里,就成了区区小事?」
我字字泣血,将那仙史说得面红耳赤:
「如今由我继位,原本该有的降雨却迟迟不到,我以血为召,求得雨神降水,却又被他以情爱为由,抛下一族百姓。此等行径,草菅人命,罪大恶极,神界不仅不还我人族公道,还企图大事化了,当真以为我人族可欺吗?」
仙史被我说得哑口无言,松邱却不服气:「你只知你人间灾难,可又曾了解过那些神仙当时处在何种情境?
临平三年,地仙为救心爱之心,剥了自身仙骨,这才无力阻止大地动。
临平九年,雪女为情所伤,与情郎决裂,跳入九幽黄泉以度情伤,根本不知道暴雪的事。
还有清安三年,魔皇之所以攻打人间,是因为战神为了天下苍生而封印了与他相恋的魔女,魔皇这才想屠尽天下人为魔女报仇,而战神也因爱人被自己亲手封印,黯然闭关,这才没能诛杀妖邪。
如今我也是为哄心爱之人,这才耽误了给你人族降雨。你们人族是失去了生命没错,可我们神仙也失去了爱情啊!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我们呢!难道我们就不配去爱吗!」
什么?
听见松邱这强词夺理的话,我简直气笑了。
我想过很多种神族擅离职守的原因,却万万没想到是这一种。
我们人族之所以求神拜神,甘愿献出信仰之力,无非是希望能求得神族庇佑,保我人间平安。
可这些可恶的神族,在享受了人间香火之后,竟不履行指责,致使人间满目疮痍。
还在这里大放厥词,当真是德不配位,厚颜无耻!
我愤怒地对仙使说道:「我们信仰神族,本就是为了寻求庇护,可若你们连尽忠职守都做不到,咱们人神两族,便就此决裂。我倒要看看,没了人间的信仰之力,你们这些神,还拿什么去谈情说爱!」
至此,两族和谈失败。
人族与神族,正式宣战!
-3-
宣战后的第一天,神族便开启了对人族的制裁。
西北大旱,南边暴雨,近海之地水乱横行,瘟疫横生,人间顿时一片狼藉。
看到这一切,我心急如焚。
可我们能就此向神族妥协认输吗?
自然不能。
一旦我们妥协,重新拜神,那么人将永远活在神的阴影之下,随时会被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族当成可随意丢弃的敝屣。
那么下一次大灾到来之时,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像雪女,像战神,像雨神这种随意抛弃人族的神仙。
所以这一次,我要带领人族上下,与这些神族对抗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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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扛住了神族的第一波攻击后,百姓虽然被打压,被戏弄,却心中备感鼓舞,一时民间士气大振。
神族见状,自ẗŭ̀⁷然不会袖手旁观。
毕竟神力一日一日地溃散,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于是他们竟无耻地以我人族撕毁人神盟约为由,率天兵天将攻打人间,想对人界无辜的百姓下手!
而他们攻打人间的第一站,便是王宫。
雨神一身铠甲地立于我身前,命人将我带于城楼之上。
当着全城百姓的面,他轻蔑地说道:「区区人类,不过蝼蚁,竟敢与神族较量,真是不自量力。我劝你们重新筑起庙宇,参拜神佛,神族还能放过你们这些微小人类的性命,如若不然,我便先以你们人族之王祭天,看谁还敢不服!」
说完,雨神便伸手掐上了我的脖子,逼我的子民们妥协。
城下百姓气得高声大骂:「放开我们陛下!你们这些可恶的神族!」
「若无我们百姓供养,哪轮得着你们神族如此威风!」
「敢害我们陛下,大家伙跟他们拼了!」
「对,跟他们拼了!」
民情激愤,纷纷奋起反抗。
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又怎能与这些训练有素的天兵天将抗衡?
