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诺足足嫌弃了我七年,在被我告白后落荒而逃。
可逃了两年,他还是被我狠狠地办了。
他挺镇静,可我却慌得一批……
-1-
「我有病?你再说一遍试试!」
他重重点了一下我的脑门,戾气十足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
本就心虚的我立刻往后退,身体疼得打颤,慌忙摇头道:「你没病,是我喝多了脑子有问题。」
果然玫瑰都带刺。
照陈诺这样的,挂牌营业八成都是差评!
头顶的黑影压低了几分,距离太过暧昧,我不自觉瞥了眼近在咫尺的八块腹肌,咽了咽口水,不给他嫌弃我的机会,清了清嗓子,「你放心,我就当被狗咬了,不用你负责。」
「……」
-2-
空气静默如死,陈诺的脸霎时间黑了。
砰砰砰——
我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望向门口,却被面前小麦色的墙阻断了视线,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忘了他没怎么穿衣服。
这要是被人看见了,后果不堪设想。
「你衣服呢?快穿上!」
「来不及了。」
比起他的镇静,我慌得一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啪嗒一下门开了,陈阿姨嫌弃地看了眼上身裸着的陈诺,「赶紧把衣服穿上,来吃饭。」
然后又瞥见被陈诺挡在身后的我,眼睛刷地一亮,声音温柔了好几个度。
「依依也在……这厨房水开了,我得去瞧瞧,依依你一起来吃早饭啊!」
说完,她还不忘亲切地把门关上,动作行云流水。
这倒是给我一个狡辩的机会啊。
我羞愤欲死,想拉开门胡戳个借口把这事搪塞过去,一抬脚就被陈诺拦住了。
他扫了一眼地板上的衣服,有从头到脚打量我一遍,眉头拧得死紧。
我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怒道:「你神经病啊?让开!」
虽然昨晚是我点的火,可他不也得好处了嘛,现在还想闹那样?!
我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卧室,却听见陈诺意味不明的笑声,「你可别后悔。」
后悔,那不可能!
为了远离陈诺,我加快了脚步,在踏出房门不小心绊了一下,他迅速套上衣服拉住我,语气有些愠怒,「你鞋带没系你没发现吗?摔伤的话我可不负责。」
担心被人看见误会,我下意识想推开陈诺,没成想用力过猛,推开他后,我身体失衡朝一旁的鱼缸摔去。
「救命——」
电光火石间,陈诺在我脑袋磕到鱼缸前一秒,抱着我当了我的肉垫。
砰!砰!
可惜没什么用,我半个身子依旧砸到墙上,疼得眼冒金星。
陈诺闷哼一声,完美的下颌线疼得轻颤,「你没事吧?」我脑袋里嗡嗡一片,挣扎着起身,才发现左腿传来钻心的痛,接着殷红的血滴到他脸上,抬手一摸发现自己流鼻血了。
「……」
同样是摔了一跤,陈诺屁事没有,我则是断了左腿、擦伤右手,还糊了一脸血。
好样的!真是倒霉妈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救护车上,白衣护士给我吃了止疼药,用剪刀剪开牛仔裤,简单处理了一下我的腿,嘱咐道:「你这裤子有点紧,一会儿到医院让你男朋友帮你换成病号服。」
说完,白衣护士拿出一套病号服递给一旁憋笑的陈诺,陈诺也很淡定地接了过去,用唇语嫌弃我胖了。
「你搞错了,他不是我男朋友!」我慌忙解释,脚下快要扣出三室一厅。
「哦,那一会儿让你老公帮你换吧。」白衣护士理解错误,直接把我和陈诺的关系上升了好几个阶段。
我:……
陈诺:……
终于到了医院,陈诺拿出医用剪刀和病号服,拉好帘子,挑眉示意我配合他。
「你出去,我可以自己脱。」大眼瞪小眼半晌,我尴尬地错开视线。
陈诺低斥一声,无情地戳了戳我被包扎成球的右手,「你昨晚嚷着要办我的勇气去哪儿了?装什么纯情,一股茶味!放松点,别耽误治疗!」
昨晚我真的有那么生猛?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我俩继续僵持了一会,很快手术准备好了,护士过来催促我换病号服。
「沈依依,要不我们结婚吧。」陈诺轻叹一口气,一脸正经道:「那样我就可以合法地帮你换衣服了。」
懵得一匹的我:「要不你还是把杀了我吧!」
-3-
从未见过那般厚颜无耻之人,一晚还不够,竟然还想着合法地和我过一辈子!
最关键的是,他可是整整嫌弃了我七年,难道这又是他捉弄我的新招数?
