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给心上人出气,裴云洲将灌了春药的我锁在了荒院里。
他信誓旦旦地与人道:
「温相宜爱我如命,宁死也不会丢了为我守的清白。」
「如此,冰冻三尺的荷花池就是她的解药,寒冬腊月,正好给她个教训。」
可转头,我看到了弹幕。
【女主还在等什么,求仁得仁,送他一顶绿帽子】
【门内活生生的解药,又壮又硬,快上啊】
透过门缝,我正巧看到了裴云洲向来孤傲冷淡的阿兄,面色潮红地呢喃着我的名字。
「果然是醉了,还没睡着就看到了小相宜,我真是欲望越来越大了。」
跨坐在裴珩的窄腰上,我毫不犹豫地咬上了他的喉结:
「弟债兄偿,阿珩哥哥,你身上的解药可愿借小相宜一用?」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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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裴云洲拿着母亲病死的真相,骗去荒院的。
见自己受了骗,我恼怒着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拽住,苦苦哀求。
他说婉婉落水一事,他不该听信她一面之词,当众给了我一耳光。
他说我们有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情谊,怎能互相猜忌慢慢离心。
他说我才是他的未婚妻,他本该无条件信我护我。
他说他心生愧疚,才骗我前来,当面跟我道歉的。
他说,他心里只有我,从未变过。
说到最后,他可怜巴巴塞给我一杯暖手茶:
「别生气了,从前都是我错了。姜茶暖身,喝口暖暖,若再冻坏了,我又罪该万死了。」
姜茶是暖身的,却是勾着天雷地火自小腹一寸寸燃至四肢百骸。
「阿洲,这姜茶不对劲。」
眼见我呼吸声越来越重,身子软得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裴云洲才收起了脸上的关切,嘴角挑起了刺眼的薄凉:
「当然,是我刻意为你准备的,喜欢吗?」
说罢,一盆冷水迎面而来,泼了我满头满脸。
「很热对不对?阿洲体贴,给你准备了降温冰水。」
「冰火两重天,喜欢吗?」
「还是阿洲厉害,玩儿她跟玩儿狗一样。」
我似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砸伤了脑袋,嗡的一声,便开始了耳鸣。
连那群纨绔子的奚落都听得不太真切了。
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搅碎了一般疼得厉害。
「所以,你骗我来,就是为了欺辱我?」
裴云洲的滚云靴停在我身前,他语气冰冷,陌生得可怕。
「你说婉婉是自己跳进湖水里的,我信。所以,我也让你主动往湖里跳一跳。」
「你会水,定不会死的,比婉婉呛水还是好受很多。」
「温相宜,这就是你欺负婉婉的报应。」
我瘫软在地,五脏六腑犹如被火焚烧一般,痛且难ŧú⁼受。
可挣扎的解释,苍白的求救,都被哐当的门锁关在了门内。
纨绔子弟们大声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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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着给自己未婚妻下春药,这事也只有阿洲做得出来。」
「你懂什么,所谓怒发冲冠为红颜。阿洲这是为了婉婉能要了温相宜的命!」
「玩儿这么大,你也不怕她欲火焚身之下,还没成亲就给你戴绿帽子!」
裴云洲万分笃定地笑道:
「温相宜爱我如命,只怕她宁死也不会丢了为我苦守的清白。」
「如此,冰冻三尺的荷花池就是她欲火焚身的解药,也是她推婉婉落水的教训。」
「再说了,她那副懦弱相,若真能给我戴顶绿帽子,我还算她有几分胆魄。」
他们大笑而去,只留门内的我,攥着湿透的衣裙外寒内Ťųₓ热,痛不欲生。
温姝婉骗了裴云洲,我不会水。
寒冬腊月冰冻三尺,她让我跳湖?
这是逼我为了保裙下贞洁去死。
我恨到五脏六腑都被撕裂了一般,一抬头,却看到了弹幕。
【又是虐女文,哪个伪人写的。零下十几度,跳进去就要丢掉半条命】
【女主还在等什么,求仁得仁,送他一顶绿帽子】
【门内活生生的解药,又壮又硬,快上啊】
我心一横,推开了阁楼的门。
便看到向来孤傲冷淡的裴珩面色潮红,嘴里还呢喃着我的名字。
「小相宜湿哒哒的来勾引我?果然是醉了,都出现幻觉了。」
「还没睡着就来,我真是欲望越来越大了。」
那一刻,我听了弹幕的话。
借着药劲儿把他裴珩按在了榻上,跨上了裴珩的窄腰,压下身子咬上了他的喉结:
「弟债兄偿,阿珩哥哥身上的解药可愿借我一用?」
绿帽子?
裴云洲喜欢戴,我便让他得偿所愿,戴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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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干什么?」
裴珩似被惊醒了,身子又僵又热。
我笑了:
「还不够明显吗?自然是你。」
他红唇抖了抖,还没开口,双手被我死死压过头顶。
「再动,我就要不客气了。」
他头上冒出了一行又一行的文字。
【给我狠狠睡,尊贵的会员就是要看带颜色的】
【只要你一声令下,我马上帮你脱了他的苦茶子】
【他还矜持上了,白长了那么大个玩意儿】
【藏在胸口的手帕都快揉烂了,现成的又不敢了】
我唇角一勾,当即吐着娇喘的热气,贴在他冰凉的耳垂,问道:
「堂堂大将军,敢在胸口藏我的手绢,却不敢真刀真枪地上?」
他身子一颤,正要狡辩时,被我一口含住了耳垂。
瞬吸,轻唸,在他忍不住战栗时,狠狠一口咬去。
耳边响起一声闷哼,我只觉一阵眩晕,便上小调转。
我被裴珩掐着腰抵在了窄窄的榻上。
他像巍峨的高山一般,将我整个人笼在了怀里。
弹幕疯了:
【喝了口水的功夫,给我干到哪个频道来了】
【故乡的海棠花开了】
【你还行不行了,裤子都脱了你还在磨蹭?我行我来上】
裴珩不负众望,在惊呼声中压下身来,红唇一寸寸靠近,就在离我颤抖的唇瓣咫尺之距时,他身子一侧······
炽热的酒气却吐在了我外露的脖子上。
「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话虽如此,可那双掐着人家细腰的手却没有半分松开的意思呢】
【好兄弟都快爆炸了,你还搁这儿装呢】
【嘴上很强硬,好兄弟更硬】
咽了咽口水,我懂了。
染着朱红蔻丹的手指,颤抖着自他小腹一寸寸攀升,直至领口。
撕拉~
勾着他的衣襟将人拽到了胸前。
鼻息相交间,我掏出了他藏在胸襟里的手绢,挑眉问道:
「敢做不敢当?
「温家与裴家的婚约,他裴云洲可以,你裴珩就不行了?」
贴着他的喉结,我带着旖旎的娇喘,用温热的唇瓣蹭了蹭:
「是哪里不行,你告诉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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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幕炸了:
【男人没有不行,你不行也得行】
【磨磨叽叽,不会是体育生的身材豆芽菜的尺寸,拿不出手吧】
【男主鼻子很大,不像豆芽菜】
确实······
身下的滚烫硌得我大腿根疼。
我动了动酸麻的腿,就听见裴珩的闷哼。
「别动!」
【就动就动,让他忍不住自爆而亡】
【没用的男主,女主裤子都快脱了,你给我看这个】
【只要女主给他哼一声,我敢保证,他马上脱裤子】
我收回视线,落在了裴珩红透的耳根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画圈圈,眸光含水楚楚可怜地哀求道:
「阿珩哥哥,求你了。」
顷刻间,油灯扑灭,扔过去的大氅哗啦一下落在了地上。
只觉胸口一凉,一股雪上苍松的香气压在我的唇上。
弹幕在骂娘:
【好,好得很,会员都充了给我看这个】
【有本事开车,有本事开灯啊】
【也没有很想看,呵呵,有什么了不起,难道还破防了不成?天杀的,还我年付的会员】
裴珩狭长的凤眸里噙着玩味的笑意,一点点压到我耳根上:
「我行,它也行,不够还有,都满足你。」
【有多行,你点个灯,我帮你看看】
【满足她了就不能满足我了吗】
【有了媳妇忘了我们这些活爹】
屋外狂风大作,我似在风口浪尖飘摇的小船,一次次在裴珩的狂风暴雨里起起落落。
每一寸肌肤,都在深喘里,抖了又抖。
十五年的循规蹈矩,十三年的隐忍扮乖巧,在这疾风骤雨的晚上,被我撕了个粉碎。
云歇雨霁,我瘫软在裴珩坚实的胸膛上,把玩着他鬓角的长发。
屋外树影婆娑,屋内一片静默。
当发尖第三次无意识地扫过裴珩胸前的梅花时,我的手被他一把攥住:
「解药给你了,我也给你了。你准备怎么回报我。」
鱼儿,上钩了。
「我·····」
哐当!
院门被裴云洲一脚踢开。
「温相宜,你可知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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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给婉婉道个歉,我可看在你也受了教训的份上,原谅你这一次。」
可寂静的夜里,回应裴云洲的只有冷冷的风声······
和弹幕的嘲讽。
【出不来了,大哥的二哥不肯】
【嫂嫂和大哥的二哥都很忙,别打扰】
【都是弟弟,你就不如人家懂事,讨嫂嫂欢心,他会你不会】
「温相宜!」
裴云洲失了耐心,院门被踢得震天响。
我的庶妹温姝婉带着哭腔劝道:
「只怕姐姐是生气了!都怪我不好,一点点小小的风寒罢了,何苦要告诉云洲哥哥,连累你们二人生了误会。」
「就让我去给姐姐道歉吧,寒冬腊月的若是将人冻坏了,该如何是好。」
裴云洲瞬间软下了声线:
「就你心软,还非要来看她。依我看,便是冻死了也是她活该。」
「若不是她将你推进水里,你又怎会大病一场半个月都下不来床?我不过是给她长长教训,让她吃吃你吃过的苦头而已,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心肠歹毒容不下你。」
他当真不晓得温姝婉要看我好戏的企图,带着压迫扬声喊道:
「温相宜,若还想嫁我为妻,就赶紧滚出来给婉婉道歉。」
「一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身旁的纨绔子弟们也跟着起哄:
「温相宜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嫁你为妻,阿洲拿婚事威胁她,只怕她爬也要爬出来给你道歉了。」
「是啊是啊,跟在阿洲身后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高嫁侯门做侯府的主母。她敢不出来吗?」
他们说得没错,我曾很想嫁给裴云洲,可那都只是在曾经。
在裴云洲骗着我喝下带药的茶水后,我便看到了弹幕。
弹幕说我是追妻火葬场里的惨死的女主。
费尽心思捏着一纸婚约嫁给裴云洲后,却被庶妹宁姝婉一次一次算计,最终一尸两命惨死在后院里,尸体臭了都无人发现。
是裴云洲那高不可攀的将军阿兄,策马千里为我敛尸骸,竖墓碑。
而后血染京城,拿裴云洲与温姝婉的人头给我报了仇。
却因旧伤发作,死在了我的孤坟前。
那样惨烈的结局,我不愿意再经历。
高门主母而已,大将军裴珩只会比裴云洲更尊贵。
所以,我跨上了猛男的腰,做了裴云洲的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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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云洲对此一无所知,还在门外疯狂叫嚣:
「温相宜,你再不主动走出来,别怪我带人冲进去,撕了你的体面。」
温姝婉柔声相劝:
「这样不好吧,姐姐湿了身子,若是被旁人看了去,她还不得羞愤自尽······」
裴云洲轻笑一声:
「那也只能怪她自作自受。」
吵得厉害,裴珩眉头微拧:
「聒噪。」
又一次压上身来。
还来?
