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不分,留着过年啊?

大过年的,侯夫人找上门来,说她夫君对我情根深种。
我:「所以我和亲塞外,他立刻纳了三十个妾,还胖了三十斤?」
探花郎夫人也找上门来,说他夫君为我日日求佛。
我:「所以就在寺庙外面养外室和大儿子?」
我恨铁不成钢:「这种渣男,不和离你们留着过年啊!」
打着我的名义搞雌竞,就不要逼本公主打脸了啊!

-1-
我回京那日,正逢新年,长安街上红绸高挂,张灯结彩。
阔别七年的公主府门楣上高悬宫中御赐七彩琉璃灯,门外烟火照亮半面夜空。
我压在心上的塞外风雪,终于感到消散了几分。
我是炎国长公主,赵元铮。
七年前,父皇突然驾崩,皇弟少年继位。
漠北虎视眈眈,为保炎国安稳,我远嫁异邦。
年中,漠北国主病死,我周旋各方势力,终于返回阔别ţű₂多年的故国。
可宫中为我而设的接风宴上,昔日交好的各家夫人对我横眉冷对。
回了府上,屁股还没坐热,相国千金张月就进府哭诉,说我勾引她丈夫。
我:「我上次和你相公说话,还是八岁时放狗咬他,让他别跑的时候啊。」

-2-
张月在我这一把鼻涕一把泪哭了许久,才幽怨地说,从我为国和亲,什么烈女传、孝女经、贤妻册,开篇第一章都大书特书我的事迹,为我歌功颂德。
长辈皆以我为教女,女子以我为榜样,男子娶妻也求与长公主相似。
与我差不多年纪的世家男子,都说长公主倾城之姿,品貌如谪仙,人人对我情根深种,视我为白月光。

-3-
张月为相爷掌上明珠,下嫁承恩侯世子,求的就是小日子过得顺遂。
谁知,新婚之夜,世子说自己心中仅有长公主,望她谅解。
张月与我一同长大,跟着我颇干了些出格的事情,知道那些女传上写我的溢美之词都是胡扯。
她幽怨地看我一眼。
「他说你贤良淑德,为国牺牲,实在是女子典范。
「说得我都怀疑人生了!
「如今玉玺缺了一角,还是咱俩当初一起砸核桃磕的。」
她与我亲如姐妹,知我和亲高义,不忍反驳。
「偏生我那公婆还劝我,世子心里苦,要我多担待些。若是闹起来,世子更觉得我不如你。需更贤良些,才能讨好夫君。」
于是她看着世子求而不得,一个接一个地纳像我的妾室,这些年日子不如守活寡。
守寡起码没有男人和小三辣眼睛。
世子纳妾总有名头,整得光明正大,每次都是伤心饮酒,喝得烂醉,脑子不清醒,偏偏嘴还清醒:
「阿月,你不知,那女子长得太像长公主了。
「每次我想去大闹一场,听到你的名字,便想起和亲那日我乘马追你,你忍着泪要我回去。
「今日,纳的妾是眼睛像你。
「明日,纳的妾是鼻子像你的。
「后日,纳的妾是言谈像你。」
张月越说越激动,哭到帕子都换了两条,终于,把巴掌拍到了我的大腿上。

-4-
我疼得龇牙咧嘴,看着这深闺怨妇,哪里有当年红衣烈马、洒脱少女的影子。
必须打断她对我大腿的蹂躏了。
我露出疑惑的神色。
「所以,他痴情于我的证明,就是纳漂亮姑娘做妾?」
呃,阿月卡了壳。
「他为我日渐消瘦?」
「那倒没有,他一直吃嘛嘛香。
「你也知道,婚前就有些圆咕隆咚,冬瓜似的。
「与我成亲后,纳的几个妾室颇有几个擅厨艺的,他还胖了三十几斤。」
我更疑惑了:「他要真的爱我,应该守身如玉,不近女色,为我安危日夜忧心,怎么会吃香喝辣?
「对了,他纳了多少个妾室?」
阿月掰着指头一个一个数过去:「三十。」
「就他那小身板?当初我放个松狮咬他,他都没跑过,顶得住三十个妾?」
阿月陷入沉思。
我接着加了把火。
「若是我没记错,当初求娶你的人从长安街排到东市。
「是他承恩侯府伏低做小,被拒了八回也不恼,百般许诺好好待你,才得了婚事。
「一个破落侯府世子,平时见我的机会都不多。
「唯一的交集就是被我放狗追得裤子都掉了。
「从哪里看出的我贤良淑德?
「娶你时,百般承诺对你情深。
「你进了府,又说我是白月光。
「分明是想软饭硬吃,拿着白月光拿捏你。
「只你这傻子信了。」
张月从一脸悲愤变成一脸狐疑。
很显然,恋爱脑下头了,她的智商又重新占领高地了。
我拉起她的手:「走吧,我去看看那些像我的妾室。」

