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蹦迪碰到甲方爸爸是什么样的体验?
为了签约我可怜巴巴地追了时亚伦半个月,结果酒吧震耳欲聋的音浪声中,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呵」了一声:
「长得最乖,玩得最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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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樾山水售楼处,我们的施工队和甲方项目上的人差点打起来。
事件冲突很简单,施工队来了一个星期了,合同没签,无法施工。
队长组织撤离转场,结果甲方的人拦着不让走。
说什么一旦签约就要赶工期,到时候临时找不到人耽误他们项目交楼。
淦,说来说去,都怪时亚伦那个变态。
金嘉集团是我们公司最大的地产合作商。
年底的时候他们分期项目的负责人工作调动,上层领导接管了工程。
这位空降的甲方爸爸叫时亚伦,据说是集团总部高层。
签约的事原本是我的直属上司林姐负责,我平时也就给她拟定内容、发文件。
但无奈时亚伦太难搞,对我们的图纸计量始终不满意。
林姐决定放弃电话沟通,直接去项目上堵人。
这项光荣的任务派到了我头上。
没办法,林姐目前怀着二胎,不宜奔波。
而我,是她手底下最(厚)机(脸)灵(皮)的一个员工。
结果是我来了工地一个星期都没找到人。
玖樾的陈工说,他们时总从调来之后,就露过一次面。
到了第八天,施工队和甲方的人差点打起来,我终于沉不住气了,当场给时亚伦打电话。
响了好久,那头才传来一个睡意蒙眬、低沉不悦的声音:「喂——」
作为卑微的乙方,我一肚子的火瞬间化为泡影,谄笑道:「时总,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匠辉建材的陆青青,您不是说昨天会来项目上吗,我等了您一天。」
「哦,忘了。」
对方轻描淡写三个字,我的火气直往肚子里咽,又可怜巴巴地问:「那您今天有时间吗?我在售楼处等您。」
说罢,又把施工队和他们的冲突讲了一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合同的事要尽快确定哈,不然咱们双方都挺为难的,听陈工说他们也急,工期推迟了但是交楼时间又不能推迟……」
「图纸确定好了?」
「嗯嗯,按您的要求改过了。」
「甲供材计量表也做好了?」
「嗯嗯,都做好了,我随身带着呢,您今天有时间吗?我拿给您过目。」
「没时间。」
淦!
声色淡淡的慵懒语气,噎得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后天吧。」
「不行啊时总,真的不能再拖了,我们的工人都是按施工拿工资的,他们耗不起的……」
「陆青青?」
「啊?」
「我是真的没时间,我现在在北京,明天才回去。」
听声音,有点无奈,也挺认真,不像在骗人。
我咬了咬牙:「那就明天,成吗时总,明天请务必抽个时间给我。」
对方想了想,笑了:「你确定?」
「确定。」
「我明天下午的飞机,晚上约了朋友在金尊酒吧,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过来吧。」
我和李辰飞从工地回去的时候,他哭丧着脸求我:「青青啊,明天一定要让时总把合同签了,我真的是快愁死了。」
作为公司的项目经理,玖樾工地是李辰飞负责的,养家糊口的老大哥怪不容易的,夹在甲方和施工队中间左右为难。
我叹息道:「飞哥,你瞧瞧我嘴角的泡,最近天天往工地跑,我也着急上火啊。」
搞定时亚伦,是我们共同的心愿。
连甲方的陈工都说:「陆工,赶紧找我们时总把合同敲定,我们也想多留点工期出来。」
背负着众多人的期待,第二天晚上九点,我骑着心爱的小电驴,戴上头盔,雄赳赳气昂昂地赶去了离家二十分钟路程的市中心酒吧一条街。
你问我为什么胆子这么大,因为那片儿姐太熟了。
我闺蜜晓晓,性情奔放,火热大方,是 U8 酒吧的 DJ 播音员,我经常去找她玩儿。
九点,城市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我还打算搞定合同的事去 U8 找晓晓玩一会儿呢。
金尊酒吧在步行街最繁华的地方,装修得特别高大上。
跟 U8 不同,金尊是个静吧。
灯光柔和,气氛恰好,驻唱歌手嗓音动听有韵味。
相比 U8,这儿一看就是成功人士喜欢来的地方。
按着时亚伦所说的卡座号,我寻到了他们那桌。
座上还挺多人,有男有女,衣着讲究,姿态肆意地交谈,看样子已经酒过三巡。
我拿着文件袋小心地探出头——
「你好时总?我是陆青青。」
我没见过时亚伦,他的朋友圈也没有任何自拍照。
甚至在跟他通电话之前,我一直以为这位空降的甲方爸爸就是爸爸的年龄。
结果很诧异,他很年轻,而且很帅。
我一句自我介绍,卡座上的人齐齐看了过来,目光审视,还带着暧昧的探究。
有个很漂亮的女人率先笑了出来:「亚伦,从哪儿招惹的小妹妹?都追到这里来了。」
那女人看着我,目光毫不避讳地打量,别有深意,让人心里有点不自在。
我望向坐在她旁边的那个男人。
大约三十岁左右,穿着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慵懒且性感。
时亚伦是一个很矜贵的男人,手腕上戴着块名贵的金表,手指干净修长,指间捻着酒杯。
酒吧暧昧的灯光下,他抬头看我,轮廓分明的脸上,浓眉挑起,眼眸黑白分明,透着隐隐的笑意。
「还真追到这里来了。」
声色淡淡,漫不经心,是熟悉的不假。
我面上一窘,正要开口说话,他已经拍了拍旁边那个男人的肩膀,腾了个位置给我。
「来,陆青青,坐这儿。」
他微微地笑,我也没客气,抱着文件袋,礼貌地冲众人点头:「不好意思,打扰了。」
然后从他们面前挤了过去,一屁股坐在时亚伦身边。
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我小心地挪开了桌上看起来很贵的酒瓶,取出文件袋里的资料和图纸,铺在了桌子上。
「时总,我先来讲一讲图纸的改动。」
「别啊小妹妹,酒吧是谈工作的地方吗,来都来了,先喝一杯。」
先前那位给我腾位置的男人,坐在我的左边,看着是位相貌堂堂的精英人士,净是不干人事。
他倒了杯香槟递给我,高脚杯里酒水摇晃,漂亮的橙色,映着他热情的脸。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亚伦。
他也在看我,胳膊随意地搭在靠背上,姿态轻松,漆黑眼底泛着细碎的光,似笑非笑。
我在心里盘算了下,决定给出诚意,伸手接过了那杯酒。
「好的哥,今天是我唐突了,实在不好意思,打搅了你们的聚会。」
说罢,我将杯子递到了嘴边。
谁知还没喝到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随意地从我手里拿下了酒杯。
是时亚伦。
他将酒杯放在桌上,向刚才那男人道:「行了徐钧,小姑娘家家的,让人家喝什么酒。」
声音淡淡的,但看起来就,还挺绅士。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时先前那个漂亮女人探过头来,意有所指地抬了抬下巴:「时亚伦,什么时候学会怜香惜玉了,看来这小姑娘身份不简单,不介绍介绍?」
「小女朋友吧,这一看就是咱们时总喜欢的类型,长得多乖巧。」
「藏着掖着的,阿伦你不地道啊。」
徐钧和另一个男人也加入了打趣大军,时亚伦看着还很淡定,但我已经十分窘迫,干脆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合上双手朝他们挨个作揖求饶——
「各位哥哥姐姐们,别拿我开玩笑了,我是匠辉建材公司的陆青青,真的是来找时总签合同的,时总贵人事多,总是见不到人,迫不得已我才找到这里来的,不是有意叨扰,望你们见谅。」
「你们再说下去,时总可就撵我滚了,到时候在座的可都有责任,我要抱着你们的腿大哭一场。」
话语诚恳,满满的求生欲,大家纷纷被逗笑了,气氛顿时欢快起来。
连那位漂亮姐姐也笑了,竟然帮我说了句话:「时亚伦你做个人吧,小姑娘怪不容易的。」
时亚伦看着我笑,眼眸漆黑,透着氤氲的暗光。
于是大家该喝酒的喝酒,该谈心的谈心,只有我,埋头认真地跟时亚伦讲述图纸的改动之处。
然而在我讲述的过程中,他却没有认真听,不时跟旁边的人交谈几句,又不时接个电话,看看手机,总之态度敷衍,看着心不在焉。
我有点窝火,觉得他不尊重人。
果不其然,讲完之后,我眼巴巴地看着他,那张凉薄的嘴勾起,声音毫不留情:
「不好意思,这份合同我还是不能签。」
-2-
我炸毛了,强忍着怒火告诉自己,他是甲方!甲方爸爸!
一张脸憋得通红,低声下气,几近哀求地问他:「为什么啊时总,您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
时亚伦看了我一眼,那双淡漠的眸子,仿佛透过表面,看到了我心里的不服。
他笑了一声,随手扯过桌上的图纸:「玖樾地下车库两万七千三百平,地面 ADE 档做热熔,地下 ABC 档做冷涂。」
又随手扯过那张甲供材计量表,声音平静:「你来说说,四千五百公斤的热熔涂料和三千七百公斤的聚氨酯冷涂,是怎么得来的?」
我脑子愣了下,第一反应是,他刚才不是没认真听吗?怎么什么都记住了。
时亚伦松开了那张计量表,手伸向了桌上的酒杯,无奈叹息:「我早跟林经理说过了,你们公司算出来的材料用量不行,怎么就只知道改图纸呢,不会从根本上找找原因吗?」
我尬了下,据理力争:「可是这个用量我们预算部门合计了很多遍,地库面积是双方一起绘量的,涂布率也是金嘉战略协议上签过的,更何况做热熔本来就很废材料……」
时亚伦一本正经地看着我,像看一个不争气的学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我沉默了下,回想起公司预算部的老油条,之前改图纸的时候就嚷嚷着他们没错,甲方分明是故意刁难。
大概是指望不上他们了。
于是厚着脸皮道:「时总,玖樾能给一个计量公式吗,我们参考一下。」
「不能,甲供用量该你们乙方出具。」
我张了张嘴,一脸的焦急加吃了屎的表情。
时亚伦淡淡说完,晃了下酒杯,又看向我,眼里有同情:「不过看在你这么努力的分上,明天可以去项目上找一下龙工,请教一下。」
感恩戴德地跟他们告辞,时亚伦也不问我是怎么来的,直接打了个电话,叫了辆车送我。
我赶忙拒绝:「不用了时总,我跟我朋友一起回去,她在别的地方等我了。」
「男朋友?」
时亚伦挑眉,声音平静,眸光淡淡地看着我,眼底笑意起伏,波澜不惊。
也不知为何,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让人莫名地不敢撒谎。
我据实相告:「不是,是女朋友。」
离开金尊,拐了个弯,就到了 U8。
推门而入,音浪声阵阵传来。
然而这还只是外面的迎宾门,酒吧大堂的里门推开,才是真的震耳欲聋的热闹。
灯光璀璨刺眼,人潮鼎沸,DJ 音乐劲爆,引无数年轻男女摇摆狂浪。
遥遥望去,我的好姐妹江晓,在忽明忽暗的舞台上,戴着大大的耳机,穿着松垮宽大的 T 恤,一头火红的短发,摇头晃脑地打碟。
帅呆了,不愧是我的女人!