事实上,我十八岁时跟他告白完全是为了膈应他,和我喜欢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相反我还特别讨厌他。
虽然我跟陈诺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但我们几乎每一次见面都会互掐。
听长辈们说,我俩第一次见面,他就把我水深火热的澡盆里拖出来。
这该死狗血桥段。
不仅如此,我们两家是邻居,他大我两岁,在我被离婚后的母亲丢给奶奶去上户口时,他正好开始学数字『1』,声音像小喇叭似的穿透墙壁,奶奶突发奇想给我取名沈依依。
之后,我一直被校草级别的陈诺嫌弃,他不仅抢我的红糖粥和被子,还扼杀了我小学稚嫩的暗恋,中学懵懂的暧昧。
「沈依依,你丑成这样还有人给你写情书?」
「知不知道你的任务是学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帮你处理。」
嘲讽中,我的情书灰飞烟灭。
为了报复他,我高三暑假的时候特意坐大巴去了他在读的学校。
按照陈诺的双胞胎姐姐陈诗的指点,找到他所在的宿舍,把他一箱子的粉红色情书都给撕了。
一定要让他尝尝被人毁桃花的痛苦。
那天傍晚,整个金融系的人都在传陈诺有个脑残级别的迷妹,当众狂撕别人送给陈诺的情书。
那凶残程度,堪比母老虎发威。
当天,人高腿长、鹤立鸡群的陈诺隔着五十米,一看到我,如临大敌,当即撒腿就跑。
我成功扳回一局。
但不到一星期,我笨手笨脚画好妆准备去收获我迟来的春天时,还没走出巷子口就听见小春天的哀嚎声和……
陈诺苦口婆心地劝诫:
「沈依依可是这巷子里出了名的霸王花,三岁打人、五岁骂狗,你怎么就那么想不开看上她呢?」
小春天还有些不信,下一秒陈诺就点开手机相册。
「我有照片作证。」
也不知道是看到什么刺激的东西,小春天竟然脸色骤变。
我心道不好,一个箭步冲上去,夺过手机,一看上面的照片差点直接把我送走。
那正是我穿着一个星期没洗的奥特曼睡衣、脚踩沙发,蓬头垢面地表演一口吃一个鸡蛋的灵异画面。
怪不得他那天来送韭菜盒子时的表情异常诡异,原来是趁机拍了我的丑照。
丑照一出,苦苦经营的形象在陈诺的介入下,全毁了。
不用猜都知道我到嘴的小春天要飞了。
嗷嗷嗷——我心中恶犬咆哮。
当然我手上也没闲着,狠狠地揪住陈诺的衣领放狠话。
「不就是撕了你的情书,你至于大老远跑来抹黑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撕了你!」
许是我的表情太过狰狞,小春天一个激灵,再一看我丑到撕心裂肺的丑照,朝陈诺投去感恩的目光。
「哥,谢谢你。」
「不用谢。」陈诺『义气』地拍了拍小春天的肩膀。
谢个鬼啊!少年你被他骗了你知道吗?
看着小春天绝尘而去的身影,我认命地叹了口气,转身一脚狠狠踩在陈诺脚背上。
痛呼应声响起,我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可这才是刚刚开始,小春天为了让周围的人珍爱生命、远离沈依依,竟然公然在班群中发长文控诉我的缺点,还配了一幅我小学时的厚刘海的黑历史照片。
照片肯定也是陈诺的手笔。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陈诺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好孩子,几乎没有缺点,除了上次的情书事件,我完全无处下手报复他。
终于在我十八岁生日会的那天,对陈诺知根知底的陈诗姐回来了。
-4-
「你想报复阿诺那臭小子?!难道你上次撕情书没成功?」
陈诗姐有些惊讶,手一抖,半勺盐洒进洋葱浓汤里。
整个巷子里,陈诗姐一直和我在统一战线上,毕竟十个姐姐,九个打弟弟,还有一个往死里打!
可惜后来陈诺武力值飙升,她也不是对手。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俩的友谊就越发坚固了。
「撕情书倒是很成功,只不过……」我把陈诺拿我丑照恶搞我的事说了出来。
陈诗听完没忍住笑出声,接着给我又出了个主意。
「告白?」我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姐你搞错了吧,我和他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我怎么可能和他告白?」
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么?
「你不是想膈应他么?前年你嘲笑他力气小,他为了不见到你,愣是没回来过年,今天你要是向他告白的话,肯定能扳回一局,膈应死那个臭小子。别说姐不帮你!」
陈诗姐信心满满地拉着我朝她的房间走,合上门,她打开化妆包。
「……」
有了之前成功的经历,我挣扎一番,还是同意了陈诗姐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
这条巷子里都是熟人,我的生日宴和除夕夜是同一天,更像是一大家人的聚餐,热闹又放松。
为了壮胆,我在奶奶的允许下喝了二两白酒,很快酒劲儿就上了头,看到陈诺往后巷走,我也跌跌撞撞跟了上去。
「你跟过来干嘛?」
陈诺发现了我,一脸嫌弃地点了点我的额头。
下手贼重,更加坚定了我膈应他的决心。
「不干嘛!」
虽然我那时脑子已经不太清醒了,好在『表白』的台词早就烂熟于心,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重复了三遍『我喜欢你』。
在陈诺见了鬼了的眼神中,我很没出息地打了个酒嗝,低头哇地一下吐了一地。
那味道劈云裂石,怎一个『酸爽』了得。
我试探性抬头瞥了眼陈诺,在那俊逸的眉眼间,我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复杂和惊诧,当然嫌弃更甚。
「沈依依,你脑子得脚气了?再说一遍试试!」他的语气严肃得吓人,似乎我触到了他的禁忌。
昏暗中,他拿出手机戳了戳我的肩膀,拉开距离。
我继续胡说八道,可声音还是轻微打颤,「我是真的喜欢你。」
陈诺那么聪明的人,很快就发现了端倪,嫌弃地摸出纸巾递给我,「我也是真的谢谢你。」
眼见就要露馅,可这次任务只许成功,于是我脑子一热,对着他嘴唇就要印上去。
然后……我被塞了满满一口纸巾。
等我把纸团拿出来,抬头一看,陈诺已经落荒而逃,跑出百米开外。
第二天他就卷铺盖报名参了军,此后,每次一想到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就忍不住笑着在床上打滚。
-5-
急诊科,看着记忆和现实中的背影重合,我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在极限拉扯了一分钟后,陈诺点开加密文件,开始播放一段两年前的录音,正是当初我大言不惭的『告白』录音。
「沈依依,和我结婚还是和我确定关系,二选一。没名没分耍流氓,你说呢?」他的眉尾轻扬,是威胁的弧度。
「你……」这人实在是太狡猾、太危险了!那种情况下还不忘录音!
