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装聋哑骗我三年

我沉迷于许知延身上的破碎感。
为了追他,专门学习手语。
费劲比出土味情话。
后来却在画展见到他漫不经心地勾唇。
「又聋又哑都能拿下舒逾。」
「秋秋回来肯定会接受我。」
噢,装的,更有意思了。
于是我假装不知道,遮住他的眼睛。
转头亲吻他好友。
让他听。

-1-
许知延是我在大马路上捡到的。
他喝得烂醉如泥。
脸上没有任何求生欲。
完全符合我的理想型。
没有片刻犹豫,我把他带回家。
意料之外的是,他听不见、也不会讲话。
安静的眉眼仿佛从画中走来。
我不可自拔地沉迷于他身上的破碎感。
为了追他,苦练手语。
第一次比出「我喜欢你」时,他耳尖红透。
缓缓回一个,「谢谢。」
后来学习了土味情话。
他眼睫都在颤抖。
我把他当作最美的缪斯。
为他画了一幅又一幅。
以他为题的画展上。
我悄悄出现,想给他一个惊喜。
却见他站在好友堆里,漫不经心勾唇。
「又聋又哑都能拿下舒逾。」
「秋秋回来肯定会接受我。」
好一会儿我才把许知延的声音和人对上。
哄笑声响起。
有人道:「许哥,你还真是深情。」
「为了白月光演三年聋哑人,可以提名奥斯卡了。」
「舒逾死都想不到自己是许哥追爱的练习题。」
嘶。
聋哑是装的。
破碎是假的。
满墙艺术霎时崩溃。
我退后,联系工作人员撤展。
电光火石间,一个更刺激的想法在脑海中出现。
看展的人很多,无一例外被请出去。
许知延却不肯。
毕竟这是我费时三年为他一人准备的画展。
他固执地站在一幅画前。
画上隐隐约约的男子轮廓在海面上摇晃。
脆弱又易碎。
是我们初见时画的第一幅。
他拦住撤展的工作人员。
比划:「为什么要撤?」
可惜工作人员看不懂。
只传达我的命令。
「舒老师说撤展。」
然后小心翼翼地搬起画。
我适时出现。
许知延委屈地看向我。
像一只可怜的小狗。
我比划:「抱歉,展览无法进行,出现了点问题。」
他眼里闪过失落,「好,下次再办可以吗?」
还没回答就被工作人员打断。
「舒老师,这些作品怎么处理?」
我勾唇,「烧掉。」
话音刚落,许知延垂落在身侧的手蜷缩了一下。
但很快一切如常。
工作人员了解我。
最讨厌有瑕疵的作品。
烧掉是对艺术的尊重。
许知延的眉头轻拧。
我叹口气,抬手帮他抚平。
比划:「走吧,送你回家。」
他强行扯扯唇角,抬手,「好。」
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男人。
穿着黑色无袖背心和短裤。
他怔愣片刻,反应过来玩味的目光落在许知延身上。
我全当没看见。
礼貌道:「请问你是?」
他收回视线。
一只手懒懒插进兜里。
「他朋友,借住两天,先上去了。」
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剩下我和许知延。
我准备离开。
刚动身,手腕就被拉住。
许知延眼圈微微发红,一双狗狗眼倔强又无辜地看着我。
很委屈的样子。
周身笼罩着难过的气息。
那阵迷人的破碎感又来了。
但不够。
我攀上他的脖子,在他嘴唇轻点一下。
比划:「先走啦,我有点事。」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
我转身,手机铃声响起。
是前几天朋友介绍的一个弟弟。
男孩声音很乖。
「姐姐,今天有时间吗?」
我微微眯眼,想到他在听,更加愉悦。
「宝贝儿,我刚安慰完小哑巴,现在去找你。」

-2-
三、二、一。
身体骤然腾空。
许知延一手揽过我的腰间,一手穿过腿窝,将我抱起。
被放到沙发上的瞬间。
他扣着我的腰发了狠般吻上来。
指腹在我的锁骨用力摩擦。
激起全身战栗。
生气了?