眼看百姓要死于神兵之下,这时,东方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看到那纯正耀眼的金光,我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新神既出,天下即将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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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金光耀眼,令人无法直视,把那些天兵天将的威压都通通盖了过去,就连雨神在她面前,也使不出半分术法。
雨神大惊:「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天兵天将,赶紧,赶紧将这些刁民和这人族之皇就地正法!」
天兵天将听令,瞬间举起那屠刀,对着我们的头颅便要砍下。
千钧一发之际,那金光飞射而来,凝成实体,化为一把巨斧,向那群天兵天将横扫而去,将他们的头颅一一斩落。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清冷如玉的女声:「谁敢动人间,便是与本座为敌。」
雨神又怕又怒:「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把金色巨斧在砍完神后迅速收缩了回去,化为一个身披黄金战甲的高雅女子。
那女子满面坚毅地说道:「吾乃战神——鞠风。」
闻言,松邱吓得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道:「不可能……这不可能。神族分明只有一位战神索蒙,你怎么可能是战神呢?」
松邱之所以会是这副模样,是因为神族每一个岗位都独一无二,乃受人间愿力所凝成。
人间想求姻缘,便以心底的信仰与愿力催生了爱神月老。
人间想求和平,就催生了战神索蒙。
同样,人间若想求雨,才催生了雨神松邱。
每一种信仰凝结而成的神明,在诞生之前,便被赋予了自己的职责。
他们各司其职,守护着人间的安宁与祥和。
从前的天界之主王母娘娘,曾颁布仙规条例,禁止神仙动情,为的,就是怕神仙陷入情爱而为祸人间。
只可惜,那位尽职尽责的王母娘娘竟被一些耽于情爱的神仙联手推翻斩杀。
从此,天庭再无规矩,神界大乱,神仙们都以个人私欲为重,轻人间,轻责任,才造成了今日人神决裂的局面。
此时,雨神怔怔地看着鞠风,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缓缓走上前去,像方才他捏住我脖颈一般,捏住了他的,并好心替他解惑:
「鞠风,本乃我人族大将,武艺高强,胸怀天下。得知神族卑劣后,她自愿献出身躯,以火燎身,受大焚之苦将自己焚烧成灰。我以她的骨灰捏成神像,命全国百姓叩拜焚香,以信仰之力加持,助她成神。如今,她便是这天下——新的战神。」
听见此话,松邱目眦欲裂:「什么!你……你身而为人,竟敢私自造神!」
「我便造了,你又待如何?尔等享我人间香火,却不尽职责,早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从那日我与仙使撕毁盟约之日起,我便于人间造新神,为的就是取代尔等!」
「可造神乃违逆天道之举,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呵。」
我冷笑一声:「诸神德不配位,这世间哪里还有天道?若真有天道,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神,便早该受雷击之刑,灰飞烟灭!」
说完我冲天大喊一声:「雨神何在!」
随即,一位身披蓝光的神骤然飘至我身前:「雨神苍滨在此,但凭陛下吩咐。」
我道:「人间久不降雨,大旱已久。如今又逢人神大战,便由你为人间施一场雨,为我人间鼓舞士气。」
「苍滨得令。」
霎时间,风起云涌,雷声轰动,硕大的雨滴从天而降,落在每一位百姓干涸的脸上,以及每一寸饥渴依旧的土地上。
从此新神降临,人间迎来生机。
至于旧神,杀光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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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自己的地位被完全取代,松邱怒急攻心,一口鲜血喷涌便昏了过去。
我嗤笑一声,堂堂雨神,竟然如此不堪。
他若能奋起反抗,与我们一战到底,我还敬他有两分神骨。
没想到他如此没用。
不过松邱乃是小神,不足挂齿。
神界最应该斩杀的,还是那位受人间最多香火,却为了情爱私自闭关,令我族百姓蒙难,差点一族全灭的战神索蒙!