我打算用沉默来对抗他,可下一秒,令我羞愤欲死的催命录音再次响了起来。
「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喜欢你……」
「够了,喜欢,喜欢,行了吧!」我视死如归地躺平,颇有英勇就义的悲壮感。
看到我吃瘪,陈诺满意地轻斥一声,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来了个护士,很快就帮我换好了病号服。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陈诺戏耍了,衣服完全可以拜托护士帮忙换。
好在手术很成功,打完石膏我就被陈诺推到普通病房输液,一路上,我俩自动屏蔽了昨天发生的荒唐事。
期间,我奶奶给我打了电话,头头是道地数落我走路不看路,现在尝到苦果了,得知陈诺也在旁边,老人家的语气说变就变,慈祥地拜托陈诺照顾我一下。
接着,电话另一端传来陈阿姨的声音,「多大点事,离开学还有一个月,陈诺闲着也是闲着,以前那臭小子打球摔伤腿不也是依依给他送饭!这段时间就让他照顾依依。」
「……」
一番拉扯,陈诺竟然同意了!
他怎么可以同意?
「等等,我不同意!」事态发展越发脱轨,我刚一出声就被踢出『群聊』。
陈诺从缴费大厅回来时给我带了一份盒饭,清汤寡水的,我总觉得他是想借机报复。
当初他摔伤腿,我就差点没把他伺候得上西天,故意拿着食物满屋子跑,就是不给他吃,在换药的时候,我暗地里没少欺负他。
我满是戒备地盯着陈诺,生怕他新账旧账一起算。
陈诺利落地把小桌子架好,取出一次性筷子掰开,递到我尚且能活动的左手,淡淡地说风凉话,「吃吧。」
在第 N 次尝试夹卷心菜失败后,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响起了午餐铃。
「我不是左撇子,你能给我换个勺子不?」
「那是另外的价钱。」
他似乎想到什么,点开手机,把支付信息怼到我面前,「医药费、打车费和饭钱,你看看是用微信还是支付宝给我。」
「……」
核对完金额,我不禁感叹,自己果真不配生病,辛辛苦苦做微商赚的钱砸进去大半,今年学弟学妹们的羊毛都白薅了,明年得再接再厉。
「微信。」
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尤其是对陈诺,忍着心疼点开微信,准备给陈诺转账时,突然想起来我已经把他拉黑两年了。
在陈诺的死亡注视下,我讪讪地把他从黑名单放了出来,狡辩道:「手滑了,真的是手滑了。」
陈诺轻嗯一声,当着我的面给我改了备注:猪头。
接着颀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点进我的朋友圈,瞥向我的眼神愈发复杂。
「情侣拖鞋、情侣睡衣,好样啊!」
忽然,他的表情僵硬了,指着我很久以前发的朋友圈冷声道:「这些人是谁?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哪根筋不对要和他们一起拍照片。」
合照上,是我和不同男生的各种情侣拍摄姿势。
「院草。」我伸长脖子瞥了一眼,隔壁学院的院草们不是挺根正苗红的吗?当初拜托了好久才有机会拍这些照片,这款情侣手表的合照可是帮我赚了第一桶金。
男人生气的时候智商为零,陈诺也不例外,当即让我删了他们。
谁会自己断自己财路,我自然不肯,赶忙把手机护到怀里。
「你就这么喜欢养鱼?沈依依我以前小瞧你了……」他眼底猩红一片,话越说越难听。
陈诺对谁都温柔,偏偏对我苛责到极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我,就给我判死刑。
「所以你认为我昨天是故意勾引你?」我赌气道。
「对!」
我拿起桌上的水杯,狠狠地泼了他一脸水。
-6-
父母离婚后,是奶奶用她的退休工资拉扯我长大。
大一上学期,我就在陈诗姐的带领下开始做微商,嗅到学院情侣这片市场后,我立马开启了薅羊毛模式。
『钱难赚屎难吃』说的不假,刚开始我还带着口罩去一个个加微信,别提多卑微了。
后来发现了联谊会这好地方,厚着脸皮加了个墨镜就继续开拓市场,在室友的帮助下,花钱找各大校草做模特,帮我打广告。
本来钱就不够,只好自己上阵当女模特。好在后面生意上道了,我每次只需要发商品图片和齁甜的文案就可以了。
为了避免做微商的事影响到我的生活,我的朋友圈屏蔽了不少人,一直都是泾渭分明,没出过乱子。
可陈诺一直都是意料之外的意外。
隔天,他眼下一片青黑,晕乎乎地给我送饭,整个人憔悴极了,一靠近我就知道他喝酒了,我想继续装睡,却听见他小声地说对不起,说他误会我了。
——这是他第一次和我道歉!简直是奇迹!
半醉的人特强势,脑回路也特奇葩,为了不打扰病友,他刻意凑到我耳边说了一下午的对不起。
我:……
第二天他带着机械键盘来道歉,我立马就表态原谅了他。就算是为了我的耳朵,我也必须原谅他。
「叮。」误会解除后,他转了个和医药费差不多的红包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微信里的东西,给我每样来一份。」
「真的?!」
赚钱嘛,不寒碜。
虽然氛围极度尴尬,但我俩也算和解了。
可他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他在部队待了两年,按理说应该连女孩子都很难遇见。
那他是要闹哪样?照顾我生意?
