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男二重生后

穿到虐文的第二十年,我才知道我的夫君裴渡是重生的。
穿来后的每一次相遇,都出自他的精心算计,因为在前世同样的时空,我多次陷害女主。
甚至娶我,也是裴渡为了防止我嫁给男主,以便成全男女主。
只因原身是万恶不赦的恶毒女配,是男女主幸福路上的拦路石。
可那并不是我,我与女主成了无话不说的闺中密友,对男主避而远之,最后嫁给了文中最深情的男二。
但前面都是真的,最后一句却只是我以为。
裴渡是深情,可我却忘了他人设里深情的对象却不是我。
看到裴渡藏在御书房的日录那天,我出宫找女主。
裴渡知道后,匆忙赶来,径直对我的背影抽剑。
剑锋从后颈探来,冰冷地,贴着脉搏,耳后是他冰冷的声音:「站住,别靠近她。」
原来,向来温柔的裴渡也是可以如此绝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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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早朝前,身后执剑之人还将我搂入怀中轻吻我的双唇。
可如今,冰冷的剑锋紧贴着我,力道仍在加重,我甚至能感受到肌肤被划开,丝丝暖流从脖子渗入衣领。
只因我看了写着裴渡重生的日录,知道了他对我的种种不过是逢场作戏。
他怕我因爱生恨,对宋妍雨不Ṱũ̂⁹利。
前世,原身就是对男主爱而不得才多次陷害宋妍雨。
我正想转身,颈部的痛感却将双眼的泪逼上来,双眼模糊间,我听到了宋妍雨的声音。
「皇上这是做什么?落渔……皇后娘娘今日来不过是想同我说些话。顺便将修补好的匕首还我罢了。」宋妍雨推开了裴渡的剑,急忙掏出手帕摁在我的伤口上。
裴渡舍不得伤宋妍雨,剑很快就收了回去。
「落渔,疼吗?」
我朝她摇摇头,将匕首塞给了她。
「那匕首……」裴渡看向我手中握住的匕首,眼神中的冷漠散了大半。
「匕首本是萧衍送我的,那日被珍儿磕损了一块。前些日子宫宴时同皇后娘娘无意间提起,娘娘说尚工局有不少能工巧匠,修复起来不是问题,便帮我将匕首交给了崔尚宫。」宋妍雨越说越气。
「倒是皇上,还未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拔剑,当皇后娘娘是什么人了?」
宋妍雨的话仿若惊雷一般落在我与裴渡中间,许是在心上人面前,裴渡沉默着,甚至有意避开了她的目光。
裴渡当我是什么人?
宋妍雨身边无恶不作的毒蛇?对男主萧衍死缠烂打的恶女?又或是恼羞成怒杀人未遂的嫌犯?
反正从来都不是妻子。
「朕……」
「我近来总是梦魇,醒来不小心伤过几次人,皇上只是怕我再次伤人,一时情急,我没事。」我示意宋妍雨松手,笑笑让她别担心我。
话虽是这样说,但我的心早已如坠冰窟。
若说今日看到日录时我还留有一丝裴渡会在日夜相处中爱上我的希望,那如今的我便只剩下绝望。

-2-
裴渡没有再说话,因为这个谎,怎么圆都会有破绽。
萧府上下都看见裴渡用剑伤我,想必明日就会流言传出。
帝后的感情不似传闻中那般坚不可摧,反之,是摇摇欲坠。
而事实也是如此。
马车上,一路无言。
裴渡几次想伸手查看我的伤势,都被我拂开了。
萧府到宫门的距离并不远,可偏偏今日却感觉格外漫长。
到宫门后,我起身下马车。「今日臣妾身上有伤,不便准备晚膳了。」
我紧咬着唇不让自己落泪,偏生今日风大,转身那一刻泪如决堤。
其实晚膳早就准备好大半了,只因他一句,今日想吃我亲手做的。
我并不擅长厨艺,穿来前是,穿来后也是。
厨艺、礼仪、宫规,乃至打理宫中上下大大小小的事务,我都不擅长。
只因裴渡向先帝求娶我,只因赐婚圣旨落下前夜他翻墙入江府,给了我一张写着二人生辰的大红薄纸,题注是【大吉】。
这是书中,他为宋妍雨所做的事,但那日他站在月光底下,眸光却落到了我身上:「嫁给我好不好?」
那夜我以为自己从裴渡双眸里看到了汹涌的爱意,直至看到日录里散下的,不知道多少页的,写满了他和另一个人的生辰的红纸。
我才知道,原来那夜我看到的只是自己的虚妄。
我听不清身后的裴渡说了一句什么,我只想快些回到寝殿,逃离这里。
皇后负伤,还在颈部,一路上宫人行礼时纷纷侧目。
一道道目光,似要将我凌迟。
我早早睡下,后宫的事务被统统抛之脑后。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就是原身,自幼爱慕男主萧衍。
但萧衍却只喜欢宋妍雨,目光从未在原身身上停留。
于是原身千方百计设计宋妍雨,几次险些害她丧命。
二人成亲后她还心有不甘,使计成了萧衍的小妾,几次挑拨二人感情。
和所有的虐文恶毒女配下场一样,原身最后被男女主拆穿一切阴谋,但宋妍雨心善,只将她逐出了萧府。
而一直对宋妍雨爱而不得的裴渡却没有放过我,梦里他仍旧是如平常那般浅笑着,只是眉目尽是冷意。
裴渡善用剑,他先是挑断了我的手脚,让我在痛苦中绝望挣扎了三日,最后一剑封喉。
长剑就这样朝我刺来,剑光刺眼,最后只剩下一片温热的猩红。
梦里的裴渡,全然不复记忆中那般,下手狠辣,宛若笑脸阎王。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现实与梦中场景交织,压得胸口喘不上气。
只觉颈部伤口处一片冰凉,抬眼细看,正对上黑暗中裴渡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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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顿时彻底清醒,猛地坐起身来看着裴渡。