我只是喊他一句小哑巴。
烧了那些画。
他可是骗了我三年啊。
我微微仰头,有些陶醉地Ŧù⁵欣赏他的神态。
一声刺耳的啼叫忽然出现。
还没反应过来,一团黑影跳进我们中间。
是只黑猫。
许知延猛地起身。
我抬头,衣服、发丝、妆容凌乱。
本该在楼上的男人此刻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抱歉啊,没看住猫。」
「杰瑞,过来。」
黑猫乖乖从我身上跳下去。
虽然在道歉,但男人脸上没有一点歉意。
他抱着猫上楼。
一室旖旎被打破。
许知延的眉头紧皱,比划:「我刚刚是想留住你。」
他为自己的冲动解释,生怕引起我的怀疑。
我微笑:「但我真的有事,先走了。」
他不再拦,只是眸光一暗,脸色渐冷。
新来的男孩叫江随。
乖巧听话。
一进画室,他就脱掉外套,上身赤裸,露出脖子上的ţŭ²铃铛颈链。
我挑眉。
「谁教你的?」
他耳根发红,垂眸,「林瑶姐。」
果然。
林瑶为了治好我喜欢破碎感的怪癖,一直少量多次地塞模特。
各种各样都有。
江随抿唇,手指不自觉勾在一起。
我莞尔,「她骗你的,我不画这种。」
他神情茫然了片刻,旋即拿起外套要穿,「抱歉——」
「我的意思是,不用继续脱。」
他顿住,明白我的意思,乖乖坐好。
我花了一个下午潦草画出完全不满意的作品。
江随临走前问:「姐姐,下次还能来吗?」
他眸光中盛满期待。
我眨眼,「这得看林瑶,我听她的。」
坏人当然不能我来做。
他走后,我随手给刚才的画拍了张照片。
然后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至于照片,当然是发到朋友圈给许知延看。
但他没有主动找我。
而是默默点了ťû⁸个赞。
第二天刷到他朋友的动态才知道,原来白月光回来了。
朋友看热闹不嫌事大,问我去不去。
这么有意思,当然,「去啊。」
不过没想到,这聚会上有不少认识的人。
还是在许知延家。
开门的还是那个男人。
这次穿得倒整齐。
他挑眉,「再不来你男朋友就谈上了。」
「许知延不是我男朋友,我在追他ṱųₑ。」
他眉头皱了一下,似乎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没在一起你们亲嘴?」
我一噎。
有人注意到门口。
「诶,舒逾来了!」
「我靠,谁叫的?好刺激。」
我一抬眼,就看到坐在中间的女人。
温柔恬静、清丽脱俗。
不正是我同父同母、又聋又哑的亲姐姐舒秋?
她也同样在看我。
表情依旧是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
我笑着和大家打招呼。
江随第一时间站起来,「姐姐,好久不见。」
我勾唇,「不是昨天才见过?」
众人脸色各异。
只有许知延还在装聋。
他比划:「你怎么来了?」
我回:「想你。」
许知延下意识看舒秋一眼,娴静的女孩脸上没有任何异色。
他于是又问:「你和江随怎么认识?」
「昨天画的就是他。」

-3-
许知延皱眉。
认识他的三年里,我没画过别人。
就算林瑶硬塞我也不理。
场面一度寂静得有些诡异。
半晌才重新热闹起来。
他们有意无意地聊到舒秋和许ƭŭ̀₄知延的多年感情。
这位姐姐在我十五岁那年被找回家。
真没想到世界这么小。
她还是许知延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为了庆祝她回国,许知延亲手做了个蛋糕。
他做的蛋糕比他的画精致很多。
没有歪歪扭扭的线条,也没有胡乱填充的颜色。
我欣赏着。
直到看见用巧克力酱写在蛋糕上的两个字——秋至。
乍然想起他一直在用的个性签名——等到夏末。
等到夏末,秋至。
原来是这个意思。
真是痴情。
舒秋弯唇,快速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全场起哄。