我心底倏然涌起一阵不知名的情绪,微醒、微晃……
「别瞎想。」见我魂游天际,陈诺轻咳一声,「我老班长结婚,这是我要送他的新婚礼物。」
「哦,那样啊,你把地址发我一下,我给他邮过去,需要手写贺卡的话请备注。」
听到他的回答,我找回呼吸,心里虽然疑惑自己刚刚的行为,但职业病一旦发作就不可收拾。
陈诺微怔,「那多没诚意,贺卡我要自己手写,你把东西寄到我家就好了。」
「好,没问题。」我下意识偏头,试图和他拉开距离。
不知为什么,和陈诺一接触,我总有种想逃避的冲动,以前我跟他还是势均力敌地讨厌对方,现在我莫名有些害怕面对陈诺。
「……」
弄完单子,陈诺正好把带来的食物取出来,喷香的酱油炒青菜和糖醋鱼,可我吃得最多却是酱油和醋汁。
哐当一下,筷子不小心落到地上。
一顿饭,掉三双筷子,偏偏陈诺还忘买勺子——已经连续三次忘记了。
他扑哧笑出声。
「不吃了,不吃了,你赶紧拿走,今天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再吃你做的饭!」我气急扯过被子,蒙住头。
眼不见心为净。
被子被扯走,陈诺端来凳子坐在我病床前,把菜夹到我嘴边。
喷香的菜勾得我馋虫作祟,分解酶不断刺激我的神经,我已经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却下意识赌气别过头。
「真不吃?那我倒垃圾桶了。」说着,他起身端起铁食盒朝门外走去。
「别别别,你知不知道农民伯伯种粮食多辛苦!你回来,我吃还不行!」
「张嘴。」陈诺夹起一块鱼肉,别别扭扭地喂到我嘴边,「少磨唧,赶紧吃,冷了会拉肚子。」
我『含恨』吃下他给的鱼肉,还别说,真香!
「以后我喂你吃饭,免得奶奶说我虐待你,不给你饭吃。」
「那是我奶奶!跟你没关系。」
他不以为意低斥一声,继续给我夹菜。
见他不语,我只好把饭菜想象成那个讨厌鬼,喂什么我就吃什么,可劲儿咀嚼,一顿饭吃下来,腮帮子都有些酸。
之后他接了个电话,拿着外套匆匆忙忙就往外走,「之前玩得好的朋友来玩,我当初答应要好好招待他们。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何况他本就没义务照顾我,我点头说好,扭头却看见了他随身携带的电脑。
「唉,你等等……你电脑没带!」
距离有些远,他没听见。
『滴滴滴——』电脑屏幕亮了亮,比潘多拉的魔盒还要蛊惑人。
「我帮你拿。」清脆不失甜美的声音响起。
是左边床位的姐妹——苏苏,人特别热心肠,难怪职业是抗癌基金会的管理员之一。
虽然她左手打了厚厚的石膏,但这依旧阻止不了她的热(八)心(卦),她当即绕到床尾,单手将超薄款的笔记本电脑递给我。
「男朋友电脑里可是有很多秘密哦,这么好的机会可别错过了。」
怎么都认为我和陈诺是情侣呢?到底是哪一步出错了?
我无奈摇头,解释道:「他不是我男朋友,而且我对他的秘密不感兴趣。」
可当我即将合上电脑屏幕时,对方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拿下漂亮妹子没,你不是说她对你情根深种么?到底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7-
对天发誓,我真的没想故意偷看陈诺电脑里的秘密。
可转念一想,问题来了,陈诺最近照顾我都快成了大怨种,怎么可能有时间撩妹子?难不成那个「妹子」指的是我。
心脏一下子缩紧,酥酥麻麻的。
「主治医生来检查骨头愈合程度,你男……那个朋友出去了,一会儿你该怎么上药啊?」苏苏朝我眨了眨眼睛。
对啊,他刚刚不是急吼吼地出去接朋友了!还把最宝贝的电脑落下,那朋友肯定不一般!
害!我在瞎想些什么,陈诺跟谁好和我有什么关系?
干柴烈火烧一晚上就该熄了,总不能还指望它星火燎原,何况,那只是一场意外。
「姐你别愣着啊,医生问你腿的症状呢。」
「哦哦,好的。」
苏苏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我忙向医生说明最近腿的情况。
之后几天,我和陈诺相安无事,继续相互嫌弃。
「沈依依你是饿死鬼投胎?能一顿饭吃两碗的女人你还是第一个。」
「你菜做的那么难吃,我吃完那是给你面子。」
「张嘴,饿死鬼。」
「……」祝你以后被你老婆吃穷。
直到我拆掉右手上的纱布出院那天,刚回到巷子,陈阿姨仓促地把陈诺喊回了家。
我站在家门口,敲了半天门没人应,今天是星期五,是奶奶社区医院测血压的时间,看来是我回来早了。
把拐杖放到一旁,我整个人靠在墙边,朝一侧的消防箱一看,折叠水管处有一枚闪闪发亮的东西,果不其然,备用钥匙就在那里。
由于右手使不上力气,我用左手艰难地去拿钥匙,刚摸到钥匙,结果打了石膏的腿不停使唤,身体前倾,头『bnag』地一下撞到消防箱上,痛得我眼冒金星。
最近真是水逆到爆。
「沈依依,你是不是没长脑子?回个家你都能摔成这样,你干脆住医院算了。」陈诺有些生气,神出鬼没般揽住我的腰,声音就像从后槽牙挤出来似的。
「我……奶奶不在家,你帮我开个门呗。」我晕乎乎地把钥匙递给他。
他接过钥匙,不知为何半天也没有找到锁扣。
我脑袋一阵阵抽痛,又是个急性子,咬牙愤愤道:「你倒是赶紧插啊。」
他身体一下子僵住了,我的脸也忽的烧起来,火辣辣的。
完了,这下纯纯的死对头关系彻底变异了。
动静吵到隔壁的邻居,对方探出头,看到此情此景,结合之前我说的话,原本叱责的表情微妙地变了变,然后飞速退回房间。
「……」
这么尴尬的事还被熟人看见了,真倒霉!