裴渡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举起手露出一个掌心大小的白瓷瓶。
裴渡叹了口气:「这是西域进贡的膏药,涂上待伤口愈合之后不会留疤。」
「没必要。这些事宫人会做,我自己也可以上药。」
「但你没有,朕听希云说你将太医拒之门外,晚膳也没用。」借着微弱的烛火,我隐隐能看到裴渡指尖覆着一层薄薄的膏药。
「之前在萧府已经上过药了,不想多此一举。再者,留不留疤对臣妾不重要。」女为悦己者容,可我也不再需要悦己者了。
裴渡无奈地收回手:「药不上,饭总要吃吧?」
帘帐被他掀开,烛火的灯光渐渐明亮,依稀能闻到熟悉的桂花香。
是京城最有名的一品楼的桂花糕和桂花酿,每次我与裴渡吵架,他都会用这些来哄我。
因为他知道,一品楼是我爱上他的地方。
我穿过来不是意外,是带着任务来的。
在这本虐文里,宋妍雨被虐身虐心,刻意狗血虐心的情节遭到读者抵制,而我来是为了帮她将虐恋变成甜爽文。
宋妍雨会在一品楼里误食迷药,险些失身。最后即便没有失去清白,但她还是和萧衍产生了误会,导致萧衍远走边关,独留她在京城承受流言蜚语。
当时我并不知道裴渡亦是来暗中帮助宋妍雨的,我假借与她交谈,暗中换掉了她的茶盏。
而那头的裴渡早已将房中的好色之徒赶走,正等待昏迷的宋妍雨被送进来然后将她带走。
可惜事情在我顶替裴渡送入房那一刻被撞破,幕后反派生怕计划暴露,打算杀人灭口。
转身迎面撞上刀锋,身后一只有力的手扣住我的腰,带着我转身。
衣衫被划破,温热的血溅上脸庞。
意料之外地,四目对视时,落入眼中的竟是裴渡的双眸。
我看着被割破的血肉,没忍住惊呼出声。
心在此刻跳得飞快:「殿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可能是当时太过惊慌,我竟没看出裴渡眼中同样惊讶的神情。
「自然是来寻你。」话音未落,裴渡已将我推开,独身一人陷入打斗之中。
在此之前,我曾与裴渡见过数次,或是世家宴会,或是宫外狩猎,每次他都会同我说「江姑娘,好巧」,然后形影不离地同我说话,直至散去。
那日一品楼中,无数回忆上涌,眼前人为我负伤孤身作战,可能是在这漫长的十数年穿书中我早已厌倦了孤单,又可能是形势惊险我分不清是心悸还是心动。
但我的确爱上裴渡了,误以为那些监视是他刻意做出的偶遇,误以为那日一品楼中他真的是来寻我,误以为他是真心想替我挡刀……
可到头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动心的瞬间不过是谎言。
让他舍身相救的,从来都不是我。
「其实臣妾并不喜欢桂花。那日其实一品楼,臣妾并非去吃桂花糕的。」思绪散去,我平静ƭŭₐ地应他。
说是去吃桂花糕不过是我记得原身喜欢桂花,用来糊弄裴渡的谎言。
后来喜欢桂花,是因为我爱上了裴渡。
只是没有想到,那天我们都说了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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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惊讶从裴渡双眼漾开,他看着我,神色中带着疑惑。
「那日臣妾的目的其实跟皇上一样,都是去救妍雨的。
「喜欢桂花的是江落渔,但臣妾不是真的江落渔。」
裴渡皱眉,开口却是松了一口气的语气:「你不必说这些,你不是江落渔谁是江落渔?」
我顿时明白了,他以为我在怄气,说的都是气话。
「朕今日的确是一时冲动了……」
「皇上,臣妾不是那个意思。江落渔早就死了,一品楼上的迷魂药是我故意换的。」我打断裴渡的话。
「你一向记性好,应该清楚,前世那天,我并未出现在一品楼,幕后之人也并不是我。
「前世今年十月,萧衍出征,遭敌突袭,下落不明。妍雨不顾危险离京,结果遇上邺城瘟疫封城,险些被活活烧死,幸亏皇上前往相救。」
我对上裴渡的目光,一字一顿缓缓道:「臣妾说得对吗,皇上?」
我能明显感受到裴渡握住我手腕的力道加重,但并不疼,我却落了泪。
裴渡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如今知道我不是江落渔。
前世裴渡为了宋妍雨,秘密离开京城抛下一切政务,甚至不顾自身安危闯入邺城。
而这件事真正的江落渔就算重生也不会知道,但我是知道的。
就连我读到这个地方时也忍不住为裴渡落泪,但知道结局,他倾其所有,也没换来宋妍雨回头。
前世裴渡是,如今我也是。
他还是那般痴情,只是错付的多了一个我罢了。
「那你今日为何要去萧府?」裴渡看着我,眸底的疑虑并未散去。
我笑了声,泪水盈满洒落。
他还是不信我,觉得我会伤害宋妍雨。
「还匕首,以及让她提醒萧衍小心敌军突袭。妍雨的丫鬟当时也在,她可以为我作证。」眼前裴渡的人影已经变得模糊,不知为何,心也一抽一抽地痛着。
原来朝夕相对的夫妻之间也可以是没有一丝信任的。
裴渡不解:「你看了那些,难道就没有什么要问朕的?」
「有。」我用力擦去眼泪,迎上他的目光。
我恨自己对裴渡这么了解,以至于我很清楚他此刻的情绪。
虽然他很平静,但方才的疑虑早已消散,此时的裴渡一副早已看穿一切的神情。
可这份冷静却又在我开口时化作慌乱无措:「皇上可否与我和离?」
「和离?」裴渡眉梢轻抬,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不错。既然皇上已经知道我并非江落渔,也没有要害妍雨的心思,就没有要将我留在身边的必要了不是吗?」我努力让自己维持表面平静,尽管胸中早已大起大伏。
亲眼看过日录,那些熟悉字迹里写满了他对宋妍雨的痴情,我还有什么要问的呢?