我兴奋地挤进吧台,把包包塞了过去:「雷哥,帮我放下包。」
然后又开始往舞台上挤。
音浪太强,我站在江晓旁边,跟着她晃了两下,然后凑到她耳边说话。
她跟个聋子一样冲我嚷嚷——
「啊?啊?你说什么!」
我把她耳机扯掉,大吼一声:「我待会跟你回家!」
「哦哦。」
我那不靠谱的姐妹冲我比划了个了然的手势,接着切换了一首 DJ 版的野狼 disco——
来左边儿跟我一起画个龙
在你右边儿画一道彩虹
来左边儿跟我一起画彩虹
在你右边儿再画个龙
心里的花,我想要带你回家……
江晓一边打碟,一边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我一脸嫌弃地冲她点了点头——
「对对,就是这首,跟你一起画个聋。」
作为我的好闺蜜兼死党,第二天一早,她是被我硬拽起来的。
江晓骑着她那辆超酷的哈雷摩托,一路风驰电掣,开了四十分钟将我送到了玖樾工地。
走的时候眯着眼睛懒洋洋道:「自己想办法回去啊,我可没时间来接你。」
「知道啦知道啦。」
我将头盔递给她:「跟我们公司的项目经理说好了,到时候他来接我。」
到了项目部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了,找陈工一问,我傻眼了。
那位据说绘图测量一把手的中年大叔龙工,正准备要出差。
听闻我说来意,不耐烦地摆手:「啷个有空帮你,你自己去问时亚伦那个娃子嘛,他是理工大学高材生,啷个有他搞不定滴。」
说罢,背着包就走了。
陈工说:「对嘛,你去请教时总好了,赶紧的吧。」
我的脸黑了又黑,抱怨道:「你们时总那尊老神仙,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他要是肯帮忙,太阳都要打西边出来……」
话音未落,青天白日,身穿黑裤白衬衫的时亚伦手拿一杯咖啡,身材高挺,施施然从我面前走了过去。
好像还斜睨了我一眼。
陈工说:「忘了告诉你了,时总今天一早就来项目部了,比你早到一个小时。」
「……」
办公室里,时亚伦仰躺在椅子上,两条大长腿悠闲地搭着桌子,正拿着手机打游戏,玩得挺开心。
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低声下气,做了个祈求的手势:「时总,帮帮忙吧,您放心,我很聪明的,您指教一下就好。」
我上学时理科确实学得很好,在公司又历练了两年,自觉也算个头脑聪明的。
Ṭų⁵可惜时亚伦懒得搭理我,头都没抬,慵懒道:「等太阳从西边儿出来再说。」
果然是记仇了,我心里鄙夷了下他的小肚鸡肠,面上堆着笑,脸都笑酸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种不会说话的小姑娘一般见识,合同的事儿真的不能再拖了,拖下去对咱们双方都有影响不是。」
「对我们有什么影响,陆青青,我现在严重怀疑你们公司的专业水准,什么五百强建材厂,连个计量公式都搞不定,我在考虑要不要取消合作。」
时亚伦声色淡淡,我的脑子懵了,心里直冒凉气,结巴道:「时,时总,玖樾这个项目需要的十几吨涂料我们都生产好了,怎么能取消合作呢!」
「跟我们有关系吗?合同又没签。」
时亚伦看都没看我一眼,神情冷静,手机里的游戏刚好提示一句 Shut down(终结)!我的脸白了又白。
玖樾这种大项目从去年我们就在跟进,最初的绘量、设计,不知倾注了多少心血。
当初的负责人没调走之前,跟我们沟通得一直都很好,也讲明了过完年就要进场施工。
因为建筑原材料价格不断上涨,公司为了这个项目,年底提前囤了十几万吨的货。
如果时亚伦坚持取消合作,这个项目算不算搞砸在我手里?
毕竟当时我跟林姐拍着胸脯保证——放心,一定完成任务!
是不是一开始换个人来沟通,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陆青青,你果然还是个自以为是的菜鸟,你笨死了……
我的眼眶红了,鼻尖酸酸的,眼泪几乎就要掉下来了。
手足无措,泪眼蒙眬间,听到时亚伦又叫了我一声。
「陆青青。」
我抬头,视线模糊,看到他放下了手机,一本正经地看着我,漆黑眼眸深不见底:
「什么叫老神仙,我很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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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亚伦果然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变态。
前一秒我被他吓哭,后一秒他勾勾手指将我叫了过去,在桌上摊开草稿纸,重新演算了一遍用量公式。
我脑子懵懵的,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只看到他在说话,两片薄唇弯弯勾起,弧度堪称完美。
我坐着,他站着,距离很近,他的左手搭在我的椅背上,微微欺着身子,下巴快要挨到我的头发了。
他很认真,声音低沉,像潺潺流淌的音泉。
挨得太近,鼻间萦绕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明明没用什么香水,气息却莫名地让人乱了心智。
我有些脸红,视线偷偷地瞄他,结果又看到他敞开的衬衫领口,皮肤硬朗结实,锁骨平直,线条流畅,再往上,是明显的喉结……
「好看吗?」
时亚伦嗓音含着诱人的磁性,从胸腔深处发出笑意,声音揶揄。
我正看得入神,想也没想的诚实道:「好看。」
等到回过神来,对上他含着笑意的幽深眼眸,顿时涨红了脸,连耳朵都火热热的。
我羞愧地低下了头。
头快埋到草稿纸上的时候,他伸出手托住了我的额头,给抬了起来。
掌心温热的触感又令我昏了头,他笑道:「陆青青,认真一点,先干正事。」
先干正事……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劲呢,我憋得面红耳赤,极力正色起来。
不得不说,时亚伦真的是有两把刷子。
头脑清醒,逻辑严明。
有不懂的地方我就厚着脸皮问,他随手在纸上写画,讲解得简单,但头头是道。
连那只拿笔的手都修长分明,格外清晰。
能坐上集团高层的位置,果然不会是我想象中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富家子弟。
我对他刮目相看,有点佩服。
讲解完,用他的电脑,我重新做了一份甲供材计量表。
然后发给林姐看。
林姐确认无误后,公司内部打印盖章。
我们原本的划线涂料用量和时亚伦的算法相差了一千多公斤。
以玖樾这种大项目,加之材料施工损耗,影响还是不大的。
但时亚伦说:「陆青青,你也是学过 CAD 的,应该知道,一丁点的数据之差,有可能倾覆一座大厦,数学是严明的,准确的数字是对它的尊重。」
好吧,我不是有点佩服他,是很佩服他。
做完表格,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中午陈工给我们带了两份工地上的盒饭,味道不咋的,但我给扒拉完了。
时亚伦明显不合胃口,简单地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我琢磨着他此刻肯定是饿了,于是讨好地凑到他面前:「时总,我们公司附近有一家鱼头捞饭,味道特别好,你帮了我这么大忙,我请你去吃?」
时亚伦看了我一眼,眸光幽深不明,勾了勾嘴角:「好。」
然后我们就告别了陈工他们,开车离开了项目部。
路上我给李辰飞发了条微信,叮嘱他先去公司找林姐拿合同。
埋头发信息的间隙,时亚伦开着车,声音淡淡地问我:「陆青青,你在匠辉几年了?」
「三年。」
我放下手机,回他话:「我大学实习的时候进的匠辉,算上实习期,有三年了。」
回想起来,时间过得可真快,我如今也是二十四岁的成年人了。
时亚伦看了我一眼:「没想过换个工作?」
「为什么换工作啊?」我不解,「我们公司待遇很好,五险一金,朝九晚五,双休,年底还有十三薪。」
跟时亚伦在一个车里,不说话怪尴尬的,我索性打开了话痨本性,侃侃而谈。
「时总您不会想挖我墙脚吧,但是我应该不会离开匠辉的,公司离家近,管理又人性化,疫情期间我们放假,领导都是按正常标准发的工资。」
「我们这种普通百姓跟您不一样,没什么大的追求,就图个生活安逸,踏踏实实过日子。」
我给他说掏心窝子的话,结果他开着车,云淡风轻地说了句:「陆青青,没什么不一样的,我也是普通百姓。」
我冲他神秘一笑:「您别装了,普通人开辉腾?金嘉集团的董事程兆国先生,是您外公,行政部的程副总裁是您母亲,时总,您跟我们可不一样。」
时亚伦挑眉,意外地看了我一眼:「你知道的挺多。」
那当然了,我陆青青也是有些脑子的,不打听清楚了敢找你签合同?
我怕他心生不悦,赶忙溜须拍马:「所以说您跟我们不一样啊,时总这样的人,天生带着使命来的。」
「这话从何说起?」
「您是企业家族出身,咱们中国的企业家都是好样的,赈灾防疫,捐款捐物,向来是你们冲在最前面,有句话说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你们这些时代楷模,绝对是高个子顶梁柱。」
我这也不算纯粹的拍马屁,去年疫情暴发,金嘉捐了一个亿,时亚伦的外公程兆国先生,又以个人名义捐了不少钱和物资。
老辈的企业家骨子里的爱国情怀不容小觑。
我很感慨,连带着对时亚伦也感激起来:「时总,您真的是个好人,那么高高在上,还教我演算计量公式,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时亚伦嗤笑,对我的奉承好像并不满意,还隐约冷哼一声:「得了,别发好人卡了。」
……他可真是阴晴不定的一个人。
襄南路的鱼头捞饭,大小算个网红店。
环境不错,装修得也很上档次。
我要了个包间,点了招牌鱼头煲,又点了六个特色菜。
鱼头煲端上来的时候,热气腾腾,汤汁浓白,香味扑鼻。
我殷勤地给他盛了一小碗米饭:「时总,你尝尝鱼汤泡饭,他们店里的鱼汤太绝了,味道绝对正宗,可鲜了。」
包间灯光明亮,映在时亚伦棱角分明的脸上,冷白色的皮肤无一瑕疵,浓眉英挺,淡漠的眸子透着浅笑。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那碗米饭,浇了汤汁在上面,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怎么样?」
我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像一个渴望得到肯定的小学生。
时亚伦连吃东西都那么优雅,不紧不慢地咽完米饭,才回答了我:「还不错。」
我连连点头:「嗯嗯,您满意就好。」
他好笑地看着我:「点这么多菜,吃得完吗?」
「吃得完,没关系的,时总您是贵客,当然要多点几样都尝一尝。」
我尽地主之谊,面上带着笑,可不知为何,心里有点发虚。
果然,吃到一半李辰飞拿着合同推门而入的时候,我更心虚了。
好在项目经理都是人精。
李辰飞一来,比我还会奉承,对时亚伦一顿不着痕迹的吹捧,成功地缓解了尴尬。
我适时地接过了他手里的合同,对时亚伦道:「时总,您看看,这是咱们下午确定过的图纸计量,我们这边已经签字盖章了,您也签个字吧,明天一早工人就可以施工啦。」
我伸出胳膊,将合同和笔递给他。
时亚伦没有接,也没说话,好整以暇地看了我一眼,漆黑眸子似笑非笑,透着几分凉薄。
我的心有点慌。
就我这点道行,心里盘算的那点小九九,如何瞒得过他。
借口请他吃饭,然后定在公司附近的鱼头捞饭,半路和李辰飞沟通好让他带着合同过来。
好吧,算是小小的算计。
合同本来就是要签的,这种做法是显得心急了些。
但是没办法,上午他随口一句取消合作,把我吓到了。
此举只是怕夜长梦多而已。
对上时亚伦的Ŧü¹眼睛,我更心慌了,把合同放在桌上,又来了双手合拢那套。
我做小伏低,哀求道:「时总,拜托了,您把合同签了吧。」
这副没出息的样儿,成功地让李辰飞嘴角抽搐了下。
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