我和陈诺面面相觑。
『咔哒』声传来,门却没有开——钥匙断在锁扣里了。
更倒霉的事情发生了。
「你的腿不能久站,先去我家,一会儿我拿工具把钥匙取出来。」他将断了的钥匙头塞到我手心,我下意识抬头,正好看见他高挺鼻梁上沁出的汗珠。
看来是被我刚刚的阴间发言吓着了。
——可该死的,他这个样子真的好诱人,难怪那天我会酒后乱性。
「好。」我俩默契地错开视线的交汇。
青梅竹马的好处就是我和陈诺对彼此的家人都很熟悉,陈阿姨亲切地招呼我坐下,还给我找了个贴心的小抱枕搭腿。
「你俩最近是咋啦?陈诺这小子明明老往医院跑,巴不得打包行李睡医院走廊,现在一回家他怎么老往厕所跑。」
陈阿姨摇摇头,表示很不理解。
「额……应该是水喝多了吧。」我讪讪地应道,看着手上见底的水杯,自己也有了去厕所的冲动。
但陈诺久去不回,我只好将心思打到他卧室里的卫生间上。
陈阿姨外出买菜,又等了几分钟,我拄着拐杖来到卧房门前。
刚想拉门,忽然门从里面开了,一个穿着我微商里销售的情侣睡衣、拖鞋的长发美女正擦着头发,满脸愕然地看着我。
「你……」一时间,我的嗓子像被胶水黏住,心脏处传来针刺一般的痛感。
这些是陈诺买来送给他老班长的新婚礼物,怎么会穿在别的女人身上?而且看样子,她已经在陈诺卧室的淋浴间洗了澡。
最关键的是,她真的很漂亮,完全符合之前那条短讯里的漂亮妹子特征。
-8-
离了大谱了,我明明那么讨厌陈诺,可看到有人在他房间,穿我卖的睡衣拖鞋时,心脏却不受控制地泛酸。
「你好,我是陈诺……」
「沈依依你没事瞎跑什么,不知道你的腿不能剧烈运动?」陈诺打断她的话,满眼责备地看着我。
「她——」可真漂亮。
突然想起自己没有生气和质问的资格,我一下子禁声,脑子里乱乱糟糟的,下意识推开扶着我的陈诺。
「我的腿关你什么事?让开,我要回家。」
说完,我身残志坚一口气挪到客厅,留下他们两个继续『互动』。
此时我完全顾不上其他,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让暴露自己内心的想法,一门心思想逃离现场。
啪嗒一声脆响,门把手旋转九十度,接着陈阿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拎着两大袋菜的青年男人,寸头,和陈诺一样古铜色的皮肤,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该不会是陈诺传言中的老班长吧。
「这是怎么了?依依你眼睛为什么那么红?」陈阿姨看了看我,目光落到陈诺身上,满脸疑惑。
陈诺欲言又止,眼神很是复杂,最后寸头男看出端倪,放下手上的菜冲那女人喊了声媳妇。
我:?!
偏头试探性地看向陈诺,不出所料,我被他嫌弃了一脸。
这是什么大离谱事件,我竟然把陈诺班长的妻子臆想成了……敌人。
「……」
误会解除,搞了半天其实是陈诺班长带着新婚妻子度蜜月,想着顺便战友聚一聚,结果娇妻因为好奇跑到农家乐圈养的猪圈里,被猪热情好客地拱了一身泥。
好巧不巧陈诺家一楼的热水器坏了,刚刚陈阿姨着急让陈诺回家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于是我便撞上美女在陈诺卧室出浴的一幕。
不得不说,城里人可真会玩。
连参观农家乐,看猪崽的方式都那么独特。
陈阿姨找了瓶眼药水递给陈诺,「帮依依滴点眼药水,瞧那眼睛红得哟。」
陈诺走到我面前,扼住我命运的咽喉,滴了两滴决明子眼药水,尴尬霎时间劈头盖脸打向我,脑瓜子都嗡嗡的。
忽然肚子疼了起来,我这才反应过来准备战术性躲进卫生间,奈何腿实在是太不给力了,我急得满头大汗,眼睛忍不住又红了红。
「你……」几乎是同一时间,陈诺发现了我的异样。
「我要去卫生间。」
他轻嗯一声,很自然地扶着我去卫生间。
「这事是我没提前跟你说让你误会了,抱歉。」
「误会?我有什么好误会的!」我嘴硬回道,他凭什么一副我对象的姿态管我?
「行,等会奶奶就回来了,我们先把门锁的事情解决再说。」
「那是我奶奶。」
我小声反驳,他只是笑笑,搞得我心脏慌得一匹,当即拉上了磨砂玻璃门。
深呼吸三次,我还是没能搞清楚自己的心意,只好再三警告我自己,千万不能让陈诺看笑话。
好在我受伤地是小腿胫骨,小幅度的行动还能控制。理了理衣服杵着拐出了卫生间,腰板挺得倍直,坚持不过三秒,他一靠近我又怂了。
几人来到我家门前,拿着工具对门锁一番比划,很快那枚断掉的钥匙就取出了一半。
不愧是在部队训练过的。
午后的阳光是明桔色的,暖暖地洒在陈诺肩窝,衬得他轮廓愈发深邃,鼻梁上的汗珠将将成型,立马汇聚成滴状,悄然滑过下颌,没入衣领。
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了,这话诚不欺我。
「你明明那么在乎他,为什么不告诉他呢?」秦佩佩轻咳一声,小声地在我耳边说道。
仿佛是被人戳穿了想深埋心底的秘密,我触电般摇头,「这么可能,我跟他打小就是死对头,我是绝对不可能喜欢他的。」
「有句老话说的好,男怕摸头,女怕摸腰,如果不是亲密的人,是不会让别人碰的,之前他扶着你,我看你俩就挺自然的。」
说着,秦佩佩趁我不注意戳了一下我的腰,眉眼一弯笑了笑,「别欺骗你自己了。」
我虎躯一颤,下意识瞪圆眼睛,慌忙解释道:「不对,我这是应激反应。」
「真的。」我后撤一小步,再次辩解。
好吧,其实我自己都不相信。
-9-
陈诺的瞳孔是典型的黑褐渐变色,我见惯了其中的恣意洒脱,却从未见过他的眼睛说喜欢我。
但加了秦佩佩的微信后,我似乎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你难道就没想过当初为什么能轻而易举和陈诺告白,你真的一点都没感觉到你对他的不一样?】
【他不也没直接拒绝你的告白,在医院还向你求了婚!】
【我看你俩就是冤家当久了,怕先承认喜欢对方会跌份儿。】
……