那一年魔族入侵,百姓死伤无数,到处是我族百姓的尸首。
无奈之下,父皇传位于我,独自前往仙山,求战神索蒙出山诛杀妖邪。
可当我父皇以人肉之躯爬尽九千阶石台后,却被不得已封印了挚爱之魔的战神迁怒,连见都没见我父皇,便一袖将他拂下台阶,令我父皇身受断腿碎骨之痛。
后Ŧů⁼来父皇回到王城,为护族人,不得不跳炉殉剑,以他天子之躯铸就诛魔剑,才将魔皇斩杀,救下了人族百姓。
可自那之后,人间元气大伤,满目疮痍。
那一年,我继位时,不过九岁稚龄。
我亲眼见过魔皇屠戮人间,也亲眼见到父皇以身殉剑。
小小的我心里愤怒恐惧,屈辱不甘,却不得不忍耐。
甚至为了Ţū́₁人间和平,还要亲上战神所在的仙山赔罪,请求他不要因为父皇的冒失记恨人族。
我永远记得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爬上台阶,又是如何地被战神嗤之以鼻。
从那时起,我便发誓,一定要让这些受人族香火却无视Ţŭₘ人族的神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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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神的助阵下,虽然我们在与诸神对战中未取得上风,但也未曾落于下风。
人神第一战,我们打了个平手,双方暂时休战,各回领地,以待来日。
可我们心中都心知肚明,如今打个平手,却不代表以后也依旧能打个平手。
那些旧神已经无人供奉,无法再从人间获取愿望之力滋养神体,而我所造的新神却是日日受百姓焚香参拜,神力稳步增强。
又加上现在的人神大战是人心所向,所以百姓心里凝结信仰的速度,甚至比我想象中更快!
假以时日,老神的神体会渐渐衰弱,神力也会逐渐崩塌。
而他们之衰败,却是新神之强大,等时间长了,我们自然能取得胜利,屠尽那些旧神。
于是,天庭又立即派仙使下凡,再次请求与我和谈。
而这一次,他们带来的诚意的确比上一次要多得多。
因为这一次,他们不仅绑来了雨神松邱,还绑来了曾经擅离职守的地仙、雪女,以及其他曾擅离职守过的神仙来向我请罪。
这次仙使的态度好多了。
「女皇陛下,我代表神族向您道歉,并将这些曾擅离职守的神仙都交与陛下处置,也算我们神族对于人界的一点补偿。从此以后,我们神族的每一位神,都将以自己的神根起誓,如若再擅离职守,便叫我们神根尽毁,被天道诛杀。还请女皇陛下能为了两族情谊,停战止戈。」
闻言,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仙使确定,所有擅离职守过的神仙都在这里了吗?」
仙使面色一僵,笑容瞬间变得勉强起来:「自然……都在这里了。」
「既然如此,那便没得谈了。鞠风,送客。」
「是,陛下。」
眼看就要被轰出王殿,仙使连忙大喊:「女皇陛下请慢。」
「怎的?仙使还有话要说?」
仙使咬了咬牙,说道:「女皇陛下,可是……意指战神索蒙?」
我嗤笑一声看着他:「仙使方才还说神都带齐了,怎么现在又突然想起还有战神索蒙呢?」
其实我知道,神族为什么宁愿冒着人神两族无法和解的风险,也不肯交出战神索蒙。
只因战神乃神界神力最强之人,若没了这个王牌,万一休战后人族反悔,我再带新神重新攻上天庭,那天庭恐怕再无还手之力。
如今他们手握战神,就算神力逐渐崩散,索蒙的神力也非一朝一夕就会消亡殆尽。
毕竟他神力之雄厚,无法估量,不是新神能随意超赶的。
不过,我既然敢提出这个要求,自是有恃无恐。
于是我打了个响指,便有人抬出了一块巨大的灵石。
