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吃瓜手册

我是太子的下堂妻,被废了太子妃之位后,我大病一场,失去了听觉和说话的能力。
其实都是我装的。
我不想跟别人交流,于是假装万念俱灰,没想到成了聋哑人之后,太子和娘娘们却把我当垃圾桶倾诉衷肠。
知道了那么多秘密之后,我不得不更进一步——装死。

-1-
我是太子的下堂妻,也是整个皇宫知道最多秘密的人。
三年前,我爹尤丞相倒台,连累我也被废了太子妃之位,由原本的许侧妃上位。
我伤心至极,大病一场,同时失去了听觉和说话的能力。
结发之妻突然变成了聋哑人,太子对我颇有怜惜,允我独自住在东宫最偏僻的倚竹园,不让别人打扰我。
但没人知道,其实这都是我装的。
我从小就不爱跟别人交流,恨不得这辈子都不出门。
但当了太子妃以后,我从早到晚都要跟人交际,每一天都是煎熬。
好不容易被废了,我以为这下总算没人理我了,却突然又冒出来一堆人虚情假意地慰问我,把我烦得够呛。
我干脆装成聋哑人。
那些想从我身上找优越感的人假惺惺地对我讲了一大堆话,讲到口干舌燥。
我:阿巴阿巴阿巴。
重复几次后,我的世界终于清静了。
但我没想到,我高兴得太早了。
那些小虾米倒是不来找我了,但开始找我的一个比一个重量级。
最先来拜访我的是曾经的许侧妃,如今的太子妃。
当我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她跟我就一直不对付。
我病还没好,她就来嘲笑我了。
「尤听雪,你也有今天啊?从前你可是冷若冰霜,对谁都傲得很,没想到竟然双耳失聪,口不能言。」
「真可怜,我要是你,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还不如把自己吊死算了!」
她对着我趾高气扬地一通输出,就差把「小人得志」四个字刻脸上了。
我却只是捧着冒热气的药碗慢吞吞地喝,表情呆滞,完美装出听不见的样子。
「算了,我跟一个聋子计较什么?不过你那时候这么讨人厌也不奇怪,这太子妃简直就不是人能当的!」
嘲讽了半天,她又觉得没意思,挑挑拣拣选了张软凳坐下来,竟然开始对我抱怨起东宫的事情。
「真是想不通,陛下那么英明神武的一个人,他的儿子却这么废物!不就是射个箭,陛下百发百中,太子却次次脱靶,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我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
好你个许凝,私下竟然是这么蛐蛐太子的!
跟我争宠时把太子夸上天,背地里却因为太子没射中靶给她丢脸,气得一夜没睡,心里狂骂三百遍废物。
我低头喝一口药,忍笑继续听她骂骂咧咧吐槽太子。
却因为她的下一句话,猛地呛了一大口,用力咳嗽起来。

-2-
「为什么我嫁的是太子,而不是陛下呢?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娶……你怎么了?」
她脸上的哀怨还未收起,立即警觉地看向我,眼中已经流露出杀意。
第一次装聋子没经验,我知道自己的不小心已经令她产生怀疑了,如果不糊弄过去,她肯定会弄死我。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脑子疯狂转动想办法解释。
恰好此时瞥见窗棂上爬着一只小虫子,在起身的瞬间,我眼疾手快地捏住那只小虫子扔进碗中。
许凝向我走了一步,我慢半拍地抬头看她,指着碗,露出惊慌的表情。
「啊啊啊。」
许凝随意一瞥,看见只是一只小虫子,先是松了口气,继而露出轻蔑的表情:「不过是一只虫子,看把你给吓得,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小了。」
她不再疑惑,但被我打断了情绪,也没有再说下去的兴致,吩咐完下人帮我换一碗新的药便离开了。
她走后,我端着一碗新药,心脏仍狂跳不止。
许凝竟然喜欢皇帝?
许凝你真是饿了。
但是仔细想想,怪不得许凝明明家世出众,却在太子已有正妻后仍要执意嫁给太子。
若是这一切都是为了接近陛下,那就说得通了。
太子殿下今年二十,陛下也不过三十六,据说十年前许国公的幼女出门路遇劫匪,正是还未登基的陛下顺路将人救出。
猛然听到一个大瓜,刺激得我一个晚上没睡好。
一向社恐的我,生平第一次有了想要跟别人交流分享的念头。
我真恨自己不是真的聋子,又恨许凝不是哑巴。
她嘴是漏勺吗?
这么刺激的一件事,怎么就被她秃噜出来了呢,她当我九族是批发的吗?
但是多想无益,我只能闭门刻苦磨炼演技。
等太子来看我时,我已经能做到就算他死在我面前也面不改色了。