秦佩佩不愧是社会心理学的高材生,透过我给的现象剖析出本质:我是在用讨厌来掩饰自己喜欢,而且陈诺有大概率对我有意思。
不过她只分析对了一半,我确实喜欢过陈诺,可那都是少不更事时犯了傻,我后来撞上南墙碰一鼻子灰后就改了。
陈诺是我的桃花斩,经常毁我桃花,但高二之前的陈诺顶着一副好皮囊可招人喜欢了,我也不例外,甚至认为他毁我桃花是别有深意。
小女生的喜欢是在一瞬间脸红,我开始注重自己的外在,从衣服到眼线。
直到他在我偷学涂口红时,把劣质口红换成薄荷味的变色唇膏——死亡芭比粉让我在秋游时闹了笑话。
关键那时候身上没带镜子,我生怕没人看得出我涂了口红,一个劲儿地补,结果可想而知:我社死了。
后来除了我,买同一款劣质口红的同学嘴巴都开裂了。
月考一结束,我下了好大决心涂上变色唇膏,怀揣着懵懵懂懂的心情跑回巷子找陈诺,正好遇上他在家里捣鼓变色唇膏(口红)。
「给我做的?」
被我抓了正着,他却淡定地瞥了我一眼,对我刚涂的死亡芭比粉一阵嘲笑,「沈依依你还真是长的丑、想的倒美,这些是我未来女朋友准备的,你嘛,顶多是试验品。」
第一次心动,我就险些心肌梗塞。
他那么聪明又敏锐,怎么可能看不穿我涂口红的心思,他只是嫌弃我罢了,从我十三岁开始就嫌弃我。
去他大爷的小女生喜欢,陈诺嫌弃我,那我还讨厌他呢!
后来他的『恋爱』无疾而终,把那些能用三年的唇膏全送给了我,我也学着他的做派说风凉话,转身把东西拿回家丢进储物箱。
「……」
一想到当时的事就来气,可最近脱轨的事情太多了,我对陈诺的感觉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到了约定的时间,陈诺没来帮我换药,奶奶先是让我打电话给他,我扭扭捏捏地不肯,接着人狠话不多的奶奶就找来药膏和纱布让我自己上药。
「你这丫头难怪嫁不出去,脾气倔得跟牛似的,唉,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
「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一个人也能获得好好的。」我伸长手试了几次,气喘吁吁地放弃了,「奶奶,要不还是等等吧,实在不行我就给陈诺打电话。」
事实上,打脸来得就是那么快。
说话间,我拿绳子拴好系在脖子上的钥匙滑出衣领,正是陈诺去五金店新配的那把钥匙,我忙把它塞回去。
『叮咚』两声,我和奶奶皆是望向门口。
「来嘞!」奶奶亲切地招呼一声,转身去给陈诺开门。
也不知道陈诺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从小到大,他总能轻而易举俘获周围人的信任,就连他送的桂圆和荔枝在奶奶眼中都比我可爱。
「小诺你来帮依依换药带着些东西做什么,快坐,喜欢喝牛奶还是果汁,别跟奶奶客气。」
不给陈诺拒绝的机会,奶奶已经把鲜奶和果汁都端了过来,然后她就去了厨房,还把厨房门合上了。
好封闭的空间,好寂静的空气,好放心我俩的奶奶!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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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诺坐到我对面,看到一旁药膏很自然地就拿了起来。
正准备进行下一步,看到我裤子的时候却皱了皱眉,「你怎么又穿牛仔裤,医生说不透气的环境不利于恢复,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你变态啊。」我下意识捂住裤腰,就是因为穿裙子容易走光被人误会,我才想到穿裤子这招,没想到却……
「你脸红什么!」陈诺点了点我的头,力道不大,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柔,「我在医院帮你穿衣服也没见你脸红,现在玩什么欲擒故纵 ?」
他最擅长强词夺理。
这怎么能一样?在医院帮我穿衣服换药,和在我家帮我换衣服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我涨红了脸,刚想反驳开口却是凄厉的呼痛声,伤口处被药膏一刺激,疼得我龇牙咧嘴,「陈诺你个王八蛋,怎么能趁我不注意剪我裤子上药,你知不知道它多贵?」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牛仔裤,没有之一。
关键它贵,我还没有闲钱啊!
「你腿受伤就别穿牛仔裤了。」他抬眼瞥了我一下,继续上药,之后起身给了我一张银行卡,睫毛险些抵到我脸上。
「我的钱都在里面,未来也会持续入账,密码是 277xxx。」
我彻底懵了,这算个什么事?
他有钱没地儿花?
「那天我没开玩笑!沈依依,我想对你负责,我们……」
「等等。」
这话忒熟悉了,之前在医院他也提过一次,可求婚哪儿有他这么儿戏的?
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
这些年我一直都被他压制,就连一直以来我引以为傲的告白整蛊似乎都是失败的,我绝对不允许自己再处于被动的位置。
「我漂亮吗?」大脑一瞬间想到之前『漂亮妹子』的讯息,我问道。
这似乎已经成了我心底的魔咒,今天必须有个了结。
陈诺微怔,喉结滚动秒回了一个字:「丑。」
杀人诛心,现在只要一提『丑』这个字,我都会和陈诺互怼半天。
今天也不例外,我当即怒了,颇有骨气地把卡呼他脸上,「嫌我丑就别和我结婚,慢走不送。」
说完,我拄着拐杖挪回卧室,一个不慎踢翻角落里的杂物箱,几管小巧的唇膏混杂着各色的糖果纸掉了出来,这些都是我高中时期的收藏品,不知为什么,我心脏莫名泛酸。
那条讯息里分明说陈诺想娶的人很漂亮……
偶然擦出的激情能改变什么?!