果然,很猛。
我忍不住在战栗中闷哼一声时,门被一脚踢开:
「好一个温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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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屋子里空无一人。
裴云洲面色一白:
「怎么会没人?」
阁楼上,裴珩如饿狼,长舌够梅蕊,一口接着一口。
重重的呼吸声里,只听楼下几人烦得厉害。
「没人?」
「不会从狗洞里钻出去了吧?」
「还有阁楼?要不去阁楼看看,万一躲在了阁楼上?」
我骤然清醒,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裴珩却越发兴奋了一般,海浪拍岸,又急又密。
一步,两步,三步。
裴云洲的脚步越来越近。
透过门缝,我已经看到了裴云洲的脸。
裴珩却掰过我往外看的脸,极具侵略性地咬上了我的耳朵:
「撩拨我的时候不怕,现在知道怕了?」
「只许看我,不许看别人!」
他猛地撞来。
我死死捂着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用力间,竟将裴珩的肩头抓出了血……
「还是算了!」
裴云洲的脚步顿在了原处,望着三步之距的房门,他摇摇头:
「他放母亲遗物的地方,若是知我进去过,指不定怎么祸害我。」
「今日之事,烂到肚子里,绝不能透露一个字。」
「要让他知晓我在他院子里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少不得找我麻烦。」
我刚松了一口气,却被裴珩抵在了桌上……
裴云洲脚步一顿,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
「什么声音?阁楼里有老鼠?」
「呵呵,最好把他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咬个稀烂。」
裴云洲若知晓,阁楼上的老鼠专咬他阿兄的脖子,不知该做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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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裴珩抱回的马车。
一身爱痕,都藏在了他的大氅下。
临别之前,我拽上了他的宽袖:
「与其娶裴夫人那个跋扈的娘家侄女,不如娶我。」
「裴夫人要拿捏你,可我不,我乖得很。」
他眉尾微挑:
「哦?露水情缘你还想嫁给我?再说娶你有什么好处?」
【嘴真硬,心里都快乐开花了】
【我敢说,就这一秒钟,他连孩子叫啥都想好了】
我了然,踮起足尖,朱唇轻轻落在他唇边。
捕捉他通红的耳朵,和一寸寸笑开的眼角,我才贴上了他的耳朵:
「你不是……很快活!」
「啊!」
我被他攥进了怀里:
「你又想求饶了?」
我松了口气,勾着手指,不动声色掏出了他调动暗卫的腰牌:
「就知道阿珩哥哥会疼人。小相宜乖乖绣嫁衣,等你来娶。」
有了它,温府也好,裴云洲也罢,谁敢招惹我?
【算什么男人,你就是条翘嘴】
【女主太会了,撩在了男主心趴上】
裴珩外冷内热,吃软不吃硬,几个动作间,便被我取悦了:
「磨人的妖精,不许再招惹别人。」
「明日我便要南下剿匪,等我回来拿剿匪之功求圣上为你赐婚。」
说话间,腰牌被他亲手摘下来塞进了我的衣袖里。
「要就只说,床上长了嘴,下了床就没嘴了?」
【什么虎狼之词,也是我能听的吗】
我嘴角一弯,甜甜地应了。
刚要转身,却被裴珩揪住了衣领:
「得了便宜就跑?」
见我一脸莫名,他冷了脸:
「没有回礼的信物?」
我倒吸凉气,忙道:
「出城之前,必定送你手上。」
我钻回后院,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个我绣好的香囊,匆忙绣上裴珩的名字,装上防蛇虫的药草,便赶在正午之前,拦在大街上。
裴珩银甲红枪,墨发星眸,威风凛凛地端坐在高头大马上。
与昨夜纠缠着我翻云覆雨的他,一样,又不一样。
弹幕不断翻滚。
【矫情的,查什么查,就是等着媳妇儿来送呢】
【蜜月期还没过就要异地,某人背后哭死了】
【忙了半夜,可把他累坏了,我就不信他腰不酸】
我越看脸越红,怀揣玉兔,直奔对街而去。
「阿······」
「知道我在这里,竟然撵到这里来了?」
「温相宜,你狗皮膏药吗?烦不烦啊?」
裴云洲抱着烧伤的半个膀子,突然挡在我身前。
「你还真是没良心,逃回府后连递个消息都不肯。荒院起火,你可知婉婉为你担心了整夜?」
真遗憾,裴珩暗戳戳回身的一把火竟只烧坏了他半个膀子。
早知道他要回去点火,我就送他两桶桐油的。
眼见裴珩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我不愿与裴云洲纠缠,便借了半步,却被温姝婉再次拦住:
「姐姐可还是在生气?」
她忍着委屈褪下了手腕上的镯子,硬塞进我手上:
「这是云洲哥哥今日刚买给我压惊的,我送给姐姐便是,只求姐姐莫再与云洲哥哥闹脾气了。」
却只用我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咬牙道:
「怎么样,昨晚泡在冷水池里不好受吧?」
「没淹死算你命大,等你回府后再送你一个大礼。」
我诧异抬眸的瞬间,她双手一缩,玉镯子坠落在地:
「姐姐你为何要这般!」
却在裴云洲冲过来的瞬间,忙拽住了他的衣袖。
噙着泪花,她故作坚强道:
「是婉婉没有拿稳,云洲哥哥莫要怪姐姐才是。」
说话间,她的手欲盖弥彰地往衣袖里缩了缩。
裴云洲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心疼地在上面一再摩挲。
「你看看,手背都红了。就你心软,这个时候了还在为她说话。」
说罢,他将矛头对准了我:
「原以为你该长足了教训的,却没想到还是如此冥顽不灵。」
「追到这里又如何?便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不愿多看你一眼。」
视线下移,落在我手上的香囊上,他唇角一挑,一把夺了过去。
夹在两指之间,他视线落在「裴」字上,却不愿往下再多看一眼,便冷眸一抬冲我讽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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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这些破烂玩意儿,温相宜,这些年你送我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件了,可见过我戴过一样?」
「便是道歉都这般不诚心,温相宜你的礼物与你的人一般,都那么拿不出手。」
「与其花时间在这些破烂东西上,不如·····」
「不是送给你的!」
他话还没说完,香囊已被我抢回了手上。
在他的错愕里,我继续道:
「而且,我也不是来找你。」
他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不是送给我的?你有野男人了?」
「说,送给谁的!」
眼见突然暴怒的裴云洲的手就要拽上我的手,便被温姝婉拦下了。
「姐姐!」
她挡在我与裴云洲中间,瑟缩地看向我:
「姐姐莫要再斗气了。这绣有裴字的香囊,不送给云洲哥哥,又能送给····谁···」
在她的大惊失色里,我头也不回地走向对街的裴珩身前。
「赶得匆忙,不够完美,别嫌弃。」
在所有人的惊呼里,我将香囊塞到了满脸写着生人勿近的裴珩手上:
「一路平安,等你回来。」
察觉到了裴珩眉眼间的寒霜,我刻意在给他香囊时,挠了挠他的掌心。
他冷厉的眉眼肉眼可见的舒展。
「好!」
温姝婉大叫道:
「姐姐怎可拿你的脏东西碍了将军的眼?便是为了讨好裴家人,也不该如此失礼啊。」
「何况,是云洲哥哥不要的东西,你怎好再塞给将军。」
可打脸来得就是那么迅速。
裴珩不仅将香囊把在手上反复欣赏,还在看到背面那勾着双鱼形状的「珩」字时,嘴角一扬,高声道:
「你很爱丢人现眼吗?相宜姑娘都说东西是送给我的,你聋了还是瞎了?」
温姝婉在对上裴珩那双令人不寒而栗的双眸时,再不敢辩驳一句。
拽着裴云洲的衣袖又红了眼。
裴珩嘴角弯了又弯:
「相宜小姐用心了。」
「礼物别致又精巧,我很喜欢。」
弹幕开始叫嚣:
【一般般吧,贴着苦茶又能戴好几年】
【你小子,就那点心思】
见我失神,他刻意压下身子,轻声道:
「一个香囊不够还人情债,昨夜表现得很好,等我回京之时再向你讨要。」
马蹄扬起,裴珩的背影渐渐远去,也带走了他头上的弹幕。
好在,他留下了我的护身符、敌人的夺命刀。
摩挲着衣袖里的腰牌,我开怀的久久没有松手。
一转头,却见裴云洲死死盯着我:
「温相宜,你还真不要脸,连我阿兄都敢利用。」
旁人附和:
「这是穷追不舍没用了,又开始玩欲擒故纵了?」
「爱人爱到不择手段,也太不要脸了吧。」
裴珩倨傲地俯视我:
「别做跳梁小丑了,徒惹人厌恶罢了。」
「再这般心思恶毒,只会更配不上我,如此…」
我冷笑一声,高声回道:
「我配不上你。」
「你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但你我毕竟······」
「毕竟你这种不会思考的脑残,只有温姝婉那种随时随地装可怜的神经,才配得起。」
「粪水就该待在茅坑里,以后,你这个臭东西归她。我温相宜,不要了。」
在所有人的错愕里,我扬长而去,身后传来裴云洲歇斯底里的呼喊:
「温相宜,欲擒故纵玩脱手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温姝婉也叫道:
「姐姐如此作为,不怕父亲责罚吗?」
责罚?