-3-
太子没有问我过得好不好,因为问了我也听不见。
听说我最近在抄经书静心,他带了几本佛经给我。
在试探过我,发现我真的听不见之后,他坐到主位上,仰起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听雪,孤真的好累啊!」
你是太子,你累个屁啊!
我低头专心磨墨。
「父皇他,怎么能看上他的儿媳妇呢!」
我嘞个惊天大瓜啊!
我差点把手下的墨条掰断。
冷静,尤听雪,前些天你不是都从许凝那听说了吗,顶多他们双向奔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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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冷静就要被太子看出来了,现在可找不出第二只虫子给我惊吓了。
等等,儿媳妇?
前段时间,皇帝的儿媳妇好像还不是许凝……
而是我!
坏了,皇帝是冲我来的!
我脑中惊涛骇浪,手下却稳如老狗,一边疯狂回忆和皇帝仅有几次的见面,一边平静地磨着墨。
不可能啊,完全没看出皇帝对我有意思,他妹妹宁远长公主都比他更关注我。
「父皇可真是心机深沉啊,借着岳父获罪,废了你的太子妃之位,想让你改头换面进宫侍奉他,还好听雪你病得天下皆知,父皇才打消了心思,不然孤真的要失去你了!」
说到这里,太子竟然哽咽起来。
我麻木地翻出佛经开始抄写,在心里狂骂。
废物,真是废物!连前妻都护不住,要你何用!
许凝也不用一天到晚找我哭诉皇帝只把她当儿媳看,这福气直接给她好了!
太子哭得令人心烦,我正想找个借口打发走他,却又听见他哭着说:「可惜,父皇可以肆无忌惮,但孤心慕许贵妃却不能说!」
麻了,真的麻了。
你爹看上儿媳妇,你觊觎小妈,你们李家能不能学点好的?
许贵妃,那不是许凝的姑姑吗,合着你还搞替身,这么叛逆啊?
我停笔喝了口水,连自己死后葬哪都想好了。
太子发泄了一通,终于表现出要离开的意思。
我心中狂喜,恭恭敬敬地送走太子,但走到门口,太子忽然转身,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我。
「听雪,你是真的什么也听不到了吗?」

-4-
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但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敢说我听到了啊。
我朝太子露出疑惑而茫然的目光,不安地站在原地,轻轻一扯他的衣袖。
太子摸了摸我的脸笑道:「孤也希望爱妃是真的听不见,不然知道这么多秘密,孤只能忍痛杀了爱妃了。」
我真是日了狗了。
是我自己想知道这么多秘密的吗?堂堂太子竟然欺负聋哑人,真不要脸!
我在心里已经把太子杀了一千次了,表情却丝毫未变。
太子走回房间,拿起我刚才抄写的佛经。
我心里咯噔一下。
「都说通过字迹可以看出一个人书写时的心情,若是爱妃的耳聋是装的,想必落笔时一定心绪不宁。」
我眼睁睁看着太子把每一页都仔仔细细地看过,然后露出不知是失望还是释然的表情。
「爱妃的心绪……未免也太平静了,连孤在一旁时,字迹也与往常一般无二。」
因为你拿的是我往常抄的那一本,啥比!
许凝说的没错,太子确实是挺废物的,连我刚才把两本书换了位置都没发现。
太子信了我是真聋,这次终于走了。
我随手拿起刚才抄的佛经,发现我写得龙飞凤舞,错字连篇,甚至还把某一页戳了个洞。
原文的「若有色,若无色」,我写成了「爹好色,儿好色。」
再翻一页,「如来说第一波罗蜜」,我写了满页的「好想吃菠萝蜜」。
好险,差点就死了。
这本经书一定要烧掉!