许知延的脸很红,有些不知所措。
像情窦初开的少年。
不少嘲弄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舒秋脸上带着浅浅笑意,递给我一块蛋糕。
我一眼就看见那两个字在正中间。
顿时没了胃口。
热闹中,江随换了个位置坐到我身边,轻声道:「姐姐,林瑶姐说可以继续。我随时都行。你呢?」
我一顿。
男孩双眸亮晶晶地看着我。
对面的许知延深情款款地看着舒秋。
他旁若无人地比划:「她在追我。」
「我和她不熟。」
「我只喜欢你。」
啧。
我看向江随,倏地眉眼一弯,扬唇道:「要不现在?」
虽然许知延自认和我不熟,但他家二楼可是有一间属于我的画室。
约定好十点见。
我提前上楼。
九点五十五,有人敲门。
竟然是半小时前还在和舒秋腻歪的许知延。
他眸色漆黑,死死地看着我,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像抓奸的丈夫,比划:「你在这里干嘛?」
「画画。」
「画谁?江随吗?像你朋友圈发的?什么也不穿?」
他越来越激动。
我随意点头。
刹那间,被推到门后。
他捏住我的下巴吻上来。
带着不由分说的侵略性,一寸寸亲吻吮咬。
我找准时机用力踹在他大腿上,脸上有些愠色。
许知延吃痛,退后一步。
上一秒还是发疯的样子,下一秒眼圈红了,面色苍白。
他定定地看着我。
和雨夜初见一样无助。
比划:「画我。」
「不要画别人。」
「求你。」
我挑眉,「不是和我不熟吗?」
他眼睫轻颤。
「那是气话,因为你画别人。」
「我只想你画我。」
一室静谧。
那股破碎感又来了。
但还是不够。
我心念一动,比划:「好,你坐好。」
「这次不一样,你要把眼睛遮住。」
「记住千万不要扯开丝巾。」
话落,我拿过一条金色丝巾,轻轻在他眼睛上缠绕,一圈又一圈。
直至他陷入黑暗。
刚好十点整。
我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不是江随。
我愣住。
来人跻身而入,「江随醉了,我是他哥,你画我吧。」
如果说江随按我的要求算只有五分。
那面前的男人,不,应该喊江野,是零分。
他单手插兜,狭长的眼睛瞥过不远处背脊挺直坐好的许知延,微微俯身到我耳侧,拖着长长的腔调。
「反正他听不见,我们怎么画都行。」

-4-
语气意味不明。
灼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根。
心跳莫名有些快。
他姿态散漫,玩世不恭的样子不像好人。
正巧,我也不是。
更何况我们的想法大概不谋而合了。
旋即莞尔,「好呀。」
室内昏暗。
我打开画架前一盏小灯。
十点零五。
他脱掉衣服,站在我面前。
「画吧。」
我拿起画笔。
却没打算画画。
许知延的身形一颤。
能忍到什么时候呢?
十点十分。
江野眸色一暗,一手抓住作乱的笔。
一手扣住我的后脑勺,寻找我的嘴唇。
我偏头,「没在一起我们亲嘴?」
他顿住,竟真的作罢。
我轻笑,踮脚,双手攀上他的脖子。
双唇触碰的刹那,眨眨眼,「就亲。」
许知延的拳头攥紧。
十点十五。
画笔到了江野手上。
他勾住我的肩带。
在锁骨上狠狠一咬。
「嘶,你是狗吗?」
江野失笑,「抱歉。」
稍微轻了一些。
一路蔓延。
许知延的额头青筋暴起。
十点二十。
他握住我的手。
动作越来越快。
清隽的喉结滚动,声音暗哑。
一Ṭű₋遍一遍喊我的名字。
「舒逾」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变得格外性感。
许知延再也忍不住,扯开金色丝带。
仿佛浑身脱力,眼神空洞。
越过江野,怔怔地看着我。
「舒逾。」
江野不紧不慢地提起裤子,神色晦涩不清。
「神医,聋哑都治好了。」
「舒逾。」
许知延还在喊我的名字,声音干涩。