老大哥不知道时亚伦翻脸翻得多快,还是别说话了。
果然,时亚伦没搭理我,眼眸深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接着从桌上的烟盒里掏出一根烟,含在嘴里。
李辰飞立刻狗腿子似的给点了火。
时亚伦一只手拿烟,另一只手随意地放在桌子上,修长手指有意无意地敲点桌面。
卷起的衬衫袖口下,露出半截结实的小臂,线条优美,与手腕处的金表遥相呼应。
他不说话,我的心沉了又沉。
就在心道「完了」的时候,他突然冲我勾了勾手指。
我赶忙凑了过去:「时总,您说。」
时亚伦静静地看着我,眸光深沉,流淌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眼眸黑得像是幽幽漩涡。
接着,两片薄唇轻启,冲我脸上吐了个烟圈。
烟雾缭绕,我被呛得轻咳一声。
他眼底有得逞的笑意,充满了恶趣味。
然后一句话没说,掐灭了烟,拿笔在合同上签下了名字。
我知道,那个烟圈是他在报复我对他的小小算计。
真是的,他也太小看我陆青青了,早知道一个烟圈就能让他乖乖签字,我早就把脸伸过去了。
总之他签完了字,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然后大家分道扬镳,我拿着合同兴高ẗũ̂₇采烈地回了公司。
终于结束了那苦逼的日子,乐得我仰天大笑两声。
合同签完之后,剩下的就是其他工程部同事与甲方对接了。
不出意外,我与时亚伦以后都不用打交道了。
可谁也没想到,意外来得还挺快。
-4-
五一放假的时候,江晓说 U8 举办周年庆活动,到时候让我去当气氛组。
当气氛组,我是认真的。
那晚酒吧人潮爆满,气氛嗨爆。
震耳欲聋的音浪声中,年轻男女摇摆双手,扭动身躯,纵情享乐。
我站在江晓旁边,DJ 播音的位置,算是整个酒吧最醒目的地方。
江晓平时就大大咧咧假小子一样,她那晚穿了中国风的 T 恤,上面张牙舞爪的一条金龙。
火红的短发,倒扣一顶鸭舌帽,小巧精致的脸一览无遗。
帅气的江晓,看起来像无数小妹妹喜欢的男爱豆。
而我作为她的气氛组合,及腰的黑长直,齐刘海,鹅蛋儿脸。
穿的白色泡泡袖上衣,紧身牛仔裤,还戴了个兔耳朵的白色渔夫帽。
化了个裸妆,连口红都用的浅色。
反正就是要多清纯有多清纯。
我平时长相就乖巧,一向是狂野的江晓对立版。
要的自然也是这样的效果。
狂野男孩与清纯玉女的潮流引爆。
音乐震耳欲聋,最嗨的时候,江晓搂着我的腰,脸往我胸口贴。
我自然也是不甘示弱,勾着她的脖子,仰头大笑,十分放肆。
年轻,所以敢放开了玩,无所顾忌。
U8 的活动搞得相当成功。
后来跳得累了,我挤到吧台要了杯果酒,插了吸管,一边喝一边想找地方坐一会儿。
酒吧这种地方,搭讪的人一向很多。
在我拒绝了好几个前来要微信的男人后,忽然听到有人叫了我一声——
「陆青青!妹妹!这边儿!」
循声望去,我愣了一愣。
不远处的卡座上坐了几个男人,我竟然在其中看到了时亚伦的身影。
叫我名字的自然是上次金尊酒吧见过的精英男徐钧。
遥遥相望,时亚伦还是那副处事不惊的慵懒状态,身子微微后仰,向我投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不知为何,我突然有一种不良少女被家长逮到的感觉。
果不其然,我一脸堆笑地端着酒杯过去,刚到座位,就听徐钧笑了一声:「好家伙,刚刚台上热舞的是你吧,差点没认出来。」
我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也不知说些什么,率先朝时亚伦打了招呼。
「时总,好巧啊,你们也来这儿玩?」
跟上次在金尊一样,他看着我,似笑非笑,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我过来。
出于对甲方爸爸的天生敬畏,我听话地挤了过去。
等到屁股落座,一转头看到他凑近了我,胳膊搭着靠背,另一只手放在桌上,姿势随意,距离却又显得有些暧昧。
酒吧太吵,他像是怕我听不到,在我耳边「呵」了一声:
「陆青青,看不出来,你挺会玩儿啊。」
我身子往后撤了撤,讪笑:「时总见笑了,年轻人嘛,玩心重了一些,理解万岁。」
时亚伦乌黑的眼眸盯着我,距离太近,看得清他每一个微妙表情。
也不知为何,我总感觉他眼底透着一股意味不明的情绪,有些复杂。
「所以,长得最乖,玩得最嗨?」
声音低沉,尾调却挑得很高,我对上他的眼睛,确定自己从其中看到了一丝愠怒。
不对劲……
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说:「时总,你不也来酒吧玩吗?干嘛说我啊。」
时亚伦紧抿着唇,脸色不太好看,望着我的目光显得阴沉沉的。
他到底在搞什么啊,脑子懵逼快要招架不住的时候,忽然又听到有人叫了我一声:
「姐,你干嘛呢?」
我的救星来了。
我弟弟陆子旭,作为江晓的一号舔狗,今晚这种场合务必是要来捧场的。
他不仅自己来了,还带了几个长相不赖的弟弟。
陆子旭比我小三岁,但个子高了我一截。
现在的男孩子都跟小树苗一样,蹭蹭地往上长。
他是学模特的,带来的弟弟都是他同学,个个盘正条顺。
弟弟们嘴巴也都很甜,一个个地笑着冲我招手:「青青姐。」
「姐姐,好久不见。」
我看了一眼时亚伦,得救了一般,端着酒杯起了身:「不好意思时总,我弟弟来了,先走了啊。」
刚挤到陆子旭身边,就被他一把勾住了脖子。
「姐,你太不地道了,说好了等我一起来的……」
我扒拉他的手:「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咋的,怕谁看到啊?」
陆子旭肯定是看到刚才我与时亚伦「亲密」交谈了,看了他一眼,将我搂得更紧了:「酒吧的男人不能信,你当心我告诉老妈,让她收拾你。」
我反手敲了下他的头:「你胡说什么呢,那是我们公司的合作方,甲方爸爸! 」
「骗鬼呢,刚才你们俩挨那么近,关系肯定不正常。」
我和陆子旭一边说话,一边往舞池里挤,没再回头看时亚伦一眼。
没人是傻子,饮食男女,食色性也,时亚伦隐约对我有好感,我是感觉到了的。
但也仅仅是好感罢了。
男女之间,无非就是一见钟情或日久生情。
时亚伦长得帅,又有钱,成熟稳重有魅力,确实是会让人心动的类型。
可是姐有自知之明啊。
有道是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还有道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盘子盛稀饭,不解渴也不解饿。
好吧,说白了就是我们家小门小户,他凭什么看得上我呢,无非就是想玩玩。
谁要跟他玩,我陆青青年轻貌美,自己也能骑着快马乘风。
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五一假期过后,正常上班,又开始了朝九晚五的生活。
匠辉算是一个中型企业,办公室有四十多号人,工作氛围比较融洽。
各个部门分工明确,但平时关系大都不错,该帮忙的也会帮。
我没想到,玖樾的合同签了三个月了,还能有事找上我。
起因是当初签合同时,说好了施工费和材料款分开结算。
金嘉有专门的线上结算系统,我们作为供应商只需要按流程推动就可以了。
一期工程结束后,负责线上操作的同事遇到了难题,甲方不肯签到货单。
吴晓莉找到了我,一脸愁容:「陈工说我们到货的时候没有找他们的人验收。」
我简直是被气笑了:「开什么玩笑,鸡蛋都吃了,现在来追究是不是母鸡下的?」
「是啊,但是按规矩来说,是应该有这么个流程,只是以往没有甲方注重这个,所以我们也没在意,现在怎么办呢?」
我平时和吴晓莉关系不错,于是给她出主意:「去物流公司补单子啊,证明我们材料确实发过去了。」
「可是当初为了节省物流费,我们是自己公司的货物车一趟趟送的。」
「……」
我无了个大语,叹息一声:「爱莫能助,你去问问领导怎么解决吧。」
吴晓莉站在我办公桌前不走,欲言又止,最后道:「青青,听说你和甲方的时总关系不错,找他通融一下好不好。」
我一脸愠怒:「谁说我跟他关系不错,别造谣啊。」
「飞哥说的,玖樾签合同的时候你们还一起吃饭呢。」
「……」
吴晓莉给我挖了个大坑。
我拒绝了她的提议,她直接跑到了财务的赵姐面前,把事情来因讲述了一遍。
赵姐是公司的一把手,大领导的亲妹妹,当下找到了我,说什么同事之间要互相帮忙,都是为了公司的利益,追款是我们共同的责任。
总之就是离了个大谱。
连我的部门主管林姐也说:「青青你就打个电话呗,时亚伦那个人真的是很难讲话,之前咱们大领导给他打过电话的,一点情面也不讲,只说是按规矩办事。」
我忐忑道:「大领导打电话都不好使,我不是更完蛋,哎,我试一下吧,你们不要抱任何希望啊。」
打电话之前,我甚至做好了时亚伦不接电话,或者冷笑一声挂断电话的准备。
结果出乎意料地顺利。
手机响了两声,他就接了,声音低沉暗哑——
「喂。」
「时总您好,我是陆青青。」
「我知道。」
「……那个,听陈工说,一期的工程材料因为没有你们的人现场验收,所以现在不给我们走请款流程?」
「嗯。」
时亚伦声音平静,我一时愣了下,放低了姿态,好声好气道:「时总,这个是不是,不太合适啊,工程都做完了,材料肯定是发过去了的……」
「陆青青,你打电话是为了到货单的事?」
「是的时总,您能不能,帮忙通融一下。」
「能,来找我,我亲自给你签。」
-5-
挂了时亚伦的电话,我仍是半晌回不过神。
吴晓莉已经快速地把到货单装在了文件袋里,塞给了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青青,快去。」
出了公司大门,骑上我的小电驴,我还是懵逼的。
时亚伦给我的地址,是一处高档的住宅区。
用地图导航了一下,我放弃了骑电动车,换为打出租。
等到站在有钱人的聚集地——富江公寓楼下,我才紧张起来。
青天白日,他那样的身份,应该不会做违法犯罪的事吧?
不会不会,怎么能那么想时总呢,人家可是程兆国的孙子。
鼓起勇气,我进了公寓楼,上了电梯,直达九楼。
按了门铃,好一会儿房门才被打开。
映入眼帘,看到的是时亚伦一身蓝色丝绸睡衣,头发凌乱,眼神迷离,脸有点红。
看到我,他眯起眼睛,神情变得微妙:「陆青青,你还真敢来,胆子挺大。」
跟电话里一样,声音是哑的。
我了然地脱鞋进屋:「时总,您真的生病了啊,感冒了?」
公寓应该是他一个人在住,收拾得很干净,连双多余的拖鞋也没有。
我踩着袜子进屋,将手提袋放在了桌上。
「刚才电话里我就猜到您可能病了,在楼下找了家药店,买了感冒冲剂、消炎药、金嗓子、板蓝根……哎呀也不知道您到底哪里不舒服,您看看哪样药能吃?」
我把袋子里的药一一拿出来,回过头来,看到时亚伦正盯着我看,眼底波涛暗涌,情绪不明。
他冷着脸说:「我不想吃药,我饿了,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饭。」
「啊,那怎么行,时总您想吃什么,我去买。」
「鱼头捞饭。」
「……太远了,换一个吧。」
「那就鱼头捞饭吧。」
「…….好吧。」
我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好不容易从公司打车过来,又打车回去了。
半路给商家打了电话,提前打包好了鱼头煲和米饭。
等到匆匆回到富江公寓,已经下午五点了。
网红店的鱼头煲名不虚传,汤汁鲜美,配上晶莹的大米饭,果然令人食欲大增。
时亚伦应该是真的饿了,米饭吃了个精光。
我坐在他对面看他吃,手托着腮,百无聊赖:「时总,好吃吗?」
「一般。」
他慢条斯理地结束用餐,顺手从桌上的烟盒里抽了根烟。
我好心劝他:「生病的人不宜抽烟,嗓子会更痛。」
他的手顿了顿,仍是将烟夹在了指间,目光望向我,声音淡漠:「想管我?」
「啊,没有没有,您随意。」
真是,好心没好报。
我在心里骂了他一句,然后从一旁的文件袋里拿出了送货单和笔,递给了他。
「帮忙签个字吧,时总。」
他瞥了我一眼,伸手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燃了烟,没看那单子一眼。
我心里有些摸不透,药也买了,鱼头煲也买了,费劲巴拉地一下午,难不成让我白跑一趟?