问他有没有爱过我?哪怕是一点点?
白日架在我脖子上的剑已经足以回答一切,裴渡问我有没有要问的,无疑是另一种杀人诛心的方式罢了。
我是爱而不得,但我也不想做不识相的恶人。
「皇后乃一国之母,你与朕贸然和离,不论前朝大臣还是百姓都会觉得荒唐。不说朕,前朝对臣子们也断然不会同意。」裴渡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再者,和离之后你打算怎么办?你觉得流言蜚语会饶过你?」
裴渡叹了口气,他本想唤我落渔,口型被无声改掉:「皇后,你太天真了。你应该清楚,和离之后,江府不会留你。在京城无论你去哪,都会遭人议论。若离京,你一个女子,没了皇后和江府嫡女的身份,根本没你的容身之地。」
裴渡像在教育一个正在闹脾气的孩子,他在绝大部分时候情绪都温和稳定,在如今也是如此。
漫不经心,从容肯定。
句句是道理,字字不提感情。
可能是因为他对我从来就没有感情吧。
表面是劝诫,可字里行间都是威胁。
是啊,与他和离之后我的确难生存。可于他,又何尝没有坏处呢?
在百姓眼中,我与裴渡少年夫妻,恩爱和睦。在朝臣眼中,我是个称职的皇后,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言行举止也并未有过差错。
帝后和离定会引起许多猜测,更有可能打破百姓眼中裴渡身为君主的印象,最重要的是,这会打破多年来前朝后宫的平衡。
后位空置,朝臣定会借口往后宫塞妃嫔。裴渡不喜被人控制,更何况,我本来就是他用来抵挡其他女子的箭靶。
「在宫中锦衣玉食,后宫空置,你不必烦恼钩心斗角。朕母妃早逝,你无须忌惮太后。前朝也并未对你有任何不满……」裴渡见我沉默着,又道,「朕会像从前那般待你。」
他握住我的手,像无数个极尽缠绵的夜一般,五指缠上来,扣紧我的。
像是谈判桌上,因为双方没能达成一致所加的筹码。
我迅速抽回了手,或许在我看到日录那一刻的时候我还会觉得裴渡的话有一分真心。
可我如今当真是一点都看不清眼前人,嫁给裴渡并非贪图皇室的富贵奢靡,更非权势,而是我真心爱他。
剧情只集中在萧衍和宋妍雨身上,上面不会管裴渡感情变化这些事。
但在我决定嫁给裴渡那天,上面曾语重心长地劝过我:「如果嫁给裴渡是想利用他的权力帮助剧情,你是正确的。但如果你真的想留在这里,我希望你重新考虑这段感情。」
「有很多执行任务的人都难免动情,但是一时脑热可能会让她们忽略时代不同所带来的思想分歧,也有可能一时忽略角色的本性。」
上面劝我的话再次在脑海中回响,可惜当时的我一意孤行。
「是吗?」我极力想将泪水憋回去。
「但皇上你说了这么多,还没问过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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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裴渡根本不在乎我是谁,在得知我并非江落渔后对宋妍雨没有威胁后,他只是需要一个称职的皇后,仅此而已。
裴渡的假面被我揭落,就这样沉默着。
「皇上的话,我都明白了。是不是从此只要我做好我的皇后,后宫的事依旧是由我做主?」我开口打破沉默,只见裴渡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他大概没有想过,我会转变得如此之快。
「这是自然。」裴渡应得很快。
「时候不早了,我也乏了,就不送皇上了。」话音未落我已下了逐客令,比起前一句,似乎我这一句更让裴渡猝不及防。
「好。」裴渡有些木讷地点点头,起身前将药瓶塞到我手里,「记得上药。」
随着门合上的声音传来,我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我曾预想过很多个告诉裴渡我真实身份的场景,却从来没有设想过这个。
又或者说,我从来没有设想过他不爱我。
看裴渡的态度和离是绝无可能,只要我还顶着江落渔的身子一天,我一天都是皇后。
但不做皇后的方式有很多种,出宫隐姓埋名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毕竟,这么多年我不是白过来的。
难的是,如何让身边的人不受牵连。
「娘娘,听闻这是皇上特地让人出宫从一品楼带的。娘娘也知道,宫门落锁,日出之前是不会再开的。」希云走了过来,言外之意不过是裴渡为我坏了规矩。
「但我实在没胃口。」我摇了摇头,「都倒了,这桂花的香气闻得我头疼。」
「是。」希云有些可惜地应道。
「希云。」我叫住了她,「你今年几岁了?」
「回娘娘,女婢今年二十四了。」希云有些意外。
我这才想起来,希云是原身自幼的玩伴,当时江母看她比原身年长一些,才将她买到了江府上。
希云性子沉稳,做事谨慎,一路随我从江府到王府,又从王府进了宫。
一眨眼间,也到了快出宫的年纪。
「明年就二十五了,有没有想过早点出宫?」我问她。
希云神色大变,立刻跪在了我面前:「娘娘这是不要奴婢了吗?」
「我不过是觉得也就这一年了,早些离宫也好。」我将她扶起笑道,「你被困在我这边这么久,也是时候去看看外面的天地了。」
「可奴婢想一辈子留在娘娘身边。」希云说着,双眼湿润。