-5-
承恩侯的妾室在院中占了六排,每排五个。
我看着这一院子莺莺燕燕,实在没看出哪里像我。
她们的共同点只有一个——年轻漂亮。
我把公主府中的女史喊上前,让小妾们按入府早晚排队,一一上前介绍,由她提笔记下。
我和张月一人一把太师椅,挨个查看。
阿月自小脑子灵光,过目不忘。回忆起世子纳妾的说辞,也是历历在目。
「秋芬是最早入府,世子说眼睛像你。」阿月回忆。
我看了一眼女史:「记,秋芬,眼睛像我。」
「这是春明,鼻子像你。」
……
「这是霜雪,嘴巴像你。」
……
「?」
我倒抽一口冷气。
阿月看了一眼霜雪那樱桃小口,又看了看我一口干掉半块肘子的大嘴,有些尴尬。
念到第三排,我站起来,指着队伍最后的那个黑珍珠。
「别的我都可以理解,都是炎国人。
「这个跟我从肤色到国籍,可没有半点相似。
「你那男人是怎么忽悠你的?」
阿月涨红了脸:「他说灯下看那黑珍珠,像极了你的影子。」
我无言以对。渣男好一张巧嘴。
「我只是远嫁,又不是死了。他游手好闲,半点差事也没有,整日泡在青楼楚馆,花钱买醉。自我和亲,两国互通商贸,去漠北的商贾有的是。他有时间纳妾,没时间去看我?装什么深情,叶公好龙罢了!
「漂亮的姑娘都是高鼻大眼,身段窈窕,千篇一律。他喜欢的哪里是我?分明是永远年轻漂亮的女人。好色无耻之徒罢了!」

-6-
当夜,阿月带着陪嫁的壮仆们闯了京城新开的青楼。
在飘香阁里,逮住了喝得一脸红晕,美滋滋搂着个美女,正准备纳第三十一个妾的世子。
阿月一声令下,壮仆们如狼似虎,把世子捆了个结实,丢上马车去了她的陪嫁别院。
一盆冷水浇上去,世子顿时清醒,不知是冷得还是吓得,瑟瑟发抖。
看着霜打冬瓜似的男人,阿月拿出了女史记录。
壮仆们也在院子里铺开了长凳,给世子捆得板板正正。
阿月冰冷开口:「你说你珍爱长公主,日思夜想,梦里也恨不得飞去漠北。怎么她回京,你不去拜见?还混到青楼里来了?」
世子这时酒早醒了,只穿身里衣,冷风一吹,汗毛都竖了起来:「娘子息怒,我实在是见那花魁娘子有几分像长公主,借酒消愁。」
阿月翻出嫁人后封存的马鞭,抵在世子脑门上:「我随机点一个妾室提问,她究竟哪里与长公主相似。若是你答得与当初我说的一样,就算过了;若是有错,你别怪我这鞭子不留情!」

-7-
当天,世子是捆在长凳上抬回府的。
挨到第五十鞭子,他就昏死过去了。
三十个妾室,他答对了八题。还有六个妾,连名字他都记混了。
「就这脑子还装痴情。」阿月十分不屑,看了一眼我憋笑的眼神。
「你尽管笑吧,我这脑子也是被狗吃了。
「所嫁非人,就当我这几年芳华喂了狗。」
我收了笑意:「和离吧,这渣男,不分留着过年啊?」