那哪儿成呢,天下哪有白吃的鱼头捞饭。
他坐在椅子上抽烟,神情冷倦,眸光幽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干脆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直接将脸伸了过去:
「要不,您再吐个烟圈儿?」
时亚伦一愣,面对我探出去的脸,被逗笑了。
长得好看的人,连笑起来都是不同的。
我细心地发现,他左脸颊上竟然有个浅浅的酒窝,因为只长了一边,所以笑起来显得坏坏的。
他猛吸了一口烟,这种恶趣味的人,果然是要冲我吐烟圈儿了。
我视死如归地伸出脸,把眼睛闭上了。
结果下一秒,他的手放在我的脸,快速的吻了下我的唇。
触感温热,还有扑面而来的烟草味,我猛地瞪大了眼睛。
然后四目相对,近距离看去,他的睫毛根根分明,眼睛像是波涛汹涌的河,乌黑瞳仁情绪暗涌。
我的脑子懵了,结结巴巴地问他:「你,你,你做核酸了吗?」
时亚伦笑了,眸子一点一点地柔软下来,声音哑哑的:「做了,阴性。」
我麻了,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感冒的病毒也会传染。」
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声音有几分歉意:「对不起,没控制住。」
「……」
「实在太想亲了。」
「……」
「早就想亲你了。」
「……」
「想得晚上睡不着觉,起来冲凉还感冒了。」
我特么……被他说得脸红脖子粗,声音急了起来:「时亚伦!你什么意思?」
他懒懒地看我一眼,像看一个傻子一样:「就是那个意思,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让你管我。」
甲方爸爸果然牛啤,连告白都是风轻云淡,散发着高高在上的傲气。
我憋红了脸:「我不喜欢你。」
时亚伦沉默了下,无奈道:「我知道,你不就是嫌我年龄大吗?但是你不觉得男人还是成熟点好吗?非要喜欢那种小屁孩?」
我愣了,脸红了又红:「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青青,你考虑一下我,要是愿意的话,咱俩好好地处,以后谁都不许再去酒吧了。」
那天我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了富江公寓。
时亚伦坚持开车送我回去,到了我家小区楼下,他下车送我,目光静静地看我上楼。
我那懵逼的脑子还没回过神来,一步一个脚印,又忍不住回头看他。
路灯下,一人一车,他的身影被拉得颀长,双手插兜,神情被晕黄灯光染上几分暖意。
晚风拂面,吹到了我的脑门上,太玄幻了,跟做梦一样,更离谱的是我竟然觉得他神情有点认真。
晚上果不其然地失眠了。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上班,上午给林姐发送投标文件时,竟然被检查出了错误。
我来匠辉三年,兢兢业业,职业生涯几乎没有过常识性的错误,这还是头一遭。
果然,男人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林姐以为我是心情受到了影响,安慰我道:「线上请款本来也不是我们部门的工作,你已经尽力了,时亚伦不肯签字谁也没办法,别太自责了,这件事让大领导去找集团内部沟通吧。」
我自责个鬼,我陆青青是那种没事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人吗?
林姐挺着大肚子,给我泡了杯咖啡。
刚喝了一口,电脑上微信闪了下。
点开一看,我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
「下楼,我在你公司楼下。」
是时亚伦。
-6-
我心里有点紧张,环顾四周,也不知为何有了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然后我悄咪咪地溜下了楼。
公司门口很多车,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不远处琵琶树下的那辆黑色辉腾。
上前一看,车窗缓缓划下,露出时亚伦那张俊眉朗目的脸。
「上车。」
「不行啊时总,我还在上班。」
「上车聊两句,没别的意思。」
他挑眉看我,我尬了下,拉开副驾车门坐了进去。
车门一关,与外隔绝,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现车子启动了。
时亚伦神态自若,目不斜视,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把车开走了。
「时,时总,不是说聊两句吗,这是要去哪儿?」
我有些懵逼,他看都没看我,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陪我去爬山,回头我给你签到货单。」
……太不讲武德了,我有一种被套路的感觉。
但事已至此,也索性借这个机会,想跟他把话说明白。
我想了想,还是先客套了下:「您感冒好了?」
「嗯,差不多了。」
他看了我一眼,补充了一句:「昨晚吃了你买的药。」
这话说的,我赶忙摆手:「不不不,这功劳我可不敢抢,买药的钱公司报销的,还有昨天的鱼头捞饭,都是公司出的钱。」
「所以呢?」他声音淡淡。
话里有话,果然说话太费劲,我正色了下:「时总,就是我昨天认真考虑了下,咱们俩不合适,您还是别拿我开玩笑了。」
「具体说说,哪里不合适?」
「……」
好家伙,我是不是要写一篇文章给他?
碍于甲方爸爸的身份,我斟酌了下:「山鸡哪能配凤凰呢?时总您这样的人,放小说里那就是不折不扣的高岭之花,我爬到半山腰都费劲,实在是摘不下啊。」
「说人话。」时亚伦扫了我一眼。
「……我配不上您,反正您也没打算跟我认真,我不想玩游戏。」
「陆青青,我三十岁的人了,跟你玩游戏?」
「那我问你,你说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将来有打算跟我结婚吗?」
「感情这种事,水到渠成,自然要结婚的,你不必怀疑我的诚意。」
「……所以您是年龄大了,玩不动了,想找我这种老实本分的女孩结婚生孩子。」
我有了结论,了然而鄙夷地看他,他脸一沉,气极反笑:「老实本分?你确定?」
额,我不确定,我蹦迪喝酒吹牛,样样精通。
那就更奇怪了,他看上我什么了?
心里胡乱猜测时,似乎到了目的地,时亚伦靠边停车,刹车踩得突然,把我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他正看着我,身子微微朝我靠拢,漆黑眼眸波澜涌动,透着深邃的暗光:
「所以我的年龄到底是有多大,让你质疑我玩不动了?」
他不满地看着我,声音低沉:「陆青青,如果你是在担心这个,大可放心,我身心健康,并无缺陷。」
「……」
我确定,时亚伦是有些变态在身上的。
但我比他更变态。
作为甲方爸爸,在我面前趾高气昂也就罢了,偷亲我算怎么回事?
我打定心思了要整他,刚巧他带我来的是大峰山。
作为本省最高的一座山,大峰山有个惊险刺激的项目——八十多米的蹦极台。
我之前和江晓来挑战过一次,胆子很大的人都会吓到腿软。
时亚伦要爬山,他今天穿的倒是休闲,运动裤运动衫,与那副斯文败类的模样相差甚远。
我借口鞋跟有点高不方便,选择了坐缆车,直登山顶。
群山环绕,青绿山水,风景倒是不错。
我在缆车里跟他鬼扯:「时总,U8 的那个播音员您知道吧,长得可帅了,我喜欢他那种类型的。」
「江晓?」
时亚伦挑眉,似笑非笑地看我:「她不是女的吗。」
「……你怎么会认识江晓?」好尴尬,我讪笑着问他。
时亚伦双手插兜,声音淡淡:「U8 的老板傅红雷,外号疯狗,是我高中同学。」
……好吧,难怪周年庆那天见到了他。
下了缆车,我领着时亚伦去蹦极了。
果不其然,还没开始他脸就白了。
牛啤的甲方爸爸也有害怕的时候,我恨不能当面仰天大笑,充满恶趣味地对他道:「时总,喜欢我是吧,实话告诉你,我不仅喜欢蹦迪,还喜欢蹦极,拿出诚意来,兴趣爱好要跟上啊。」
时亚伦的脸又白了几分。
我得意地看他一眼,率先上前由工作人员绑了橡皮条,然后站在了跳台上。
风吹得我头发乱糟糟,回头看他,我喊了一声——
「老神仙,来呀,I Jump and Y Jump,哈哈哈哈……」
整个山间都回荡着我那声狂野的「哈哈哈」,好不魔幻。
然后我纵身一跳,自由落体。
……
提升机把我拉回跳平台时,我像条咸鱼一样倒挂着,落地后又瞬间生龙活虎。
刺激!
时亚伦无语地看着我,估计又记恨了我那句老神仙,咬牙切齿道:「陆青青,不想签到货单了吧。」
我也无语地看着他:「我不能为了不属于自己的本职工作,一再地出卖自己的灵魂啊。」
说吧,冲他摆了摆手:「时总,你不是我的菜,咱俩没缘分,就此别过吧,我先走了。」
我甩了甩凌乱的头发,转身离开。
刚走两步,忽然听到时亚伦叫了我一声:「陆青青。」
我回头,他冷笑一声,径直走向那跳平台。
时亚伦这样的斯文败类,连去蹦极都显得慢条斯理,从容不迫。
他绑好了橡皮条,在工作人员的指示下上前一步,又回头对我道:「说好了,跳完之后,你做我女朋友。」
说完,也不管人家答不答应,直直地倒了下去。
我心里一咯噔。
八十多米的高台啊。
……
我闯祸了,时亚伦被捞回来的时候,脸白得像纸。
他还吐了。
工作人员给喂了水,他躺在担架上,凌乱的头发被汗浸湿,眼睛湿漉漉地涣散着,唇色惨白毫无血色。
我有些害怕,到底是甲方爸爸啊,千万不能出事。
好在过了一会儿,他哆哆嗦嗦地冲我伸出手,看样子像是缓过来了。
我吓得不轻,赶忙上前握住他的手:「时总,您感觉怎么样?想说什么?」
「……送我,去医院。」
说起来十分惭愧,那日我开着他的车,慌里慌张地送他去医院。
刚开到路上,后面直接一个追尾,撞出了两米多。
我早就跟他说过,我虽然领驾照三年了,但是实际没上过路。
撞得我差点脑震荡,可想而知后排座的时亚伦。
上车前他说:「没事,我相信你。」
上车后他说:「陆青青,不想做我女朋友就算了,没必要趁机干掉我。」
他似乎难受得很厉害,虚弱地闭着眼睛,睫毛颤动,差点又吐了。
那辆名贵的车,撞得如何了我无从得知。
因为时亚伦不信任我了。
他打了个电话,叫了徐钧和另一个男人过来。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我发现上次在金尊见到的那个漂亮姐姐也在。
她看到我诧异了下,然后在时亚伦的要求下,先开车送我回去了。
路上她说她叫徐曼,跟徐钧等人一样,是时亚伦的发小兼好友。
她看着我的眼神很怪,欲言又止,问我是不是在和时亚伦交往。
我诚实地回答:「没有。」
然后她便不说话了,开车将我送回了家。
随后几天,时亚伦没搭理过我。
我给他发微信问候,也是石沉大海。
哎,他终于失去了对我的兴趣,以这种懵逼的方式。
我还有点感慨,第三天晚上约了江晓出去玩。
她开着摩托车带我去江边,我们俩趴在护栏上,吹着风,喝着易拉罐装的啤酒。
江晓叹息:「月老给你根钢筋,你竟然给掰断了,牛 X。」
我潇洒地摆了摆手:「都是过客,姐不在乎。」
「得了吧。」
江晓白了我一眼:「人家为了追你都豁出去蹦极进医院了,你还在这儿丧良心。」
我哀叹一声:「我说不在乎是因为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他。」
「怎么的?他是多长了个眼睛还是鼻子,不就是家里有俩钱吗,你陆青青年轻漂亮,他都三十的人了,怎么就配不上他了?」
我一听言之有理,高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感觉他配不上我。」
「倒也不必这么自信,毕竟你除了年轻漂亮,也没什么优势,睡觉打呼,还有脚气……」
江晓瞥我一眼,语调慢悠悠,我顿时黑了脸,一把勾住她的脖子:「说,你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
江边吹了会儿风,江晓递给我头盔,轰隆隆地启动了摩托,说要带我去兜风。
街上灯火通明,车辆川流不息。
我们俩穿梭在路上,我还即兴鬼哭狼嚎一番——
「呦呦呦,我要向前飞我是等爱的玫瑰……」
听得江晓虎躯一震,加快了速度——
「坚持住!医院马上就到!」
……
一路火花带闪电,我是真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把摩托车开到了富江公寓。
我连摩托车都没下,把手当成一把刀,抵在她脖子上:「说,你怎么知道时亚伦住这儿?你们俩什么关系?是不是串通好了要害我。」
江晓一把拍开我的手:「我跟他有个毛线关系,还不是他之前跟雷哥打听我,我也顺道打听打听了他。」
「你们俩互相打听,是不是看对眼了?」
我又把手放在了她脖子上:「女人,快说,你爱的是我。」
「滚,正经一点,我们俩相互打听你说是为了什么?」
「你当然是为了我,他因为什么就不清楚了,难不成也是因为我…….」
话说到最后,已经明显底气不足,江晓摘下头盔,头发凌乱,白了我一眼:「他一开始以为我是男的,问雷哥我们俩是不是一对,雷哥还吓了一跳。」
「噗……」
我没憋住,笑出了鹅叫声:「嘎嘎嘎嘎……」
江晓嫌弃地看我一眼:「闭嘴。」
我立刻闭上了嘴。
我们俩蹲在公寓楼Ŧū⁽下的花坛边,江晓点了支烟。
她说:「我不是要劝你,陆青青,你这样的条件不缺追求者,但很明显时亚伦是最出众的一个,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真心是很可贵的,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我有些郁闷:「你怎么知道他对我一定是真心。」
「我当然知道,雷哥说他对你是蓄谋已久。」
「啊?」
我张了张嘴,一脸懵逼:「怎么可能,我之前根本不认识他。」
「这个要你自己去问了。」
江晓嘴里叼着烟,抬了下巴:「他家几楼来着,灯好像亮着,上去吧你。」