难不成他有雏鸟情节和心理洁癖,让我歪打正着捡了『便宜』?
那我在他心里,到底处于一个多么尴尬地位置?
等我收拾好情绪推开门,奶奶正端着一大盘洗好的水果问我陈诺去哪儿了,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奶奶也没多想就去忙活了,临走不忘提醒我,「你这丫头丢三落四的,把地上的东西捡一捡,万一又给摔了该咋整!」
「哦哦,马上就收拾。」
那些唇膏有些年头了,刚一捡起来上面的盖子就脱落了,露出或粉或红的小纸条,上面有用碳素笔写的小字,是陈诺写的。
见此,我立即把储物箱里剩下的唇膏全找了出来,一支支拆开取出纸条,大部分已经被膏体污染看不清字,但从剩下的纸条不难看出这是一封简短的告白信。
也对,当时他就说了是给未来女朋友的礼物。
等等……为什么里面的称呼是:猪头。
那不是在医院陈诺给我的微信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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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唇膏被我丢进了抽屉,觉得不放心还上了把锁。
一连喝了两杯水才缓过劲儿来,我实在是想不通一个说我丑的人会喜欢我,他又为什么要嫌弃我?为什么要泼我冷水、躲着不见我?
第一时间,我想起了陈诗姐,犹豫半天拨通电话,「姐,我有一个朋友……」
长话短说,为了撇清关系,我还不忘强调那是我朋友问的事。
陈诗姐正在海南蜜月旅游,听完后扑哧一下笑出声,「你这个朋友真是够倒霉的,遇到和阿诺一样怪脾气的人,越喜欢就越嫌弃,生怕被人看穿心思。」
「不过你那朋友也挺傻的,干嘛还去纠结以前不成熟时犯的傻事?现在机会来了,再不抓住没了咋办!」
「姐,她不傻。」
「……我又没说你傻,干嘛那么激动?」
我心脏猛缩,忙解释道:「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姐我有事就先挂了。」
逃一般挂断电话后,我躺在床上开始思考人生,一想到陈诺别扭的喜欢方式,险些憋出猪叫。
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对我爱答不理,现在姐让你高攀不起。
转眼就到了去医院取石膏的日子,一出门就看到推着轮椅的陈诺和奶奶寒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把老人家逗得哈哈大笑。
取完石膏,陈诺陪着奶奶去药房拿药,我则坐在医院大厅打哈欠。
「沈依依你一个人来医院做什么?你哥呢?」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侧响起,偏头一看竟然是两年前被陈诺斩断的桃花之一,小春天。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年虽然见面少,可他一遇见我总爱问陈诺。
小春天似乎想起什么,改口道:「不对,应该是你男朋友,那次我传你丑照还被他揍了一顿,就是当初聚会的那天,你喝醉了,他来接你的时候。」
小春天传我丑照这事怪不得没持续多久,原来是被陈诺揍了——真是个别扭的人。
但在听到是陈诺接我回家时,我瞪大了眼睛,差点蹦起来,「什么?那次是他接我回家的?!」
我一喝醉就会胡言乱语,打人骂狗……
总之,我简直无恶不作!
十八岁生日的微醺不算,我这辈子总共就醉了两次,一次在『陌生人』背上撒泼口嗨,一次把陈诺给办了,现在突然有知情人士告诉我,陈诺就是那个陌生人。
真的是造孽啊。
那次我到底说了些什么来着?
「那个……那天我说什么出格的话没?」表情一言难尽,我抱着最后一丝希冀问道。
小春天被我见鬼的表情吓了一跳,目光落到我身后,尴尬地挤出一丝笑意,「要不你还是亲自问问哥,我先走了。」
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正好对上陈诺的视线。
再转眼,小春天已经绝尘而去,看来是被双面人陈诺揍怕了。
哥们间的友谊我委实不懂。
但我能确定一件事,陈诺是真的喜欢我,虽然他的方式很下头。
「你忘记那天说的话了?」陈诺把一袋子药递给我,熟练地把我抱到轮椅上。
我干笑一声,「我真忘了,要不你也把它忘了吧。」
「那我帮你想想!你骂我是瞎造谣的混蛋,还说你要是没人要,就把我给办了和我同归于尽。」他沉吟一会儿,补充道:「确实,你成功了。真的不考虑和我结——」
难怪我十八岁的告白让他落荒而逃,原来是个纯纯的良家妇男,怕我酒后上头真把办了。
声音很小,只有我们两个听得见,然而我还是红了脸。
「闭嘴,再说信不信我让你死给我看!」
「……」
他没应声,只是闷闷地把我送回家,像个受了欺负没处告状的孩子,从一只张狂的刺猬变成了默默追着我不放的推土机。
在部队待了两年,陈诺学会了怎样去喜欢人,当然他嫌弃我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
拿捏住陈诺是个别扭男后,我毫不客气地冷哼回怼。
风水轮流转,可牛逼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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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最近的血压测得老勤了,留下我和陈诺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
「咕咕!」
肚子不争气地响了,我企图咳嗽一声缓解尴尬,然后,肚子响得更欢了。
他低笑一声,起身十分从容地从冰箱里拿出冻好的荔枝,又从壁橱找到一次性手套,一颗颗剥好。
医院被投喂的记忆太过深刻,形成了条件反射,我下意识张开嘴巴,「啊……」
画风一转,那荔枝全进了他的肚子。
我当即决定收回对陈诺的那一丝丝喜欢。
眼见又一枚荔枝进了他的嘴,刚恢复行动能力的我不能忍了,一把扯过他的衬衣,「你不是……」学会喜欢人了?