-8-
阿月当日就带着嫁妆搬回了相府。
只留下了一封和离书。
阿月身世显赫,承恩侯快倒的门头都是靠相爷才撑起来。
当日,承恩侯夫人还劝阿月:「我儿一身抱负无用武之地,有些抑郁才不肯亲近你。若是相爷肯为我儿打点一下,他自然会看到你这贤妻的好处。」
相爷疼爱女儿,禁不住阿月回府哀求,已经给世子谋了个官位。
如今阿月要和离,这等肥肉要飞了,侯府自然是不肯的。
承恩侯夫妻如今一改当日劝阿月忍耐时的说辞:「我儿痴情,纳几个相仿的妾开枝散叶也不是错处。」
而是逼着世子发卖了一众妾室,要他给阿月守身如玉。
对小人,利益威逼永远比委曲求全更好用。

-9-
世子到相府哭了三次。
最后一次,跪着扇自己耳光,把自己打得猪头一样。
他说自己猪油蒙了心,其实他爱的一直是阿月,只是之前没有认清自己的心。
呵呵,追妻火葬场都是这个套路。
人在的时候不好好珍惜,人跑了自己猪油蒙了的心突然就透亮起来了。
典型的吃着锅里的,看着盆里的。
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
阿月与我说,他跪着的时候,大肚腩几乎垂到地上,根本不是茶饭不思的样子。
看着他惺惺作态,隔夜饭都要呕出来。
张相拿着刚给承恩侯谋的官位做要挟,才逼他签了和离书。

-10-
世子无能又怠惰,坐吃山空还行,真办差事,既不细致又懒惰,很快就出了纰漏,被革职回家。
阿月倒是过得风生水起。
她自小圆滑,在社交场上如鱼得水,权贵皇族,各大Ŧṻ⁾商贾,都有来往,人脉众多,消息灵通,正可为我所用。
我将暗卫拨给她,建听息阁,为我探听消息。
阿月执掌听息阁,用陪嫁在京中开了家望月酒楼,世子发卖的三十个妾她一一赎出。
可怜的姨娘们遇人不淑,差点又沦落风尘,几近绝望,有几个差点自尽。
如今被阿月救出,对她感恩戴德,愿意在酒楼效力。
世子虽渣,眼光倒不错,姑娘们不仅貌美聪慧,还个个能干,擅厨艺的,擅点茶的,吹拉弹唱,各有精通,把酒楼经营得红红火火。
承恩侯府日渐败落,没了相爷扯虎皮,被权贵豪族倾轧,连仅有的产业也被骗了个干净。
世子如今连望月楼的饭钱都掏不起,蹭人酒席进了楼,还对曾经的妾室们吆五喝六。
被三十个姨娘一人一口吐沫吐在脸上,连抓带打赶出酒楼,连衣服都撕破了,连滚带爬逃的样子如同丧家之犬。
阿月用听息阁的力量为我探听消息,顺便查出了承恩侯府早年贪污军饷,中饱私囊的罪证,由相爷门生递交圣上。
圣上大发雷霆,抹了爵位,还将这一家子贬往岭南,路至一半,前世子就一命呜呼。

-11-
阿月和离的事正闹得沸沸扬扬,安平公主也找上门来。
据说她的探花郎夫君谢坤,为我守身如玉,日夜祈福。
呵,这人我记得。
当初皇弟年幼,我代为执掌朝政。
那年恩科,谢坤的新科探花还是我亲点。
我以为他出身寒微,是能体恤百姓的可用之才。
谁知,他竟与ŧŭ̀⁺皇弟密谋,说我牝鸡司晨,把持朝政,不如和亲远嫁,既保边境太平又能收拢皇权。
当初我携陛下旨意出京和亲,送别路上,他眼中的兴奋几乎压不住。
我还未出玉门,他已经春风得意,高升户部侍郎。
踏着我的姻缘做他的升官梯,怎么转眼又成了我的裙下之臣。

-12-
安宁噙着泪花说,探花郎书房高悬我的画像,为我守身如玉,每次休沐都要去京郊相国寺为我祈福。
她是先皇后所出,是最高傲的公主,如今捧着一颗碎成渣的心向我低头。
「长姐,我愿意和离。成全你二人。」
敢拿着深情打压公主,我们姐妹不雌竞,他还替我们攀起来了。
这寒门驸马还真是狗胆包天。
既立了人设又做了牌坊,敢情是以为我嫁去异国没人戳破他的谎言。
我拿出探花郎奏请我和亲的信件,递在安宁手上。
「守身如玉?我不信。我只是和亲远嫁,又不是死了,用得着他日日拜。」