-5-
经过三个月太子和许凝的轮番摧残,我把自己逼得学会了手语!
这一日,东宫来了位长相俊雅的公子。
公子姓宁,名作观,是宁远长公主和永安侯的独子,太子的表弟。
据说因为公主正在为他挑选世子夫人,招了满府的莺莺燕燕,他嫌吵,躲到太子这里散心,就住在我隔壁的拂花轩。
第一次见到这位邻居时,我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天底下竟有这么巧的事。
因为这位宁世子是盲人。
我们俩光站一块儿,就凑齐了聋哑瞎。
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质问,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理论上来说,他看不见我的手语,我听不见他的声音。
那我对他来说和空气有什么区别!
宁作观虽瞎,却身残志坚,拒绝了侍女的扶持和拐杖的帮助,坚持要自己熟悉道路。
光是走到拂花轩的几步路,他就摔了十七次。
摔得膝盖黢黑,两条腿都肿了。
我原本由己推人,怀疑他也是装的。
但看到这一幕,于心不忍,默默地把这个念头丢出脑海,走过去扶起他。
宁作观一双黑沉的眼睛空茫茫地望着前方,纤长眼睫颤动几下,看得人心痒痒的。
他温柔而坚决地婉拒我:「不必,请让在下自己走。」
我是聋子,我听不见。
我拽着他的胳膊,健步如飞,硬生生把人拖进了拂花轩,然后用手语表示「不用谢」。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见他的嘴角抽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没那么温柔了。
宁作观迟疑地问:「这位……姑娘是?」
「……」
我叉着腰站在他面前,一语不发。
仿佛安静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宁作观问:「是我聋了吗?」
我快要把自己大腿掐出血了才忍住笑。
得不到回应,宁作观低下头,失落地说:「既然姑娘不愿意和在下说话,那便罢了,在下宁作观,想必往后还有与姑娘再遇的机会。」
我望着他跌跌撞撞的身影逐渐消失,陷入沉思。
这个宁作观,到底是不是装的呢?
据我这几个月的吃瓜经验,我总感觉他身上有个大瓜。

-6-
为了证明他到底是不是装瞎,我特意捉了一只白毛大耗子,守在宁作观的必经之路上。
从玄德门到北苑中间有条小路途径澄湖,是宁作观走惯了的。
我躲在影壁后,在他经过时,奋力一扔,然后一瞬不离地盯着宁作观的一举一动。
鼠鼠在空中凄厉地「吱」了一声,准确地落到宁作观怀里。
如果宁作观是装瞎,那么一个视力正常的人突然看见有东西往自己飞来,第一反应肯定是躲开。
但宁作观没躲。
他脸上带着仿佛阅尽千帆后的从容,静静地立在原地,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拂过领口,淡定地抖了抖衣襟。
鼠鼠被他抖落在地,刚想跑,就被他抬脚踩住尾巴尖。
看着他浓眉一挑,带着玩味的笑容俯身拎起老鼠尾巴,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果然,下一秒他状似随意地扔掉老鼠,但那一甩手却准确地对准了我藏身的方向。
「吱!」
鼠鼠再次发出无助的呐喊,但我又不瞎,就在他抬手的下一秒我就退退退,一头栽进澄湖中。
退回去!你退得太多了!
Ťű̂²我拼命地在水中扑腾着,还是止不住地下沉,直到耳边又响起一道入水声,一只有力的手紧紧地攥住了我的手臂把我拽入怀中。
「表嫂,你没事吧……」
宁作观还没说完就闭嘴了,因为他刚抓住我,就发现站起来湖水只没过我的腰部。
我自上而下地俯视宁作观,迎着他那双罕见产生情绪波动的眼睛,嘲弄地笑了笑。
从我落水到他抓住我不过三个呼吸间,就算是没瞎的太子下来救我都不可能有这么快。
宁作观以为他是谁,花满楼吗?
面前的人突然呼吸急促,绷紧下颌线,抬起眼睫,放开我的手臂匆匆移开视线,半晌没有说话。
等下,这家伙刚刚在看什么?
我忽然觉得不妙。
低头一看,被湖水浸湿的衣裙紧贴着身躯,完完全全勾勒出曲线。
我狼狈地从湖里爬出来,觉得宁作观装瞎是有道理的。
他这双眼睛真是看了太多他不该看的了,就像我听了太多我不该听的。