「我怎么能那么自私妄图将你困在身边一世呢?」我摇头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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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日子我都在避着裴渡,庆幸的是裴渡也十分默契地没有来烦我。
不过我发现,太医院煎来的汤药味道变了。
我从前并未多心,果然,让希云拿着药渣一查,最近的才是真正养身、有利女子有孕的药方。
至于从前的是什么,不得而知。
我也懒得去深究,毕竟这些我都不想关心了。
相反,我还得多谢裴渡,这些年没有孩子,离开的时候牵挂便少一个。
直至那天,阿兄知道了裴渡曾在萧府拿剑架在我的脖子上。
宫人来传时我正思考给希云未来备什么嫁妆,听到「国舅打了皇上」这几个字我急忙往御书房里跑。
原身的兄长江淮之,权倾朝野,亦是裴渡坐上皇位最大的助力。
在书中,江淮之很疼江落渔,这也是为何江落渔可以在京中横行霸道,甚至强嫁萧衍。
就算最后江落渔被裴渡杀死,也是在江淮之落马之后,裴渡在朝中再无阻力。
而这一世,我嫁给了裴渡,江淮之对裴渡也是尽心辅佐。
我赶到时,裴渡和阿兄早已打作一团,裴渡嘴角一片瘀青。
看到我颈部的疤痕后,江淮之更是愤怒。
「落渔最怕疼了。你可知当年她为了你,每年冬日膝处便湿邪入侵,如蚁噬骨,我请尽天下名医好生将养了几年才痊愈。如今你竟又让她受伤?」
「朕看江卿是糊涂了,朕对此事可一点印象没有。」裴渡一脸无动于衷,「那日是朕误会了皇后,只是误伤。」
尽管被打,但裴渡依旧淡定。
阿兄冷笑:「你竟蠢到全然不知?建安二十五年十一月初五,废太子设计将你困于雪山欲除之嫁祸给前朝余孽……」
「够了,阿兄,不要再说了!」我打断他的话,试图阻止。
我的确曾在建安二十五年十一月初五那天遇见了被追杀的裴渡,他双眼中毒暂时失明。
但那日我并未为了裴渡上山,而是接收到通知,男女主之间出现了偏离剧情的虐点。
当时我一心扑在男女主上,丝毫没对裴渡强大的速度感到异样。
在原剧情中,前太子对裴渡的暗杀不在建安二十五年,也不在雪山。
那天我的任务是帮助宋妍雨和萧衍走出雪林,不然剧情可能会直接变成双死。
我在士兵巡逻的路上留下了标记,暗中引导他们找到宋妍雨和萧衍后,我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下山,我的出现无法解释,所以我只能尽力避开他们。
我本可以一人平安下山,可我遇到了裴渡,那个在一品楼救我并骗我是为我而来的人。
带一身血迹的裴渡离开不是易事,前有大雪后有追兵。
裴渡比我高大许多,扶着他下山时,每一步都要深深踩入雪堆中。
积雪没膝,寒气入骨,ŧŭ₉阿兄口中每至寒冬复发的旧疾便是这样来的。
一路上裴渡因中毒身上高热不退,没有一刻清醒。
当时我对此感到庆幸,原身一个贵女,出现在远在京城千里之外的剿匪之地,任何借口在裴渡面前都显得十分拙劣。
再者,我不想裴渡对我有任何怀疑。
至于现在,告诉裴渡这件事无疑是在自揭伤疤。
我不知为何江淮之会知道我曾救过裴渡,可能是他比我自己更早察觉,我爱上裴渡。
「我的腿疾是我贪玩在雪地里待久了落下的,当时只是怕阿兄责罚才故意说谎,阿兄不要再胡闹了。」
我急忙上前将江淮之拉走,走时还不忘向裴渡行礼告退:
「阿兄只是在意我才这般冲动,还请皇上不要怪罪,若真要罚就罚臣妾吧。」
匆匆回头时,余光瞥到裴渡眉头紧皱,至于是不解还是厌恶,我已经懒得去猜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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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阿兄拉出御书房时,他依旧满腔怒火。
书中江淮之也是如此,涉及江落渔的事,他总会变得急躁。
穿来这二十年,是他宠我护我,为我免去了大半风雨。
在我心里,他就像我的真正的兄长,我不想他有事。
「这么多年裴渡都不知?」他问我。
「我都说了那是贪玩……」
「什么雪要特地跑去那么远玩?我不问你当真以为我全然不知?」江淮之将我问得哑口无言。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告诉他罢了。」以为裴渡爱我时不想说出口被怀疑,得知他不爱我时说这些不过是自取其辱。
江淮之叹了口气:「那你颈部的伤是怎么回事?」
「皇上只是将我错认成了旁人,才误伤了,阿兄不必在意。」按照书中的剧情,如今裴渡已经开始瓦解江淮之在朝中的势力了,我虽一直努力维持他们二人之间的平衡,但我怕今日阿兄对裴渡动手会打破这一平衡。
「当真?」江淮之不信。
「当真。」
江淮之又叹了一声,摇头道:「你若过得不开心,就同我说……」
话音未落我便带着泪水抱住了他:「好。阿兄以后切记别再这般冲动,毕竟你是臣子,他是皇帝,若当真有一日降罪下来,嫂嫂和我侄子侄女又该如何?」
「还有,皇上表面看着温和好控制,其实多疑不喜被控制,本来朝中就忌一党独大,如今萧衍军功赫赫,你平日再如何看不上萧府也不能同人家交恶……」
江淮之笑道:「你怎今日比我还啰嗦,像是我们兄妹再也见不到了。」
「毕竟我如今是皇后,入宫总不方便,见少离多,我才多嘱咐两句。阿兄可是嫌我烦了?」我佯装生气反问他。
「皇后娘娘的话,臣岂敢嫌烦?」他打趣我道。
……
送走阿兄后,裴渡差人来传话,说今晚陪我用膳。
夜里裴渡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荷包。
我记得这个荷包,是宋妍雨曾经送我的。