-13-
又到休沐日,我和安宁带着侍卫在镇国寺外等了许久,始终不见探花郎。
直到暗卫来报,探花郎的马车拐过镇国寺,进了附近一处三进院落。
那里有个风情少妇,叫探花郎表哥,还有一对孩子,叫他爹爹。
安宁气得脸色煞白。
装什么守身如玉,烧香拜佛。
感情是养外室来了!
我不由得感叹,伪君子还是比真小人更气人。

-14-
那三进的小院子雕梁画栋,探花郎的俸禄可养不起,定是用的安宁的陪嫁。
安宁气得鼻子都歪了,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侍卫一脚踹进院子。
把已经迫不及待与外室在榻上翻云覆雨的驸马揪了出来。
驸马光溜溜,白斩鸡似的,被摁在地上。
谢坤见了安宁,还强装镇定,说自己是可怜表妹如长公主远嫁,如今夫君没了,他接回来照顾,请她不要误会。
「多大的误会,把人照顾到床上?」
我从气势汹汹的安宁身后转出:「怎么,多年未见,谢探花莫不是脑子进了水?」
谢坤挣扎着酝酿了一下情绪:「长公主,我对您一片深情啊。」
我和安宁被恶心得同时干呕。
「探花郎这脑子,竟忘了当初是谁自己请旨送我和亲?又是谁连上十八道折子,说安宁公主背靠镇北将军,母族势大不可落入外人之手。自己对安宁一见钟情,对陛下忠心耿耿,愿为他分忧?」
谢坤犹自要辩说,被侍卫按住跪在安宁身前。
安宁如今懒得听他狗嘴开花,挽起袖子左右开弓,连打二十几个清脆的耳光,把他一张厚脸打成个猪头。
然后拴在马车后面,一路拖着,进宫请旨休夫。
都不必物证,探花虽肿成猪头,还是能看出那外室所生之子与他七分相像。
探花自从我和亲,颇得皇帝信重,还替他辩说:「驸马只是养外室,不是什么大罪,皇妹消消气,我打他一顿替你出气,你回去严加管教就是。」
先皇后出自将门,安宁也是将门虎女,怎么肯忍气吞声。
「皇兄想必是忘了,旁人家或许可以三妻四妾,可本朝自立,先祖就有旨,公主四十无子,驸马才可请旨纳妾,绝țů₅不可养外室。
「驸马出身寒门,一家老小穿金戴银,吃用都是我供应,竟还诓我替他养外室。
「这等狼心狗肺之人,我不屑嫁。
「今日不和离,我决不罢休!」
安宁强硬,皇帝只能秉公处理。
「准公主休夫。驸马欺君罔上,廷杖二十,革去功名。」