-7-
宁作观的报复比我预计得更快。
就在第二天,我进门的瞬间,一道震天响的锣声差点把我送走。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脑门子嗡嗡的,抬头才看见宁作观举着铜锣,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原来嫂嫂不聋啊?」
他又用力敲了一下,我吓得一抖,脱口而出:「卧槽!」
宁作观眼里的笑意更深了:「看来也没哑。」
我一声不吭,低头摸索着什么。
宁作观从身后拎出一只小白鼠:「当当!嫂嫂是不是在找这个?」
找你妹啊!
我从角落抽出一把刀来:「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也留不得你了!」
宁作观正色道:「尤听雪,你这么急着灭口,我倒是好奇你在太子那里听到了什么。」
我有气无力地说:「我也想知道你在公主那里看到了什么。」
倒霉蛋果然会互相吸引。
我们对视一眼。
在对方脸上看到同样的苦涩。
宁作观惨然一笑:「我爹永安侯有龙阳之好,府上的侍卫、小厮和书童他一个也没放过,我亲眼看到的。」
我麻木地说:「太子看上许贵妃,太子妃暗恋皇帝,我亲耳听到的。」
「我娘宁远长公主唯爱女子,说是给我娶媳妇,其实都是给她自己挑的。哦对了,之前太子大婚时她见了你一面,从此对你念念不忘。」
我不甘示弱:「好巧哦,皇帝也垂涎我,这父亲儿子姑姑三个审美还挺一致的!」
宁远长公主,您也没放过我。
「我不是公主和侯爷的儿子,我是他们抱养的!」
「我爹不能生,我娘给我爹戴绿帽子,我和许凝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我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到后面都把自己给气笑了,死中作乐。
宁作观把鼠鼠捏得吱吱叫,戴上痛苦面具:「我后悔来这里了,不来的话顶多是长针眼,来了就要死全家。」
「所以你当时为什么要来东宫散心?」
「因为我发现永安侯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宁作观一松手,鼠鼠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我们俩痴痴地望着重获自由的白鼠看了很久。
忽然,我说:「我们逃吧?」
宁作观有点犹豫:「但是太子……」
我脸色骤变:「等等!太子来了!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太子出行开路清道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但时间紧急,现在跑也来不及了。
宁作观迅速扫过屋子全局,一咬牙,翻身滚进了床榻下。

-8-
太子来我这里通常是来诉苦的,所以每次他都让侍卫和婢女守在屋外,只留我们两个人。
我已经把握他的节奏了,这次他神情恍惚,怅然若失,我就知道又是感情上的问题。
果不其然,太子愤恨地一锤书案,无能狂怒:「为什么父亲可以,儿子却不可以!父皇他已经老了!」
听听这句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要造反呢!
我瞥了床底一眼,神思不属,就怕宁作观第一次听太子发癫,一激动就暴露了。
「许贵妃到底在装什么坚贞呢,她以为孤不知道她仍惦记着哀太子吗?一个死了十六年的男人就这么让她念念不忘吗?」
解锁新人物,哀太子。
我迅速从记忆中找出这个人,哀太子是当今圣上的嫡长兄,我爹当丞相前,曾经做过他的老师。
不过十六年前,哀太子在出猎时突然暴毙,皇位才落到当今的头上。
但不管怎么说,就算许贵妃跟哀太子和皇帝有情感纠葛,那也是上一辈的事情了,跟太子有什么关系?他应该去坐小孩那一桌。
太子喋喋不休抱怨了一通许贵妃的不识好歹后,终于放出重磅消息。
「本来孤苦心孤诣了三年,好不容易就要得手了,可突然冒出来一个表弟!」
我突然警觉。
「谁来告诉孤,许贵妃宫里为何藏有表弟的画像和他的腰带?!」
「如果许贵妃为了他能跟父皇决裂的话,那为什么我们……」
太子你疯啦?
我下意识地在心里给他补上,然后陷入沉思。
许贵妃怎么会有宁作观的腰带,我都没有呢!不是!我是说,许贵妃怎么拿到的宁作观的腰带?
难道太子去的时候,就看见宁作观的腰带挂在许贵妃的赤色鸳鸯肚兜上?
震惊的不仅是我一个人,宁作观不知受了怎样的惊吓,床榻猛然一震,太子瞬间看了过去。
孩子第一次听,还真是沉不住气啊。
我眼前一黑。
现在把宁作观弄聋也来不及了,总不能人进来是瞎的,出去就是又聋又瞎吧?以后该让人怎么看东宫啊!
还是说我和宁作观私通算了,反正皇帝也看上了我,太子头上也不差这点绿。
这样想着,我就看见太子猛然拔剑,往床边走去。
补药啊!
我上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这时忽然听到一声熟悉至极的尖细叫声,一只白鼠猛地窜了出来。
鼠!鼠——!
我热泪盈眶,装作被老鼠吓到,冲上去抓住太子的衣袖。
「原来只是一只老鼠,爱妃别怕。」
太子收了剑安慰道,也不管我听不听得见。
我惊出一身冷汗,伺候着太子又坐了会儿,终于把他送走了。
这时宁作观终于吭哧吭哧从床底爬出来,虚弱地说:「不是我的,我真是,百口莫辩啊……」