我有些怔愣地看着他,心脏狂跳。
他可能以为我被吓到。
但我只是在惊叹,他绝望的样子好美。
刺激了这么久。
我要的破碎感,终于出现了。
许知延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我面前。
睫毛微微颤动,挺直的背脊弯下来。
「小骗子,不是说画我吗?」
「我当作没看见,重新画好不好?」
他轻抚我的发丝。
把凌乱的认真整理好。
又小心翼翼地将我的手擦干净。
江野嗤笑,「装这么久终于忍不住了?你哪来的资格让她画啊?」
下一秒,许知延早就攥紧的拳头挥到江野脸上。
江野反应很快,两人扭打在一起,谁也不让谁。
画具散落一地。
我饶有兴致地欣赏。
直到两人倒在地上。
俊美的脸纷纷挂彩。
唇角沾血,反而更美。
我蹲在许知延面前,眼眸发亮,「我现在画你。」
江野神色一凛,倏地从地面站起来,拉住我的手腕往上提。
我被迫站起来,皱眉,「你干嘛?」
他的下颌线条紧紧绷着,脸色很沉,「你就这么喜欢他?」
我轻声道,「他现在太美了,我必须画下来。」
江野抿唇,眼里没什么温度。
半晌,他松手,「行,你画。」
转身离开。
不轻不重的关门声让我心头一颤。
回过神来,室内剩我和许知延。
我捡起散落的画具。
正要提笔,门又被打开。
江野一手抱着黑猫,一手插兜,抬脚走进来。
语气有些别扭,「你画我的时候他在,你画他我也得看着。」
我刚要开口。
他又补充:「放心,我也能当哑巴。」

-5-
三人一猫,安安静静。
只有笔尖摩挲画纸的声音。
等到画完,已经正午。
江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我身旁。
一臂的距离,甚至能听到他深深浅浅的呼吸。
猫趴在主人怀里睡得正酣。
猫主人认真看我。
「看一晚上没看够?」
他摇头,顿了顿,又道:「画一次我呗。」
我上下扫他一眼,「你还是算了。」
「为什么?」
「她不喜欢你这样的。」
许知延抢答。
熟练地到我身边收拾画具。
江野翻了个白眼,「劝你闭嘴,她现在应该不想听你讲话。」
许知延皱眉,欲言又止。
画室响起敲门声,接着有人推门而入。
江随歉疚地看向我,「姐姐,对不起,我昨晚喝醉了。」
然后注意到我身侧的男人,「知延哥你怎么在这?」
最后看到江野,「哥?!」
江野猛地站起来,一手抱猫,一手推着江随往外走。
「你昨晚喝醉了,我过来帮你看看。」
「我都说了不喝,你非让我喝!」
「我是你亲哥,又不会害你。这不是还帮你看了一晚上吗?」
「可是你……」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许知延一言不发,继续收拾。
各式各样的笔被他摆齐。
我叹口气,「扔了吧,这个屋子砸了还是重装都随你。」
他顿住,「什么意思?」
「我不需要了。」
「那我呢?」
「也不要了。」
「为什么?」
我不免觉得好笑,「你不知道吗?」
「因为我没聋没哑?」
「许知延,你骗了我三年。」
他僵住,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声音干哑,「对不起。」
我笑了,「没关系,算我倒霉。给你当三年追爱练习换你一幅画不过分吧?」
我抱起画,「找舒秋去吧,我看她也挺喜欢你。」
「以后见到我一定要当不认识,我现在听到你的声音就想吐。」
他拼命摇头,眼眶通红,指尖被手上的美工刀刺破,鲜血溢出却浑然不觉。
他不开口,伸手比划。
「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舒逾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你不想听我的声音,我可以一辈子不讲话。」
他比划得有些激动。
血滴落在地板上。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提爱。