「皇上怎带着妍雨的荷包来了?」
「这是当年带朕下山的人所留的。」裴渡将荷包扔到我眼前,「为何要骗朕?」
回忆在这一瞬涌上脑海,当年下山后恰逢宋妍雨带兵路过,我顺势就将裴渡放在了路边……也难怪裴渡会认错救他的人。
「我已经说了,当时只是玩雪骗阿兄的话。」我不明白为何裴渡还要抓住这件事不放。「阿兄不是故意要骗皇上的,我也说过皇上若要罚,就罚我。」
裴渡很生气,一把攥住了我的手:「皇后真的当朕是傻子吗?朕问过妍雨,你们曾交换过荷包,恰好就是在那一年。」
我浑身一滞,我是在那一年与宋妍雨交换过荷包。
在书中宋妍雨嫁给萧衍前是一位女将军,那一年的剧情中她会在外被毒蛇咬,我以交换荷包为由在给她的荷包中放了驱蛇虫的香包。
「皇上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和来历,当时我去山上本意只是想救妍雨,只是碰巧撞见了皇上罢了。」我不懂裴渡是因为什么来质问我。
「此事你从来都没有跟朕说过,直至今日,你还是不肯承认。为什么?」放在手腕处的力道渐渐加重,抬头对上裴渡偏执的眼神。
我冷笑道:「因为我觉得没必要了,也没有意义。难不成我说出此事皇上就会回心转意?我有自知之明,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自取其辱。」我试图掰开裴渡的手指,但再用力仿佛也只是徒劳。
「皇后,朕不是那个意思。」裴渡无奈,「朕只是想问……」
裴渡的话戛然而止,也许他也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说的原因。
「罢了,朕明白了。」裴渡松开我的手,坐下开始用膳。
我揉了揉被他抓得泛红的手腕,沉默地收回眸光。
「今日的晚膳是御膳房做的?」裴渡才吃了一口就又开口,仿佛不想维持这沉默的气氛。
「回皇上,近日后宫事多,最近的膳食都是御膳房做的。」
「同你的手艺比起来,差得有些远。」裴渡这话听不出是真心还是有意讨好。
「我也是向御膳房学的厨艺,吃起来味道没有差别。」
「皇后,你已经很久没有在朕面前自称『臣妾』了。」裴渡放下筷子看向我。
裴渡不说我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常:「皇上今日是来问罪的吗?如果想处置臣妾,大可随便安一个罪名,何必如此?」我咬重了他想听到的「臣妾」。
「朕从未想过处置你,朕只是想同你跟以前一样。皇后,那天你问朕为什么没有问你真正的名字,是因为朕从前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但今日之事让朕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朕想知道皇后真正的名字、生辰、喜好,还有皇后到这里之前生活过的地方。」裴渡的语气郑重且认真,但我内心却没有半点感动了。
他的转变是因为知道了我对他的救命之恩,还是……之前误会我所感到愧疚?
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根据上面的提示,我的任务只剩下最后一个情节,书中所提及的时间线结束后,我也可以安全离开了。
「皇上需要的不过是一位皇后罢了,只要臣妾身体还是江落渔,这样便足够了不是吗?」我笑着问。
「皇后,朕知道朕之前伤了你,朕现在也只是想弥补。难道我们一辈子都要这般?」
「皇上如果嫌对着臣妾生闷无趣,臣妾会从世家女子中挑选一些……」
「够了!」裴渡打断我的话,「你清楚朕是什么意思。」
裴渡起身:「朕知道你心里还有气,朕明日再来看你。」
……
随着裴țū́₊渡离开,希云急忙进来:「娘娘可是与皇上吵架了?奴婢看皇上离开时脸色不太好。」
「不必在意,继续用膳便是。」说着,我将菜夹进碗中。
其实今日阿兄说出我救裴渡下山的事时,即便我说谎试图掩饰,但裴渡并未信我的话。
他起了疑心,疑心救他的人是我而非宋妍雨。
可他没有立刻问我,而是跑去向宋妍雨求证。
其实很多事,裴渡心里有答案,可他本能地,不愿意相信那些答案都是与我有关。
我曾以为我与裴渡之间有绝对的信任,可自从我们的秘密渐渐在对方面前暴露,我才惊觉,我们之间从来没有绝对相信过对方。
我不想往后的每一天都活在不停地被怀疑和自证中,所以我跟裴渡的感情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8-
上面的任务通知迟迟没有下达,这头裴渡开始了百般示好。
先是在晚膳第二日一早,裴渡差人送来了他的日录。
跟先前我发现的时候一样,里头夹着写满了他与宋妍雨生辰的大红薄纸。
日录被放在木盒中,送来的宫人说,裴渡的意思是,这本日录和那些薄纸都任我处置。
裴渡开始频繁出入我的凤曦殿,甚至比从前更多。
他也不做什么,就是喜欢同我待在一处。
奏折也不在御书房批阅了,每日差宫人搬到这里,一日三餐也在这里用。
他依旧会嫌弃御膳房的厨艺远不及我,但也体贴地未曾逼迫我下厨,只道我想做时便做。
即便我疏于打理后宫琐事,他也并未感到半分不悦,听希云说,他在我这里批奏折时也一并替我处理了。
十月初五是原身的生辰,从前的每一年,裴渡都会大设宫宴,但今年他没有。
他甚至不允许任何人提起此事,因为他知道,我不是江落渔。
他会在每日的谈话间套问我的生辰、我的名字,跟我有关的一起。
每次碰壁后他都会无奈地叹气:「皇后,朕只是想了解你。」
这些日子裴渡是极好说话的,我说让希云提早一年出宫,他允了。