-9-
刚送走太子,就听到外面一声「皇后驾到!」
这位更是重量级!
我猛然推了宁作观一把:「别辩了,快走!」
宁作观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等看到只有皇后自己一个人进来后,我就知道,又有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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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以为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听到皇后抱怨皇帝年纪轻轻就不中用了,我还是差点没绷住。
「都说陛下一世英名,没想到三十六就不行。看起来阳煦山立,但这只是他伪装出来的,所以陛下是阳伪。」
皇后深情地说:「深宫寂寞,若不是有小齐,本宫真不知该如何挨过这漫漫长夜。听雪啊,你也是个可怜人,但也多亏了你,本宫才能注意到他。」
啊?怎么还有我的事?
往下一听,还真有我的事。
狗皇帝临幸妃嫔,也不忘搞角色扮演。
皇后演我,齐公公演太子,他本色出演,强取豪夺,夺着夺着,皇后和齐公公好上了。
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深情错付,受尽羞辱,却撞进一双只有她的眼眸中。
他,是手腕狠绝,权势滔天的掌印太监,却为了一个女人,百炼钢也成绕指柔。
那一夜,她不慎跌入他怀中,才知与自己扮了无数次假夫妻的男人竟是他。
于是,阿珍,爱上了,阿强,在一个有星星的夜晚。
善良娇弱皇后 x 隐忍忠犬太监,虐恋情深,步步为营。
我把自己脑补得潸然泪下,被皇后推了一把才反应过来。
皇后在纸上写了一行字,提醒我记得参加半月后的宫宴。
宫宴?
那到时候岂不是皇帝、皇后、许贵妃、太子、太子妃等人都在?
我都不敢想象,那天要是太子多看了一眼许贵妃,我在心里会呐喊得有多大声。
万一我不小心秃噜出一个字,在场的都别想活了。
我绞尽脑汁想办法找借口称病不去,而皇后突然眼前一亮,温柔地笑着与人打招呼:「小齐大人,这是做什么去呀?」
我抬头看见一个唇红齿白,年轻得过分的公公往宁作观的拂花轩走去。
小齐大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
皇后,您是怎么想的呢?
他是掌印,是皇城里最冰冷的一处。
听不了别人叫得这么亲切,这称呼太暧昧,您承担不了这称呼后面付出的一切。
以后喊齐公公的时候,请称「掌印大人」,好吗?
咯噔完,齐公公开口道:「参见皇后娘娘,奴才是奉陛下之命,来通知宁世子参加半月后的宫宴。」
齐公公虽然没说什么出格的话,但他看着皇后都能拉丝的眼神已经把什么都说了。
皇后捂嘴轻笑一声:「作观来东宫住了这么久,本宫都没来看过他,既然如此,本宫与你一道去吧。」
宁作观,危!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后和齐公公勾勾搭搭地进了宁作观的屋子。