尽管我们一度十分亲密。
我冷冷地睨他一眼,想到什么,旋即眼睫一颤。
抬手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
声音难得带上哽咽。
「许知延,我真的怕了。」
「我学手语学到半夜,背情话逗你开心。可到头来成了一场笑话。」
「你忘了吗?今天是我生日。真是谢谢你的惊喜。」
他愣住,想伸手帮我拭去眼泪又不敢。
只能站在原地愧疚、难忍地看着我,唇色苍白。
我不再废话,转身的那一刻收起脸上所有伤心。
谁还不会演了。
许知延昨晚大概什么都没安排就上来找我了。
一楼地上、沙发上躺了好几个人。
而舒秋端正地坐ƭũ̂ⁿ在沙发上。
一夜未睡。
脸色比起昨晚憔悴很多。
见到我,她比划:「他在哪?」
我回:「二楼,你自己去找。」
她点头,起身。
我没有任何留恋地离开。
期间没忘记质问林瑶。
明明和她提过不会再画江随。
没想到她在电话里大惊。
「我发誓明确拒绝过!舒逾,他们姓江的没一个省油的灯!」
「尤其是他哥,你就等着吧。」

-6-
等到晚上,林瑶带着江野闯进我家。
美其名曰过生日。
我刚睡醒,皱眉看向二人。
林瑶耸肩,「宝贝我真没办法,他非要跟来。而且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最后一句她悄悄贴在我耳边说。
江野一脸无辜,「你昨晚占我这么多便宜,怎么都算朋友吧?来给你过个生日都不行?」
我翻白眼,「别装了,先伸舌头的是你,先动手的也是你。」
他失笑,「小声点,还有人在呢。」
林瑶咬牙,「行,我走。」
没想到她吃完蛋糕正巧有事离开。
留下一个吃饭非要喝两杯结果醉醺醺的江野。
「那我也走了。」
一站起来就倒回地上。
半倚在沙发旁。
脸色酡红,眼神迷离,无助地看向我,「怎么办。」
我走过去,居高临下看他,伸脚踹他腰腹。
却被他猛地攥住。
按在自己胸口。
我隔着拖鞋,踩在他的心跳上。
想要挣脱,一个不稳自己也倒下。
恰好被他揽住。
他有些得意:「不说谢谢?」
「不道歉?」
他从善如流:「对不起。」
我爬起来,坐到沙发上。
他很自然地把头靠在我膝盖上,双眼微阖。
我不禁笑:「不打算走了?」
他叹气。
「被许知延赶出来,没地方住。」
「我打个电话就能让他把你接回去。」
「别让他来,我喝醉了打不过。」
但许知延自己来了。
外面下着大雨。
他湿漉漉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蛋糕。
轻声道:「阿逾,生日快乐。」
「谢谢。」我要关门。
他一手抵住,「我给你准备了礼物,还做了蛋糕。」
「雨大,让我进去坐坐好不好?」
我还没回答,就听见里头的人喊:「谁啊——」
许知延错愕地看向我,「你们?」
他不由分说跻身进来。
一眼就看到半躺着、媚眼如丝的江野。
后者懒懒地回视他,「欢迎。」
他牙都快咬碎了,还是克制着,沉声问:「江随知道你在这吗?」
江野挑眉,「舒秋知道你在这吗?」
火药味越来越浓。
我把刚拿出的衣服递给许知延,「去换。」
他又惊又喜,「好。」
乖乖转身去卫生间。
江野眯了眯眼,伸手拽住我的手腕,强势地拉进怀里。
「训狗呢?」
我笑出声,「你是指许知延还是自己?」
他不答,埋头在我锁骨上咬了一口。
我一颤。
「野狗。」
许知延出来我已经在沙发上坐好。
他的视线在我脖颈间新鲜的红痕停顿一秒,随即移开。
若无其事地介绍那个自己亲手做的蛋糕。
我打断,「门口有伞,把蛋糕和礼物一起带回去。」
他哑了一瞬。
接着不甘地指向江野,「他呢?」
被提到的某人微微仰头看我。
我的声音很淡,「他醉了,走不了。」
江野眼里笑意更浓。
许知延从诧异渐渐变成失落。
沉默半晌,他轻笑一声,「好。」
声音沙哑。
什么也没拿,转身离开。
我白天补过觉,这会更加兴奋。