且拭目以待,最后被责罚的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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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脚刚踏入院子,父亲的茶碗便砸在了足尖上:
「下作东西,给我跪下!」
「敢问父亲,女儿所犯何事?」
他紧握的双拳微微发抖:
「你还有脸问?」
「骗着你春姨娘偷偷跑出去,夜不归宿可是你?」
「骗着春姨娘?或许女儿出府时,撞见的是只狗吧。」
春桃姨娘唇角跳了跳,却还假惺惺为我说话:
「大小姐快别气老爷了,夜不归宿何来大家的规矩与教养?传出去还不是毁的是你自己的名声!」
「老爷都是为了你好,可怜夫人去得早,我到底没将小姐教好······」
温姝婉忙劝道:
「娘快别哭了,想必夫人在天之灵看你对姐姐如此尽心的份上,也断不会怪你的。」
父亲跟着冷哼一声:
「同是你带出来的孩子,为何姝婉乖巧懂事,偏偏温相宜顽劣不堪,丢尽了我的脸面?不过是修行在自身,她本性就如此不堪罢了。」
「死不悔改,我看是我平日给她的管教太少了。来人,上家法!」
温姝婉急了:
「姐姐,你快与父亲解释一番。即便夜不归宿,我相信姐姐也是另有苦衷的。」
她巴不得我在父亲面前说出昨夜的一切。
只怕我刚报出那些纨绔子的名字,他们便会声称从未见过我,还倒打一耙我撒谎成性,将我夜不归宿的事闹的人尽皆知。
更有甚者,将昨夜的大火都栽赃到我身上。
我瞥了一眼递到跟前的戒尺,问道:
「父亲当真问也不问,便听信她们母女的一面之词,坚信我夜不归宿是做了丢脸的事?」
啪~
一桌子茶具尽数被扫落在地,他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死不悔改的东西,事到如今你竟还怪在你姨娘与妹妹身上了?」
「春姨娘乃你母亲陪嫁丫鬟,对你母亲尽心尽力,管教你何错之有?你妹妹唯恐你一错再错才通知了为父,又错在了何处?」
他长舒一口气,一副失望至极的模样:
「罢了,你不愿受罚,便由院里的那个丫头代劳。看不住这个孽障,便给我打死后扔出府去。」
春姨娘攥着帕子,扯出了几分勉强的为难:
「是夫人留下来的人,只怕不妥吧。何况与大小姐一起长大的,大小姐·······」
「带坏了姐姐,便是夫人活着也定容不下那个刁奴。」
温姝婉挑衅般冲我勾了勾唇角。
「姐姐还是乖顺认罚得好,莫要再连累无辜的人了。」
「好,我认!」
我压下心头冷意,在春桃母女的得意里,接过了戒尺。
「三十戒尺,领完滚去你母亲牌位前抄经书。」
父亲话音刚落,管家便匆匆而来,惊呼道:
「圣旨到,温相宜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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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姝婉眼睛一亮,却故作恐慌地喊道:
「姐姐莫不是将丑事都传进了陛下的耳朵里?这该如何是好啊。」
春桃姨娘也跟着叫道:
「圣旨都到了温府,只怕大小姐名声不保,前途也要丢个干净了。说不得,说不得还要丢掉半条命呢。」
她拽上了父亲的衣袖,哀求道:
「老爷可要救救大小姐啊,不过是些虚名罢了,大不了婉婉低嫁个书生,泽川不入仕便是。一家人,最重要的是齐心协力。」
她看似在为我说话,可字字句句都戳在一心要往上爬的我父亲的心坎上。
尤其听到他一心培养的儿子不可入仕时,顿时怒火中烧,朝我威胁道:
「你若是个有骨气的,就一根白绫吊死后为你弟弟妹妹留个好名声。」
我冷眼旁观完几人的精彩表演,才冷声道:
「不若圣旨之后,父亲便将我从族谱上除名吧。既保你家风,也给你一双儿女留下余地。」
父亲巴不得如此,冷冷地回我:
「话是你自己说的,可无人逼过你。」
下一刻,内侍入门,高声宣读道:
「侍郎之女温相宜,端淑仁孝,与侯府老太君祈福抄经整夜,为太后求得平安,其心可表,特赐黄金百两、首饰若干,以示嘉奖。」
「不可能!」
温姝婉神情震惊,满眼的不可置信。
「公公可是弄错了,温相宜夜不归宿带着外男的衣物回府,毫无规矩与体统。又怎会为太后娘娘抄经书,昨晚她明明被灌了······」
「我明明如何了?」
温姝婉不敢说了。
我明明被她收买的嬷嬷骗去了荒院里,被灌药,泡冷水,说不得还与人苟且丢了清白。
只可惜,她不敢说,也没有证据。
连骗我的那个嬷嬷,都被我哄着裴珩一把拧断了脖子,丢进了温姝婉的马车里,死无对证了。
内侍含笑恭维道:
「温侍郎得一好女,真是好福气。」
「静贵人近来颇得圣宠。说来有趣,昨日喜鹊落枝头,不偏不倚正好在静贵人头顶上,陛下龙颜大悦,才有了今日之赏。」
静贵人乃我母亲的堂妹,幼时与我母亲最是亲近。
而喜鹊落枝头,便有有喜之意。
父亲呼吸一顿,喜不自胜,正欲催我接旨,却见我噙着冷笑捧着戒尺,一动不动直勾勾盯着他。
「这圣旨,女儿该接吗?」
我将女儿两个字咬得极重。
毕竟接过圣旨之后要将我从族谱上除名的话,是他亲口说的。
「妹妹对陛下的赏赐有异议,女儿心有畏惧,这圣旨,只怕······」
便是若父亲不能让我满意,这圣旨我不仅不接,还要去宫里为自己讨个公道。
宠妾灭妻,偏信妾室与庶女的一面之辞苛待受太后青睐的嫡女,这侍郎温大人的登云路便走到头了。
我尤擅钻营的父亲懂了,他神情微滞。
只听啪的一声,冰冷的耳光落在了温姝婉脸上:
「胡言乱语,滚回去领三十戒尺而后闭门思过。」
春姨娘满脸煞白,欲向前求情,也被父亲一根手指戳到了脑门上:
「失了尊卑,丢了教养,与长舌妇无异,你也滚回去反省。」
做完这些,他才缓缓看向我,难得露出了三分温情:
「侯府老夫人大寿,相宜既与老夫人投缘,便由你去好了。」
「府中无主母,你便替爹爹暂时管着家,可好?」
踩着温姝婉的一脸不甘,我乖巧地接了圣旨。
握着管家之权,那一院子春姨娘的爪牙,自然被我拔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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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院中,我摩挲着裴珩送我的腰牌,不自觉弯了嘴角。
春姨娘身边的桂芳嬷嬷总是攒着狠劲儿出馊主意收拾我,偏偏她孑然一身,找不到半分漏洞。
直到我握住了裴珩的暗卫,竟在一个时辰之间,便将她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
是以,桂芳嬷嬷仰着下巴要将晚归的我送去父亲跟前时,我将她旧情人腰间的香囊摊在她眼前:
「他病了,不大好。若在此时,他夫人知晓捡回去的孩子是旧情人所生,只怕他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而你,会被那个母老虎撕成什么样,你知道吗?」
她神情震惊,一脸煞白。
顷刻间,那倨傲的头颅便低了下来,唯唯诺诺跪了下去。
「任凭大小姐差遣。」
我含笑将香囊塞进她手上:
「别想着斩草除根,我在府中有个万一,你的丑事第一时间便送到了母老虎手上。」
「还有那个孩子·······不大懂事,热猫逗狗的,很容易出意外。」
她眼底的厉色散去,只剩惶恐与乖顺。
「将我软肋递给你的好主子吧,我要为她添把火。」
如此,便有了父亲的发难。
而我,顺利拿到管家之权,趁春姨娘禁足之时,连夜砍掉了她的爪牙。
冷风四起,我捧着裴珩的腰牌站在廊下发呆。
权利真是个好东西。
我不过要一本侯府老夫人所抄的经书应付过去,便有人为我Ŧû⁹送来了翻身的圣旨。
从前艰难寻求,却求之不得的一切,如今因一道圣旨的抬举便被乖乖送到了手上。
我也不禁感叹。
世人要求女子忠贞,却又将人困于高墙之下,举步维艰里处处都是形单影只的无奈和被世俗啃食的血肉。
倒不如走出世俗的牢笼另博一番天地
为了裙下贞操我就要在寒冬腊月里,被泡冷水坏了身子。
最终却沦为所谓竹马的弃子,成了后院里最不值一提的一缕幽魂。
凭什么?
男人花前月下,三妻四妾,便是风流韵事理所应当。
女子的喜帕上少了那一抹鲜红,就要被踩进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我若要让那喜帕上的一抹红,成为刀尖上的复仇血呢?
腰牌被高高举起,在眼前迎风摇摆。
我从未有过的满足与自得。
紧握权柄,原是如此的痛快与肆意。
「一夜之间竟得了太后的青睐,温相宜,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温姝婉抱着一床锦被,要去祠堂里禁闭几日。
看她被戒尺打的双手红肿不堪,满脸都是落寞憔悴,我便施舍般回道:
「还不是和你一样,靠男人。」
她却不信了,撕心裂肺地冲我喊道:
「你有什么资格讽刺我!靠男人又如何,那是我的本事。你若有本事就不会被裴云洲厌弃。」
「别得意,入祠堂又如何。只要我病一场,且看你与裴云洲如何交代吧。」
果然,三日后裴云洲便杀入了温府。
-13-
·
与父亲喝了一壶茶,便将邀请温姝婉参加了老夫人寿宴的帖子递到了父亲手上,为温姝婉母女求了自由身。
父亲神色玩味,含笑命我相送。
他以为我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我该问的东西早就都问了个遍。
走出二院门,裴云洲便亮出了爪牙:
「你可真有手段,欲擒故纵玩够了,还外加一招栽赃嫁祸。温相宜,你恶毒地简直令人作呕。」
眼见大门就要到了,我顿住了脚步,淡淡道:
「裴公子慢走。」
我转身就要走,却被裴云洲拽住了衣袖:
「可以啊你,越装越像了。」
「要不是知道你的狗脾气,我都以为你这狗皮膏药真与我不熟了。」
「闹够了?婉婉已经受过罚了,你也消停点。」
他笑意轻佻,伸手来抓我腰间裴珩的腰牌。
却在腰牌在手时,突然盯上了我的双眼: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宫里那位有了身子,只怕你在我面前装得人模狗样的,转身求着你姨母为你赐婚。」
「可温相宜,你不晓得当今陛下的性子,他最讨厌乱点鸳鸯谱,只要我拒绝,你那道圣旨就求不来。」
「与其求别人,不如求我。」
「你一无所有,也只有我罢了。我若护着你,这温家也好,裴家也罢,谁还能欺负了你去?」
「你知道的,母亲只喜欢温顺乖巧的女子,她对你不太满意。」
原来他都知道啊。
我与他青梅竹马,更是有我母亲救了老夫人留下的恩情在。
是以,在我母亲病逝府中举步维艰之时,唯有他是我的救命稻草而已。
他说过他会一辈子对我好,他也说过相宜与别人不同,谁也替代不了。
他说他若变心,不得好死。
可后来?
后来他爱上了温姝婉,当起了救世主一般的大英雄。
不仅将青梅竹马的情谊抛诸脑后,还在温姝婉一行行的眼泪里,恨不能将我踩进烂泥里。
饶是知晓我一生都放不开母亲的死因,他却还用之骗我入了荒院,折辱、欺凌,只为博佳人一笑。
如此,他何来自信我非他不可?不过是他也知道,我别无选择。
婚嫁便是束缚女子的镣铐,他拽着链条,便能随意将我摆布。
可他不知道的是,从前我别无选择,如今我却不稀罕了。
「还有点心机,知道用圣旨拴住我。」
「好了好了,你收起你的性子,我还是娶你的。」
看他那信誓旦旦的样子,我突然很想知道,他若知道圣旨我有,可求的不是他时,又该是何种模样。
我夺回腰牌,大退一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不劳你费心。」
他笑着冲我背影喊道:
「你没有筹码了,只要是温家的女儿,谁嫁给我,与你父亲而言都是一样的。」
父亲?
早在我母亲病逝那年,便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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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姨娘恨我夺了她的管家之权,咬着恨意要让我生不如死。
只可惜,府中已经换了一茬人,她已没了下手的余地。
便与温姝婉谋划一场,要让我在裴老夫人的寿宴上,颜面尽失。
可温姝婉几次三番想让我下不来台,都被我一一挡了回去。
要弄脏我衣裙的水,被泼回了她自己身上。
失手推我跌下楼梯时,却被我闪身躲开后,摔了个狗啃屎。
便是要放进我衣袖里放的虫子,最后也从她领口里爬了出来,咬的她满脖子生独闯。
吓得她花容失色,当众丢了仪态,又呼又叫,她落了个没脸。
可她不甘心,竟与裴夫人的侄女联手,将我关在花园里,又放了两个醉汉进来。
可当温姝婉信誓旦旦带着人来看我的惨状时,那个本该被醉汉沾了身子的,成了裴夫人的侄女。
那怒不可遏的一耳光,当众落在了温姝婉的脸上。
可那个以裴珩未婚妻自居的跋扈又恶毒的尚书女,也再不能因旁人多看了裴珩两眼,便挖人眼珠子,划烂别人的脸了。
更不能让我成个破布娃娃,彻底遭所有人厌弃。
看她哭着被拖走时的撕心裂肺,我挑了挑眉,看向温姝婉: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你该小心些才是。」
裴夫人恨不能扒了她的皮,她除了哑忍还是哑忍。
这便是手握暗卫的好处,只要派两个人盯着她,我便什么都不用做了。
沈老夫人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越过满院子嫡亲的儿孙,将我拉到了身侧坐下。
她握着我的手,笑得合不拢嘴,悄悄附在我耳边说:
「臭小子给我来信了,他那个臭脾气,从来不说软话不求人,却求我好好照顾你,莫让人欺负了去。」
想到裴珩那张清冷的脸,我有一刻恍惚。
弹幕所言,我从未信实过。
战场上染血的人,他的心思当比任何人都多才是,又怎会不明白我的企图。
我求权,要个真相为母亲报仇。
他图色,我用心配合与伺候他便是。
如此而已。
可为何·······
「他喜欢的,我就喜欢。」
老夫人顿时笑出了声,褪下手腕上的传家宝镯子,就往我手上套。
「别拒绝,阿珩娘亲走得早,是在我跟前长大的。稍微能扛得起枪的年纪,就去了边关。」
「阿珩一路走来不容易,几多艰辛里,从未对谁交过心。我疼他多些,也疼你多些,你拿着别推辞。」
贴着我的耳朵,她悄悄说:
「他攒了笔银子在我这儿,说是给你买嫁妆用Ŧü₃的。你要用,尽管来取。」
「你那个妹妹有的,你都去置办一样的,哦不,是更好的才对。不要羡慕任何人,祖母都给你。」
所以,他们连我艰难困境也想到了?