上面灵力涌动,石壁内似有经脉一般,使灵气在其中急速游走。
仙使不解:「这是何物?」
「此乃聚灵石。当年鞠风以神兵斩杀魔皇之后,便将魔皇拆皮抽筋,以他之躯铸就了此石。此石有快速吸收灵力之效。神仙得了此物,能迅速调动周围灵力,将吸纳的灵力转化为神力。我所造的新神也是因此物,才能这么快地现世。」
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仙使一眼:
「若无此石,你们有索蒙坐镇,我们的确不能一举攻上天庭,神族便能求得喘息之机。可现在我们有这聚灵石,新神的修为便会在灵力和信仰之力的双重加持下飞速猛增。相信不出一年,我们便能打下天庭,屠尽所有神仙。」
我这稳操胜券的模样,将仙使的脸色说得煞白。
良久,他终于冷静了下来:「可陛下这样做,只怕也要劳民伤财,令百姓不得安居吧。」
「所以我才同意了仙使求见,与你和谈。谁承想,你们神族竟这么没诚意。」
仙使长叹了一口气,终于妥协了:「那若我们肯交出战神,陛下又当如何?」
「好说。」
我爽快地拍板:「只要你们肯交出索蒙,我便以血立誓,从此与你们神族井水不犯河水,如有违誓,我愿受天道刑罚,灰飞烟灭。」
毕竟再继续大战下去,的确会如他所说,要劳民伤财,百姓不得安居。
这些年,人间动荡不已,再也禁不住任何变故了,这也是我愿意与神族和解的原因。
不过平等的和解,神族不会再高人族一等。
而我们又有新神守护,天下太平指日可待。
反正没了索蒙,神族也只是无牙老虎,不足为惧,我犯不着非跟他们打个你死我活。
最终仙使答应,三日后,会如约将索蒙送往人间,与人族正式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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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仙使将索蒙以捆神锁锁住带入王殿,并与我歃血为盟,签订了和平之约。
从此人族与神族井水不犯河水,违誓者,必受天道抹杀。
仙使走后,我扬起神兵,打算一剑刺死索蒙,以告慰父皇与百姓们的在天之灵。
可谁知,当我挥剑斩向他头颅之时,一股强烈的威压横亘在我剑下,让我的手中的剑无法触碰索蒙。
我竟然无法杀死他!
这怎么可能呢?
他明明已被捆神锁锁住,无法使用神力,又怎么能释放如此强大的威压?
而且这威压……也不像是来自于他。
这种令人恐惧,令人无法反抗的威压,更像是……天道!
对,这是天道法则对违反他规定之人的惩罚!
无论神,魔,人,都需要遵守的天道法则的规定。
若有谁要逆天而行,便会被天道出手弹压。
当初我率民众造神之时,也遭受过来自天道的威压。
但那威压远远没有今日来的这么强,所以我才能侥幸逃过一劫,顺利造神。
可是今天,这天道又怎会如此护着一个尸位素餐的神仙?
我不信邪,再次举剑砍向了索蒙的头颅,却依旧无法触碰到他。
再看索蒙的反应,也是一脸疑惑。
看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天道为何会护着他。
我放下剑,颓然地看着索蒙,心中顿生一股强烈的愤怒。
为什么……
为什么天道要如此弄人!
在我人间地动,雪灾,大旱,魔皇屠戮人间时,它从未降临人间护我人族。
如今我不过处置一个擅离职守的神仙,它便出手护着索蒙。
这简直是天道不公!
我原以为天道许我造神,便是许我推翻这些无用的神。
可为何今天,它又要护着索蒙呢!
我心情激荡,心绪难平,在众目睽睽下,再一次举起了剑向索蒙砍去。
一剑砍不死就两剑,两剑不死就三剑。我就不信,我砍不死这该死的索蒙!