尤其想到许知延可能走在雨里,哭,后悔。
天赋异禀的破碎感汇聚在他身上。
光是想想就让人愉悦。

-7-
江野忽然勾着我做昨天没做完的。
大雨滂沱,室内湿热。
耳朵被咬住,他说,「认真一点。」
「你到底迷他什么?」
「魂都没了。」
我不语,反而去亲他破损的唇角。
一下一下,像是安抚,又像是喜欢。
可他偏过头。
「明知道他能听见,故意在他面前喊哑巴。」
「和江随讲暧昧不清的话。」
「放任我进画室,然后……勾引我?」
「舒逾,你到底是在报复,还是就喜欢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每一个字都在提醒我有多怪异。
心底最隐秘的东西被他点破。
我面无表情,但指尖微微蜷缩。
辩解的话还在酝酿。
男人忽地嘴巴一瘪,眼眶变红,「那你看看我。」
「不就是红眼病吗,我也可以。」
说着,一滴泪珠滑落。
「大画家,怜爱一下我吧。」
我有些惊愕。
反应过来忍不住笑。
「别演了,不自然。」
他脸一红,低头封住我的嘴。
一室旖旎。
雨不停,我们不停。
江野缠着我的第四天临时有事。
他走前说:「让杰瑞来陪你好不好?我怕过几天你把我忘了。」
我毫不犹豫拒绝,「不喜欢猫。」
他叹气,「那猫主人呢?」
「也不喜欢。」
「你故意气我。」
算吗?
我不知道。
但他关门时我心软了。
脱口而出,「可以帮你养几天。」
杰瑞是江随送来的。
一人一猫隔了两米远站在我家门口。
「姐姐,它很凶的。你要是管不住可以找我。」
他眼神清澈,人畜无害的样子。
要不是被骗过一次,真是信了。
杰瑞看都不看他一眼,抬脚走到我面前,轻轻扒拉一下我的裤子。
「喵。」
我在江随目瞪口呆的表情下把它抱起来。
「看上去还挺乖的。」
江随嘴角抽了抽,「傻猫。」
杰瑞立刻朝他龇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身上有江野的气息。
它特别喜欢窝在我怀里。
每天睡醒被窝都会多出一个软绵绵的小猫țũₛ。
我摸摸它的脑袋,「江野不要你了。」
「以后跟着我。」
它舒服地眯起眼睛。
「喵。」
我轻笑。
有什么滑过脸颊。
它忽然抬起爪子帮我擦掉一滴泪。
我哭了?
清晨七点,敲门声三分钟一次规律响起。
不依不饶。
我抱着杰瑞开门。
即便在门口干站了半个小时,三人脸上没有任何不悦。
舒母嘴角含笑,微微颔首,抬手比划:「阿逾,你这三年过得怎么样?」
我皱眉,直言:「你们来干嘛?」
舒父和蔼的神色顿时收敛,眉头紧锁,比划:「舒逾,你就是这样和爸爸妈妈讲话的?」
舒母拉住他,摇摇头。
笑意未减,「你姐姐要订婚了,今晚回家吃个饭,认识一下准姐夫。」
我冷声,「不去。」
杰瑞附和,「喵!」
她表情变淡,目光极轻地扫过猫。
我下意识抱紧。
「阿逾,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懂事。妈妈告诉过你,姐姐在的时候不要讲话,不要养能发出声音的东西。你都忘了吗?」
舒秋从始至终站在两人中间,静静地看我。

-8-
十五岁以前,我没有关于她的记忆。
只知道在外面优雅端庄的母亲回家后会变得暴躁。
就算躲在房间也逃不掉她的打骂。
父亲一向冷漠,用冰凉的目光扫射我,一次又一次解释,「要不是你姐姐不见了,我们没打算要你。」
他们把我当作姐姐的替代品,但从不施舍爱。
舒秋回来后,爱她的母亲不再讲话,甚至不允许家里出现任何声音。
一声一巴掌。
但她在姐姐面前是慈母。
于是在房间里,把拒绝手语的我打到脸颊肿胀。
陪伴八年的黑猫被她毒死。
冰凉的尸体无力地躺在我的床下。
我在昏暗的房间画了三天三夜。
从那时起,爱上了破碎感。
「疯子。」
我们都是。
舒母伸出食指摆在嘴唇前,做噤声状。
「宝贝女儿,你听话一点。」
下一秒,门被我毫不犹豫地关上。
江野回来了。
约我在茶馆见面。
看到他身旁的先生,我瞬间愕然,强压激动落座。