知道我举步维艰的窘迫,也晓得我在府中不受宠所以过的辛酸艰难?
如此,裴家门槛如此之高,裴珩玉树临风前途不可限量,为何会选区区一个我?
「我·······」
「相宜真会讨母亲欢心。」
裴云洲看在眼里,安抚性拍了拍双眼通红的温姝婉,便皮笑肉不笑打断了我的疑问。
「你我婚事都还没定下来,祖母竟将传家的镯子都套在了你手上。若是我最后没娶你,岂不是让人笑话。」
他言外之意,便是戴上又如何,他不要我,还是一场空。
「这裴家只有你配拿祖传的信物吗?还……」
老夫人正要替我辩驳,却被我摇头制止。
她扫了裴云洲的母亲一眼,下意识扶了扶而后的盘发,唇角笑意淡淡散去。
「婚嫁之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未听说过父母俱在之人,自己大庭广众之下宣之于口的。」
「你最近越发没了体统,丢了规矩。」
裴云洲碰了一鼻子灰,他母亲裴夫人忙解围道:
「你祖母最近时常入宫陪太后娘娘话家常,自然会在陛下跟前为子孙后代求个圆满。」
「你是侯府世子,侯爷的心尖尖,祖母什么好东西不紧着你。这赐婚的体面,也只有你才祖母才能为你求来!」
立即有人惊呼道:
「赐婚!那岂不是正妻,如此·····」
众人视线落在了苍白着一张脸的宁姝婉身上。
她受不得旁人的奚落与讽刺,眼圈肉眼可见地红了下去。
老夫人寿宴,怎可哭哭啼啼。
裴云洲见状,忙将温姝婉叫了出去:
「你送祖母的生辰礼物Ṱū₅还放在书房里,我这便带你去拿。」
临走之前,二人不约而同狠狠瞪了我一眼。
老夫人却不以为意地夹了一块菜给我:
「碍眼地走了,你多吃点。」
「被他娘惯坏了的东西,被美色迷了眼,有他后悔的时候。」
一顿饭,在老夫人的抬举下,吃得肚子溜圆。
将老夫人送回院子,话了片刻家长,我便准备回府了。
却在廊下与等候多时的裴云洲撞了个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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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想嫁给我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娶了你。」
「但你也该知晓,你我趣味不相投,我的心不在你身上。」
「所以,便是被赐了婚,我也一定会接婉婉入门做平妻的。」
「你也知道,今晚她丢了体面,旁人难免欺辱于她,你是她姐姐该给她留条后路的。」
想起老夫人方才与我说的,裴珩在离京之时便求了为我们赐婚的圣旨。
只等他大胜而归之时,给我最大的风光与荣耀。
我便觉得眼前的裴云洲尤其可笑。
眼见温姝婉站在拐角处,恨红了眼。
我才故意压着身子,附在裴云洲耳边道:
「你可知道,自作多情四字如何来写?」
他眸光一缩,正要发作。
哐当······
温姝婉的盒子落了地,带着哭腔一转身便跑出了院子。
裴云洲深深看了我一眼:
「男人三妻四妾本属伦常,无论你愿不愿意,我裴云洲的后院都绝不可能只有你一人。」
「便是祖母,也不可能阻拦我纳妾与开枝散叶。」
他裙摆一挥,直奔温姝婉而去。
那晚温姝婉扑进裴云洲怀里大哭一场,回府后便称病不肯见人。
姨娘便将她的狐媚术都教给了温姝婉。
裴云洲急如星火,死缠烂打守在温姝婉门外,终是第三天哄得佳人破涕为笑,并答应佳人温泉山庄去小住了几日。
见二人身影消失在了门外,春桃姨娘才毫不掩饰脸上的欲望道:
「笼络男人的心,你与你母亲一般终究是棋差一招。」
「婉婉能入侯府做平妻,她的娘亲便不可能再是妾。」
「温相宜,最终你和你娘还是输了。」
我看着她的张扬与得意,问道:
「你的计划当真万无一失吗?」
她斜睨我一眼,是止不住地得意:
「你且拭目以待。」
我且看你们如何自取灭亡。
转头,裴珩的书信来了。
单单只有四个字「安好,念你。」
我提笔回他:
「拦路虎已去,且盼君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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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珩大胜而归的消息传来时,父亲将我叫进了书房。
身前跪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温姝婉。
我久不开口,父亲便按捺不住发了声:
「裴云洲愿意纳你妹妹为妾,虽早你一步入府,但都是自家姐妹,也不必计较。」
我呼吸一顿:
「妾先主母一步进门,这是世家大户的规矩吗?」
「温相宜!」
父亲将书桌拍得震天响。
「裴云洲愿意,你妹妹也愿意,你有什么资格横加阻挠?」
我不明所以:
「所以,父亲找我又是为何?」
父亲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温姝婉便仰着头恨恨道:
「有了圣旨赐婚,你若是不肯,云洲哥哥便犯了欺君之罪。」
「再说,若是你在裴老夫人面前哭哭啼啼,也免不了给云洲哥哥惹麻烦。」
「父亲不过是不想云洲哥哥为难。」
说来说去,便是要我哑忍之后,还帮二人遮掩与周全。
可我又不是裴云洲的妻,与我何干。
「这事轮不到我做主!」
温姝婉瞬间哭出了声:
「姐姐,我已经有了云洲哥哥的骨肉,你若不肯我入府,我死是小事。可温家只有阿弟一人,他前程何其重要,姐姐难道要因为你一人毁了温家的名声与前程吗?」
好一招倒打一耙,我不禁笑出了声来:
「我毁了温家名声与前程?莫不是与人厮混到大着肚子求着做妾的人是我不成?」
「我要是你,一碗药灌掉这坨烂肉也好,一根绳子吊死自己也罢,终究给温家留下个有骨气的好名声。也好过你,觍着脸求着做妾。」
「你······」
「够了!」
父亲大喝一声,又将视线落在我身上。
「世子在意这个孩子,相宜,你当知分寸才是。」
我握住了指尖的冰凉,反问道:
「若是不肯退让呢?」
他淡漠地看了我一眼,便捧起了茶碗:
「你母亲留下了些物件与一些不中用的老仆在庄子上,乖巧点,父亲都给你。」
「你也不想庄子上出个什么意外,一把火烧干净了你母亲一辈子的心血吧。」
我衣袖下的手一抖。
四目相对里,我只看到了他的薄凉与自私。
「如此,便如父亲所愿。」
你做得太绝,便不能怪我不孝不仁。
退出书房时,温姝婉追上来冲我炫耀道:
「沦为满京城的笑柄,还要独吞苦水,你很恨吧,恨你也给我忍着。还你的罢了。」
「怎么办,我的孩子还占了长,若是个男嗣,还不知道多尊贵呢。」
我笑了:
「有孩子算什么本事,你要生得下来才是。」
她眼睛一亮,瞬间哭出了声来:
「阿洲哥哥,你听见了,姐姐不要我的孩子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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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云洲自廊下走了出来。
他压着不悦道:
「婉婉,我有话要与相宜说,你先回去。」
温姝婉警惕地瞥了我一眼,抚着还没显形的肚子撒娇道:
「云洲哥哥快点来哦,孩子会想你的。」
说罢,她狠狠瞪了我一眼:
「姐姐也别想使手段,我身边可有高人相助。」
可她不知道的是,助她下药成功,帮她怀孕上位的高人,是我送给她的。
眼见四下无人来,裴云洲才叹着气哄我:
「事已至此,你也别再与我闹了。」
「虽只是酒后荒唐,但那孩子毕竟是妾的亲骨肉。虽占长,却比不得你的嫡子尊贵。」
「往后你乖巧些,我会弥补你的。」
他揉着眉心叹息:
「府中如今闹翻了天,祖母还罚了母亲闭门思过。」
「你向来讨祖母欢心,便去祖母跟前主动认错,便说一切都是你的主意。」
说着他像曾经惹我生气后一般,讨好地来拉我的手。
却被我生生避开了。
「我的主意?按着你们上的床吗?还是帮你推了屁股成了事儿?若都没有,就别把你管不住裤裆做出的事情赖在我头上。」
「温相宜,你怎会如此粗鲁不堪。」
我笑了:
「你下贱的事都做了,还嫌我话说得粗鲁?这么会双标,难道是前后各长了一个不一样的东西?」
他满面绯红,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一把拍落了他指我的手。
「世上男人都死绝了吗?我非要嫁给你个烂黄瓜?」
他却讥笑出了声:
「不嫁给我?」
「谁不知道你温相宜死皮赖脸缠着我?不给嫁给我?你嫁给谁?」
「哦,你不会以为阿兄收了你个烂香囊,便是中意于你吧。」
「笑死,冷若冰霜的人,你怎么敢想!只怕他回京的第一件事便是要了你的狗命。」
哦,可能吧。
床榻之上要我狗命也说不定。
「那你就等着为我守孝。」
他茫然了片刻,突然破防。
「你骂我!」
做的孙子的事,却不承认自己是孙子了?