我顺势起身,拍了拍屁股,又很怂地坐下了:「我不敢,你和我一起。」
「艹,还有你不敢的事,麻溜地滚上去。」
我没撒谎,是真的有点怵时亚伦。
跳八十多米的蹦极台时,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与后来脆弱得差点死掉的样子,两极反转,简直不像一个人。
这男人太 TM 狠了。
可说到底人家是因为我蹦的极,车也是我撞坏的,不去慰问好像真的有点丧良心。
我咬了咬牙,对江晓道:「你等我啊,去去就回。」
直到站在他家门口,按了门铃,我心里还是七上八下。
准备了一套说辞,平复了下心情。
一句讨好的「时总」还没说出口,才发现开门的是个女人。
一个衣着普通,相貌普通的中年妇女。
她看到我也是一愣,随即眉开眼笑,上下打量:「小姑娘,你找谁?」
我脑子迟钝下:「找,找时亚伦。」
「哎呀,快进来快进来,他洗澡呢,你坐沙发上等他。」
中年妇女热情洋溢,我鞋子都没来得及脱,就被她拉进屋按在了沙发上。
她给我倒了杯水,坐在我旁边,拉着我的手不断盘问:
「叫什么呀?今年多大了?家是哪里的呀?在哪里上班?」
我比较老实,一五一十地回答了她,眼看着她一脸的姨母笑,觉得情况不对,赶忙解释:「阿姨,您是不是误会了……」
「什么阿姨,叫小姑。」她嗔我一句。
「小姑?」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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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中年妇女是时亚伦的亲小姑。
有点让人诧异。
她穿得太普通了,形象与大街上逛菜市场的大妈没任何区别,很难想象是霸总家的亲戚。
她拉着我家长里短,一个劲地吐槽时亚伦三十了还没结婚,对不起她死去的大哥……
然后她欣慰地看着我,叮嘱小孩子似的,让我跟时亚伦好好处,要相亲ƭů⁰相爱,不要吵架打架……说得正起劲,时亚伦穿着短裤短袖出来了,头发还湿漉漉的。
应该是没料到我在这儿,愣了一愣,臭着脸说:「你怎么在这儿?」
我有点尴尬,还没回答,小姑已经替我出了头:「臭小子,怎么说话呢,人家女孩子过来找你,你有没有礼貌……」
时亚伦皱眉,望着喋喋不休的小姑,无奈道:「小姑,你怎么还没走啊?」
小姑反应过来,看了一眼时间,也不训他了,拿起布包往外走:「哎呀一聊就忘了时间,你姑父还在家等我吃饭呢,包的饺子放在冰箱里了,你别忘了煮着吃。」
走到门关处了,还不忘回头冲我笑:「青青啊,小姑先走了,哎,我加你个微信吧,下次来小姑家吃饭,小姑做饭可好吃了。」
我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拒绝,时亚伦已经走上前,搭着他小姑的肩膀打开了门——
「赶紧走吧,别乱认侄媳妇儿。」
「臭小子,别欺负人家女孩子,我瞧着青青蛮好,本本分分的……」
时亚伦将他小姑送出了门,二人站在门口又聊了两句,直到小姑进了电梯,他才慢悠悠地回来。
隔了蹦极事件和车祸事件,我预感到他应该不喜欢我了,否则态度不会这么冷淡。
果然,他关了门,转头看我,神情倨傲又清冷:
「陆青青,你还来干什么?」
一向厚脸皮的我,感觉到了难堪,调整了下情绪,笑道:「时总,我给您发信息你没回,想问问您修车花了多少钱,我应该怎么赔?」
时亚伦睨了我一眼,径直从我身边走过去,坐在了客厅的餐桌椅上,顺手拿起桌上一份文件:
「这是 4S 店开的修车清单,大概需要四十多万,你赔吧。」
声音清冷毫不留情,我一口气憋在心里,好脾气道:「我赔一半,因为我当时说了车技不好,是您让我开的车,您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时亚伦看了我一眼:「随你。」
「卡号给我,我凑好了钱就转给您。」
我拿出手机,已经在思索该找谁借钱了。
工作三年,我的积蓄真的不多,满打满算也就存了两三万。
回头找我弟弟凑几万,他平时商演,工资还可以。
江晓也可以借一点,她手头有钱,不会不管我的。
最后实在不行再跟爸妈坦白吧,让他们想办法凑一凑。
说来惭愧,我家境真的一般,我爸妈普通工人,供我读大学,又供我弟弟学模特,家里存款应该不多。
哎,自作孽不可活。
吃一堑长一智吧,往后更要好好工作,努力一把,下班后要找个兼职了。
让江晓跟雷哥说说,我去 U8 当服务员……
正规划着我悲惨的未来,时亚伦已经抽过桌上一张白纸,随手写下卡号,递给我了。
我走过去,伸手接过。
他目光幽幽地盯着我,也不撒手。
拉扯着那张纸,我不解地看着他:「时总?」
他有点奇怪,都说了我会赔钱,可他仿佛还是不高兴。
眉头微蹙,那双漆黑的眸子看着我,眼底深沉似海,翻涌着不明的痕迹。
然后他突然拽回了那张纸,放回了桌子上。
我更加不明所以:「时总,怎么了?」
他没看我,伸手拿起桌上的烟盒,点了支烟,烦躁地吸一口,然后轻轻吐出。
烟雾之中,他的神情也变得冷倦,对我道:「陆青青,我 TM 还没个车重要,是吗?」
「啊?」我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他好像突然来了脾气,看着我,抿了抿唇:「时总,车子撞得怎么样了?严重吗?维修费很贵吧?能不能打个折?」
……没错,他说的是车祸过后,我发给他的信息。
竟然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了。
我看着他的脸越来越阴沉,果不其然,下一秒他怒了:「你怎么不问问我死了没?我在医院躺了两天,你发信息问我车怎么样了?」
「我不回信息,你就不知道来看看我?连个面也没露,怎么?怕我出事赖上你?」
我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目瞪口呆,唏嘘道:「您这不是没事吗?」
「我 TM……」
时亚伦刚爆了粗口,对上我无辜的神情,突然没了下文。
接着烦躁地弹了弹烟灰:「你走吧,车子不用你赔,以后我也不会再打扰你,我算是明白了,你但凡对我有点兴趣,做事都不会那么狠。」
惊呆了老铁,他说我狠。
而我竟然无言以对,想离开来着,但是怎么也迈不开脚。
我真的丧良心吗?突然有点想哭是怎么回事。
鼻子有点酸,我吸了吸,声音含了哭腔:「可是你蹦极了啊,说好的你蹦完了我就做你女朋友,还算数吗?」
他拿烟的手顿了一顿,看我一眼,神情冷淡,余气未消。
「过来。」
我擦了擦眼泪,走过去,站在了他面前。
他把烟灭了,一把拉我过来,吻了我。
烟草味,混合着他身上洗完澡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令人心悸。
脑子嗡嗡的,这跟上次可不一样,极具攻略性。
手足无措,我身子忍不住往后撤。
他停了下来,近在咫尺,眼眸湿漉,哑着嗓子道:「不是要做我女朋友吗,不给亲?」
我脸一红:「不是。」
「那,张嘴。」
甲方领导下了命令,乙方毫无招架之力,只好乖巧顺从。
……
男女之间,一旦有了亲密接触,感觉连眼神都不对劲了。
亲完之后,时亚伦也不生气了,含笑看我脸红,还不忘损我一句:
「小没良心的。」
卧槽,声音怎么会这么宠溺,让我全身发麻。
输人不能输阵仗,我瞪他,不服气地回了一句:「你才没良心呢。」
时亚伦不说话了,看着我笑,眼底如一潭清泉,映着璀璨的星光。
我故作镇定没去看他,电花火石间突然想起了什么,火急火燎地就要起身:
「哎呀,晓晓还在楼下等我,我先回去了。」
时亚伦一把拽住我:「这么久,她早就走了。」
「不可能,我姐妹不是这种人。」
我自信地走到窗台探出头,眼前一亮,果然,江晓和摩托车都在。
我兴奋地朝她喊了一嗓子,挥了挥手。
结果她淡定地看了我一眼,冲我比划了个「OK」的手势,戴上头盔骑着摩托,轰隆隆一阵风似的开走了。
哎哎哎哎,怎么走了,啥意思啊……
我赶忙给她打电话,遗憾的是没人接。
欲哭无泪,我转身看着时亚伦:「时总,晓晓走了,你送我回家吧。」
时亚伦看着我笑:「我车送去修了啊,你忘了?」
「……好吧,那我打车回去。」
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间,挑眉道:「这个点你去打车,身为男朋友,我怎么放心。」
「没事,我待会上车把车牌号发你。」
我揣着手机就要走,时亚伦起身挡在了我面前。
我自认为个子不算矮,结果到他面前还是矮大半头。
挺拔高大的身材,好有压迫感……他低头看我,从胸腔深处发出笑意,声音戏谑:「陆青青,你胆子不是挺大吗,不考虑试探一下我有没有缺陷?」
尴尬地笑了两声,我扫了一眼他。
不得不说,年轻力壮,身材还挺好。
「有腹肌吗?」
「有,你看。」
他掀了下衣服,六块腹肌,还挺结实。
没忍住,我伸出手戳了一下。
他身子一震,我赶忙收回手,慌慌张张地就要跑:「我先走了,今天暂且放过你。」
说起来,虽然我活泼奔放,也常常去 U8 蹦迪,酒也没少喝,但是骨子里真的不是随便的人。
以前倒也谈过男朋友,亲密接触仅限于拉拉小手亲亲脸蛋。
那时候还在上学,属于是没贼心也没贼胆。
现在贼心贼胆都有了,但是好像贼还没做好下手的准备。
虽然贼也挺馋。
我慌里慌张往外冲的时候,时亚伦从背后拎住了我的衣领,声音认真又无奈:「真的很晚了,在这住吧,你睡客房,我保证规规矩矩。」
事实证明,男人的话真的不能信。
谈恋爱需谨慎,尤其是三十岁成了精的男人,简直一肚子坏水。
说起来,人家表面上倒也循规蹈矩的,只不过拉着我在客厅说睡不着,聊会儿天。
聊天就聊天,非说屋里太热,换了个背心。
我建议打开空调,他一本正经地说他年龄大了,上次就是洗完澡吹空调感冒的,不能开。
这下好了,眼睁睁看着他在我面前骚包,一个没忍住,我伸手捏了下他的肱二头肌。
捏完我就后悔了,赶忙收手,结果这货凑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别客气,女朋友可以随便摸。」
鬼迷心窍,我又捏了下。
我发誓,纯粹是女孩子的好奇心。
时亚伦长得也太帅了,近距离看,皮肤细腻得看不出毛孔,五官端正,鸦羽一般的睫毛下,眼睛湿漉浸着水一般。
谁能抵抗得住这诱人的眼神,更何况腰腹紧绷,摸起来真的手感好好,太结实了。
美色误人,险些令我迷失方向,着了这老妖精的道。
好在最后我凭着惊人的毅力喊了停,色诱不成,时亚伦叹为观止。
-8-
最后我们俩友好地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上的综艺节目。
期间聊起了他热情的小姑,我忍不住说了句:「小姑还挺接地气哈。」
他半撑着头懒散地看我:「什么意思?我不接地气?」
我诚实地点了点头:「时总高高在上,在我心里跟神仙一样。」
说完就觉得,我好像在拍他马屁似的。
哎,看来面对甲方爸爸,乙方的卑微是刻在骨子里了。
时亚伦显然并不买账,白了我一眼:「你还是让我掉下来吧,老神仙这封号爱给谁给谁。」
我呵呵笑两声,他突然较了真,坐起来一本正经地看着我:「陆青青,我比你大了六岁,你真的很介意吗?」
「啊?」
我惊讶了下,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六岁而已,又不是十六岁。」
「那,你家里会介意吗?」
「……应该不会吧,我爸妈很开明的。」
我说着略微感觉不对劲,我虽然说了做他女朋友,可是还没想过涉及双方家里的事,现在说这些太早了。
但是时亚伦听我这样回答,显然松了口气。
受他影响,我也忍不住跟着问了句:「那你呢,你家里会介意我吗?」
他扬了下眉,一脸的不解:「为什么介意你?」
「……我们两家家境悬殊太大了吧,一个豪门一个灰姑娘,这种事好像只能发生在电视上。」
「陆青青,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我也是普通人,没什么不一样。」
他看着我,神情竟然还有点无奈:「要是说起来,还是应该我担心,我这样的条件你家里会不会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我被他整不会了,一脸问号。
他继续道:「我是单亲家庭,我妈当年为了跟我爸在一起,不惜跟家里决裂,嫁到了淮城。」
「看我小姑你也知道了,我爸就是一普通人,家里穷得潦倒,我爷爷奶奶那时候还身体不好,常年吃药。」
「我妈为了跟我爸在一起,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千金,到在学校门口摆摊卖馄饨,直到我高中毕业,我爸因肺癌去世,我妈才带我回了北京。」
「我是在淮城长大的,跟你们一样,都是普通家庭出身,无非就是运气好一点,我外公是程兆国,仅此而已。」
这段过往被他轻描淡写,时亚伦看起来莫名有点烦,拿出火机又要点烟,被我制止了。
「女朋友是不是有管你的特权?」
我拿下了他的烟,认真道:「烟抽多了对身子不好。」
他笑了,朝我伸出手:「过来让我抱抱。」
态度看起来还不错,我扑过去,给了他一个熊抱,顺便摸了摸他的头:「乖啊,别难过。」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我:「难过什么?你以为我跟你们小姑娘一样矫情?」
这话说的,我翻了个白眼,感觉自己浪费了同情心。
时亚伦握着我的手,继续道:「我大二就出国留学了,在国外待了五年,其实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回国也是因为我妈,你如果打听过金嘉,就应该知道,我还有两个舅舅。」
我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但是据我所知,程兆国近年来身体不好,现在金嘉的实际控股人是程副总裁,也就是时亚伦的妈。
时亚伦继续道:「我当年留学回来,从机场回家的路上,发生了一场车祸,我妈怀疑是我舅下的手。」
我惊得张大了嘴巴。
豪门恩怨?商业纠纷?这些距离我的生活未免太远。
电视上才能看到的事,真的来源于生活?