「谢先生您好。」
他笑眯眯点头。
谢原是当代第一油画家,也是我最敬仰的人,八十岁高龄,长居国外。
江野竟然能把他请来。
男人慢条斯理地斟茶,对视那一刻,他无声说:「好想你。」
心跳如擂鼓。
不知道是因为谢先生,还是他。
「江家这小子,刚落地就要喝茶,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老先生瞪他一眼,又转过头来,「小舒姑娘……」
画家眼里的世界是不同的。
在过去我极少遇见鲜艳的色彩。
不画生机,自知无法表达。
但今天过后,好像多出一丝光亮。
聊到傍晚,仿佛疏通全身经络。
谢先生摸着花白的胡子,眯着眼睛笑,「时候不早了,徒弟在门口等我。」
我们送他出门,迎面走来的人却让我怔愣片刻。
目光交汇,贺之衡笑容温柔,「清清,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轻声说。
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侧,「男朋友?」
「快了。」江野勾唇,率先抬手,「江野。」
「贺之衡,清清的未婚夫。」
江野沉默了。
谢先生神采奕奕的目光在我们三人中来回。
不过很快被贺之衡带走。
临走前他说:「有空可以来看看爷爷。」
留下我们两人,气氛太过安静。
「怎么不说话?」
江野面色晦暗不清,「你见过哪个小三敢在正主面前大声讲话?」
我勾唇,踮脚附在他耳边,「那我们以后说悄悄话。」
他拉开和我的距离,「光天化日下这样是不对的。」
「噢,那我先走了。」
他皱眉,「偷情可以。」
我快步走着,江野亦步亦趋,「你的小名叫清清?」
「不是。」
「还是他的专属称呼?!」
他要疯了。
「不行,我也要。小逾?阿逾?舒舒?」
「你干脆叫婶婶。」
「好啊,小婶婶。」
他圈住我。
「叔叔发现怎么办?」
「你还小,不用担心这些。」
「我不小。」
……
第二天拜访贺家。
碰巧舒母向贺爷爷介绍许知延。
她久未开嗓,声音沙哑。
语气中尽是敬畏。

-9-
我在贺之衡身边坐下。
「爷爷。」
不苟言笑的贺爷爷终于露出笑意,「你这丫头终于肯来了。下次提前说一声,让小张准备你爱吃的菜。」
「张姨做的我都爱吃。」
贺之衡轻笑,「张姨最怕的就是你,特别挑食。」
一片祥和。
只有许知延惊愕地看着我。
舒母见状介绍道:「这是舒逾,小秋的妹妹。」
扭头看向我,「阿逾,这是你准姐夫,许知延。」
他僵住。
舒母又道:「阿逾和之衡定过娃娃亲, 说不定你们的订婚宴能一起办呢。」
贺之衡温柔看我,「按清清的意思来吧。」
他满眼深情。
我却突然想起江野。
垂眸避开他的目光。
思绪纷乱。
贺爷爷很快回房休息。
我在花园透气的间隙被许知延堵住。
他一步步靠近。
「阿逾, 为什么不说舒秋是你姐姐?」
「为什么不说自己有婚约?」
「你在玩我吗?」
他微微俯身,领带擦过我的衣角。
我不避不让, 只是轻笑。
「有什么意义呢?难道你认真了?」
「嗯。」
我一顿。
他眼圈红了, 「别离开我好不好。」
「我不介意江野, 也不介意贺之衡, 你一起玩吧。」
「是你就行。」
他哽咽。
许知延此刻的破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我却异常平静。
「清清。」
贺之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们身后。
平日温柔的神色此刻有些冷。
「爷爷想和我们聊聊。」
他领着我到二楼一个房间。
进门的瞬间, 咔哒一声落了锁。
我无暇顾及, 因为昏暗的室内全是画。
全是我。
「清清, 我很想你。」
他在我身后,礼貌又克制的距离。
「我也想给你办展。」
「就像——」
他叹口气,似乎很不愿意承认。
「像你给他办展那样。」
「你病得更严重了。」