我高声一呼:「众神何在!」
随着我的呼喊,新神们一ŧŭ̀₉一飘至王殿应答:「神在!」
「请诸神予我神力,共同斩下索蒙头颅!」
我话音一落,众神便立即施法,将神脉与我连为一体,一股醇厚的神力瞬间充盈了我的身体。
我以神力之躯再次挥动巨剑,向索蒙斩去,带着必杀的决心,誓死要斩下索蒙头颅。
这一次,虽然我仍未斩死索蒙,但局势却有了新的变化。
巨剑挥下去之后,我突然被天道带入了一道虚无空间。
然后,一个自称小说系统的人找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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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自称小说系统的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它说我们所在的世界,实则只存在于一本话本当中。
而在这个话本中,战神索蒙就是所谓的男主角,被索蒙封印的魔女蔺桃就是女主角。
他们就是整个世界的中心,所有的人物都要为他们的爱情故事让步。
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无法杀ťú₃掉索蒙的原因。
而在话本中,他们一个是人神两界受人敬仰的禁欲战神,一个是机灵俏皮的魔界公主,两人因神魔不容的对立身份,让他们注定要成为一对相爱相杀的情人。
故事的开始,是魔界公主蔺桃初次来到人间游历。
她单纯善良,却被垂涎她长相的恶人设计蒙骗陷害。
在即将被毁清白之时,是下凡执行任务的战神索蒙救了她。
蔺桃被索蒙的风姿吸引,对他一见倾心,便以报恩的名义跟在索蒙身边。
他逃她便追,他退她则进。
就这样,在蔺桃锲而不舍的追求下,冷面战神索蒙终于被蔺桃打动。
可就在两人逐渐倾心时,魔界发生了大动乱,蔺桃作为魔族公主自然义不容辞回到魔界,替自己的子民稳定后方。
等魔界安稳后,蔺桃归来,却意外撞见了女二翁华女神和索蒙拉扯不清。
原来索蒙和翁华曾有过一段情缘,最后却被翁华相负。
意外的是,蔺桃长得和翁华略有几分相似,索蒙也是因此才允许蔺桃一直跟在他身边。
后来,三人经历了无数的爱恨纠葛,而蔺桃也因被虐身虐心而导致了魔性大发,伤了人间一城百姓的性命。
索蒙作为受人间香火供养的战神,原本应该立即斩杀魔女,以告慰百姓亡魂。
可他却因情爱而徇私,仅仅只将魔女封印,便草草了事。
并在他封印魔女后,还黯然神伤,就此闭关,连我父皇去请他出山也迁怒于我父皇。
在故事的最后,索蒙日夜思念魔女而神力崩散,众神害怕战神就此陨落,便剥了蔺桃的魔骨,以作惩戒,致使其变成凡人。
然后索蒙以神力浇灌蔺桃根骨,令她修炼成仙,最后飞升成神,二人永享仙龄,双宿双栖。
看完这个故事,我恶心得差点一口吐了出来。
我不明白。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自小生长的山河世界,怎么会变成一本轻飘飘的话本子。
明明我的父皇母后,我的朝臣,朋友,甚至连身边的宫婢,都是那样栩栩如生,充满了血肉与情感。
我无法想象他们是怎样变成笔墨下一行行冰冷的文字。
更何况,即便这世界只是一个话本子,又怎么会让一个徇私枉法,不顾苍生的败德战神,和一个因情爱受伤便能屠戮一城百姓的魔女成为主角呢?
现在就因为他们是主角,所以即便我想报仇都无法杀死索蒙。
我气得浑身发抖,却拿这个叫小说系统的家伙没有一点办法。
但我知道,我无法杀死索蒙了。
起码现在不能。
因为他是这天道本身。
他活,天道即在。
他灭,则天道消亡。
但若想我就此放弃,也绝不可能。
我不管这世界究竟是真实或虚假的。
我只知道,有人欠了债,就必须要还!
-10-
见我心绪平和下来,不再斩杀索蒙,小说系统终于将我放回了原本的世界。
然后我连夜翻阅古籍,妄图找到打破天道法则的办法。
可惜,一切都是无用功。
天道就是天道,终究无法被人打破。
不过在我一筹莫展时,事情却意外地有了转机。
-11-
当夜,我迷迷糊糊地入了梦。
梦中突然传来一道浑厚且充满威压的声音。
那声音,竟然自称天道。
我冷笑一声道:「我已经放弃斩杀索蒙了,你为何还要入我的梦?」
可天道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大吃一惊:
「你先前所见识的天道,不过是异界入侵之道罢了。吾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天道。吾于这世间存在已久,早已成了这方天地的主人。可百年之前,却突然有一股自称小说系统的力量突然破开虚空,乘虚而入,将我压在地下,成了这个世界新的天道。」
他的声音充满了不甘:「自他继任天道后,吾曾建立起来的天道法则被它尽数破坏。从此神不像神,人间大乱。吾在地下蛰伏百年,一直在找寻一个能推翻此天道的人。这个人,就是你。」
闻言,我有些颓然:「可我连索蒙都无法杀死,又怎能替你推翻这天道?」
「吾有办法,你且附耳来听。」
……
听完天道的话,我眼前一亮,猛然睁开了双眼。
我醒了。
既然醒了,便是替天行道,斩杀异类的时候了!