那话我没胆量说出口,一番挣扎无果,我转而抱着靠枕坐到另一边,一不小心坐到电视遥控器上。
广告声响起,正想换个台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没成想点到了狗血偶像剧,里面主角竟然还不巧在做晋江不允许的接触,老脸一红赶紧切回广告,一首肾宝片的舒缓音乐缓缓传来。
正是陈奕迅演唱的稳稳的幸福。
我:……
偷瞥了陈诺一眼,他却只是笑笑,不说话。
尬得我赶忙把电视切到少儿频道,心想总归不会出幺蛾子了。
「玛卡巴卡——」
是花园宝宝,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套上一次性手套,从他手里把剥好的荔枝抢了过来,用眼神示意他该离开我家了,然后继续假意看花园宝宝。
他简单地收拾一下,清了清嗓子,像是在做什么庄严地宣誓般,「下星期我二十二岁了。」
这语气要是拿来和我求婚该多好。
真是个不解风情还下头的男人。
「我知道啊。」我没多想,赌气回了句,「你大我两岁这事又没什么稀奇的,我最近穷,你生日礼物的预算不会超过五十块,你想好就发微信给我。」
以前他的生日我总会买一些自己爱吃的零食送他当礼物,并不是我俩的口味一样,而是我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当场就可以把零食吃回本。
这两年做微商赚了些,可一去就医院就险些让我回到解放前。之前计划给陈诺买的礼物自然就要取消了。
提到钱,我忽的想起陈诺那张闪闪发光的银行卡。
「叮咚。」
手机上弹出一条微信,正是离我不到三米的陈诺发的:
和我在一起吧。
我蹭一下站起来。
我难道只值五十块?
「你滚……」
下一秒,他堵住了我的嘴,一分钟后嫌弃地皱眉,「少吃点大蒜行不?」
「是韭菜!」我正儿八经地解释,反应过来后闹了个大红脸。
「玛卡巴卡——」
-13-
【我的礼物什么时候给我?】
【等你生日再说。】
我一连兴奋了三个晚上没睡着觉,忍不住就又问了陈诺一次,我漂不漂亮。
答案依旧,是「丑」。
气得我在他生日那天故意没看他消息,我在约定的地方等了他一小时,怒火被街边的汽车尾气吹没后,我发现他迟到半小时了。
他向来守时,难道他反悔了?
心还来不及疼,我的脚就已经麻了,取石膏的地方一阵阵抽疼。
「接电话啊!」按下陈诺的电话,十几秒后的人工语音摧毁了我最后的期待。
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过,上次告白他落荒而逃,这次约会他直接放我鸽子!
够狠!
更绝望的是我在一瘸一拐回家的路上,看到了一个转发量飙升的视频,画质不太好,我还是认出了里面的主角是陈诺。
视频下有时间和定位,我心头忽的泛寒,原来半小时前他在隔壁街英雄救美,明明那么近的距离,却迟到了这么久。
都说日久生情是权衡利弊,持美原来真的可以行凶,只怪我丑。
【我们还是算了吧。】
一气呵成,我几乎抱着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把消息发给陈诺,然后关机。
真是可笑,我连说分手的资格都没有。
街对面理发店的玻璃上映出我刻意打理的头发,直叫我觉得自己是个笑话,下意识就走了进去。
「你想换个什么样的发型?」
「随便,来个你们店最拿手的就行!」我脑子里一片浆糊,只想赶紧换个发型,换个心情,好好重新生活。
谁离谁会活不下去?我以前可以说不喜欢陈诺就不喜欢,现在也一样可以!
「可是,我们最拿手的是……」
「老板,帮这个小朋友剃个你最拿手的光头呗!他明天就要开始做化疗了。」一道倩影牵着一个小家伙走进理发店。
有点眼熟,好像视频里的女生。
有亿点点碍眼。
等等,这家店的老板最擅长剃光头!
我忽的捂住脑袋,「不好意思,我能只洗个头?其他的发型也可以。」
「唉,姐,你也来支持抗癌基金会的店剪头发啊!」那个女生冲我笑了笑。
原来是曾和我一个病房的苏苏,怪不得眼熟。
「对了,你男朋……朋友正找你呢,刚刚他为了帮我拿回基金会的筹款追了强盗三条街,我都还没跟他说谢谢,他忙着找你就走了。」
热心苏苏一边和我说话,看我手机一直黑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利落地给陈诺发定位。
等推土机陈诺风尘仆仆赶到时,我已经从苏苏口中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正努力挺直腰板让自己更有底气。
我只是等久了,想来理发店做个头发,绝对不是瞎吃醋。
突然,他把我发给他的『分手』信息怼到我面前,愠怒道:「我不同意。」
我讪讪地接过他的手机,反正现在也撤不回了,还是删除来的实在。
见他身上的戾气少了些,我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然后羞愧地捂住脸。
叫你爱胡思乱想,叫你自以为是!
和苏苏告别后,我怀揣不安分的小心脏和陈诺回家,路过甜品店时,我良心不安特意选了款香草味的蛋糕做礼物,还在上面缀了两叶陈诺爱嚼的薄荷叶。
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我终于摸透陈诺别扭的爱意,转变了我的告白思路。
「收下这个蛋糕你就是我的人了。」
「好啊。」
他轻快地接过蛋糕,在我耳边轻声告诉我他二十二岁到合法结婚年龄了,我学着他的做派只是笑笑,就不说话。
绕了这么大一圈,我俩终于鼓足勇气,不再掩藏自己的爱意。
尾声
成功拐走陈诺后,一次难得的聚会,我偶然看到了陈诺购物车里的母婴用品,加入时间还是在我们坦诚相待之前。
被大灰狼从小就算计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我不禁失笑。
爱情这东西真的是个谜,比嫌弃更深刻的,是少年不敢说出口的告白。
见他从洗手间回来,我恶作剧般扬了扬他的手机,「罚你抱我回家。」
「沈依依你又变重了。」
「那可不……你现在抱着的可是两个人。」
他呼吸一滞,面上的表情异彩纷呈。
「是我和我的大姨妈。」
(全文完)
作者:窟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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