-15-
回了公主府,驸马亲娘带着一众寄居这里的亲戚已经被赶出府外。
往日,她以婆婆自居,常对安宁呼来喝去。
驸马出身寒微,京城居不大易,自然买不起宅子。
一与公主成婚,他就将一家老小尽数接来,一应花销由公主府供养。
如今,谢母正在公主府前带头撒泼打Ṱū́ⁱ滚。
「我是公主婆母,这府里一切都是我儿的。你们竟敢赶我出府,待公主回来,我要把你们都发卖了。」
安宁冷笑一声,将被打晕过去的前驸马和前探花掷在她面前。
「如今想起我来了,你年年说你侄女父母双亡,要我拨些银两供她吃用。
「我念你是婆母,给你三分薄面。一年五百两,千金小姐不过如此。你们在村里,一家人的吃用一年不过二十两。
「流水的银子花出去,你竟诓我是傻子,让我自己花钱给驸马养外室。
「如今我已御前请旨休夫,夺了你儿功名。
「洗脚上田不过七年,想必还过得回苦日子,回乡去吧。若再让我在上京看到你,绝不善罢罢休。」
老妇欺软怕硬,往日颐指气使,如今大气也不敢出,怕惹毛了公主,也打个半死不活。
只哭着扑在谢坤身上,再无嚣张气焰。
一众亲戚原还想闹一场,回府把自己搜罗的珠宝绸缎拿回乡,如今再不敢提。
安宁只丢了几身他们入府时穿的布衣出来,让侍卫上前把他们身上的金银珠钗,锦衣华服剥了个干净。
既是赤条条来,就赤条条去吧。
这些年谢坤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来投靠,在府中作威作福,在府外欺压百姓,常白吃白拿买,不肯给钱。
一众敢怒不敢言的百姓见他们失势,早按捺不住,在公主府前就围住,暴打一顿。
迟些来的酒楼老板,布店掌柜们,见实在被打得下不来手,揪着他们就去见官,要他们还往日赊账的花销。
因为这帮人花销众多,京兆尹特派书吏记可三天才对了个清楚。
合计竟有万两,这家子卖房卖地也还不清,都发配去做了苦力,修上七八十年还清了债务才能回家。
这帮人享尽清福,由奢入俭难,如今拿吃得了苦。
一边做着苦力,一边叫苦连天,连带对谢坤连打带骂,不是从前对他百般奉承的样子,谢坤伤痛交加,不过月余就呕血而死。
安宁听到消息,只付之一笑。
渣男在和离那一日,在她心里已经与死人无异。
如今她忙着研究兵书,先皇后出自镇南王府,掌南疆二十万铁骑,三代家主均是女子。
这一代,家中唯一的女孩就是安宁。
她天资聪颖,兵法纯熟,原本在府中相夫教子,如今恋爱脑下头,镇南王已将虎符交她手中。

-16-
接连拆散两桩婚事,朝中从对我歌功颂德的声音渐低,开始有人攻讦我不守妇道,坏人姻缘。
每日那些迂腐的儒生骂我的奏章都有一人高。
皇帝特意让人把骂我的奏章送了几筐至公主府,敲打我要安分守己。
那日,我正与阿月,安宁在府中喝茶,拎起沉甸甸地折子,随意翻了几页。
「当初歌功颂德,对我满是溢美之词的人如今骂起我来,也是连篇累牍。」
当初看完朝廷印发的列女传,我在漠北愣是恶心的两天都没吃不下饭。
什么女德典范,无非是男人按自己的臆想捏出的泥塑凡胎,供在案上:
【在家从夫,出嫁从夫,一心为了男人牺牲的冤大头】,还要逼女子日日叩拜。
一日日ŧū¹跪下去,跪久了,就站不起来,一辈子矮人一截,自然让身边这个远不如自己的男子随意拿捏。
上京权贵的白月光,呵,哪有什么白月光,不过是男人自我感动的工具。
我从来不是书中所写的样子,月光流转,也从没照过普通且自信的男人。
得不到的日日思念,只偶尔怀念几句就自以为是情圣。
近在咫尺的枕边人,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付出,完全不给回馈,还用白月光来恶心打压。
端着碗就看锅里,放下碗就骂娘,又当又立,自私透顶。
他们的心上人,只有最冷酷无情的自己。

-17-
要我安分,我凭什么安分?什么叫安分?安分让人搓圆揉扁吗?
我传出话去,若京中再有人借我为由欺凌妻子,可递帖子与我,我自会派人帮着打和离官司。
一时间,公主府人头攒动,不少被夫家借故苛待的女子进府求我做主。
我高价雇了二十讼师,专为女子打和离官司。
只要有理,不仅能全身而退,被夫家侵吞的财产都要如数归还,孩子也可凭自身意愿选择抚养人。
和离以后,可以进入我麾下产业做事。
这些曾经全心依靠男人的妇人在这里长出主心骨,她们背水一战,受过千锤百炼更显坚韧。
如今她们不仅衣食无忧,还赚得盆满钵满,连带我的产业也日入斗金。

-18-
弹劾我的奏章说我不守本分。
可为女为妻的本分,我也曾守过。
不过为皇弟做了嫁衣。
如今我连君臣之分,我也不想守了。
这世间事,不该分什么男人该做,女人不该做。
能者为上,谁有本事,谁能做țũ̂ₛ好,就应该坐到更好的位置。
在剥下男权社会设立的规则之后,露出这世界真正的规则,弱肉强食。
既然下了场,就要厮杀一番。
这上京风云,阖该由我搅动。