-12-
我借天道之力,直接撕裂了它所说的虚空隧道,去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楼高得像天一样,所有人都穿着奇装异服,打扮怪异。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方形的,亮着光的铁块不知在看些,说些什么。
我差点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里迷失了自我。
不过无论到哪里,只要有钱就好办事。
我将随身携带的羊脂玉当了,立马就有好心人替我找到了我说的那本名为《冷面战神你别逃》的话本子的作者。
当晚,我便飘至那位名叫柳颜的作者面前,将她吓了一大跳。
「啊……有鬼啊!」
我嫌弃地打断她:「别号了!我不是鬼。」
「那你是?」
「我是人族之皇,东黛。」
柳颜有些奇怪:「你这称呼,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呢?」
「呵,我便是你笔下《冷面战神你别逃》中的人族女皇东黛。我需要你改写这个话本的结局。」
了解完来龙去脉后,柳颜瞬间不怕我了,不仅不怕,还有些新奇。
「没想到我写的小说居然成真了!」
她兴奋地说道。
「不过,我不能替你改写结局。」
「为何?」
「照你说的去改,最后索蒙和蔺桃最后都死在女皇剑下,那也太烂尾了,最后肯定会被读者骂的。而且你不懂,小说就要这样写才够味。」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所以,你为了成全一个战神和魔女的狗屁爱情,就要用我们人族的性命去填?」
「哎呀!苍生祭天,爱情无边嘛!只有这样写出来的 CP 才好磕。 CP 好磕才会有流量,才会大火。反正就是一本小说而已,你那么在意干吗?我又没把你写死,你就知足吧。」
听见这位作者的话,我觉得荒唐至极。
是啊,在她眼里,这不过是一本不需要带脑子去写的狗血爱情话本。
可对于我,以及人族的百姓来说,这却是攸关性命的生死大事。
那么多百姓因此而亡,那么多家庭就此离散,她轻飘飘地写出来的每一个字,对于人族百姓来说,都是一页血淋淋的事实。
见她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我彻底放弃了劝服她的计划。
像这种人,说是说不通的。
只有让她自己亲身经历一番,她才会知道,这一切,究竟有多么的可怖。
于是我撕开虚空,在柳颜的惊声尖叫下,将她带回了我们的世界。
我要让她站在天下百姓的立场上去看,去听,去感受。
等她亲身经历了这一切,我就不信她还能磕得起她所谓的 CP 。
-13-
我借用天道之力,先将柳颜带回了临平三年。
那一年,西北大地动,发生之时地动山摇,无数房屋倒塌,人们窜逃不及,全被压在房梁土砖之下,整座城瞬间陷在灰雾蒙蒙的色调当中,百姓死伤无数。
而手无缚鸡之力的柳颜,连跑都跑不过别人,直接被倒塌的房屋压了个正着。
一把铁锹从墙边倒下向她砸去,当即将她的脸削去了半边。
她痛得撕心裂肺,血泪横流:「啊……啊……啊……啊……我的脸!」
「救……救命,东黛,你救救我。」
我走至她身前,冷眼说道:「痛吗?当初我的子民也是这么痛苦的向地仙求救,可地仙在你的笔下,却为了救一个女人,就剥了自身仙骨,导致没有法力救援百姓,让我的子民死伤无数。」
柳颜仍不服气:「可地仙也是为了心爱之人才剥了自身仙骨,他有什么错?」
「呵呵, 那你说,地仙的仙骨从何而来?他的仙骨,是受万民香火,受万民叩拜的信仰之力,才催生出来的。即便他想救爱人,也该也偿还了万民恩情后,才有资格剥自己的仙骨。」
如果这些神当真将情爱放在第一位,不想守护天下苍生了,他们大可以将神根毁去,将从万民那里获取的信仰愿力一一归还天下,那么自然会有新神诞生。