我说希望阿兄日后能回到祖宅安稳度日,他也允了,当日便赐了阿兄一块免死金牌。
但裴渡也并非事事答应,例如出宫。
从前裴渡允许我自由出入宫门,但从我说要和离那天,宫门不再为我敞开。
凤曦殿外的守卫也比从前多了,交接的时间也比从前更短了些。
他想将我锁在这里,用宫门困住我的后半生。
可裴渡忘了,我想走不是只有这一种办法。
裴渡知道萧衍会在十月遭到敌军暗杀,他提前给萧衍写了密信改变了打法。至于那场瘟疫,他早已换下邺城的官员,将瘟疫扼杀在摇篮中。
但无论剧情如何遭到裴渡的破坏,这毕竟是书,在大结局之前,男女主之间总要再经历一次「磨难」。
我察觉到那天裴渡恰好没来凤曦殿用膳,说是被前朝的事绊住了,我难得清闲便去了尚宫局。
在尚宫局我可以找借口处理后宫事务,在这里躲裴渡躲到夜里。
但今天,我来尚宫局是收到了上面的提醒。
今日宋妍雨会被掳走,同时幕后之人也会派人掳走我,而我需要确保自己跟宋妍雨待在一起,才能有机会救她。
果然,在我到了尚宫局后,给我递茶的是一位面生的宫娥。
在我准备假装喝下那杯茶时,崔尚宫到了。
「谁让你擅作主张给娘娘泡茶的,娘娘喝不惯龙井,少自作聪明。」崔尚宫厉声道,只见那面生的宫女急忙跪地。
「还不快滚?」崔尚宫睖了她一眼,只见那宫女灰溜溜地离开了。
我本想叫住她,但又怕打草惊蛇,只能等应付完崔尚宫再去看看。
ťú₀「娘娘。」崔尚宫朝我笑道,「喝茶。」
我心都在外头的宫女上,只能一杯又一杯地喝着,用茶谢心火。
直到……我感觉到头晕。
我猛地抬头,只见崔尚宫看着我在笑,这个笑不同以往的恭维,而是……猎人看着猎物的笑容。
原来是她!方才面生的宫女,只是用来转移我的注意力,为了让我顺利喝下她准备的迷药。
但书中并未提到崔尚宫这个角色…Ṱů₊…
「为……」还没问出口,双眼就忍不住闭上了。

-9-
再睁眼时我在一处破落的屋子里,身旁的宋妍雨还在昏迷中。
嘴被糙布堵住,刮得嘴角生疼,手脚都被麻绳捆住。
身上的衣裳被换过了,可能是嫌我原先那身太过繁复不方便带走。
正在我打量如何利用环境将身上的绳索割断时,门被推开了,崔尚宫和先前那位面生的宫女,她们褪下宫服,换上了一身黑衣。
崔尚宫见宋妍雨没醒,朝一旁的宫女使了眼色。
顿时一盆冷水泼到了宋妍雨身上,如今正处寒冬腊月,即便我被溅到了一点也冷得浑身打战。
宋妍雨看着她们二人,却能只能愤怒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崔尚宫将我们二人口中的布拿掉:「这里多年无人居住,年久失修,招待不周,还请皇后娘娘和将军夫人谅解。」
「京南照王府,崔尚宫请我们到这里,又怎能说是招待不周呢?」我记得书中结局前宋妍雨被前朝余孽掳走,被困在了年久失修的照王府上。
照王谢朝是前朝亡国君王,灭国后被封为照王圈禁在此地。后不甘心暗中招兵买马试图复国,不料计划败露,只能远走千里之外。
就在建安二十五年,裴渡与萧衍领兵灭尽照王一族。
书中原剧情裴渡并未前往,而是萧衍独自领兵,余孽首领谢玹未死,后蓄意报复萧衍,绑了宋妍雨和强嫁给了萧衍做妾的江落渔。
谢玹当时就是将宋妍雨和江落渔绑至照王府,让萧衍二选一。
当时江落渔拉出江淮之压萧衍,害宋妍雨命悬一线。
而这一世,裴渡早已清楚未来之事,听闻他放火将谢氏族人的居住之地烧了,一个活口都没留。
裴渡也因此事遭到前朝众臣弹劾,但除尽前朝余孽这一做法正中先帝下怀,因此裴渡并未被问责。
看崔尚宫的神情,我说的应该没错。
如果当时谢氏藏身之处的族人已经被屠杀殆尽,那么崔尚宫以及其他女子应该是——谢氏派人宫中的细作!
书中只写了谢玹和其部下将宋妍雨和江落渔掳走,并未细说,只怕当时崔尚宫等人也混在其中。
而这一世,谢玹已死,崔尚宫继续了他的复仇计划。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皇后娘娘你。」
「剿灭谢氏与皇后无关,你莫要将她牵扯进来。皇后是一国之母,伤了皇后,你以为皇上会放过你吗?」宋妍雨道。
「哈哈哈……」崔尚宫抬手给了宋妍雨一掌,「真吵。」
「如果裴渡不在乎她,我有何大费周章将她绑来。」崔尚宫捏住宋妍雨的下巴,「你说,到时候我让他们只能选一个,他们会选谁活?」
「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将军夫人,你说裴渡和萧衍会不会因为你们二人一生一死而君臣反目呢?」
我与宋妍雨惊恐对视,原来这才是崔尚宫的目的。
「那只怕你这如意算盘打错了。」我缓缓开口,「无论是萧衍还是裴渡,爱的都不是我,所以他们都会选我死。」
「落渔,你在说什么?」宋妍雨不解。
「宋妍雨,你就别装了。那天你分明看到裴渡的剑抵在我的ţù₁颈部,就是因为他以为我知道他一直爱的人是你,怕我要伤害你。」说着,我甩了甩头,露出颈部那一道淡淡的疤。
「落渔……」宋妍雨秀眉微蹙,短短一句话,双眼已蓄满泪水。
「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装委屈装无辜的样子,让我反胃。」我冷声嘲道。
「要杀就杀宋妍雨,放我回去,我一句话都不会透露你们。因为我跟你们一样,都想裴渡痛苦,想杀了他最爱的人。」我无视宋妍雨的眼泪,对崔尚宫道。
崔尚宫没有说话,只是让那宫女将我们的嘴再次堵上然后又离开了。
听到脚步声走远后我才松了口气,虽然崔尚宫没有开口,但她在宫中知道的消息不少,加上我刚才的话,她应该信了七八分。
屋内残破,我借着破旧的家具将手上的绳割开。