「不会吧。」
「嗯,我也说过不会吧,但后来发现,我舅不喜欢我和我妈,是真的。」
「我外公很疼我妈,主要她也确实有能力,老人家没有私心,在财产分割上对儿女一视同仁,但我两个舅舅总觉得亏,要怪只能怪蛋糕太诱人,他们一块也不想分出去。」
「我妈很难,所以要我回国帮她,你也看到了,如今金嘉看着是我们说了算,但是我舅他们私底下小动作不断,净想给我们使绊子。」
说到此处,时亚伦神情有些冷,也有些倦:「我真的,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我家的情况比较乱,也复杂,所以跟我在一起,可能会比较辛苦。」
我认真地听他说完,点了点头:「现在分手来得及吗?」
时亚伦一愣,继而搂紧了我的腰:「你不会说真的吧?」
我哈哈大笑,得意道:「开玩笑,好不容易捡个钻石王老五,有嫁入豪门的机会,我会被这点事吓跑?」
「时亚伦,你别蒙我,其实你和你妈现在已经站稳了脚,去年程副总裁成立的中鼎融资上市, 我们大领导就说金嘉现在已经定了局,你舅舅他们妥妥地被拿捏了,掀不起浪。」
时亚伦笑了:「是啊,我忘了你心眼子最多,鬼灵精怪的。」
「多谢夸奖。」
我得意了那么一下,接着看着他笑,眼神不由得软了下来:「所以,为了站稳脚,你这些年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是啊,连女朋友都没敢找,好在你出现了。」
他认真地看我,又补充一句:「好在你现在出现,不早不晚,我们才有在一起的机会。」
我顿了顿,说出了心里的疑问:「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见过。」
「在哪?」
他看着我笑,眼神缱绻又温柔,我在她的注视下,不确定地问道:「两年前我们公司与金嘉签署战略协议,集团来了很多领导考察参观,你不会也在其中吧?」
「你说呢。」
眼底笑意细碎,他道:「我第一次见你,你站在酒店会议厅的前台上,穿的是你们匠辉的 LOGO 工装,扎高马尾,戴着耳机麦克风,用大屏幕讲解 PPT,我当时就在想,化工业那么丑的衣服,穿在这小姑娘身上还挺好看。」
我恍然大悟,细想起来,不怪我对他没印象。
那时候为了签署战略协议,我们公司大小领导全面备战。
因为金嘉集团不仅来了近十位总部高层,还有分期项目的各个负责人,以及材料公司的一些质检人员。
总之是阵仗挺大,大领导亲自迎接,参观匠辉三期厂房、仓库以及材料质检。
我那时在匠辉工作一年,仅是个虾兵蟹将罢了,按理来说这种大事轮不到我上场。
巧合的是那天安排在酒店会议室负责讲解 PPT 的同事,临时说拉肚子,上吐下泻不能上台。
而我当时穿着匠辉的 POLO 衫,正和几名同事往酒店搬东西。
财务的赵姐一眼看到了我,眼睛发光:「你你你,陆青青,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就你了,还有一小时,过来熟悉下讲解内容,待会上台。」
临时顶替,我腿肚子都发软,连连摆手。
但怪我平时在办公室话太多,嘚瑟过了头,赵姐坚持认为我胆大,能撑场面。
于是鸭子硬被赶上架。
那天会议厅黑压压的挺多人,我根本没注意底下都有谁,心里紧张得要死。
原来,时亚伦竟然也在其中。
我若有所思道:「所以你对我一见钟情?」
时亚伦并不否认:「算是吧。」
「你真肤浅,看上的竟然是我的脸。」
「第一次见,不看脸,难道看内脏吗?」
我嘴角抽搐了下,他揶揄道:「其实也不仅是脸……」
「哦?」我有些期待。
「……身材也不错。」
淦!
直接无语,我愤愤道:「你就没注意到我讲解时的风采?」
「注意到了,中间你直接忘词,尴尬得用脚抠了个三室一厅。」
「…… 」
我扑过去用手掐他的脖子:「你知道得太多了。」
时亚伦笑得合不拢嘴,一把抓住我的手,看着我话锋一转,又道:「好在你临场反应快,先是自嘲,又是吹捧,还讲了个笑话,逗得所有人哈哈大笑,直接忘了你忘词的事。」
我尴尬地笑两声。
确实,当初那场会议,中途脑子一抽,面对那么多人,我直接整不会了。
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叹息一声,挪了挪麦克风:
「各位尊敬的领导,我摊牌了,我叫陆青青,第一次见这种大场面,心里有些紧张,上一次这么紧张,还是在大学时参加学术演讲,当时台下坐的是学校的老师和教授们。」
「我今天是求着我们张总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毕竟在座的各位领导日理万机,有踔绝之能,以前只能在电视和各种化工杂志、报纸周刊上一睹你们的风采,今日能站在你们面前,这份荣幸够我吹一辈子了。」
……
反正就是各种鬼扯,其实后来说起来,赵姐也感叹了一番,漂亮的小姑娘总是容易获得别人的好感和谅解。
尤其是还会拍马屁、风趣幽默的漂亮小姑娘。
总之那天我顺利过关,我们张总还夸我来着,后来就把我调到了合约部。
时亚伦说:「后来你借机讲了个笑话活跃气氛,我妈还说这小姑娘情商很高,很聪明。」
「至于我,当时确实是对你一见钟情,但考虑得太多,协议签完要回北京,集团内部很多事没摆平。」
「说没时间认识你是假的,但总觉得冒昧打扰会吓到你,毕竟我大了你整整六岁,处理不好会适得其反。」
「我后来劝自己,任何事情都讲究一个水到渠成,早一步认识你兴许并非好事,你还年轻,而我陷于金嘉总部抽不开身,即便追上了你,如何能平衡好分隔两地的关系。」
我有些诧异,听他娓娓道来这隔了两年的时光,蓦然回首才知道,在我吃喝玩乐挥洒青春的时候,有人开始在心里惦记我,这种感觉有些奇妙。
-9-
时亚伦还说:「去年年底,我便计划着回淮城,把玖樾项目的负责人调动了下工作,亲自来接管,为的是有正当理由和你们公司对接,顺便接近你。」
我汗颜了下:「你就不怕我当时已经有男朋友了?」
「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我更坚信是我的,最终还会是我的,况且你才二十四,只要没结婚,我都有机会的不是吗?」
这意思是即便我有男朋友,他也要撬我墙脚?
我嘴角又抽搐了下,很是愤愤不平:「你既然对我蓄谋已久,为什么当时我找你签约,你一再为难。」
时亚伦笑了:「一开始跟我联系的是你们林经理,一来确实是对你们的计量不满意,二来我知道你在她手底下,也有私心想借机接触。」
「没想到后来真的是你出马,给我打电话约见面。」
我又愠怒了:「所以你一再地放我鸽子是怎么回事?」
「哪有一再地放你鸽子。」
时亚伦一脸无辜:「我就跟你约了一次在项目上见,本来那天确实是打算从北京回去见你的,但是我外公身体不好,头天晚上被送进了医院,我陪我妈在病房守了一夜,老头子病情不稳定,所以只能放你鸽子了。」
我了然后,嘟哝了一声:「那你好歹打电话解释一下。」
「怎么解释呢,当时我对你而言,仅仅是个陌生的甲方,想过拿起手机告诉你一声不用等了,思来想去不知道怎么说,后来太累太困,睡着了。」
时亚伦摸了摸我的头:「我为这种行为向你道歉,女朋友,别愤愤不平了。」
我脸红了下:「当然要愤愤不平了,你还冲我吐烟圈来着。」
「这个我不能道歉,本来签约的事板上钉钉了,我是不是跟你说了第二天拿合同过来找我,明明还有多一次的见面机会,结果你嘴上说得好好的,转头就算计我,上赶着让我签字。」
此时轮到时亚伦不满了:「我一直在循序渐进地接近你,不敢太热情,也不敢太明目张胆,怕吓到你,结果你前脚签了合同,后脚就在朋友圈屏蔽了我。」
我张了张嘴,讪笑了下:「你怎么知道?」
00 后姑娘的常规操作——朋友圈屏蔽领导。
时亚伦作为甲方,也算是半个领导,当然要第一时间屏蔽。
说起此事,他还一脸不平:「你去金尊找我签约那天,徐钧是不是加了你微信?你发 U8 宣传活动的时候,忘了把他也屏蔽了吧。」
卧槽,确实,徐钧那个热情似火的精英男,当时趁时亚伦不备,非要加我微信,说交个朋友。
结果加上后我就把他忘了。
漏网之鱼。
时亚伦说到最后,给我总结了句:「陆青青,我真的很喜欢你,与其说我对你是一见钟情,我更愿意坦荡荡地告诉你,每一次见到你,我脑子里的多巴胺都在挥霍,叫嚣着离你再近一点,这使我快乐,也是我控制不住的本能。」
「……说得特别好,下次可别说了。」
聊天聊到最后,已经是后半夜了,后来他依稀还说了什么,我都听不进去了,因为越来越困,一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在卧室。
早晨七点半的手机闹钟将我吵醒的,结果一睁眼看到了时亚伦熟睡的面容。
近在咫尺的脸,别说,还挺帅,我有些脸红。
为了不吵醒他,我偷偷摸摸地起床、洗漱,然后悄咪咪地出了屋子,打算出门上班了。
出了富江公寓,站在路边打车,手机突然响了。
拿出一看,竟然是时亚伦。
接通后,他说:「站那别动,我送你。」
我抬头望向他家窗口,果然看到他在窗边,晨光透过楼层,光晕之中,他手机放在耳边,朝我微微地笑。
四目相对,虽然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但毕竟是躺一起睡了,我心里还有点小羞涩,赶忙道:「不用了,你又没有车,怪麻烦的。」
「陆青青,你不会以为我只有那一辆车可以开吧。」
揶揄含笑的声音,莫名地有些欠揍。
直到十几分钟后他下了楼,开了辆路虎揽胜过来,我才意识到,小丑竟是我自己。
所以,昨晚是被他耍了。
皱眉上了车,时亚伦嬉笑着看我:「怎么了?气呼呼的。」
我瞥了他一眼,咬牙道:「阴险狡诈的有钱人。」
时亚伦:「?」
说是送我上班,这货一路开得慢悠悠的,跟我东扯西扯,最后又把车子停在一家早点铺子前,非要带我去吃灌汤包。
我有点着急:「给我打包,我上班要迟到了。」
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时亚伦道:「反正都要迟到了,那就请假别去了,昨晚到下半夜才睡,咱们回去再睡一会儿。」
卖早点的大姨看我们的眼神不对了,一脸姨母笑。
我赧然,瞪了时亚伦一眼,拎着包子就走。
走到车前,郑重地对他道:「时亚伦,不管你的身份如何,我就是个普通的上班族,先说好了,谈归谈,你不能随便替我做决定,这是对我最基本的尊重,知道吗?」
时亚伦看着我笑,从前高高在上的甲方,面对我的不悦,好脾气地软下了声音:「知道了,小祖宗。」
……
跟甲方爸爸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首先,辈分升得还挺快。
压力当然也是有的,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开车送我上班,在距离公司楼下不远的路口处,我总是习惯性地让他停车。
一来二去,时亚伦轻挑眉毛:「陆青青,不肯让我送到公司门口,是什么意思?」
「……我还没做好公开恋情的准备。」
「我见不得人?」
「不是,毕竟你是我们公司的甲方,咱们俩的关系传出去,在我们公司肯定议论纷纷。」
「所以呢?为什么怕别人议论?」
他神态认真,一本正经地问我,突然让我不知怎么回答。
然后他又笑了,眼眸漆黑,似一潭幽泉:「陆青青,我认真了,你可别玩我。」
我:「?」
他认不认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总是不满。
不准他送到公司门口会不满,下班后和同事一起聚餐会不满,周末去找晓晓玩,也会不满……
总而言之,就是嫌我留给他的约会时间不够多。
要知道我从前单身的生活多姿多彩,性格又外向,玩得好的朋友真的很多。
连我弟弟跟他那群小兄弟聚会,都不忘齐齐邀请我一番。
尽管我觉得已经抽出了大半的时间来跟时亚伦见面,他仍是不满意。
动辄捏着我的脸,狠狠地堵上我的嘴,最后哑着嗓子在我耳边说不准玩弄他的感情。
好在时亚伦后来也很忙,回北京的次数渐多,我们俩还算相处得不错。
十一假期的时候,公司组织了团建活动。
包了大巴车去生态园,组队玩真人狙击、越野赛车、大督山滑雪……
一天下来每个人都筋疲力尽。
晚上领导他们安排在度假农庄聚餐,坐上大巴出发的路上,时亚伦给我发了微信,我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在此之前,他已经去了北京一个月了。
这是我们俩谈恋爱以来,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之前总觉得这恋爱谈得有点烦,主要是时亚伦占有欲太强,总是希望我把空闲时间都留给他。
他刚走的时候,我还兴奋地觉得又可以约上小伙伴放飞自我了。
结果是根本心不在焉,玩也玩得索然无味。
以前喜欢的,突然觉得怪没意思的。
干脆回家老老实实去看考二建的资料去了。
我完了,智者不入爱河,时亚伦离开一个月后,我确定我坠入了爱河。
主要他对我太好了。
周末会开车大老远地带我去打卡网红景点,带我去吃他认为好吃的日料,那辆修好了的奔腾车钥匙和家里的钥匙,都给了我。
说起来,经过那次车祸,他还专门带我去人少的路上练车,我现在开车技术相当可以了。
确定关系一个月后,他就忽悠我带他去了我家,商场挑了满满一车的礼物,态度又端正礼貌,成功地博得了我爸妈的好感。
我弟弟更是一口一个姐夫地叫。
虽然过后我郁闷了下,不知什么时候被他诱哄的,竟然带回家见了家长。
不知不觉,这狐狸一样的男人,就这么把我拿捏了。
大巴车上,我问时亚伦什么时候回来,他发了个语音,我戴上耳机,小心翼翼地点开,那熟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缓缓笑道:
「想我了?你叫我一声老公,我今晚就飞回去。」
明知周围人听不到,我还是脸红了下,飞快地打了两个字发过去——老公!