一室的画就是证据。
他喃喃。
「我们可以先订婚, 画展后面再办。」
「或者我们把现场布置成画展。」
「这样所有人都知道我有多爱你。」
我挑眉, 「你明知道我们不可能。」
他扯扯唇角, 「可是清清,我们本来就有婚约。」
「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我们在一起, 天经地义。」
低哑的声音带着几分病态的痴狂。
这模样比起当年有过之无不及。
我轻扬唇角, 指尖落在他的腰腹。
贺之衡轻颤。
那里有一道疤,我刺的。
事后他出国治疗心病。
贺爷爷只以为我们闹别扭。
但他自己清楚,我们没可能。
整整五年, 以为他回来是治好了。
现在看来更疯。
没关系, 美工刀还在我的袖口。
「我有喜欢的人。」
我收回手。
他的眸光一暗, 抚上我的脸,拇指的指腹在唇瓣轻碾。
「我可以吻你吗?」
我皱眉, 偏头避开他的触碰。
他低笑一声, 俯身靠近我。
下一秒,美工刀抵在他的脖颈。
他神色未变,甚至更进一步。
刀尖刺破皮肉。
门外响起敲门声。
他像完全听不见,「我可以吻你吗?」
「不能。」
血液从他的颈间溢出。
染红白色衬衫。
他不避不让。
我们相持着。
忽然有亮光照进, 门被打开。
只见舒秋站在门口,手上拿着一根铁丝。
她表情平静,比划:「我以为是厕所。」
我收起美工刀, 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比划:「一楼就有。」
她只看我一眼, 转身离开。
贺之衡恢复了一贯温润的样子。
他用丝巾捂住汩汩流血的伤口, 笑道:「抱歉。」
我摇头:「贺之衡,你以前总让我画点别的。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你。」
话音刚落, 手机铃声响起。
是江野。
话里话外都让我赶紧回家。
他和猫等主人很辛苦。
我失笑,罕见地有了对家的期待。
许知延在我走后追出来。
小心翼翼地问:「你能再画一次我吗?」
我拒绝得很干脆。
他不甘心,「为什么?你明明很喜欢画我,那天在我家,你也画了。」
「她现在不喜欢你这种。」
江野走近,单手抱着杰瑞。
欠兮兮的语气分明是报复许知延上次说他的话。
我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来的?」
「杰瑞非要见你,一直在家里闹。」
他说得义正严辞。
而猫在他怀里睡得正香。
「画我吧。」
他忽然说。
我弯唇,「好呀。」
许知延一个人留在原地很久。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彻底地失去了什么。
其实从画被烧开始,心就总是惴惴不安。
只是他总觉得能挽回。
因为舒逾画他,只画他。
就算是江随,也是她用来气自己的。
但现在,她画江野。
完全不一样。
可这一切是他亲手造成的。
她曾经很坚定地选择过他。
许知延和舒秋的婚礼取消了。
「你为什么总是要抢走属于姐姐的爱呢?」
「一年级就会在日记上写希望爸爸妈妈最爱你, 你果然自私又心机。」
「我就不该把你生出来!」
我面无表情地拉黑这个陌生号码。
不记得她口中的日记。
但曾经确确实实希望过从他们那里获得一点点爱。
身后的人环住我。
「我爱你。」
有暖意汇入四肢。
杰瑞跳进我的怀里。
哼了两声又开始呼呼大睡。
我把它交给江野,然后收拾画具。
我画过他, 也要出去画世界。
他偶尔陪我, 更多的时候需要留在江氏。
不过每次杰瑞闹起来,他还是会来到我身边。
我的画越来越饱满,像全新的我。
作者:阿福。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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