麻绳粗粝,割开的同时也将手腕磨得鲜血淋漓,但为了救人,我顾不上这么多了。
割开后我急忙给宋妍雨松绑:「落渔,你信我,我从未对……」
「你从未对裴渡动情,我知道的。」一直以来都是裴渡一厢情愿,这个我自然清楚。
我对上宋妍雨惊讶的目光:「刚才我那样说只是想救你,裴渡心里有谁,我不在乎。」
宋妍雨闻声松了口气:「那就好,等深夜她们困了,疏于防守,我们就离开。」
我点点头:「在此之前,你先跟我换身衣裳。」说着,我开始脱衣服。
宋妍雨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猛地摇头:「落渔,我们一起走,你这样做太危险了!」
「你故意让崔尚宫以为萧衍和裴渡最在意的是我,然后换上我的衣服,转移她们的注意,这样做你会没命的!」她本想抓住我的手,但又怕碰到我的伤口,只能收回。
「那总比我们一起死好。你先走,然后让裴渡来救我,我们两个都能活。」
「落渔,其实裴渡他是在意你的,你不必为我做这么多……」宋妍雨仍不死心地劝道。
「妍雨,」我握住她的手,「我说过了,裴渡如何与我无关,我在乎的是你。我是为了救你而来的,你还记得十二岁那年你落水吗?有人救你上岸,让你免于出丑。还有那个荷包,你觉得里面的药草是恰巧可以驱除蛇虫的吗?以及那年你跟萧衍在雪山迷路,恰好遇到了巡逻的士兵发现你们掉落的东西,你当真觉得是巧合吗?」
我将这些年为宋妍雨所做的一切都完整地告诉了她,她听完后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这些原来都是你?」
「是我,真正的江落渔早就死了,而我是专门为了救你而来的。你若死了,我所做的一切就功亏一篑了。」
「那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你为我付出了这么多,这一次,能不能换成我?」宋妍雨哭着摇头。
「傻丫头,我死了不过是回去原来我应该在的地方罢了。只要你能够顺利活下来,我就能回家。」我轻轻地替她擦去泪水。
「真的?」
「真的。我还可以在那个世界看到你跟萧衍以后会给珍儿添多少个弟弟妹妹呢。」
「落渔,不,我现在该叫你什么?」
「我叫庄晴。」同裴渡问时不同,我是真心想告诉妍雨我的名字。
这个世界里,江淮之护我是因为我在江落渔这副身体上,我流着江家的血;裴渡娶我是以为我还是那个前世那个无恶不作的江落渔;只有宋妍雨,她只是因为我是我。
「庄晴,谢谢你。」宋妍雨抱住了我。
「好啦,赶紧换衣服走人,不然以后可没的抱了。」

-10-
崔尚宫手下的人不多,我和宋妍雨趁着看守的人交接,偷偷离开了关住我们的小屋。
照王府荒废多年,我和宋妍雨都不知道出去的路。宋妍雨会轻功,她将我带到屋檐上观察照王府的地势。
但毕竟是有伤在身,加上照王府屋檐上瓦片松动,行走间无意触及,随着瓦片破碎的清脆声响起,我与宋妍雨彻底暴露在黑夜间。
我们慌不择路,崔尚宫等前朝细作武功不在宋妍雨之下,我顾不上那么多,将藏在鞋底的烟火弹给她。
这还是当时我向裴渡提议让工部做的,我今天特地将其藏在衣衫内里带了出来,幸好崔尚宫换的只是我繁复的外袍并未动我内里的衣裳。
「分头走,你走远后放这个,想必如今萧衍和裴渡在四处找我们,裴渡看到这个会明白的。」
「那你呢?」宋妍雨抓住我的衣角。
「自然是等你带他们来救我。」我掰开她的手指,笑得淡然。
分离后,崔尚宫果然误把我当成了宋妍雨,将大量人手都分配来抓我。
一开始,我还能拖延住她们。
但因为失血过多,我渐渐体力不支慢了下来。
一抹光从眼前升起,在黑夜中开出绚烂的烟火。
我松了口气,宋妍雨应该安全了。
但身后崔尚宫仍带着人紧追不舍,但我感觉力气随着时间的流逝正在一点点地消耗殆尽。
我能听到身后携箭而来的风声,可惜我跑不过它了。
利箭穿过胸膛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双臂接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熟悉,又陌生。
抬眼一眼,是裴渡。
我极少见裴渡落泪,他情绪一向是极稳定的,但现在我却看到那双眸中泪水如决堤般涌出,滴到我的手背上。
「皇上,」腥血涌上喉咙,模糊了话音,「妍雨她……她没事吧?」
「她没事,那你呢?」
我抿唇将血咽下,笑道:「我想睡了,我真的……好累……」
身后侍卫从裴渡身后涌出,冲向崔尚宫等人,刀光剑影间,我看到裴渡的一双眼被我的血染得通红。
……
再睁开眼时,我在实验仓里。
上面欣慰的声音响起:「庄晴,恭喜你,任务圆满结束。奖金已到你的账户,从今天起你光荣退休了。」
同事递来一本书,名字还是那个名字,但已经从虐文变成了甜宠文。
我在里面看到了萧衍和宋妍雨的结局,他们又有了一个孩子,是一个女儿,取名为萧念晴。
每年那天,他们都会带着珍儿和念晴来看我。
对了,书中提到,萧衍和江淮之联名上书让裴渡废了我,没有让我葬在皇陵。
妍雨说,这才是我想要的归宿。
还是她最了解我。
书中的最后,是关于裴渡的番外,但我合上了书,没有继续看下去。
「不看了?」同事问我。
我摇头:「不看了,都与我无关了。」
或许里面记载的是裴渡另觅新欢,又或许里面是他用尽余生来缅怀我,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正如我最后跟宋妍雨说的那般,裴渡的事我不关心,我在乎的是她,她是穿书二十年来与我相知相惜的好朋友。
在这个世界我光荣退休,带着丰厚的奖金,后半生衣食无忧,何必让任务中的一个插曲再影响我的心情?