-19-
相比我的厉兵秣马,皇帝依然无知无觉。
或许是坐了多年安稳的皇位,多年的一言九鼎让皇弟对我的归来轻视。
一个寡居的公主,几个和离的妇人,能掀起什么滔天巨浪。
朝臣对我的弹劾,他的应对很简单,给我再找个夫家,就安分了。
圣旨赐婚,要我再嫁新为鳏夫的崔国公。

-20-
刚死了妻子的国公爷春风得意,只闻新人笑,哪听旧人哭。
世子送来聘礼之时,深情款款。
聘礼价值连城,其中一只金雁目中镶嵌夜明珠,入夜熠熠生辉,那是先夫人秦氏传家之物。
他手捧金雁,眼含热泪,跪着说:「元铮,我定会对你好一生一世。」
我扶起他,面露娇羞。
无非是做戏,谁又没看过南戏班子?
有他先夫人前车之鉴,我一个字都不信。
我回京时,国公夫人虽郁郁寡欢,可身体健康,没看出丝毫病色。
陛下刚放出为我择婿的消息,不过两月,国公夫人就恰巧病死,真是凑巧。
我通知阿月,要听息阁仔细盘查国公夫人的死因。
这一查,救下两条人命。

-21-
秦慧嫁入国公府,也是情势所迫。秦家家主只她一女,若无权贵相护,怕保不住家财,所以嫁入崔国公府。
她以为助国公府复起,成为国公府的助力,就能坐得住世子妃之位。
她从未求独占世子之心,相夫教子,出钱纳妾,从未拈酸吃醋。
世子早些年也与她相敬如宾,自从入了陛下的眼,一日比一日狂傲,花着秦家财产挥金如土,还嫌弃她是商家女。
待世子娶了贵妾,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夫君已经将她秦家视为囊中之物,如今只差除去她这个绊脚石。
自那时起,秦慧就留了个心眼。
秦家家印可调度所有产业,父亲去世前就给她,被她偷偷传给女儿。
崔显钰更是自小聪慧,见母亲交出中馈,就派心腹在祖母身边探听消息。
直到听到祖母和父亲谈话,陛下要崔家休妻娶长公主。
她打翻鸩酒,以性命威胁求祖母和父亲留下母亲性命。
秦慧被软禁在庄子里,对外宣称已死。
可定亲后,崔家怕我得了消息,不肯给秦慧吃喝,要困死她在庄上。
崔显钰虽被禁足,猜到父亲绝不会留下母亲这个隐患。
她带着母亲给她的秦家家主印信逃出府。
调度一众秦家忠仆夜袭庄子,救出母亲。

-22-
秦慧与其女竟未死!
国公府一面筹办与我的婚事,一面派出大批人手追杀母女两人。
安宁听说,拍案而起:「老国公任上贪腐事败,本要夺爵。
「求娶商家秦家独女,靠秦家家财填补空缺,疏通门路,才有今日。
「如今才得圣上青眼几年,就忘恩负义。」
阿月啐了一口:「呸,世子妃秦慧出身商家,家财万贯。如今秦家老爷子去岁刚没,尸骨未寒,世子大概是以为秦家家财尽入囊中,着急腾位置补新人了。」
我拔出尘封多年的龙泉宝剑,正色与两人说。
「秦慧能从国公府全身而退,是奇女子。
「叫听息阁先国公府查明两人藏身之处,我亲去接应,助她母女一臂之力。
「公主府一日尚存,我定护她到底。」

-23-
入夜,我一身夜行服进了京郊村子,正遇上崔国公要杀人灭口。
秦家忠仆忠心耿耿,死守不退。
崔国公几番要女儿出来,保她性命。
屋内,崔显钰断然拒绝,要与母亲同生共死。
崔国公威逼不成,下令放火烧屋。
千钧一发之际,箭如雨下。
听息阁暗卫拉弓射杀国公部下。
崔国公正欲回击,被我飞身赶上,一剑刺中,人事不省。
崔家部下不敢恋战,带着重伤的国公撤退。
烈火之下,听息阁暗卫带着昏迷不醒的秦慧和女儿崔显钰逃出生天。