时亚伦秒回文字——这不算,我要听你亲口说。
我不由得勾起嘴角,又发了句话过去——今晚十二点前,你要是能飞回来,我叫你一百遍老公!
北京到淮城的航班要三个半小时,加上机场往返,时亚伦就算即刻动身,十二点前也赶不到的。
我洋洋得意,手机又响了下,ƭù⁶看到他又发了信息过来——等着,叫不完不准睡觉。
一脸问号,我心里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10-
后来,在度假农庄看到与我们大领导张总站在一起的时亚伦,我全身都麻了。
偏偏这货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双手插兜,云淡风轻地对我们大领导说:「张总太客气了,你们公司团建,我这个外人谁也不认识,怎么好意思打扰。」
张总脸上笑出了褶子,分外热情:「相请不如偶遇,时总说的哪里话,您怎么能是外人呢,咱们匠辉的发展离不开时总的扶持,所以您也是我们公司的领导啊,一定要给我们一个表现的机会。」
我在时亚伦炽热的注视下,心虚地往同事堆里扎,结果我们人精似的张总,顺着时亚伦的目光看到了我,当下喊了一声:
「陆青青,快过来。」
我硬着头皮上前,在同事们疑惑的目光下,看到张总兴高采烈地向时亚伦介绍我:
「时总,陆青青您总认识吧,玖樾的合同好像是她找您签的,这可不能说谁也不认识了,怎么说也是个熟人,来来,咱们进屋,边吃边聊。」
于是本应和同事坐一桌的我,坐到了领导们的那桌。
还被安排在了时亚伦旁边,尽乙方的地主之谊。
刚一坐下,我就感到头皮发麻,时亚伦不动声色地握住了我的手。
满桌的大小领导,我紧张得脸都白了。
偏他在桌子底下的手,紧紧握着,面上还挺悠然自若,看我紧张,揶揄地笑了下。
「陆青青,好久不见。」
当着众人的面,他这样跟我打了招呼。
我结结巴巴地看着他:「时,时总,好久不见。」
也没好久,一个月而已。
三十天。
脸还是从前那张脸,浓黑英挺的眉,深邃的眼,挺鼻薄唇,一如既往地英俊好看。
但我隐约觉得时亚伦瘦了一些。
总之那顿饭,吃得我十分忐忑,时亚伦意味深长的笑,让我觉得他似乎下一秒就会当众对我说:「陆青青,叫老公。」
好在他只是偷偷牵了会我的手,见我紧张,还捏了捏我的手背。
吃到一半的时候,我借机溜回了部门同事那桌。
林姐因为生了孩子的缘故,没有参加团建。
吴晓莉等几个八卦的同事,纷纷凑过来问我什么情况,金嘉的时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心虚地摇头,表示我也不知道。
后来大家纷纷议论,无外乎就是,哇,之前只听说时亚伦很难搞,脾气臭,没想到长得这么帅!
饭吃到最后,上了个果盘,西瓜特别甜。
我们这桌女孩子居多,玩笑之间,很快把果盘吃空了。
然后隔壁物流部门那桌的孙启豪,径直把他们的果盘端了过来。
物流部参加团建的基本都是年轻男同事。
常年在厂房拉货送货,孙启豪晒得黝黑,但很结实,肤色健康。
他个头很高,笑起来露一口白牙,十分灿烂耀眼。
总之是个挺阳光的小伙。
他还脾气很好,送果盘过来的时候,放得离我近了些,被吴晓莉等人嚷嚷着打趣:
「哎呀哎呀,干什么呀,这是给青青吃不给我们吃啊!」
「孙启豪,你这太偏心了,大家都是同事,你就只对青青好。」
……
孙启豪露齿一笑:「青青瘦啊,你瞧你们胖的,少吃一点有助于减肥。」
我心里慌了,大哥,你可别说了!
孙启豪这小伙子,跟张总家有点亲戚,本身也是拆二代,家里还挺有钱ţű̂ₒ。
他和他爸都在我们公司的物流部工作。
物流部在三期厂房,有时候他们来办公室报销票据,会跟我们闲扯几句。
不知什么时候,办公室传出他喜欢我的流言蜚语。
但也仅仅是流言蜚语,除了每次来办公室,顺带捎些桔子、枇杷之类的水果给我们吃,平时我跟他没什么交集。
微信倒也是有的,他主动找我聊过几回,言语之间有那么点意思,但他又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我后来很少回信息。
平时真的很少见到啊,但我没想到他会过来送果盘,还咧着一口大白牙冲我笑。
完了,完了,我已经感觉到时亚伦的目光遥遥看过来,带着锋芒了。
我拿出手机偷偷给他发信息——你别误会啊,我跟他是纯同事。
时亚伦回复——哦。
我突然有了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团建结束,我们坐上大巴车返回了。
透过车窗我看到张总在跟时亚伦说话,而他的目光一直在看我。
我懂他的意思,他在微信上说了,让我坐他的车回家。
但我不肯,期期艾艾地说这样不好,咱们还是回城后见吧。
他没有再回复,我感觉他似乎生气了。
回城路上,大概会开两个多小时。
我没想到他的车,一直跟着我们这辆大巴。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高速路上车辆川流而过,我在车里坐着,心里七上八下。
几乎每隔几分钟,就要透过窗看一眼他的车有没有开走。
心里突然怪不是滋味的。
想起他不止一次地问我:「陆青青,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那么介意你们公司的人知道我们的关系,男未婚女未嫁,偷偷摸摸的算什么?」
是呀,为什么那么介意呢?
我也茫然了,因为他是甲方,又是集团高层,我在介意一旦关系公开,公司的人会如何看我?