我们不欢而散后,裴云洲生怕我不知道他多爱温姝婉。
价值千金的宝贝,今日送明日给的,恍若不要钱一般。
温姝婉撅着肚子冲我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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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不要吃醋哦,都是阿洲哥哥送给孩子的。」
「等姐姐有了孩子,定然不会少了那一份的。」
说罢,她又忙捂住了嘴,目露同情冲我道:
「哎呀,阿洲哥哥说,只怕蠢猪才会上姐姐的床,只怕姐姐这辈子都难有自己的孩子了。」
「不过没关系,这双我穿不下的新鞋我送给你便是。院子里的丫鬟有的,姐姐也该有。」
看够了她的独角戏,我叹了口气:
「也不是人人都如裴云洲一般,专爱搞破鞋和穿破鞋。」
「你若是有心,就留给你的好阿洲哥哥吧。」
「哦对了,满京城都知道的事,你倒不必日日挂在嘴上说。」
她气得跺脚,扑过来咬我,被丫鬟们拦得死死的。
转身回了院子,桌上已摆满了珠宝。
暗卫说:
「将军说了,别人有的,夫人也该有。」
「将军也说,夫人穿的戴的吃的用的,都该是将军给的。」
「将军还说······」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
裴珩的那张嘴,才说不出那些话来,不过是暗卫护主,背的话本子。
可那晚深夜,裴云洲不知为何跌落一跤,不偏不倚摔烂了那张破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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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将军剿匪大获全胜之时,顺手剿灭了前朝余孽。
皇帝喜不自胜,摆了宫宴,为裴将军接风洗尘。
而要被赐婚的我,自然在邀请之列。
见我独坐一隅,裴云洲的那群纨绔朋友,推着裴云洲挤了过来:
「相宜姑娘到底凭借一颗真心守得云开见月明。阿洲真是好福气。」
「还是双喜临门的大喜事,只怕全京城找不出第二桩。」
「要么说相宜姑娘识大体呢,还未入府已经主动为夫君纳了贵妾。」
裴云洲沾沾自喜:
「看你懂事识大体的份上,日后我定会多给你几分体面与恩宠。」
「便是你与婉婉的孩子,我也一视同仁。」
「侯府是勋贵人家,我的长子不能被人诟病。是以,陛下赐婚的时候,你主动给你妹妹求个一同入府的贵妾之位。」
怕我拒绝,他威胁道:
「你要知晓,若不得夫君的心,嫁入侯府你一样是笑话。」
说着,裴云洲便要伸手来牵我。
却被我避瘟神一般避开了。
我转过了身子:
「宫廷之下,裴公子莫要乱了体统。」
「哟,这是还害羞了?」
「你懂什么,再是脸皮厚的人,在皇宫里也是要有几分敬畏的。」
「何况赐婚在即,谨慎点也无可厚非。」
裴云洲的怒气渐渐散去,他再次叮嘱我:
「别忘了我跟你说的话,婉婉孕中多思,便当为了你我的孩子,也该让她宽心几分。」
我没有拒绝,含笑回他:
「你放心,我定会让你与妹妹都得偿所愿的。」
让你们如愿双宿双飞,永不分离。
在众人的嘘声中,裴云洲志得意满地冲我点了点头:
「你向来乖巧懂事,自不会让我失望的。」
「我·······」
「裴将军入宫了。」
众人慌忙入座,下一刻帝后与身后威风凛凛的裴珩缓缓走来。
他黑了,瘦了,却风姿不减,如松如柏。
与我目光交汇时,他的笑意自眼角泻出,不自觉摸了摸腰上的香囊。
身旁有人轻声同裴云洲道:
「裴将军立功,阿洲也得了赐婚,侯府当真双喜临门。」
裴云洲满面春风地扫了我一眼:
「裴家的主母可是风光无两,相宜,能嫁给我是你最好的归宿。」
「待你做到了答应我的事,我亲自带你去给阿兄道歉。」
「我与阿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这点情面他还是愿意卖给我的。」
「是吗,那我要多谢世子了。」
下刻,赐婚旨意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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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裴侍郎之嫡女,秀外慧中,性情温婉,乃我朝之明珠。又闻裴将军劳苦功高,乃国之栋梁。朕特赐婚二人,望二人结发同心,永结秦晋之好。钦此!」
「谁?我好像听错了。」
「你没听错,被赐婚的是···裴将军。」
「那阿洲呢?他岂不是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裴云洲及其他的三五好友,皆是目瞪口呆之状。
我叩谢圣恩,接过圣旨后回头看了裴云洲一眼:
「看来,我与你阿兄的事,用不着你费心了。」
裴云洲一瞬间血色褪尽:
「温相宜,你玩弄于我?」
「怎么是玩弄你呢,早在阿珩出京那日,我便说过,我!不!要!你!了!」
裴云洲崩溃了,冲我歇斯底里咆哮:
「你什么时候勾搭上我阿兄的?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为了攀高枝,连我阿兄都敢玩弄。欺君之罪,我要带你去见陛下。」
可他的手刚拽上的衣袖,便被裴珩狠狠一掌打在胸口上。
他吐出一口鲜红的血,不可置信地嘶吼道:
「裴珩,你无耻!她是我的未婚妻,你怎么敢抢的·····?」
「你的未婚妻吗?那温姝婉与她肚子里的孩子又算什么?」
裴云洲神情一晃,我便将从太后跟前求的赐婚懿旨塞进了裴云洲手上。
「答应你的,让你得偿所愿,如今妹妹如愿被赐你做正妻了,满意吗?」
与裴云洲一样大惊失色的,是在场的所有人。
「娶庶女为世子正妻,裴云洲莫不是被烧坏了头脑?」
「你有所不知道,那女子颇有些手段,将裴云洲拿捏得死死地。据说腹中胎儿都已三个月了。」
「不愧是妾生的,ẗú²也就是那些丢人现眼的做派。」
裴云洲双目通红,落在我与裴珩并肩而立的身影上,痛苦不堪地嘶吼道:
「你背叛我?温相宜你怎么敢背叛我?你忘了我们青梅竹马,曾是彼此最信得过的人,你忘了······」
「我没忘!」
我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一字一句认真道:
「我也没忘了你爱上温姝婉后,如何一脚一脚将我踩进尘埃里。更没忘那荒院里你给我的终生难忘的教训。」
「多谢你让我知道,你有多不可靠。」
踩着他的破碎与崩溃,我与裴珩去帝后跟前谢了恩。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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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珩握住了我的手:
「岭南多蛇虫鼠蚁,但戴着你给的香囊,我竟未被蚊虫沾过身。」
「是以,军中将士人手一份,才得以熬过毒虫之患。」
「陛下的赏赐,是独独给你的。」
女子从来藏于男子身后,冠以夫姓,不配有自己的姓名。
可裴珩却将我的名字立于功勋之上,把本属于他的荣耀,送到了我手里。
他好像,又不一样了。
与意气风发地奔赴战场时不一样。
与床榻之间耳鬓厮磨不一样。
与裴云洲,和京中大多数男子都不一样。
我在走神,他握住了我指尖的颤抖:
「你从未信我?」
「所以,我送的东西你不用,我给的银钱你藏在了箱底,连我给你的人你都只用在皮毛上。」
「相宜,你的心到底有多深?」
我心事被戳穿,满肚子的算计无所遁形。
「我·······」
「你想逃跑?」
撞上裴珩深邃的眉眼,我倒吸一口凉气。
他眼底沉痛,死死盯着我:
「跑哪里不是跑,不妨试试我这里。」
「他们欺负你,我都知道了。不管你信不信,我说会护着你,便是拿一切去护你的。」
「若最终,你还是想跑,便趁我出征之时跑个彻底。」
月下风大,吹得我眼睛干涩无比。
竟隐隐约约有发酸了。
带着一马车赏赐回府时,缭绕着熏香的马车上,弹幕又出来了。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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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不是练了那么多次吗?说好地按在怀里亲个够,是骗我们的吗】
【嘿,小拇指翘那么高,是在试探吗】
【敢不敢掏礼物?怀里都捂馊了】
我默了默,视线落在故作淡然的裴珩脸上。
他脊背挺得笔直,耳尖却红成了一片。
甚至自皇宫里两厢沉默以后,他连坐,也与我保持了距离。
我悄悄伸出了右手,试探性地在他翘起的小拇指上勾了勾。
「你又跟我不熟了吗?」
他眸光一亮,耳根子一瞬间变得通红。
我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他的小拇指。
他冷眸微垂,弯起了一个弧度。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他自怀里掏出一支亲手打磨出的木簪,塞进了我手上。
「我不像你,一点都不想我。这根簪子我亲手打磨了三个月的,满心满眼都等着回京送你手上。」
「可你呢?一心只想利用完我就跑。」
我神情微动,轻声呢喃:
「和我娘的手艺一样,我很喜欢。『」
「可以帮我戴上吗?」
裴珩压不住嘴角的笑。
可簪方才被他攥在指尖,马车骤然一顿,我跌进他的怀里。
「温相宜,错了。」
裴云洲拦在马车之前,双目通红,一副失魂落魄之态。
见我与裴珩十指紧握,更是忍不住双拳紧握,冲裴珩咆哮了起来。
「你为我阿兄,即便不是一母同胞,也皆姓了一个裴字,怎可做出夺我之妻的恶毒事来。」
「我与温相宜青梅竹马,婚约在先,情谊在后,你怎能如此无耻!」
「便是你娶了她,也是偷是窃是丢人现眼的死老鼠,一辈子受人诟病,死后都遭人唾弃,永生永世不得安息。」
看裴云洲仗着父亲撑腰,母亲宠爱,肆无忌惮欺辱裴珩的样子,我便气不打一处来。
挡在裴珩身前我厉声斥道:
「温裴两家的婚约,怎算作你我之约?从前你我青梅竹马,两家才有意撮合罢了。」
「既是两姓之好,你裴云洲嫁的,他裴珩我便嫁不得了?」
「依我看,你朝秦暮楚,忘恩负义还无媒苟合,这等子烂人才是当真嫁不得。」
「将军义薄云天为国为民。但凡是长心长眼的,皆能看到。不是人人都是你,霸占了属于他的一切,还蹬鼻子上脸,一次次冲他面前耀武扬威。」
「别捡着软柿子捏,有本事骂他,有本事跟我对骂吗?」
裴云洲满眼惊讶,似是在今日才看清我一般,失声大叫:
「温相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何曾为我与你这般对骂过?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竟对他如此掏心掏肺。」
「你可知他心思歹毒,诡计多端,你以为嫁给他就好了?他对你心思不纯,觊觎你多年。阁楼之上,藏的尽是你的物件。」
「你跟我进宫,向陛下禀明一切。不过是不愿婉婉的孩子占了长罢了,这个孩子我不要便是。」
「待你主院有了嫡子,我再抬她入门也无不可。」
他蛮横地向我伸出了手来:
「我保证,以后以你为重,还不够吗?」
看着那只灌我春药、泼我冷水,要毁了我的名声与前程的手,我没来由地想笑:
「你不会以为,你这个烂人的爱很了不起吧?」
「得不到就爱得死去活来的人,你的爱比阴沟里的臭老鼠都恶心。」
「温相宜!」
裴云洲眸中生恨。
「我已将身段放得如此之低,对你一求再求,不惜委屈婉婉与我的孩子都要抬举你,你竟如此冷心冷面,不识好歹。你究竟还要我如何?」
我茫然看向裴珩,问道:
「他是蠢还是傻?我没说清楚吗?我要他滚得越远越好呢。」
裴云洲身子一晃,大吼道:
「温相宜!」
见我半分好脸都没给他,裴云洲渐渐陷入了绝望。
「好,温相宜,我如你所愿便是,但愿你别后悔。」
我揉了揉耳朵,看向裴珩:
「这句话我都听了几十遍了,你看看我耳朵有没有生老茧。」
话音落下,裴珩温热的唇便落在我耳垂上:
「看不清,我感受一下。」
弹幕炸了。
【诡计多端的男人,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了吧】
【嘬嘬嘬,有必要喘粗气吗?手往哪里掏·····】
【黑屏了?怎么回事啊】
【太黄了,账号被禁言了】
-23-
·
回府后,父亲早已等候多时,他难得夸我懂事。
「有这等打算,何不早日告诉为父,倒是让为父担忧一场。」
「裴将军好啊,相宜的福气还在后头。」
我不仅如愿让她爱女嫁入了侯门,还是世子正妻。
而我,也得了陛下赐婚,嫁给了炙手可热的将军。
他如何能不满意。
「有两位姐夫提携,泽川何愁没有出人头地之时。我们温家,挤进勋贵之列也指日可待了。」
看他搓着手为唯一的儿子谋划未来时,沾沾自喜的样子,我冷声问道:
「父亲要的,我做到了。我要的,父亲是否该给我了。」
「给给给,你母亲的几位旧人明日便入京城,送进你院子里。」
我等了十三年,终于能再次见到了我的奶娘。
可温姝婉等在院子外面,一见我便红了眼:
「你故意的吧?让我名声尽毁,丢尽了脸,还被裴家人嫌恶。」
「早知你有这等子心思,我就该让你不得好死。」
我垂眸看着她眼下的乌青,笑了:
「不都是你求来的吗?如你所愿,你倒是又高兴了。既要又要,你要得太多了。」
「何况拿你肚子的孩子嫁祸我,指着母凭子贵的你,又如何舍得?」
看着她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我帮她理了理鬓边的散发:
「要想地位稳,就要足够狠。」
「可你现在没有机会了。」
她眸光一缩,对上了我的视线。
「现在裴家颜面尽失,巴不得没了这坨烂肉,好甩掉你这个狗皮膏药的大耻辱呢。」
「你不会蠢到这个时候才要拿肚里的孩子嫁祸我吧。」
她身子一晃,跌坐在地上。
早就等候多时的春姨娘立即冲了出来:
「好你个温相宜,竟敢······」
她愣住了。
温姝婉一脸灰白站在原处,竟是毫发无损。
「婉婉,你怎么·······」
春姨娘气急败坏。
我啧啧摇头:
「她耳根子软,总是拿不定主意,我胡诌了两句,她就信了。」
「现在想嫁祸我也来不及了,你看看,身后多少只眼睛,你们灭口都灭不完。」
说完,我衣袖一挥扬长而去。
温姝婉歇斯底里咆哮:
「温相宜,你不得好死。」
她若知道那是我最后一次好声好气与她说话,就该后悔没给自己求个好活。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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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奶娘被送进了我的院子里。
可一屋子下人,都不是旧面孔。
她们故作亲热里,透着明显的陌生与疏离。
温侍郎骗了我。
这不是娘院子里的旧人。
她们或许都没了。
娘病得糊涂,走得突然,只在闭眼前含糊不清说了两个字—
「害我!」
是早已病逝的祖母?