-24-
第二日,崔显钰将秦家家印交到我的手上:「秦家愿为公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只是十四岁的少女,面上还带着稚嫩。
我逗她:「你不怕我做你继母?」
显钰一乐,随即正色:「殿下既然愿为我母亲出头,绝不屑与我父亲这样的人为妻。
「我母亲虽是商家,精通算数,是生财能手。
「长公主救我母女,秦家愿衔环结草以报。
「我会让您看到我们的价值。」
秦慧虽受伤虚弱,好在她心志坚强,再加上现在府上神医调理,很快就恢复如初。
如今她化名慧娘,公主府田庄商铺皆由她打理。
秦家驰骋商场多年,各界都有涉猎,有秦家相助,如虎添翼。
秦家的钱财再加上听息阁的消息,让本就腐朽的朝堂被渗透坍塌得更快。

-25-
皇帝依然歌舞升平,如今他不喜欢世家贵女,派出花鸟使去宫外采选民女。
花鸟使为讨陛下欢心,从采选少女到劫掠少妇,一时间怨声载道。
御史台多次上书劝解,被皇上斥责插Ṫṻ₄手后宫之事,夏御史跪在宫门之外,请皇上取缔花鸟使,放归民女。
皇上大怒,将夏御史一家发配边疆。
朝堂之上再无人直言进谏。
很多有志之士开始把目光放到我的身上。
皇帝在宠幸妃嫔的百忙之中,抽空定下了我的婚期。
绣娘在我凤冠霞帔上绣上最后一只凤尾的时候。
秦慧在我的示意下敲了宫门外的登闻鼓。
她要告御状,告崔国公毒杀发妻,另娶长公主。
此事过于骇人听闻。
秦慧人证物证均交大理寺。
陛下震怒,许秦慧和离,暂缓我与崔国公婚事。

-26-
陛下怒的自然不是崔家。
而是不肯死的秦慧坏了他的计划。
这些年,他还是手段粗糙得让人没眼看。
他以为我嫁了人,有了孩子,就会放下权柄,成为隐于后宅的妇人。
可拥有权利从不会受限于性别。
能者上位,是天道所归。
我绝不受制于妻子或者母亲的限制。
崔国公被我刺伤,重伤不治,已经一命归西。
命运从来都掌握在强者手中。
姻缘线什么的,自己斩断就可以。

-27-
如今距离我重掌权柄,还需要一个导火索。
雍州城刺史陆鸣八百里加急奏报:「漠北女王继位,如今厉兵秣马,四处征战,如今,已经陈兵雍州城外。
城中缺兵少将,即将攻破,待朝廷大军来援。」
若雍州城破,漠北铁骑掌握玉山关,可长驱直入,三日即可到达京城。