-10-
一个时辰后,我望眼欲穿地扒着窗户,终于看见皇后满脸红晕,齐公公衣衫凌乱地走了出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宁作观如疯狗般冲进了我的房间,痛苦地仰天长啸:「何等淫秽之事啊!何等淫秽之事啊!何等淫秽之事啊!」
「倒也不用说三次吧?」
「因为他们就在我面前亲了三次。」
「不要用亲这个字,我听了害怕。」
宁作观沉默了一下,改口道:「好吧,那就是皇后用舌头狂甩掌印的下嘴唇,甩了三次。」
别说了,我有画面了。
我强颜欢笑,竭力安慰宁作观:「没准是你看错了呢?或者是皇后不小心的……」
宁作观一下子暴怒起来:「可能吗?那皇后娘娘扯断掌印的腰带,在他的框框上扇了五个巴掌,然后掏出玉框框,框进他的框框,框了半个时辰,最后告诉我他们正在赏玉,这都是不小心的?」
我正在努力尝试填字,但发现这个游戏实在是太危险了,我还不如跟宁作观赏玉呢。
宁作观深呼吸平静下来,质问我:「这种日子你到底是怎么过下来的?前一句夷三族,后一句诛九族,你有几个九族够杀的啊?」
我苦涩一笑:「听俺的,咱不活了。告诉俺娘,俺是孬种。」
我们对坐着思考了很久,感觉这个前路一眼就望得到头啊。
最差不过在刑场,他凌迟,我车裂。
往好处想,也可能是他宫刑,我白绫。
爹的,我这一条小贱命真的能承受这么多吗?
我忍不住哭了出来,宁作观平静地为我擦掉眼泪,但我分明看见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尤听雪,你说的对,我们还是逃吧。」
「但逃走之前,我们必须想办法挨过宫宴。」
我冲着宁作观坚定地点了点头。
如果实在逃不掉,我就给所有人下老鼠药,谁先死了谁是老鼠。

-11-
宫宴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所有人都到齐,连宁远长公主和安乐侯也在座。
当我和宁作观被侍女带到众人面前时,大家差点就被我们惨哭了。
我说不了话,也听不见皇帝说「免礼」,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跪着,就像一棵树般死死地扎根在地。
我怕我一抬头,就看见皇帝炽热的眼神。
毕竟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藏的,咳嗽,贫穷和恶心。
我要是当场吐出来该咋办啊?
宁作观虽然有人扶着,但还是在宫殿前的台阶上摔了一跤,额头上肿起一个大包。
站稳了之后,他又因为看不见东西,对着角落倒酒的侍女一个劲地行礼,把人脸吓得煞白。
我想提醒他,手刚碰到他肩膀,宁作观就一屁股坐地上了。
其实我的心里也在发抖。
我抬起头,却发现许贵妃泪眼朦胧地看着我们,不停地说:「太可怜了,这俩孩子真是太可怜了……」
我在心里松一口气,这下皇帝和太子他们应该不会怀疑我和宁作观是装的了吧?
许贵妃把我和宁作观拉到身前,怜惜地摸着我的手说:「天可怜见的,这手还在发抖呢,陛下也是的,明知道听雪病了后怕见生人,还让她参加宫宴。」
皇帝的目光都快把我照出一个洞来了,我感觉到他把我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最后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就是因为怕见生人,所以才要多出来见见贵人,冲一冲病气才是。ẗúⁱ」
开玩笑呢,一路走来,哪有贵人?都是贱人。
我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
许凝正痴痴地看着皇帝,而皇帝正深沉地看着我。
我想了想,带着黯然神伤的表情,看向了太子。
太子一心一意地注视着许贵妃,许贵妃却望着宁作观,眼角含泪。
宁作观下意识地看向我,我给他使了个眼色,宁作观不知所措地呆了几秒,毅然决然地转向安乐侯,安乐侯回以暧昧一笑。
错了!回去重看!
我在底下扯了一下宁作观的袖子,他跌跌撞撞地回过身,茫然地开口:「娘娘?」
「世子,坐下吧。」
皇后端庄地笑着,借着喝茶的动作瞥了一眼齐掌印。
而我们的齐掌印,他看的却是许凝!
连上了,这个感情线连上了!实在是泰裤辣!
不是,我激动这个干嘛?