抑或是一心上位的春桃?
还是道貌岸然的父亲?
我要的真相,大概永远都找不到了。
我刚颓丧地坐下身来,下人便来报,将军来了。
「有难处之时,为何不找我?」
后院里的事,大多不光彩。
便是报了仇,也免不了染一身脏。
我与裴云洲青梅竹马,便是要借他的手报仇,我都不曾将软肋交到他手上。
裴珩刀口舔血,少不得狠戾的手段,我给他的软肋,谁知他日会不会成为我的夺命刀。
我久不回答,裴珩眼底复杂越发外露。
半晌,他缴械投降。
「我带你见个人。」
只一眼,我便知那密室里的人是我奶娘。
她被割断舌头,挖了双眼,连个人样都没有了。
可听到我声音的那一刻,她便扑进我怀里,急急切切要与我说什么。
我戒备地看了裴珩一眼,他才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我在外面等你。」
【可怜哦,忙了三个月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千里之外找回了奶娘,竟被人当日本人防着】
【是谁心碎了,我不说了】
我刚要开口留人,门已经被哐当一声关上了。
奶娘捏着我的手,哆哆嗦嗦在我手心写下两个字—「春梅」!
「所以,我娘的死与春梅有关。」
奶娘空洞的眼眶里滚出热泪来,颤颤巍巍又写下了「老爷」二字。
我便什么都懂了。
十三年的怀疑与等待,终于落到了实处。
我不知脸上的泪水是因为恨,还是因为痛,抑或是不甘心。
慢慢收紧了拳头,我一字一句道: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他们等着属于他们的结局。」
春姨娘还不知死期将至,招摇到我跟前故作亲昵道。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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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洲不忍婉婉落后于人,他将婚期定在下月初八,比你与将军还早两月,相宜应该不介意的吧?」
「你看婉婉婚期那般赶,嫁妆喜服都准备得不足。不妨先将相宜的那份给瑶瑶用上,过后再补便是。」
父亲大手一挥:
「便随你安排吧。」
「可父亲,妾的女儿与嫡女规制一般,可算逾矩?」
他的脚步顿住,在春姨娘咬着唇红了眼眶时,自顾自道:
「便抬春姨娘为平妻吧,如此,倒也合乎规矩。」
「那原配夫人的嫁妆给继室的女儿填库房,也是理所应当的吗?」
寒意,笼在父亲的脸上。
「你何意?」
我笑着摇摇头:
「女儿没什么意思,只姨母身子重,最近需我时常入宫陪伴。父亲也不希望我一时嘴快,在陛下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吧。」
他与我冰冷对峙,良久,才轻笑一声:
「自是不会拿你的东西填妹妹的库房,婉婉要的,都从公中出。」
他捏着愠怒大步而去,那副挺直脊背里,尽是道貌岸然的虚伪。
春姨娘喜滋滋炫耀:
「若不是小姐为我说话,我如何能提平妻,多谢小姐了。」
「都是我该做的,日后别恨我才是。」
毕竟,站得越高,才能摔得越惨。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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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云洲大婚之前,屡次三番要找我。
不是撞见我与裴珩并肩赏花玩水,便是偶遇裴珩抱着我教我骑马射箭。
更有甚者,我与裴珩梅子酒喝多了,在山顶的茅草屋里亲肿了嘴,带着满眼湿气推开门时,正撞上了裴云洲的惨白。
他一次次要与我说句话,一次次被裴珩拦下:
「你我手足兄弟,有什么是你嫂嫂能听我不能听的?」
裴云洲被堵得毫无招架之力,直至成婚也未能与我说上一句话。
倒是大婚前夜,温姝婉来找了我一趟。
他捧着显形的肚子,满面霞光:
「多谢姐姐成全才是。」
「但姐姐也是即将成婚之人,当学会自尊自爱,万莫像曾经一般大半夜去勾引旁人的夫君才是。更要学会避嫌,离我夫君有多远是多远。」
她娘亲穿着绫罗绸缎,戴着金玉首饰,端着夫人的架子教训我:
「你妹妹说得对,若不知检点传出流言蜚语来,便不能怪我这做母亲的不念情分责罚于你了。」
温姝婉八岁的阿弟温泽川也用满是怨毒的双眼瞪了我一眼:
「如今你我皆是嫡出了,你也不比我们姐弟高贵多少。阿姐出嫁了,你却还在这温府之中,若不学会低眉顺眼地做人,只怕你谋划一场,最后鸡飞蛋打一场空。」
这是秋后蚂蚱最后的欢愉。
次日一早,裴云洲来娶亲。
他竟不顾礼节,当众掀开了温姝婉的盖头,却没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发了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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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相宜呢?我不信她真的敢不要我。」
「把她给我找出来,她是不是想换嫁没能成功?让她出来,我这就娶她。」
温姝婉人生最重要的一刻,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而冲去后院里嘶吼着要找我的裴云洲,也不过撞了一场空。
我与裴珩稳坐高楼上,笑看云雨时。
挨了裴父一耳光的裴云洲,还是被逼着与温姝婉拜了堂。
从前高高在上玩弄于人的世子,不禁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失魂落魄里,更是半点从前昂扬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他一次次在人群中搜索,企图看到谁的身影。
可没有。
不要他了,就是真的不要他了。
他以为,他的人生已到了低谷。
可新人还未入洞房,刑部的人便冲进了侯府的院里,带着令牌拿下了前朝余孽温姝婉。
她盖头一掀,与姗姗来迟的我四目相对。
我嘴角上扬,用眼神询问她,我送她的新婚大礼,她喜欢吗?
她发疯了一般扑向我:
「是你?是你要毁我婚礼对不对?是你恶意污蔑对不对?」
「夫君,是她,是她要毁了我,是她要毁了我啊。」
裴云洲不仅没有半分怨恨,还暗自松了口气般,含笑看向我:
「我就知道,你怎会轻易放我娶别人。」
「相宜,你过来。我可念在你对我情根深在失了理智的份上,原谅你过去所做的一切。」
他伸过来的手被温姝婉一把打落:
「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是你的八抬大轿娶进来的妻子啊,我还有了你的骨肉,你怎可如此对我。」
「可不过都是你的算计,都不是我想要的!」
裴云洲的怒吼镇住温姝婉。
他眼睁睁看着温姝婉被刑部当场带走后,冲我再次哀求道:
「我知错了。母亲都告诉我了,我是识人不淑,遭了温姝婉的算计。她在骗我,一直在骗我,相宜,我错了,你别跟我闹了,好不好?」
我笑着挽上了裴珩的手:
「你一句你错了便要我既往不咎,可你次次落在我胸口的刀,都是致命的伤,永远都抹不掉了。」
「这是你的报应,帮着温姝婉杀人诛心的报应。」
裴云洲身形一晃,一口血喷出,轰然倒地。
春桃与前朝余孽勾结,温姝婉乃她与前朝余孽暗结的珠胎。
如今,温姝婉的亲生父亲被裴珩送入了刑部,严刑拷打之下供出了所有人。
沦为笑柄的除了裴云洲,还有帮人养了十几年女儿的温侍郎。
他仍不知悔改,带着温泽川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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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向来胆小怕事,她如何敢勾结前朝余孽,不过是被人胁迫做了逼不得已之事罢了。」
「一想到这十几年她都藏着这么沉甸甸的秘密寝食难安,我心都要碎了,如何还能恨她怪她。」
「相宜,春桃是你娘的贴身丫鬟,也一直待你不薄,你不能眼睁睁看她送死啊。」
「将军爱你至深,你去求将军,为春姨娘求条活路可好。」
高高在上的裴侍郎,第一次那般低三下四来求我。
可为的却是害死我娘的罪魁祸首。
我笑着笑着,流出了泪来。
「娘亲当年不过是从马车上跌落时,被人扶了一把,你便恨她脏了身子,污了你温家门楣,软刀子一次次往她胸口扎,生生要了她半条命。」
「那时候你何曾心疼过她的逼不得已?何曾体谅过她的进退两难?为她挡住世俗的唇枪舌剑,做过她的依靠?」
温侍郎被我的咆哮吓愣在了当场。
倒是救母心切的温泽川,怒不可遏冲撞在了我的肚子上,一边打我一边大骂道:
「那是你母亲不知检点,当众丢了我温家的脸面。她就该死在当场保住父亲的颜面,而不是苟且偷生让我们被笑话很多年。」
「我母亲是无辜的,你凭什么拿你那个肮脏的母亲跟我母亲比。」
「你去死,你个贱人,你和你娘一起去死。」
啪~
我一耳光将他嘴角打出了血。
在他恶狠狠看向我时,冷声道:
「就凭那翻掉的马车和趁机抱住我母亲的人,都是你那个要死的娘一手安排的。」
「就凭害我娘病死的汤药都是她一碗碗喂进去的。而你道貌岸然的父亲,也都默许了。」
所有人怔在了当场。
温泽川发了疯般大吼大叫道:
「你骗人,我要杀了你,贱人,害我姐姐,侮蔑我娘亲,我要杀了你。」
「父亲,她侮蔑你,你杀了她,杀了她啊。」
可他还没近我的身,就被我一脚踹翻在地。
温侍郎疯了一般扑过挡在温泽川身前:
「他是你弟弟,你如何下得了如此重手,你还有没有人性。」
「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你竟怀疑我与你春姨娘,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
「是吗?那你看看这又是谁。」
坏了身子的奶娘,为我娘开药的大夫,还有从前负责我娘院子洒扫的嬷嬷。
她们皆整整齐齐站在了裴焕身前。
裴焕一脸惨白,狡辩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却恶狠狠道:
「我也是为了家族名声。当众被马夫脏了身子的人,她就该为了名声撞死在当场。连累我受人诟病,母亲都被气病了,她就该死。」
「此事怪不得你春姨娘,你娘容不下她与婉婉,几次三番磋磨刁难她们母女,她尚且不曾生过怨怼,还为了我忍着痛心对自己的主子下毒手。」
「你被她亲手带大,更当作眼珠子一般疼着,更不应该恨她。」
事到如今,他竟还护着春桃。
我不知该笑他深情,还是笑他蠢。
「为了你?你大抵不知道,母亲看穿了她的奸情。她唯恐奸情暴露,温姝婉被你摔死,才灭的口吧。」
温焕蓦地看向我:
「你撒谎,春梅胆小,如何敢做出那样的事来。」
裴珩大步而来,扔下一张口供,冷声道:
「是不是真的,温大人看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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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梅的口供里,一五一十描述了她如何与前朝余孽相识相恋,又如何在有了身子以后上的温焕的床。
更是为了稳占温府,与心上人谋划一场,让我娘亲当众跌落进了马夫怀里。
甚至为我娘彻底孤立无援,四处买通说书人,污蔑我娘与马夫早有奸情。
我娘被关后院时,她更是买通所有人,一碗碗慢性毒药,一点点将我娘烂死在了病床上。
便是府中银钱,这些年她也不知道拿了多少贴补心上人。
裴焕越看越心惊。
我攥着恨意同他道:
「被人戴了十几年绿帽子,为人养了野种女儿又养野种儿子,不惜对唯一的骨肉一次次下狠手。如此愚不可及,你说谁才是失心疯?」
「你······你说什么?」
我俯视着他,毫不掩饰眼底的怜悯:
「你找个大夫查查便清楚了。」
不理会他的崩溃,我拉着裴珩亨转身入了祠堂。
「这是我娘,你帮她报了仇,该让她见见你的。」
「娘,女儿为你报仇了。」
裴珩握着我颤抖的手,在我娘牌位前立誓:
「母亲尽管放心,我裴珩再此发誓,定会全心全意护相宜周全,绝不让她被任何人欺负了去。」
树上喜鹊飞起,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恍若在替我娘亲做回答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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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焕当即便请了太医入府,好一阵折腾后,听说老爷吐了口鲜血。
想必,他已有了定论。
当夜,温泽川失足落入了后院的池塘里,偏偏一院子下人没一个听见的。
八岁的孩子,在水中反复挣扎,叫着爹又叫着娘,最后活活淹死在了水中央。
温侍郎立于岸边,痛苦又悲凉:
「你这般的耻辱与污点,就该死无葬身之地。」
太医说他十年前雪地摔倒时伤了身子,很难有子嗣。
可温泽川却八岁了。
有温姝婉在前,接受温泽川不是亲骨肉的事实,温侍郎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
他将温泽川骗至后院,亲手推进了冰冷的池塘里,手杀死了自己的亲骨肉。
夜下风凉,裴珩的大氅搭在了我的身上:
「刑部与太医,我都打点好了,你不必担心。」
我盈着热泪靠上他的胸膛:
「你看,我就是这么恶毒。如今你后悔还来得及。」
情爱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有固然很好。
可女子生于宅院,被四方围墙牢牢困住之时,她需要的却是立住一生的能力与手段。
为何不能做攀援的凌霄花?