-28-
陛下在宫中吓得面如土色。
自我和亲,北境安定,皇上因我是以军功上位,获得摄政的权利,对武官极其不信任。
朝堂上,重文轻武,尽是些会揣摩心意、说溢美之词之人。
如今病例兵临城下,除一万御林军由陛下亲信掌控,朝堂上,竟无可用带兵之人。
陛下心急如焚,欲带兵出征,又恐战场无眼,自己有点闪失。
此时,御史台上书,由长公主代皇帝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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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台理由充分,论带兵打仗,我比陛下更擅长。
当年,父皇爱重贵妃所出幼子,几度要废长立幼,太子兵行险着,下毒谋逆。
皇子皆出自世家,母族强盛,各方势力明争暗斗,京中乱作一团。
漠北老王借此大举入侵,连下十二城,直逼京师。
我母亲出自雍州,外祖执掌北疆军,为抵御异族,死守城池,直至战死。
母亲在御前陪护陛下,终于等到他清醒之时。
父皇赐我御林军调度之权,要我带御林军接应外祖父。
可惜我赶到时,祖父及舅父已经战死,雍州城破。
我接下副将送来的外祖父染血的红缨枪,一遍遍回忆他曾教我的谢家枪法。
当年,他亲自教我枪法兵书,说:「公主天资卓越,是练武奇才,我谢家女儿不输男儿,愿公主学有所用,为雍州百姓尽一份力。」
谢家七十三口均殉国。
我拭去眼角泪花,披上战甲,一柄长枪杀入敌营,鏖战数月,将漠北部族赶至祁山以北。
以敌将头颅,于祁山之巅告慰谢家亡灵与战火中丧命的雍州百姓。
回京之后,父皇病中为我加封元铮长公主,食邑六千,公主府可养亲卫三千,几乎与亲王无异。
三千亲卫出自沙场,战力非凡。
父皇驾崩之时,诸王混战,也是我携圣旨率亲卫血战,肃清诸王叛乱,扶持幼弟上位。
由我出征,的确是最好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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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印在皇帝手中揉搓一夜,终于到了我的手中。
对于痛失江山来说,还是长公主掌权更让他可以接受。
与此同时,一道密旨自公主府发出,送至漠北女王沐加手中。
自老王去世,我与公主沐加达成联盟,我帮她夺取王位,她助我重掌大炎。
北疆军经过七年休养生息,战力非凡。
当年我的部下陆鸣已经执掌北疆军,成为雍州刺史。
沐加与陆鸣一唱一和,做做样子。
十八封边关急报,都是出自我的授意。
我当年出塞的焦心苦楚,皇弟也应该尝一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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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皇弟年幼继位,由我摄政。
大炎百废待兴,我重用能臣,减轻赋税,让百姓安居乐业,休养生息。
可皇帝逐渐成长,不肯安居人下。
朝堂之上,也有朝臣借不满女子干政之名挑唆皇帝夺权,他们好从中得利。
我一心辅佐弟弟,护住大炎江山,没有将这些流言蜚语放在心里。
漠北再起战火,我亲自挂帅,指挥北疆军将漠北残余势力赶出大炎。
一次,我从一个被俘将领的口中得知了漠北王帐的驻地,调选精兵奇袭敌营。
路过一处山谷时却被切断两路,两万精兵被重创,只余三千护卫重伤的我返回雍州。
漠北兵临城下,派使臣和谈。
撤兵的条件只有一个,长公主和亲西洲。
雍州百姓刚建了家园,不能再经历第二次战火。
我是公主,受万民供养,也该为天下臣民尽一份心力。
我和亲塞外,却在沐加口中得知,是皇弟为夺权, 与漠北王暗中勾结,派细作将我奇袭路线泄露出去,在我行军途中设伏。
为一己私欲, 他不惜勾结敌国, 让两万将士枉死, 置雍州百姓于不顾,这样的人, 怎配做帝王!
那时起, 我就精心谋划, 一定要返回上京,为枉死的战士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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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万事俱备。
安宁装作我,率御林军一路向北, 驻扎北疆之时。
一路北疆军已经绕过数座城池回了京城,以秦家商队做掩护,分批入城,藏身于商铺之中, 蓄势待发。
十五夜宴,金殿之上, 刀光剑影。
我横刀上殿, 身后,是活下来的三千北疆军旧部。
我们一路杀进皇宫,手上这把刀已经卷了刃。
那一夜山谷里,无数将士的手中,也持着这样卷了刃的刀, 最后洒上了自己的热血。
刀架在皇弟脖子上的时候, 他终于也知道,他的命也没有被枉死的两万七千名将士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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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铮元年的史书上, 皇权的更迭只短短几行, 却暗藏风云。
「先帝下罪己诏, 后自尽。
「长公主继位为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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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为帝,始设女相一职, 封赏有才能的女子为女武侯, 设立女皇商, 鼓励女子经商致富。
又开恩科,许男女同科考试,只要才学出众,不论男女, 都能进入朝堂为官,为国家效力。
我要的并不是女权独大, 而是男女平权。
在这个国家里, 男女应该享有同等的权利与机会,只要有才干与本领,都能不受约束地施展自己的才华。
在我的治理下, 大炎逐渐走向繁荣与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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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铮元年元宵佳节, 我与诸臣登上城楼。
城下车水马龙,灯火辉煌。
我的挚友们立我身侧,至尊之位虽高, 却并不孤寒。
我问:「爱卿们可有心愿未了?」
「愿岁岁年年,陪陛下赏万里山河,万家灯火。」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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