-12-
宫宴上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皇帝命人把大家说的话写在纸上递给我看,问我以后有何打算,虽然ṱúₓ我已经被废,但他仍把我当一家人看,不愿我在东宫虚掷余生。
皇后冷笑一声:「不错,毕竟婆媳一场,若是听雪不想待在东宫,本宫也可下旨送你回尤家与父母团聚,重续天伦。」
皇帝脸色微变:「朕不是这个意思,咳,她是太子的发妻,想必太子也舍不得……」
「儿臣舍得!」太子意有所指地说,「若是佳人无意,何必将人囚禁在深宫中,父皇,您说呢?」
他看了眼许贵妃,许贵妃正语气温和地问宁作观在宫中的生活是否顺心。
「长公主殿下,本宫以为,宁世子还年轻,不想那么早成亲,也不必逼他。」
长公主一凛:「贵妃娘娘说得是。」
她瞪了一眼正盯着齐掌印的脸看的安乐侯,安乐侯猛然回神,干笑着附和。
精彩,实在是精彩。
太子气得简直要把牙咬碎了。
这时候我真羡慕许凝,她的头跟向日葵似的,谁说话就往谁的方向转,没人说话的时候就盯着皇帝看。
上头刀光剑影,我和宁作观在下面拼命吃东西,就怕这是最后一顿了。
皇帝皇后还在交锋,太子时不时在中间阴阳一句,为了缓和气氛,齐掌印亲自上前给每个人倒酒。
但轮到安乐侯的时候,突然响起一声瓷器打碎的声音,齐掌印瞬间就跪下了。
皇帝皱眉:「怎么回事?」
齐掌印可怜巴巴地说:「陛下,刚才奴才给安乐侯倒酒的时候,侯爷摸了奴才的手……」
我和宁作观倒吸一口凉气,又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
皇帝还没说话,皇后拍案而起,大骂:「安乐侯,你好大的胆子!」
安乐侯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以为然地说:「不过是一个太监,皇后娘娘何必大惊小怪?」
安乐侯,你路走窄了你知不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太监,这是皇后的小宝贝,你已有取死之道!
齐掌印头埋得更低了,含泪道:「侯爷还、还让奴才过后去隔壁宫殿的空屋子等着……」
皇后柳眉倒竖,看起来都要下去生撕了安乐侯。
皇帝也龙颜小怒:「安乐侯,你让朕的皇妹颜面扫地,该当何罪?」
宁远长公主一点都没有为丈夫说话的意思,安乐侯也怒了,不管不顾地说:「陛下,您以为公主她就不知道臣的事情吗?她自己也没干净到哪去,整日在房中与侍女厮混,还说不能得尤听雪这等美人正是平生憾事……」
不是,你就这么水灵灵地说出来了?
我又往嘴里塞了一块鸡肉,还好我是聋子,听不见。
公主气急败坏地给了安乐侯一巴掌:「胡言乱语!」
所有人都炸了。

-13-
太子先是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姑姑,然后一挽袖子加入了暴打安乐侯的队伍。
许贵妃皱着眉头,转头对侍女吩咐了几句,马上就有人示意我们先退场。
我和宁作观撑到不行,不知道是吃饭吃的,还是吃瓜吃的。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突然宁作观牵住我的手:「不等了,就今天,我们逃吧?」
我下意识看向许贵妃派来的侍女,她低眉垂眼,宛如什么也没有听到。
我若有所悟,难道宁Ṫū́₀作观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真的出卖色相,说服许贵妃帮我们逃跑了?
我犹豫地说:「腰带……」
宁作观:「没有腰带!尤听雪你听我说,现在是逃走的最好时机,再等就来不及了!」
「怎么逃?」
「我们现在就走在出宫的路上,守门的侍卫已经被打点好了,我也联系上了你爹,到时候他为我们收尾,我们只需要坐上去江南的船就行了。」
我震惊地看向他。
他什么时候跟我爹联系上的?
还有,要是我走了,我爹怎么办?
宁作观把我的手抓得更紧了些:「放心,我已经布置好了,我们一出宫就在东宫纵火,做出我们假死的假象,不会牵连到你九族的。」
说着,我们还真就走到了出宫的侧门,同行一路的侍女突然行礼道:「二位贵人,奴婢只能跟到这里了,娘娘有言,一位是故人之子,一位是骨肉至亲,二位出宫后能平安顺遂,就是对她最好的回报了。」
我不可思议地盯着宁作观的脸猛看,手下一用力把他掐得嗷嗷叫。
宁作观忍着痛掏出两块腰牌,侍卫只看了一眼就放行,直到回头看见那座巍峨的宫殿越来越远,我才接受了我们出宫像空气一样简单的事实。
「你到底是谁?」
「我是秦始皇。」
我又掐了宁作观一把。
「尤听雪,你宁愿掐我也不愿意相信我是秦始皇?」宁作观倏地掏出一只眼熟的白毛耗子,「鼠鼠我啊,真的好心痛。」
我惊讶道:「你竟然把它给带出来了?」
宁作观深情地说:「这是救命恩鼠,以后我们要像对待我们的孩子一样对待它。来,枝枝,给你娘叫一声。」
枝枝「吱」了一声。
我感觉逃出宫后,宁作观压抑了太久的本性已经开始癫起来了。
他不愿说,我也不逼他,但我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许贵妃宫里有宁作观的画像,我猜那并非宁作观,而是哀太子。
当年哀太子暴毙,得利者是当今圣上,想必另有隐情。
所以,他明明有公主庇佑,却还是那么想逃。