借势利,本就是一种不可得多的本事与能力。
裴珩很好,可我要报仇雪恨,真心里自然夹带着利用与私心。
目的达到了,我不想再骗他。
可他叹了口气,盯着我一动不动:
「你怎会觉得我刀口舔血的人,会是善茬呢?」
「你想如何都好,我会始终捏着我的刀站在你身边,护着你,等着你。」
如此,我还犹豫什么呢。
这世间,知我恶毒,仍愿意被我利用、与我携手的,只有他裴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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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裴珩大婚前日,春桃母女被判了流放。
温姝婉曾拿着肚里的骨血,求裴云洲一见。
裴云洲没去,他回得冰冷又绝情:
「不过一坨烂肉,我若想要,京中不知多少女人上赶着为我生儿育女。」
「我裴家的子孙,断不可能沾染前朝余孽的血。」
男人薄情,便是如此。
春梅将恨意都发泄在我身上,咒骂我使了狐媚术,勾引得裴云洲连妻儿也不要了。
转头,她摘下了唯一的一对耳坠子,买通狱卒求裴焕一见。
可消息没传出监狱的大门,便被我拦下了。
踩着春梅的希冀,我一步步走向她。
「温家在办白事,只怕温焕没时间来看你了,自然也没办法帮你救你的女儿。」
春梅恍惚了一下:
「白事?温家再无他人,如何还能有白事。」
她警惕地看了我一眼:
「你想干什么?」
我轻笑了一下,才开口道:
「知你在地牢里不知情,便好心地来通知你一声。温泽川落水淹死了。」
「什么?」
春梅一屁股跌落在地上。
却瞬间反应了过来。
「是你对不对?泽川会水,如何会落水淹死?定是你害的!」
我摇摇头,告诉了她真相:
「你给温焕戴了绿帽子,他如何能容得下你和你的儿子?」
「那夜温泽川落水,身边只有温焕而已。」
「会水的人如何会淹死,你猜呢?」
春梅血色尽失,满脸痛楚:
「他怎么能这么做,那是他唯一的儿子啊。」
「他怎么能那么做!」
看她崩溃大哭,看她歇斯底里,看她恨不能杀了温焕的样子,我笑了。
原来痛失至亲是这种感受啊。
我娘死了十几年,这样的痛始作俑者终于尝到了。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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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以外阳光明媚,我却觉得遍体生寒。
站在原地好半晌喘不过气来。
肩头一沉,我才发觉裴珩来了。
「你怕寒,所以我来了。」
被披风包裹,被裴珩牵着,我才觉得回暖了几分。
「婚期诸事繁忙,你怎有空来找我?」
他回眸一笑,坚定又小心:
「最重要的就在眼前,我还能忙在何处。」
不知为何,总觉得阳光有点刺眼。
软软的,想哭。
直到大婚那日,我怀揣喜悦,被牵着上了喜轿子,摇摇晃晃里也对以后有了几分憧憬。
也许裴老夫人说得对。
有掌控力的人生是不该被定义的。
真正的强大与丰盈,不是非要嫁人,或者一定单身。
而是无论在何种关系里,我们始终有直面风雨的勇气与能力,为自己人生负责的底气与手段。
高墙从来困不住强大的灵魂。
任何关系都不是任何人的枷锁。
我爱在当下,我喜欢裴珩,我便嫁给他了。
可我,没有丢掉自己。
若有一日,他不值得我爱了,人处十六方,处处落脚都是在前进。
熏香袅袅,昏昏欲睡。
不多时我便倒在了大红花轿里。
再醒来,被五花大绑在了郊外的院子里。
眼前的裴云洲一身喜服,淡然坐在桌前倒着合卺酒:
「他来不了了。祖母病了。」
我心下一颤,忙问道:
「你做的?连骨肉至亲都不放过,你还是不是人?」
裴云洲却笑了:
「骨肉血亲?她眼里只有裴珩和他那个早死的母亲,我与我娘这么多年来从未得到过她的偏爱。凭什么!」
他将辛辣的酒端在手上,殷切地看向我:
「自己的孩子自己娘疼。我母亲也舍不得我的心头好被夺走了,才略施小计,成全了我的一片真心。」
「你看你,好好正妻不做,非要做我外室。」
「这院子你喜欢吗?我亲自布置的。你喜好的葡萄,爱的腊Ṱũ̂₍梅,还有最喜欢喝的梅子酒,最爱的锦鲤,我统统都为你准备好了。」
「这些都是裴珩不知道,而我清楚的。相宜,你终究会知晓,我比他好的。」
他陷入疯魔了一般,步步逼近。
我沉思了一瞬,骤然抬眸问道:
「可你知道吗?葡萄是我娘爱吃的,我只爱蜡梅的不屈傲骨,却并不喜欢她不够张扬的花朵吗?还有,梅子我吃了会起疹子,锦鲤是温姝婉的娘刻意扔在我的荷花池里的吗?」
裴云洲面色一白,我继续道:
「你不知道,你的爱浅薄又善变,自始至终最爱的只有你自己而已,温姝婉乖巧温顺,你喜欢她。可你更喜欢驯服我。」
「我举步维艰你知道,可你听信你母亲的话,认为我浑身是刺不是良配,所以你借着温姝婉的手拔掉我的獠牙,打断我的四肢,让我再无余地,只能完全臣服于你。」
「如此,你日后的三妻四妾也好,要我委曲求全也罢,手到擒来。」
「可裴云洲,我若丢了爪牙,断了四肢,没了自我,你还会爱我吗?你又会觉得我寡淡无趣,失了鲜活,当真像个木头人。」
裴云洲心事被戳穿,顿时恼羞成怒:
「母亲不过嫌你牙尖嘴利太咄咄逼人了些,我也不喜欢你口口声声都是你娘的死你娘的仇与恨,不过让你温顺些,有错吗?」
「你没有娘亲教养,自以为是,荒唐的厉害,母亲要教教你温顺服帖,有错吗?她是疼我,还不是为了我好。」
「可你为什么这点考验都经受不住,要背叛我,要选择裴珩。」
他双目通红,攥着酒杯就要往我嘴里灌:
「那又如何,不过是个女人,上了我的床还有你回头的余地吗?便是烂在我这院子里也断不可再与裴珩有关系了。」
「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
可通的一声,花瓶砸在了他脑袋上。
拖延的这片刻,我已经割开了绳子。
下一瞬,门被一脚踢开。
逆着光,裴珩的大红喜服尤其扎眼。
「相宜,我来接你了。」
倒在地上的裴云洲不甘得闭上了睁得老大的双眼。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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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夫人生了重病,我与裴珩的大婚她不曾出过面。
倒是裴老夫人,热泪盈眶地拉上了我的手:
「好孩子,若不是你,我这条老命又要交代了。」
自我娘亲病逝后,为求真相,我便跟着医书识药草。
在裴老夫人大寿那日,我从老夫人耳后生起的黑斑里窥得端倪,便提醒了老夫人一句用药须谨慎。
后宅里摸爬滚打稳坐高位到如今的老夫人,瞬间便了然于心。
从用药的大夫,煎药的丫鬟,查到了裴云洲的母亲裴夫人身上。
她本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受老夫人喜爱才入了侯府做继室。
从前也是温顺乖巧知进退的,可有了裴云洲之后,也立起身来要争上一争。
不惜将裴珩赶去边关,也要为裴云洲守住侯府世子之位。
如今更是不惜对老夫人下手,也要给裴珩一个冷刀子。
只可惜,那碗裴云洲端给老夫人的药,不过转了几道弯,便送去了裴夫人房里。
证据在前,侯爷眼睁睁看裴夫人喝下去,才彻底锁死了院门。
身居高位的男人们在意的,是体面,是权柄,是声望,而不是情爱。
裴夫人不该忘了本。
合卺酒被塞我手上,裴珩笑道:
「知你不愿住侯府,经此一事,你我便能正大光明搬去将军府了。」
「往后将军府也好,侯府也罢,再也无人能在你头上耀武扬威了。」
我摇摇头,不赞同道:
「你忘了裴云洲,还有那个体面被撕恼羞成怒的温焕了?」
「狼狈为奸,在我大婚里动手脚,阿珩哥哥不会就这么放过他们吧。」
杯中酒被一饮而尽,裴珩攥着我的手笑道:
「你不是已经有了主意。」
我凑向前去,抵着他的鼻头,软软地问着:
「那你答应我吗?」
【命都能给你,你说答不答应】
弹幕又出来了。
【说好的 po 文呢,腹黑夫妻倒也带感】
【洞房花烛夜,不能没有颜色吧,我看看】
下一瞬,我吹灭了油灯,咬上了裴珩的唇。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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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门之日,温焕拉着脸皮笑肉不笑地站在府门前。
「你很遗憾,我还活得好好的,高高在上地被你恭维着吧。」
我压着声音,故作亲昵得靠近温焕,在他咬着暗恨与我周全时。
我话头一转:
「别气了,毕竟这样的遗憾你也遗憾不了多久。」
他诧异抬眸,人群中冲出来的疯妇一簪子扎进了他咽喉,血溅三尺里,不可一世的温大人缓缓滑落在地。
欲向前相护的护卫,被我一个眼刀子喝住。
春梅手不停歇,发了疯一般一簪子一簪子扎在了温焕满身的血窟窿。
直到温焕倒在血泊里,春梅才被一刀入背,不甘得倒在了地上。
看她不断吐着血沫子,我好心告诉了她一句:
「你那个旧情人本就要被凌迟处死,不是温焕的建议,而是我。」
春桃喘着粗气吐出一大口血,愤愤咽了气。
温焕命硬,竟半死不活捡了半条。
只可惜被扎坏了喉咙,扎伤了心肺,只剩一口吊命气苟延残喘着。
我叮嘱府中下人,定不要忘了日日喂药,保他活得长长久久的。
毕竟生不如死的滋味,我娘躺在床上承受了那么久,他温焕自然也该尝一尝。
从祠堂出来,裴珩在廊下看风铃。
我问:
「弑父杀弟,你怕了吗?」
他回眸一笑,满院子的春光恍若都黯淡了下去:
「正好,我毒嫡母残手足,与你天作之合。」
我刚要开口,下人来报:
「不好了将军,世子被逃窜的罪奴温姝婉烧伤在了院子里,侯爷让将军速速回府。」
原是温姝婉与她娘一起从流放的队伍里逃了出来,一个去为儿子报仇手刃了温焕。
一个天真地拿着过去的情谊问个结果。
她竟不知道自己那碗堕胎药还是裴云洲送去的,又何来结果。
是以,将所有希望放在裴云洲身上的温姝婉绝望了,她锁死了院子,要一把火与裴云洲同归于尽。
很可惜,闹市区的火最终被扑灭了。
只他们没那么好运,一个被烧得遍体鳞伤,躺在侯府里被太医诊治。
一个被烧毁了双手,被官兵拖回了流放的队伍,踢打着上了路。
等待她的,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腐烂余生。
风歇了。
裴珩与我并肩而行:
「前路漫漫,你要拉紧我的手才是。」
大雪纷飞,我们一步一步,走到雪落满头。
番外:裴珩
-1-
·
温相宜不记得我了。
她只记得护国寺遭遇悍匪洗劫那夜,她手无缚鸡之力的娘亲,勇敢地引开追兵救了我祖母。
却不晓得那夜一片慌乱里,我被裴云洲的娘趁乱推下了悬崖,摔断了腿。
锦衣被树枝撕碎,玉冠也不知道被丢在了何处。
只有抬不起的腿,不断往外涌着鲜血。
她捂着嘴从我身前哒哒哒跑过,却又在片刻之后折回身来。
「外面很乱,你就躲在这里别出去,糖给你,痛的时候嗦一口。记得,不要发出声音哦。」
那是她第一次贴着我耳朵说话,头顶上扎着两个小揪揪,亮晶晶的眼睛里尽是无畏。
后来,祖母看中温夫人的人品,不顾阻拦定下了与温家的婚事。
站在廊下,我听见祖母说:
「且不论温夫人的品性,便是那孩子我就喜欢得紧。」