可那些无耻的神,既贪婪万民的信仰之力,又不肯守护万民。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柳颜不服,没关系。
在她被房屋压得渐渐断气后,我又将她的灵体带去了临平九年。
那一年暴Ṱṻ⁴雪乱飞,大地跟河流被迅速冰封,农物被雪压得抬不起头,尽数死在地里,还有那些靠渔业为生的渔民,连鱼的尸体都没捞着。
那一年饿殍满地,惨不忍睹。
柳颜被投身暴雪之中,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很快就被冻成了一座冰雕,直到身体渐渐冰冷,没了呼吸。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人族百姓最惨的,还是魔皇入侵的那一年。
魔皇为了给爱女报仇,不仅屠戮人间百姓,更以折磨百姓为乐。
男人通通虐待致死,女人更惨,不仅要被抓进魔营供魔兵取乐享用,等被玩腻之后,也与男人一般下场。
我将柳颜投于城中,她很快便被残忍的魔兵俘了回去。
当她目睹周围女人被魔兵残忍玩弄糟蹋之时,她脸上终于露出了害怕的神情。
她颤颤巍巍地向我求救:「东黛,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是我不该……不该为了写爱情而忽略了百姓。你救救我,不……不要这么对我。」
由于她的神神道道,很快引起了魔兵的注意。
一个面容丑陋的魔兵将她拖入人群中央,剩余的魔兵便一哄而上地去剥她的衣服。
瞬间,无数双肮脏的大手伸向了她。
当她自己感同身受时,柳颜才真正明白了她不负责任的笔下,究ƭũ²竟酿生过多少惨绝人寰的悲剧。
「啊……啊……啊……救命!东黛救我!你要我改什么我都改!我都改!啊……」
目的达成,我赶紧将柳颜的灵体从虚拟的魔兵中救了出来。
这一次,我终于能跟她好好沟通了。
把她送回自己的世界时,我凝重地对柳颜说道:「你笔下的世界,已不仅仅只是几行冰冷的文字,更是一个有血有肉,真实的世界。当灾难来临时,我们会痛。祸临己身时,我们会哭。若我们不得不经历这所有的苦难,至少,你要给我们一个公平的结局。
坏人就该伏法,擅离职守就要受罚。一切都该由天道法则约束,而不是为了情爱而强行令清醒之人捂住耳朵,蒙住眼睛,束缚手脚。当你处于高位,书写每一个人的命运时,你当然可以随心所欲。可如今,你在人族见过苍生之苦难,你也经历过苍生之绝望。我希望,你能给他们一个交代。」
言尽于此,我回了人族。
当我立于王殿之上的那一刻时,我突然感觉天色忽暗了一瞬,又瞬间重回光明。
而一直束缚着我的某种无形的力量,也随之消散了。
我心有所感,应是真正的天道回来了。
我立即让人把索蒙提了过来。
这一次当我剑起剑落时,我很顺利地砍下了他的头颅。
接着我又派鞠风去将被封印的魔女提了过来,我继续提剑,也砍下了她的头颅。
当这两颗头颅被挂于城墙之上时,我终于,替父皇和无辜惨死的子民报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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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新神取代了旧神,受万民香火,守护苍生。
而我在百年之后,也在子民的供奉之下,飞升成神。
由于我在世的功绩,被众神推举为天界之主,王母。
成为王母后,我颁布的第一条天规便是,神仙不得擅离职守,因私废公,违者将受雷击之刑,剥去仙骨,贬下凡间。
由此,神仙各司其职,人间永享太平。
而我曾与万民造神,推翻旧神的那一战,被后世称为——灭神之战。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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