-14-
我们刚到江南,就听说京城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先是安乐侯殿前失仪,冒犯掌印大人,污蔑公主,被皇帝打入天牢。
公主受其连累,闭门思过。
而东宫起火烧死了太子的下堂妻和安乐侯世子的小事,也就无人在意了。
我和宁作观装成一对平民夫妇,在西湖边买了个小院子生活。
我和宁作观已经装习惯了,又担心有一天被皇帝他们找到,决定还是继续装聋作哑。
因为我娴熟的吃瓜技巧,我一跃成为整条街最受欢迎的人。
上到隔壁陈寡妇有几个相好,下到夫子家的小屁孩今天又挨揍了,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没有风险,还能吃瓜,这不比宫里舒服吗?
我过得如鱼得水,宁作观却很痛苦。
因为他开的推拿馆,已经成了热门偷情地。
每次打烊, 宁作观都一身疲惫地回家, 盯着我洗眼睛。
我忙着给花枝鼠换尿垫,一边在脑中构思整条街的人物关系图。
其实出了宫, 我发现百姓们的道德水平也差不多。
只不过皇宫中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能牵扯到无数人的性命, 所以才显得那么劲爆。
在江南的第三年,我都已经开始改行当红娘了, 突然得知京中, 掌印太监自爆与皇后的私情,惊动天下, 把皇帝气晕过去。
刚被太医弄醒,许贵妃就跑到皇帝面前哭诉太子欺负她,皇帝眼睛又闭上了。
皇后被废, 关入冷宫,太子妃替太子侍疾, 侍到皇帝身上去了, 被太子捉奸在龙床。
一怒之下,太子起兵造反, 被皇帝镇压, 但皇帝也经不住连番打击, 在上朝时暴毙。
许贵妃作为太后, 利用掌印太监把持朝政,又起复了我爹,却迟迟没有定下由哪位皇子继承皇位。
三月后, 局势稳定下来, 她突然在朝堂上提出, 哀太子当年早夭的孩子没有死,而是遗落在江南,此刻找到了。
奉命来找我们的,是当年的掌印太监齐公公。
熟人相见,有点尴尬。
想到当时的场面,Ṱüₘ宁作观比他更尴尬。
「还请殿下和夫人尽早动身,太后娘娘已经在宫中等了许久了。」
宁作观问我:「回去后还要继续装聋吗?」
我说:「谁爱装谁去装吧,我真是听得够够的了, 你呢?」
「你不装, 那我也不装了。」
齐公公早就是太后的人了, 许凝也没有受到什么磨难, 为先帝痛哭了一场后,她回到许家, 隔三岔五去拜访我爹。
因为太后告诉她, 当年是我爹负责剿匪,布置战术,先帝在最后的时候才来救人做样子。
花枝鼠寿命短暂, 枝枝已经去世了, 姑姑无法理Ṭū́²解,我们为什么要给未来女儿取一个跟老鼠一样的名字。
宁作观以哀太子遗孤李重明的身份回京,我则被许家认了回去,以太后侄女的身份入宫。
从今往后,我们不能再装聋作哑,作壁上观了。
因为这一次, 我们面对的不再是爱恨情仇,情感纠葛。
而是黎民百姓,天下苍生。
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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