「一想到以后府中会因她热热闹闹的,我就欢喜得不得了。」
我想起了那个小揪揪,也想起了那双明媚的眼。
糖在衣袖里都化了,我没舍得吃。
祖母唤我,问我为何躲在门外偷笑。
我翻出衣袖里糖:
「因为甜。」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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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温夫人带着她来看望过祖母一次。
隔着一树金桂,我看见她睁着好奇的大眼睛到处打量。
温夫人很温柔,一次次轻轻拽的衣袖,让她乖巧些,别在人前失了礼仪。
她嘴上应得好,一转头却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被她发觉了。
可她认错了人,拦着窜出的裴云洲,问他为何笑话自己。
裴云洲被惯坏了,还没被人这般质问过,揪着她的小揪揪就开始做鬼脸:
「就笑话就笑话,小屁孩儿,缺大牙,好笑话。」
裴云洲的鬼脸还没做完,相宜的小拳头便砸在了他脸上。
她叉着腰,理直气壮:
「我温相宜可不是好惹的,你敢欺负我,我让你满地找牙。」
裴云洲被他娘当作眼珠一般,磕了碰了都要闹上一场,如何舍得他吃这样的亏。
一院子下人胆战心惊。
裴云洲呆愣了好久,才嘴巴一咧,笑开了:
「有个性,不是个哭包子,我喜欢。」
「他们说温家与裴家定下了婚约,那你必定就是我媳妇儿了。」
「你打我,我认。」
相宜惊呆了,脸像熟透的红苹果。
那日没我不喜欢的饭菜,可我闷闷地吃不下饭。
祖母以为我病了,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是酸出来的病。
-3-
·
温夫人病得突然,祖母去看过,却被温大人找着借口拒之门外了。
我在大树下又见到了她。
她的眼睛依旧很漂亮,只是哭得红红肿肿的,像只可怜的小兔子。
我在她必经之路上的石桌上放了只竹编的兔子,那是我亲手做的。
放上蜡烛,夜里会发放光,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和她一样。
可她还没经过石桌,兔子便被裴云洲摔了个稀烂。
他恶狠狠瞪着我:
「她是我的未婚妻,你抢了祖母的爱和偏护,难道还要抢我的人吗?」
我第一次不顾祖母的叮嘱,将裴云洲打得头破血流。
他娘哭红了眼,跪在父亲收房前闹着要和离。
祖母也摔了茶碗,质问父亲为何将世子之位给了裴云洲。
父亲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他便将气都撒在了我身上。
那晚我挨了十鞭子。
为何我记得那般清楚呢?
是后来,他求我退回赐婚圣旨将相宜还给裴云洲时,要还我那十鞭子。
我没有要那十鞭子,我也没要侯府与所谓的父亲。
自我带着十鞭子的伤远赴边关之时,我要的一切便都学会了自己去抢。
除了她。
太美好的东西,你舍不得用力去碰的,磕了伤了碎了,都会心疼的。
北疆苦寒,我时常给祖母去信,除却药材衣物外,便多了一包糖。
她说的,吃了糖就不痛了。
所有刀山剑雨,我都撑着熬过来了。
便是一刀差点削掉了脑袋,我也并不惊喜。
直到祖母家书里,无意间提了一句,温夫人病故了。
我突然想起那双兔子一样的红眼睛,胸口闷得透不过气。
-3-
·
三年后的冬至,我回了趟京。
在裴云洲的身后再次看到了她。
她的小发揪没有了。
她眼里的无畏与天真没了。
便是唇边的笑也没有了。
她低眉顺眼地跟在裴云洲身后,隔着人海视线一次次放空。
淡淡的忧伤笼罩在她头上,压得她单薄的身影越发单薄。
那时候的裴云洲待他很好,口口声声我的未婚妻。
甚至为了相宜,与温侍郎强势较劲。
她站在护国寺的鱼池边发呆,等着裴云洲他娘诵完经找她。
等了许久,没有来人。
丫鬟嘟囔,她不以为然地勾了勾唇角:
「后院里的软刀子,比这厉害得多得是。若这都忍不了,我还能依仗什么。」
她那么单薄,却要撑起自己的未来,何其艰辛。
我走出身去,给了她一块糖。
我以为,从前的地方,一样的糖,她总该记得我的。
我说:
「吃了糖,就不痛了。」
可她淡淡退了半步,滴水不漏地对我行了一礼:
「坏了牙,早就不吃糖了,多谢。」
转身,她为裴云洲求了一副护身符,珍而重之放在了香囊里。
香囊绳子似乎很紧,勒碎了我微末的希望。
我在夜里站了很久,久到身子都凉透了才笑出声来。
萍水相逢的一面之缘,她是从未放在心上的施恩者,我怎敢求她如我一般挂怀于心,念念不忘。
回府后,我烧了那封祖母为我求世子之位的谏书。
将侯府这把能遮风挡雨的伞给了裴云洲,也给了她。
当作,还了那一糖之恩。
-4-
·
后来,我已在战场上杀出了一条血路。
带着满身功勋回京之时,她长大了。
眉眼里没有了明媚,也没有了悲伤,淡漠得像一潭死水。
隔着喧闹的院子,灯火下的她单薄又脆弱,孤独得惹人心疼。
可裴云洲看不见。
他心悦于温家那个矫揉做作的庶女。
他眼盲了、心也瞎了,逢人便说那庶女的可怜。
却看不到相宜身后的奴仆,从四人到三人,最后只剩一个黄毛小丫头的艰难。
那一刻,我是愤怒又心酸的。
我要去找裴云洲算账。
她却站在冷风四起的花园里,形单影只。
我差人送了她一件披风,她没有拒绝,又还我了一双护手。
里面夹着护手膏。
她说:
「边关苦寒,将军握刀枪的手定是受尽了委屈。得将军与将士相护,相宜才得以享受繁华上京的锦衣玉食。这护手与药膏,聊表心意而已,望将军莫要嫌弃。」
她那么周到,又那般疏离。
走的时候起了朦胧的细雨,我便撑着玉骨伞,送她上了马车。
一路平静,雨水吧嗒,在我心湖里砸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那护手,与护手膏,我藏在母亲的遗物中间,从未舍得用过。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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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一把伞的小事,她也与我算得那般清楚。
裴云洲的生辰,她为她亲手做了一件大氅。
可比不得温家庶女的糕点甜,那件大氅被扔在桌上,裴云洲甚至连打开看都嫌烦琐。
她也是淡淡的,却转身送了我一壶温酒。
她说,我给过她庇护,她要还我一次。
我笑了,一饮而尽。
她给了我一方擦手的手绢,我有私心,藏进了怀里。
转头,一屋子吃过温家庶女糕点的人,上吐下泻要死不活,闹得狼狈不堪。
只我,因喝了那壶温酒,半点事也没有。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小兔子亮出爪牙。
开心于她不是软柿子。
也心疼她不过未出阁的少女,正是花一般的年纪,竟因无人庇护,脏了自己的玉手。
裴云洲闹得过分,满京城都笑话她为嫁进侯府丢了尊严,脸都不要。
我却听她与丫鬟说:
「这是娘为我留下的唯一的庇护,我若再弄丢了,便一无所有了。」
我要劝她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人人都有自己的艰难,置身之外的人没有资格指手画脚。
直到,母亲忌日,我多喝了两壶酒,醉倒在荒院子的阁楼上。
她一身湿透,推开了那道半掩的门,骑到了我的腰上,喘着粗气问我:
「弟债兄偿,裴云洲给我下了春药,阿珩哥哥,你身上的解药可愿借小相宜一用?」
情绪如海水,瞬间便一个大浪冲上了头顶。
她笨拙的撩拨,刻意的勾引,甚至赤裸裸扒我衣服,我都看在眼里。
中了皇宫里最狠的春药,无色无味,也难以自控。
可我入宫一趟,也不见得求不来解药。
但她将我按在榻上:
「与温家的婚事,他裴云洲可以,你裴珩便不行了吗?」
那一刻,隐藏多年的辛秘,压抑多年的情感,如洪水般一泄而出。
我要!
我抢!
我行!
我们纠缠了一整晚。
她说,裴夫人的侄女恶毒又跋扈,不是良人。
与其等着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押着娶了她,鸡犬不宁之下祸害着老夫人,不如娶她。
她说,她会乖的。
后来,她眨着贼兮兮的眼睛,要走了我的令牌。
她要护住自己罢了,我知道,我都知道。
可厚着脸皮问她要了回礼。
一个精致的绣着我名字的香囊。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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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卫皆是我的亲信, 她知晓,所以用得很少。
直到我无意间听说, 温夫人死的蹊跷,才骤然明白,她眉头拧着的那抹沉痛所为何事。
她要报仇, 可她信不过我。
我伤心很久,一边伤心, 一边给她削发簪。
温夫人手巧, 擅长做珠钗,我磨了满手的泡, 才勉强成了一个。
背后更是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帮她找故人,查真相。
连马都跑死了好几匹。
只可惜, 高门大户里的肮脏总比功勋更醒目。
那样好的人, 竟是那般恶的结局。
我有一万种办法帮她了结了温焕。
可我更知道,执念入心,成了她的精神支柱。
那把刀, 若不是她亲手捅出去的,总归会有遗憾。
我便站在身后,看她磨刀, 出窍,一Ṱů₉刀致命。
她一身是血, 回头看我时,眼底全是哀伤:
「你看, 我就是这么恶毒的人, 你要走还来得及。」
我的心都快碎了。
该怎么告诉她, 我从未看到过她的恶毒。
只瞧见风浪中的女子,始终靠自己撑着独木杆, 在一次又一次地乘风破浪。
直到,裴云洲的母亲再次出了手。
这次,她要杀的不是我, 而是祖母。
我便让相宜亲眼瞧见, 真正的恶毒是什么样子。
裴云洲的娘被一万毒药烧穿了咽喉,一辈子与粥水为伴,甚至因毒害祖母,永远都跨不出锁死的那道木门。
裴云洲端过那碗药, 我便只是想想祖母差点被害, 便已胆战心惊。
温家庶女的那把火固然重要, 可若无我添油加柴, 也不至于让裴云洲面目全非。
我问相宜:
「这样的恶毒, 你怕吗?」
她握紧了我的手:
「我陪你,恶毒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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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妆奁里藏着银票,衣箱里藏着毒药。
她被害怕了,总是那般戒备, 又草木皆兵。
我知道, 若我负她,那毒药就要入我的喉,那银票便能助她远走高飞。
可我没给她那样的机会。
从幼时便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终于走到了我身边,这辈子,都不愿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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