那个世界的一切于我而言已经结束,但这个世界属于我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与其停留在过去,不如抬头向前看。
裴渡番外:
从前裴渡天真地认为,只要他得到了皇位,他就能娶自己爱的人,护住想护的人。
可即便重来一世,很多事他都无能为力,譬如看着宋妍雨还是嫁给了萧衍,又譬如,看着庄晴被利箭穿心。
他差一点就能护住她了,只要他再快一步,他就能将她先一步抱在怀里,躲过那支箭。
可是一切都没有如果。
他看到烟火时,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往那边赶,但他看到的是宋妍雨。
「皇上,你快去救救皇后吧,她……她将这个给了我,自己去引开前朝余孽了。」
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如惊雷般在他耳旁响过。
他记得她说过,她是为了救宋妍雨而来的。
她的确是那样做了,甚至不顾自己的生死。
那日他用剑指向她,将她视作与前世江落渔一般奸恶贪生怕死之人。
也是在那日,她看向他的双眼里再也没有从前的光了。
其实换皇后对他而言不是难事,但他那日没有答应和离,应允她的事也一再让步。
他早该明白的,相比起以皇帝的身份,他是出于裴渡的私心想将她留在身边。
少年夫妻,相守多年,他终是动情了。
可她却再也不爱他了。
她不肯告诉他自己的名字、真实的生辰。
她觉得没必要了,却还是告诉他,她会做好江落渔,会做好皇后的本分。
可她却再也没对他笑过了,他的所有问题她都选择避而不答。
那天江淮之告诉他,她才是当年救自己下雪山的人时,她否认了。
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她心慌了。
若是她大方地承认,裴渡还可能觉得是假。
但她对当年之事分明是极力避而不谈。
裴渡去问了宋妍雨,他想知道为何当初他拿到的是宋妍雨的荷包。
原来是她们之间曾交换过荷包……
原来自己才是那个最卑鄙的人……
往后的日子,裴渡用尽了办法弥补,但她对他依旧冷淡。
他甚至天真地以为,来日方长,她终有一日会重新接受他。
直到裴渡看着她满身是血地倒在他怀里,鲜血就这样喷涌而出,天底下最有权力的人,在生死面前却是那么地无力。
她问他宋妍雨是否安全无恙,分明自己下一刻就要离开了。
「那你呢?」裴渡问她,看着她的双眼就这样缓缓合上,怎么叫都叫不醒。
太医说,她体虚气弱,又失血过多,无力回天。倘若是身子底好的人,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她的身子,分明是那年救他下雪山被寒邪入侵,又分明是,他让太医院开的一碗碗避子汤伤了根基。
杀死她的人,是裴渡自己。
宋妍雨说,她的名字是庄晴。
在他想以庄晴的名字替她下葬时,江淮之冲进了宫中,同他那日对她一样,用剑指着他。
江淮之骂了他很多,大抵是后悔将她嫁给了他。
但江淮之最后还是没杀裴渡,而是向他辞了官并带走了她的遗体,将她葬在了城郊寺庙的菩提树下。
江淮之说,这是她最后对他说的话,这也是她的意愿。
裴渡允了,当然, 江淮之不知道, 若干年后, 皇陵中不会有他的尸骨,因为他命人将自己葬在她的身旁。
她想去的地方, 他自然要跟着。
在庄晴离开后的无数个夜晚,裴渡都宿在凤曦殿,白天闲时他也会到这里,合上眼, 想象她曾经在这里的一举一动。
前朝要求选秀的声音越来越大,裴渡却不在意,庄晴喜静, 他不想再有人打扰到她。
阖宫皆知, 凤曦殿的每一件物品都不能轻易移动,且皇上来时喜欢独处, 不能轻易打扰。
听闻先皇后去世后的第五年,守门的宫人听到皇帝的痛哭声, 又惊又怕, 无人敢入内询问。
只有裴渡自己知道原因。原来在凤曦殿书架上蒙尘最厚的一本书内夹着一张大红薄纸, 上面写着裴渡的生辰还有一个陌生的生辰,而下面是两字批注:【难解。】
但批注二字又被划掉, 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字迹【大吉】, 仔细一看还能看出当时写这二字的人的愤怒。
曾经她很爱很爱他, 排除万难不顾天意, 可她再也不在了。
裴渡临死前奢望自己还有再来一世的机会。如果再来, 他会在第一次见她时就问她的名字,他会更早去求娶她,会倾尽所有去爱她……
但上天没有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不过让他去了庄晴的世界, 成为一缕幽魂。
可与其说上天仁慈,不如说他残忍。
裴渡看见了庄晴拒绝看离开后关于他的一切故事, 她看见有关宋妍雨和萧衍的文字会笑着落泪, 而到他的部分时,她选择了合上书。
她说, 他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每一个字都如利刃一般ƭũₚ刺入裴渡的胸膛, 灵魂分明是没有痛觉的, 可此刻裴渡却痛得无法呼吸。
但他没有资格问为什么, 所有理由他都清楚, 他罪无可恕,无从抗议。
就这样,裴渡看着庄晴开始了没有他的人生,她过得很快乐, 也遇见了另一个真心待她的人。
他们相互信任, 偶尔争吵也会很快和好, 从不隐瞒欺骗。
庄晴过得很幸福,只是陪她幸福的人再也不是他了。
终是他自己亲手斩断了姻缘,也推开了她。
庄晴和那个人步入婚姻殿堂那天, 裴渡终于永远地合上了双眼。
「我不想看了。」裴渡对上天说,泪水从他眼角渗出,「请你务必保证她永远幸福。」
(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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