可是这些担心根本不是我陆青青的性格啊。
说到底,是我对这段关系没信心吧。
明明时亚伦那么认真,对我也很好,可我不知为何总是觉得一只脚悬在半空,踩不到地面。
把这种感觉告诉江晓时,她不争气地看了我一眼:
「谈个恋爱,还学会金鸡独立了……」
兴许她说得对,我根本不会谈恋爱,因为我最爱的是我自己。
细想起来,跟时亚伦在一起的这几个月,我真的什么也没付出过,嫌他烦的时候直接嚷嚷一句:「我是谈恋爱,不是给自己找个爹,你少管我。」
一句话,噎得他咬牙切齿。
其实刚开始心里也挺爽的,我们平时的工作,没少受甲方的气,如今有机会气到甲方爸爸,简直不要太畅快。
后来时亚伦咬牙对我道:「陆青青,你就仗着我喜欢你,可劲地气我吧。」
我好像,真的对他不太好。
心里越发内疚,在大巴下了高速,驶入市区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找借口下了车
然后拎着包站在路面,看着时亚伦的车子缓缓开过来。
他果然是生气了,在我打开车门坐上去的时候,一言不发。
我可怜巴巴道:「时亚伦,别不高兴了,我这不是下了高速就赶忙过来了么。」
他「嗯」了一声,神情有些疲惫:「没有,我只是有些累,白天下了飞机就开车往农庄赶,那么久没见了,我以为你会很想我……」
「对呀,我是很想你。」
我赶忙附和,可是说完连我自己也觉得没底气。
果然,他笑了笑,声音听不出情绪:「乖,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我抿了抿唇,心里十分难受,干脆道:「我今晚去你家睡。」
若是平时,我肯说出这样的话,他肯定高兴坏了,可是眼下他情绪明显不高,竟然拒绝了我:「别了,我有点不舒服,想好好睡一觉。」
我赶忙道:「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
他看了我一眼,「心里不舒服。」
完了,我更愧疚更难受了。
时亚伦开车的时候,我可怜巴巴地求他:「时亚伦,时总,您大人有大量,别生气了。」
眼看着车子要往我家的方向驶,我又可怜巴巴道:「我不回家,我还有一百遍老公没说呢。」
他终于有了反应,看我一眼,泄了气:「陆青青,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受不了。」
最后,我成功地打入了甲方内部。
这是我第三次留宿他家,轻车熟路地拿着我的毛巾和洗漱杯去洗澡,只不过出来的时候没有去客房,坐在了他的床上擦头发。
时亚伦洗完出来,看到我一愣。
然后他上前接过我手里的毛巾,很自然地帮我擦头发。
头发太长就是这点不好,特别难干。
而他家唯一的吹风机,上次被我用坏了。
我任由时亚伦帮我擦头发,感受到动作的轻柔,心里一暖,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老公?」
擦头发的手停了下来,我转头看他,四目相对,空气中像是有火花似的,烧的滚烫。
我脸红了。
他嘴角缓缓勾起,看着我,眼中有止不住的笑意,嗓子哑了几分:「真要命。」
要命的分明是他好吧,斯文败类,后来又监督我真的叫了一百遍。自作孽不可活,我哭了。
-11-
假期最后三天,时亚伦问我想去哪儿玩。
我懒洋洋地趴床上看书,眼睛一转,来了兴趣:「去苏州吧,我前两天刷到个视频,解说了句小桥流水人家,古道粉墙黛瓦,我好想看一看水乡古镇。」
时亚伦爽快地答应了。
但就我们两个不够热闹,我打电话邀请了江晓。
结果她直接拒绝,理由是假期人多,不想出门。
合该巧了,时亚伦的发小徐钧在此时打了个电话过来,聊了两句他的 IT 公司问题,要约时亚伦晚上见面。
时亚伦拒绝了,理由平淡:「我要带青青出去玩,没时间。」
电话那头,徐钧开始感兴趣地打听我们的行程,最后要求带着他女朋友与我们一起去。
时亚伦征求了我的意见,我想了想,无所谓地耸了下肩。
他那群发小兼好友,我也算是混了个脸熟,一起吃过几顿饭。
徐钧的女朋友比我大三岁,叫何璐,是个中学老师。
我与她见过一面,礼貌地打招呼,并无深交。
但徐钧这个人挺有意思,特别会说,段子张口就来。
跟他组团出去玩,肯定不会路途无聊。
淮城到苏州,开车也就四个小时。
我们约定好了开一辆,结果徐钧他们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车里竟然还坐着徐曼。
徐钧说徐曼刚好跟他们在一起,临时起意,车子反正也坐得下。
四人之行,变成了五人之行。
我不乐意了,因为自从我以时亚伦女朋友的身份出现在他那群发小面前,我便发觉徐曼对我的态度变了。
我跟她本来也不熟,也说不好哪里变了,总觉得她的目光多次瞟向我,面上含着笑,眼底透着一抹不明的鄙夷。
我们这个年龄的女孩,就一条,不服就干,绝不惯着。
我直接跟时亚伦撂挑子:「我不去了。」
时亚伦看了一眼徐曼,大概知道我因为什么闹情绪,哄道:「乖,不用因为他们改变计划,到了地方咱们跟他们分开玩。」
我憋了一憋,就我这种人精似的人物,人情世故什么不懂。
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于是一行人开车出发了。
车子宽敞,我们三个女的在后排座不算拥挤。
全程只听何璐和徐曼热络地闲聊,偶尔徐钧会插句嘴,气氛愉快。
早就知道时亚伦与徐曼、徐钧是发小,所以他们也聊了一些上学时的事。
说了高中时的暑假,他们几个瞒着家里人,骑车偷溜去海边玩了两天的故事。
徐曼说:「真怀念那个时候啊,我记得亚伦当时不愿跟着我们瞎胡闹,还是我硬求他去的,结果回去之后他被阿姨狠打了一顿,我愧疚得不行,他却安慰我说不关我的事,最终决定去海边是他自己的想法。」
说完,还意味阑珊地问时亚伦一句:「亚伦,你还记得吧,那个时候在海边……」
「不记得了。」
时亚伦坐在副驾,头都没回,随意地划着手机。
这叫一个尴尬,我目光望向车窗外,心里莫名地没那么堵了。
随后又听时亚伦转头,问我:「宝贝,出来的时候家里窗户你关了吗,我给忘了。」
…….这么油腻的称呼,是怎么经他的嘴,说得这么清新自然的呢。
我心情大好,一本正经地回想了下:「窗户关了,空调你关了吗?」
「你没关吗?」
「我让你关来着。」
「我不记得关没关了……」
「那你到底关没关?」
「你猜我关没关?」
「你猜我猜你关没关?」
徐曼和何璐沉默了,一路上没有再开口说话。
反而是徐钧,什么话题都能插入,来了谈性跟我们讨论起从我们出门到回去空调能费多少电。
最后总结一句——关没关不重要,时总不差钱。
但是浪费电可耻,下次不准这样了。
画风角度清奇,我笑了一路。
苏州水乡很多,我们去了甪直古镇。
风情美景还是不错的,古色古香,游玩船上。
时亚伦成了我的专属摄影师。
但我吐槽他拍照技术不好,一张张地放大了找瑕疵,翻了无数个白眼。
他笑着看我:「翻白眼都那么好看,还管什么技术好不好。」
……
假期人多,人潮拥挤。
不用刻意说,我们很快就和徐钧他们走散了。
我和时亚伦,在商业化气息浓重的街上闲逛。
时亚伦财大气粗,但凡我感兴趣的东西,都要买。
拿不了就甩个地址,让人家给寄回去。
最后,在一家淘碟店里,我还即兴跟店主女儿学了拍手鼓。
拍着拍着,就发挥上了,来了段「探清水河」。
「桃叶儿呐尖上尖,柳叶儿就遮满了天,在其位的这个明阿公,细听我来言呐……」
这一唱,围观的人多了起来。
我脸皮厚,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有节奏地拍手鼓,硬是一板一眼地唱完了。
时亚伦站在一旁,全程笑着看我,还不忘拿出手机帮我拍了个照。
也不知他晓不晓得开美颜。
已近傍晚,夕阳余晖倾洒在街上,也投射到淘碟店。
离开后,我闹了那么一会儿,追着他要看照片。
他随手一举,我整个人往他身上扑。
时亚伦就势搂住,望着我眼眸幽深,且意味深长:「去朋友圈看。」
我诧异了下,立刻拿出手机打开朋友圈,果然,这男人在我拍手鼓的时候,一言不发直接在朋友圈发了我的照片。
配文三个字——女朋友。
我张了张嘴:「你没有用美颜!」
他轻挑眉毛:「你本来就很美。」
「……」
心里甜蜜了下,很快我就卧槽一声。
他的微信好友里,有我们公司大领导和林姐。
似乎又着了这男人的道,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扬了扬手机:「陆青青,你不会吃干抹净不认账吧?」
我转身就跑,被他一把拉住衣领。
今天又是被甲方拿捏的一天。
酒店房间,我们俩对峙着坐着,中间放着我的手机。
时亚伦微微往后仰,姿态肆意,胳膊搭在支起的左腿膝盖上,笑着看我,眼神意味深长。
我招架不住了:「发朋友圈可以,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他抬了抬下巴:「你问。」
「你跟徐曼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
「你不诚实,她先前对我没敌意的,后来敌意那么明显。」
时亚伦想了想:「可能是她觉得我骗了她吧。」
「什么意思?」
「之前她跟我表白过,我说家里在北京给我订了婚的,商业联姻不可撼动,所以她就此作罢了。」
「哦。」
我了然地看了他一眼:「你这借口挺烂的,这不是骗人吗?」
「不是借口,是真的。」
他看着我的眼睛,神情认真。
我心里咯噔一下,眸子沉了下来:「你说清楚。」
时亚伦笑了:「别紧张,你也知道,前几年金嘉局势不稳,为了站稳脚,我听从外公安排,跟弗本集团的千金订了婚,这种利益捆绑的游戏她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所以我们连微信都没加,有需要就配合着演下戏。」
「前段时间我回北京,就是为了解除婚约的事,我外公身体不好,跟他谈了很久他才接受。」
我一时讶然,回过神来,讪讪道,「你这做法,挺不理智的。」
「我很理智,青青,我三十的人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漆黑的眼眸盯着我,不觉间有几分凝重:「你呢,你知道你想要什么吗?」
我低声嘟囔了句:「你三十了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才二十四,急什么。」
时亚伦听到了,叹息一声:「你是不急,但我的情况不一样,青青,我外公和我妈想见你,你什么意思呢?」
我Ŧű̂₈吓了一跳:「什,什么时候?」
「随时,根据你的时间来安排。」
「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
时亚伦沉默了下,继而无奈道:「我知道,你连朋友圈都不敢发,还能指望你去见他们?」
说完,又沉默了。
这一沉默,直到我们回去了,他都没缓过来。
假期过后上班,几乎整个公司都知道我和甲方时总谈恋爱的事。
但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难以面对。
大家几乎是清一色地竖起大拇指打趣我:
「陆青青,牛啊,让你对接甲方,直接把甲方爸爸拿下了。」
「你在他面前可得硬气起来,工作的时候卑微也就算了,谈恋爱一定要让他知道乙方的厉害,报仇雪恨,全指望你了。」
后来见了张总,他也是一脸欣慰的笑,不住地冲我点头:「不错不错,年底的优秀员工奖非你莫属。」
离谱!
但是我还是想知道,奖金是多少。
……
被我拿下的甲方爸爸,已经好几天没主动找我了。
每次我拿起手机给他发微信,他都回复得不冷不热。
并且最后一句话,永远以我告终。
我憋得不行,转头给江晓打电话吐槽。
结果这货更不是人,也跟着不冷不热地回复我一句:
「金鸡独立搞完了,开始玩鸵鸟这套了?」
我陆续收到了很多快递。
都是上次在甪直古镇时亚伦买给我的。
我在家里拆快递拆得手软,最后心一狠,出门找他去了。
我直接去了富江公寓敲门。
半天没人开,于是自己拿了钥匙进了屋。
果然没人在家。
想拿起手机发信息给他,想想又放下了。
算了,给他个惊吓,哦不,惊喜。
这一等到了晚上八点。
时亚伦还没回来,我追剧追得有些累,索性起身去洗了个澡。
等到穿着背心短裤出来,乱糟糟地用毛巾擦头发,抬头一看,客厅里站了两人。
时亚伦带女人回来了。
我怒吼一声:「时亚伦!」
刚想把毛巾扔他脸上,那背对着我的女人已经转过了身。
雍容、优雅的中年妇女,衣着得体,体态微胖,笑容和煦。
不是那位在金嘉地产杂志上见过的程副总裁还能是谁!
头发未干,还湿哒哒地滴水,身上的背心有点短,短裤是低腰……我下意识地往上提了下,勉强盖住腰。
手足无措,我紧张地看着她:「阿姨。」
程副总裁还没说话,时亚伦先笑出了声,好笑地从一旁柜子里拿出个新的吹风机,一边递给我一边把我往卫生间推。
「把头发吹干,别感冒了。」
心神不宁地吹了头发,放下吹风机,对着镜子整理仪表,我深呼吸了下,鼓起勇气又走了出去。
结果外面只有时亚伦一人。
跟做梦似的,我四处张望,直到对上他含笑的眼睛。
「别找了,我妈走了。」
「啊?」
「怕你不自在,说改日正式约见一下。」
我脸有些红,气急败坏地上前捶他:「你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
「我怎么知道你在这儿,你又没跟我说。」
时亚伦一脸无辜。
我愤愤不平:「还不是怪你这几天不理人,我来看看家里有没有藏小妖精。」
「还真藏了。」
他忍俊不禁,握住了我的手:「你不就是吗?」
说罢,摸了摸我的脑袋,吻了下额头。
几日不见,委屈宣泄,我忍不住哭了。
他皱眉,不解道:「怎么了青青?」
我踢了他一脚:「你为什么不理我?吃干抹净翻脸无情!」
他顺势抓住了我的小腿。。
然后眸光深沉,竟然比我还幽怨:「青青,我从来不敢逼你,怕结果适得其反,所以很多事你需要时间想清楚,看清楚,我不回你消息,你才懂得去正视自己的内心,审视自己到底爱不爱我,心里有没有我。」
「不用委屈,这个过程我比你难熬一百倍,你只需要顺其自然地抉择,我不一样,我忐忑不安,怕一步错步步错,你这样狠心的女孩子,可能说不要我就真的不要了,其实我比你更没安全感。」
我挣扎了下,怒瞪他:「可是你每次都赢了。」
时亚伦忍不住笑了:「是,我凭本事赢的,你有意见?」
我气得不行,勾着他的脖子,狠心咬他的唇。
可恶,每次都能准确地拿捏我。
时亚伦吃痛,看着我洋洋得意的脸,哭笑不得,但最终摸了摸我的头,将我搂在怀里。
「吃饭没?」
「没有。」
「我煮面给你吃。」
「好。」
甲方下厨,乙方拿着筷子等着。
我一手托腮,看着他在厨房忙,蓦然想起在甪直古镇,我唱着探清水河,他含笑看我瞎胡闹。
什么是爱情?
我想我可能想得太复杂了。
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不重要,势均力敌还是遥不可及也不重要。
可以轰轰烈烈,也可以平平淡淡,但最终都讲究个水到渠成。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了你,激起的无数浪花,最终归于细水长流,包容万千。
我想这应该是属于我的爱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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